《镇痛》 金主和情人。 蓟城,初春。 早八点,天还阴,汤曼青像是这座城中所有普通的年轻姑娘一样,用不到半小时洗漱收拾好自己,拎包出门开始一天忙碌的行程。 不过,她既不是某家公司的漂亮职员,也早过了在德国汉诺威就读钢琴系的年纪。 川流不息的车流中,其他人也许是奔赴正经的职场或者学校,而汤曼青则是赶着预约的时间坐着厉骞那辆绚紫的长轴Phantom,去上蓟城最好的普拉提私教课。 当然,这些都是厉骞的喜好和安排。 汤曼青没觉得这高定款的“艺术宫殿”和自己家里以前那辆旧旧的国产车有什么区别,也不觉得自己年纪轻轻就需要这般大费周章地保持身材。 反正她这辈子坐在聚光灯下时,从来不觉得自己的外形更重要,她更在意的是自己指尖下流淌的音乐能带给观众多少心潮与澎湃。 情感共通,似醍醐灌顶,那才是真正属于艺术的精神力量。 但用厉骞的话说,他花大价钱买来这张美女皮,可她竟然这两年得闲享福后逐渐开始发“肥”。 他是金主,她是情人,关系摆着这儿,大家都懂,多数时间里情人的想法并不重要,更何况是金主嫌弃情人的硬指标不好,汤曼青就必须减脂塑形。 往好处想,幸亏厉骞只是让她减掉一些东西,如果他喜欢肥腻的款式,说不定她还要动刀去隆乳丰臀。 虽说是阿Q精神法的心理安慰,但也有聊胜无聊。 人要想活着,总要为自己的行为进行各种合理开脱。 因而上述原因,汤曼青最近运动的强度比较大,除了普拉提,还有几公里的游泳里程。 八点半开始运动,中途大约只休息了十几分钟,十二点半准时回到翠山别墅,吃些帮佣准备的热量不高的减肥餐,下午肚子里装着那些没滋味的东西,则要去蓟城另一头厉家旗下的商场,分别跑腿几家奢侈品牌。 一下午从东区逛到西区,又从四楼跑到负一,去依次试穿过厉骞点名要她带走的那些轻薄衣料,顺便替他购物。 当然,还要抽空在附近的沙龙保养下自己的皮肤。 镁光灯,圆形台,汤曼青方才在美容院注射了美白针,从试衣间走出来,像毫无生气的美丽模特登上了舞台,随后心不在焉地冲着镜面稍微摆几个比较显身材的姿势。 十几束射灯打在她皮肤上,凝脂肤,赛雪白。 最近的运动确实有效,贵价私教确实有用,她以往是瘦弱,现在是紧致,人鱼线都清晰了不少,至于她身上这些个东西大多是绉纱半透的,再不然就是绸缎和水溶丝的。 款式很贴身,剪裁又刁钻。 腰窝,锁骨,甚至大腿根部的粉紫血管都若隐若现。 说好听点是裙装,其实充其量穿着也不是要出门,而是上床去。 VIP贵宾间内有两位sales在服务她,叁百六十度的镜面,折射着汤曼青花瓶似的模样。 A4宽的窄腰,蜜桃状的翘臀,当然还有肥而不腻的上围,再加上那张清冷的厌世脸,从头发丝到脚尖反差极大,禁欲和色气混搭,她比限量款的Tiffany钻石好看。 矮一点的sales是新入职的,今天是顶了另一位的病假,显然有些招架不住这种女顾客当面试衣脱衣还要直接拍照的场面。 从方才就疑惑着,这会儿光是将汤曼青后腰的细带系成蝴蝶结,瞄了一眼她的腰窝,就感觉到一股热流往鼻尖儿的方向涌动。 人皆爱美是没错。 美丽这东西很肤浅,但又能轻易跨越性别,令男女老少都神魂颠倒。 小销售一边低眉,一边屏息,心里头直犯嘀咕,不明白这种情色走秀的意义。 不大的空间内装修奢华,壁纸染着绿意和碎金,更显得中央的汤曼青像只汝窑瓷的白花瓶。 又薄又透看着很是易碎。 叁个女人全程都是沉默,顾客不开口说话,似乎是心情不佳,sales也很有眼色地装哑巴。 总之他们说到底是服务于厉总,而不是面前厉总的情人汤曼青。 整整两个小时,汤曼青将衣架上所有的衣物都试穿过,再由资历老的sales全方位拍好照片发给厉总,这才删除照片清理pad内存,带着新人鞠一躬从入口处退出去。 到底还是新来的,办事不牢靠,门还没合严,倒是有几句闲话从门缝里飘进汤曼青的耳朵。 “真是汤曼青?以前上过电视报纸那个“小莫扎特”?几年不见,不说去国外深造吗,怎么现在这样儿啊!没想到网传的小道消息是真的,还神童呢,我可太失望了!” “这德行跟外围女有什么区别?” “嘘。别胡说!”旁边老员工一边喊她噤声,一边回身仔细地将门重新合上。 幸而她了解,里头这位主儿不是个爱搬弄是非的,背影一动没动,八成也没听到小销售的抱怨。 拉丝的胡桃实木门,质量好,隔音佳,顿时试衣间内又变得极其安静。 但汤曼青冲着镜子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细微生动的表情,不是没听见,只是装聋哑。 唇角微勾,明眸半垂,是个融雪化冰的笑。 镜子里的人自然也冲她笑,但不是好笑,更像是在用挑衅的眸光质问她:汤曼青,你倒是说说,这样儿是哪样啊? 这答案镜子外的汤曼青心里比外头的销售员有数。 她不缺乏自知之明。 被包养如果也算一份工作,那汤曼青目前显然厉骞手下的最佳员工,别称:傍大款的狐狸精。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看了我的文,就是我大哥。 烦请大哥们点个收藏投个珠! 带阿喜上上新书潜力榜! -- Ⓧdⓨвz.ⅭΘм 这份工。 可是,别因为这样就小看这份工。 二十岁跟了厉骞之前,汤曼青也很看不起靠身体吃饭的女人,认为她们是游手好闲,自甘堕落,活该任世人唾弃。 再难听点儿,只要是个健全人,有手脚,这世界上哪一份工作不能支持女人自给自足精神独立,说白了还不就是利益熏心?卖身求荣? 但这些都是之前的想法了。 如今汤曼青很久不这样去非黑即白地考虑问题了,因为作为情妇,其一,厉骞确实也很少给她思考的机会,只要想,他全天候都有事情寻给她做。其二,厉骞如今对她的人身自由乃至身家性命,都有着绝对凌驾的权力。 当一个人连自尊都被剥夺了,还需要社会认同感吗?明显没必要。 情妇不活在细碎的人言里,她们更像见不得青天白日的鬼魂,委身于社会的夹缝中,鬼火在夜晚闪烁时,翻遍坟头的乱草,都不一定找得到她们的影子。 因为她们多半正在专心榨干男人的精血和钱包。 总之两年前委身厉骞后,汤曼青深刻体会到做人情妇这件事,也并不是靠单单躺在床上分开双腿就能来舒服的。 起码,那一套廉价的“老公真大”的伪装媚态,厉骞这狗东西是不吃的。 蓟城谁不知道厉家能顶国内经济发展的半边天。 红二代,富一代,房地产商中首批吃螃蟹的正规军。 后来泡沫经济壮大,国内中层投资涌起,他们又转而运作金融服务,抄底基层民众。 没人知道厉家受尽万千宠爱的独子厉骞手里到底握着多少不可估量的财富,但那都不重要,因为对于很多普通人来说,他就是金钱的化身。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他的形象就是天生雍容矜贵的资本家,何况,他生得又很漂亮。 这样一位人上人,年纪还很青,本就该鲜衣怒马,他有骄傲的资本。 出生时含着金汤匙,想也知道惯来吃不下次品,但凡活着,事事桩桩都要享受最佳体验。 对外总是一副谦谦公子温如玉的儒商模样,可私下就不是那么回事。 玩儿车,玩儿飞机,玩儿潜艇,玩儿赌博,玩儿军火,自然也包括玩儿女人。 包情人大抵也是这个道理,他当初相中汤曼青不说费了多少钱,又在她身上浪费了足足两叁年来运筹帷幄,价格还是次要的,更贵重的是他本身无价的等待。 时间对他这种人来说太珍贵了,穷人用时间换钱,他们用钱换时间,绝不可能费力做无用功。 如果这样努力都在汤曼青身上得不到最佳享乐,你们猜猜他又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举动? 汤曼青打赌,方才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她的销售员一辈子也猜不到。 因为她们只会忙着和同类割席,骂婊不骂嫖。 半下午在试衣间得了些不爽快,回家途中汤曼青躺在后座昏昏沉沉地睡了一觉。 睡眠有利于缓解精神焦虑,当理智思考不出结果时,困顿在泥潭的人很容易走极端变疯,汤曼青不会也不可能纵容自己疯掉,所以她现在业余时间内唯一的兴趣爱好就是睡觉。 只要厉骞对她没吩咐,她多数时间,就是在别墅睡觉。 今天的行程未结束。 司机送汤曼青回家之前有在城东的干洗店停下,之后委婉地站在车外敲窗叫醒她。 汤曼青醒来时连烦躁的表情都懒得做,不仅累,主要还饿。 因为半年前体检时体脂率超标,厉骞吩咐宋秘书严格对她实施了减肥计划,所以这段时间她基本是吃不饱的,但吃不饱,还要出门做这些他私人助理该做的闲事,脾气自然也不会好。 但想紧守玩物的本分,也只有忍气吞声,不开心时,汤曼青只能闭嘴。 厉骞当然用得起一百个私人导购外加一千名助理,以他的舆论号召力,估计不要钱的实习生都能凑够一个军。有钱人不缺人,身边自己凑上来的便宜亲戚都会万分得多。 但他现阶段就是喜欢把汤曼青像宠物一样耍得团团转,让她双脚不离地,没完没了地做这些鬼打墙一样的差事。 没法儿,她还真就得照做。 因为他厉骞虽然不是好人,但从来不会打听话的狗。 汤曼青太清楚,他打“狗”时也确实从不手软,看看那些因为不肯低头,被他们厉家击垮的竞争对手就知道。 即便是知道一败涂地后敌人会举家烧炭,牵连无辜孩童,厉骞在先前做决定时,也绝不会犹豫一秒。时间就是钱,他没工夫劝说那些阻挡他赚钱的人,如果可以,一个个击毙都不会嫌太快,只会怕脏手。 这就是厉骞。 用冷血两个字去形容,都算便宜了他。 汤曼青当然不会蠢到去主动做他的敌人。 他们可是情人,共睡一张床的亲密之人,外人看来,她就是条哈巴狗,摇尾乞怜天天“哄”他还来不及呢。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dⓨвz.ⅭΘм 一点点,给她用指腹涂口脂。 取完厉骞那几套根本不会再穿第二次的西服和衬衫,又遇堵车,刚进家门,汤曼青瞥了一眼客厅内的古董钟表,呼吸顿时有些急促,来不及吃什么蛋白粉,赶忙洗了个澡。 厉骞出生时厉太简芳洲得了一场罕见病,所以他生来体质偏弱,虽然后期花大价请名医钱调养过,也常年食补,并保持健身的习惯,但还是落下畏寒的毛病。 所以在他蓟城的众多房产内,春秋冬不仅有二十四小时燃烧的地暖,还有明火壁炉。 稍微了解一点他的人都清楚,冬天最冷的那一个月厉骞几乎不出席任何公共场合的商业活动,人就专心泡在私人海岛避寒度假。 因为不想被人拍到一脸苍白的病态。 暴露弱点,确实不是强者的喜好。 可只有真正了解他的几位亲信才知道,厉骞其实已经有整整两年在寒冬里没有离开过蓟城了,而去年叁九那天因为寒流的关系,蓟城还跌破叁十年历史上的最低温。 那么冷的天,他也愣是没走成。 这些变故,自然都是因为要守着汤曼青的关系。 擦干净皮肤上的水珠,伺候汤曼青的佣人们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想要眼睛的更不会出来偷看。 这两年说长不长,但汤曼青自觉被包养得够久。 不管以前汤曼青多高傲,但现在的汤曼青那几两骨头早就清仓贱卖了,作为被充分物化的女性,她干脆连衣服都不用穿,赤身裸体地从二楼浴室下了旋转楼梯,脚趾像鲜嫩花苞,从地毯上压出一簇簇痕迹。 视角顺着这串足迹追过去,只见她凹凸有致的背影从玄关的购物袋里窸窣一阵,翻出一件钩花的单层纱裙,直接套在身上。 再之后要去梳妆台前小坐片刻。 化妆得自己来,因为厉骞喜欢那句“女为悦己者容”,轻易不会假借他人之手妆点她和自己见面。 如果有时间,他还很喜欢坐在她现在坐着的这张椅子上,亲密地将她搂抱在腿上,然后亲自摆正她的下颚,一点点,给她用指腹涂口脂。 眼线要微微上挑,口红要淡若无物,茶粉的腮红要多扫一些。 厉骞最近比较喜欢她头发的自然卷度,所以便不给她染烫那些曾经多变的,稀奇古怪的造型,每次就让她单是做发尾保养,留长了及腰的发,让她演那副楚楚可怜的纯欲感。 叫他厉骞哥哥。 披散着一头濡湿的发丝,九点整,汤曼青如戏子粉墨登场,坐在大厅内的钢琴前深呼吸。 指尖稍微抚摸下黑白琴键,准时开始弹奏德彪西的月光曲。 八分音符似夏夜的秋千轻轻摇晃,巨大的落地窗外偏挂一轮冷月。 汤曼青赤裸着脚踝,裸露着脖颈,月光从她发丝之间抚过,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谁照亮了谁。 画面足够美轮美奂,听觉上也是饕餮享受。 二十岁之前,因为指法极其精准,汤曼青演奏时几乎不用踏板。 这也是她年幼时在音乐大赛上一战成名的标志性特征。 四岁弹肖邦,八岁办独奏,十二岁时她已经有一本自住创作集,被汤父取名为:“曼青小夜曲”。虽然水平达不到大师级的水准,但她的少女时代,在音乐上展露出的天赋已经是极高。 成年出国后也没被埋没,任谁叫她一声“小莫扎特”都不亏。 那么多国际大奖,那么多场演出留影,雪花般的报道和荣誉,她是有这种叫人过目不忘的资本,令凡夫俗子心生敬畏。 可惜艺术再高雅,终究是有钱人的玩物,靠音乐抗衡金钱,那更是白日做梦。 各人有命,这是天意,她作为倒霉鬼,并没有被谁妥帖珍藏的福气,一点点运气也早都挥霍一空。 如今,除却衣不蔽体的暧昧,汤曼青需要频频使用踏板来掩饰自己的失格。 她曾经引以为傲的资本没了,她借着音乐翱翔天际的翅膀断了,右手无名指上丑陋的伤痕已经被激光彻底祛除。 多神奇,只要给足价格,整形医生便很有办法,凹凸不平的一圈可怖烂肉又能重新变得细嫩光滑,仿若无痕。 可惜钱击不退心魔,汤曼没提过,厉骞也不知道,其实当日的幻痛,至今还在。 月光还是那首月光,铁打的曲谱白底黑符。 当漂浮的音节组成二连音,在节拍的追逐下,即便是在这种对艺术很不友好的环境下,钢琴家的素养令汤曼青难免还是会动情地附身再挺腰。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肢体的律动好像和美妙的音乐浑然一体。 不出意外,几秒后厉骞会直接推门进来。 然后坐在角落那把降香黄檀的天价禅椅上,大开长腿,手指托腮,姿态慵懒地观看她的表演。 准确点说,厉骞并不很懂去欣赏什么古典钢琴曲,尤其也欣赏不来德彪西印象派的闲适。 之所以会坐在那里,他只是单纯在视奸汤曼青与音乐共鸣时,衣料下不停起伏的肥软胸膛,和近乎高潮般颤抖的腰肢。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光怪陆离的意外。 这也是第一次见面时,厉骞在台下一眼被汤曼青吸引目光的原因。 初见时确实是一场光怪陆离的意外,厉骞当年本来赴德是参加一场位于柏林的艺术品拍卖会,说是拍卖艺术品,实则为家里老爷子的子公司洗钱。 上千万的画作随便买个十几幅,露个面后只需将具体善后事宜交给私银打理,当晚地处国立美术馆附近酒馆内的艺术家酒会,厉骞本也是无意前往的。 不巧是个短暂夏季的罕见暴雨天,厉骞的航班因恶劣天气被取消,第二天的会议行程也牵一发而动全身,直接空出一天留白的行程。 那时他在哈佛商学院本硕连读毕业后进入家族企业才半年。 下属中不服的人居多,要做成绩,终日忙碌,很少休息,好似狼群中唯独前行的一只虎,他时刻都要提防着来自颈后的利齿。 突如其来的假期也不算好过,放松不了,甚至在酒店闷得难捱,干脆独自撇开秘书,从紧急出口避人耳目,受邀前往那条异国街道的餐厅同大家一起庆祝。 一群人的狂欢总好过一个人的孤寂,起码,他身边有钱的公子哥都是这么取乐的,厉骞自然也深信不疑。 只要有钱,他们可以买来爱情,买来陪伴,买来忠诚,甚至买来新的生命。 这次被拍的画家很年轻,是个留长发的德国男孩儿,棕发蓝眼,多喝了几杯黑啤,一见到门口走进来的厉骞,便用德语大吼着:欢迎,欢迎你,我的朋友。 画家脏兮兮的手指刚碰到他的贵价衣料,厉骞屏息颦眉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世界上怎么会有喝啤酒吃香肠的酒会?亏他还穿了一身华丽正装,这些该死的德国乡巴佬。 给他牵线的艺术投资人怕也是个傻子。 好在厉骞对德语涉猎不多,又没带秘书做翻译,而在场也只有几个人会些不大流畅的蹩脚英语。 交流不通干脆不要闲聊,厉骞帮他们开了几瓶酒单上最贵的香槟,之后就只身坐在露天阳台上,默默隔着玻璃,听着那些陌生语言和大声嬉笑独酌。 小酒馆的起泡酒品质不高,发酵度数却不低,厉骞本就不胜酒力,吃东西讲究精细,不惯糙食,单喝酒,一两杯下肚,立刻觉得眸光内睫根的倒影都有些摩挲。 露台的门被人从内里推开,回头,走进来的倒不是那个满口市侩的小画家了,也是位西装革履的先生。 老先生英语说得流利,因为腕子上戴着同品牌的手表,一见如故,很快和厉骞攀谈起来。 两人从时事政治探到文化艺术,当确定厉骞就是这次血洗国立美术馆的大手子后,老先生很快自报家门,告诉他自己的学校今晚有一场规模很大的音乐会,如果想见识真正的艺术,还请他务必莅临。 以为他乡遇故知,谁知又是一个臭要饭的,不过穿得上档次一点。 打电话给秘书让他派司机来送自己走一趟前,忍不住都要露出轻蔑的表情,可他最后还是去了,只因为对方一直在激动地告诉他,自己得意门生和他是故人。 他一定会喜欢这场表演。 真没亲身经历过这种套近乎的手段,厉骞血液浮躁,眼角压不住邪佞,应该是醉了,所以恶意地想要浪费叁个小时的车程,去可以戳穿这位老先生的谎言。 可能每个人的人生里总要有那么几件没意义的事情,其实不需要,但当下就是有冲动,如果不做,全身都难受。 但当时他没想到,自己会马失前蹄,全盘皆输。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待宰的羔羊落了单。 厉骞想得很简单。 他可不认识任何艺术学院的学生,他从十几岁性成熟开始懂得欣赏异性轻柔的美妙时,一直就信奉智慧是她们最上乘的魅力。 何况如今美容整形技术日益精进,那些廉价又雷同的皮囊向来易复制,美丽在当今社会已经不是稀缺资源,既然不是特权那就缺乏卖点,便绝对不能轻易诱惑到他。 厉骞读书用功,天资聪慧,在母亲的苛责下,高中压缩两年,本硕又跳了一级。 那时厉骞才二十叁岁,自己还年轻,也有天生颜,真正活成了什么都不缺的态度,就也不是很喜欢没品地玩弄失足少女。 当然,也不是说厉骞圈子多干净,他朋友中确实不乏很多喜欢玩儿学生和嫩模的。 他们自诩还和那种骨子里刻着暴发户的穷酸男人不同,他们这圈子内不喜用强,用强向来是外强中干人的恶趣味。 要有多么缺失男性尊严,才会以欺凌弱小强奸儿童为自己作势? 他们更中意徐徐诱之,带去游艇,搭乘几次私人飞机,再买几个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的包,都不用给钱,能换来白日宣淫,晚上痛痛快快地当当“爸爸”。 只不过,厉骞从来还没饿到过那个份儿上,历来交往的,暧昧的,扑上来没推开的,都更偏向于高知女性那一挂。 换句话说,他喜欢成熟姐姐。 而且,姐姐们的自尊心不允许她们自降身价过多纠缠,甚至分手时都不需要他多费口舌百般安抚。 多妙啊。 在车上小憩了一会儿,下车时正巧赶上老先生所谓的“故人”上台表演。 粉紫色的地毯上厉骞信步闲庭,刚解开西装纽扣在观众席落坐,一旁的秘书就附耳过来小声念着自己的背景调查。 汉诺威音乐学院,正经的艺术大学,世界排名第五,在钢琴界不必哈佛商学院要低级多少。他们可能真的不太需要员工亲自出去拉商业赞助。 而这位老先生确实是这里的钢琴教授,而他两年来最出色的弟子,是厉骞的“故人”没错。 但此故人非彼故人,大概是语言体系两重的隔阂,他指的“故”可能是故土,因为这位异常年轻的女学生是位地地道道的中国人。 好像还小有名气,上过不少蓟城本地的新闻。 秘书还在喋喋不休,整个舞台已经重新从昏暗变得异常璀璨。 十九岁的汤曼青坐在黑檀木的施坦威跟前,着一身月白塔夫绸的吊带长裙,只露出一面侧影而已,却比闪闪发光的舞台和价值百万的钢琴还要瑰丽。 秘书的话好像飘远了,独弹的协奏曲,可是汤曼青一个人,一双手,从第一个音节开始,就能准确地撑起整场氛围的基调。 轻柔到浓烈,迟缓到疯狂,摇摆的身体像海上飓风中的单薄白鸟。 不是厉骞听过的任何曲子,可就是让他一颗心跟着她的指尖起起伏伏,被钢丝收紧再被羽毛轻抚。 周围的观众都消失,厉骞醉酒的热意邹然冷却。 不好形容那种内心安定的感觉,好像做了一场冒险而胆大的梦。 缓缓醒来时,感官像退潮的水冲击着四肢百骸,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很不真实,而聚光灯下皮相乖巧又美丽的钢琴家,就是他的缪斯女神。 老先生说的没错,那天晚上厉骞确实见识到了真正的艺术。 十二分高雅的东西,岂能是那些他朋友们可以花小钱能买来的俗物。 但这艺术品不是旁的,在他一介商人眼里,是汤曼青本人。 当然,那时候厉骞还不知道感动到他的曲子,是汤曼青专门为自己的青梅竹马而创作的。 怪就怪造化弄人。 不巧,那天邵怀玉因为半工半读的关系并不在场,没有骑士守护,汤曼青这只待宰的羔羊落了单。 圈子里达官贵人们谁也料不到,厉骞的性取向,突然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从熟女变成了少女。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她眸光可真冷。 有钱人碰到贵价的好东西会怎么样行动?这应该不难理解。 普通人的浪漫桥段对他们来说不合实际,因为他们习惯快人一步走捷径。 好东西总要变成自己的才更妥帖,邪恶的巨龙天生就会守护自己温暖多汁的巢穴。 所以厉骞当然要用钱把她买下来,然后剥光她的外衣,日夜供自己欣赏这种艺术家的曼妙姿色。 不过很可惜,初见当天不大顺利,汤曼青并不是什么易哄骗,孩子气的小姑娘。 厉骞随着老教授一起到后台为汤曼青献花之前。 秘书驱车跑了几家花店,才买到厉骞指定的白山茶,扎实得捆了一大束,足足有百枝,沉甸甸的。眨眼一看上去很是讨喜,尤其最后还是被厉骞这样漂亮的人物捧着。 可能是因为饮了酒。 在后台,献过花,贴了面,厉骞竟然没有办法很好地控制自己身体上的冲动。 握住汤曼青的手指时,他不仅因为刚才从汤曼青颈窝嗅到的香气迟迟没有松开,还近乎变态地摩挲了一下对方因长年练琴而突出的指节。 更有甚者,他头脑在思索:她身上的味道到底是小众香水还是独特体味时,身体还很可耻地近距离的,对着艺术家的身体勃起了。 那天晚上,汤曼青就已经看透了他肮脏的思想,毕竟高定的西装裤非常合体。 他的尺寸又很是可观。 帐篷难消解,几乎被布料裹得发痛。 无论厉骞抛出什么天价诱饵,赞助巡演,冠名乐团,老教授都要眼睛发直,汤曼青却只是礼貌地抽回手指,淡淡疏离着不为所动。 她是年纪小他几岁,但不代表她大脑空空。 大概除了琴谱,汤曼青也很擅长下国际象棋,一进一退,她非常懂得在话语上同强势的男性博弈厮杀。 弃兵时也让对方攻无可攻。 十九岁的少女,身体还稚嫩,却拥有一副老练的灵魂,怎么可能不让厉骞心猿意马。 他短短一生还没见过这种女人。 就一眼,他认定,汤曼青就是他要带回家去一同上床的类型。 光是第一面,他已经在想象她身体内的湿度。 临走前厉骞贼心不死,再多问一句或许有机会,假期回国,汤小姐可否赏脸在他的生日为他一人独奏一曲,即便是让他上九天揽月也在所不辞。 这种酸话厉骞是没对谁讲过的,即便是浓情蜜意时,他也只对前女友们许诺过私人岛屿的共游。 但多半时间,还没到冬天,女友就已经换了几茬,哪里还有什么共游? 以往常的经验,他光是站在那里,老天爷偏爱的外貌和挑不出半点毛病的家室,都会争先恐后地为他在异性面前正道。 他可是厉骞,厉家的独子厉骞。 人人皆慕强。 可汤曼青够绝,区区半吊子的中产出身,又是学了艺术这种毫无用处的东西,端着清冷的架子,好像就真的没吃过人间的苦头。 她真的不在乎他那几个臭钱,看似也不怎么欣赏他的容貌,听到那句话后,只是微微勾唇,搭着薄如宣纸的眼皮笑了笑。 这世界上最美的东西不过半熟的女孩,鲜又嫩,引人目光的同时又带种难以亵渎的纯欲。 半透明的神情灼灼其华。 厉骞到死那天都记得,初见时汤曼青穿着那条裙,像出水的芙蓉。 脸上根本没描眼线,只是用腮红的蜜桃色,大面积地扫过眼窝和脸颊。 鼻尖和颧骨倒是擦了不少水光粼粼的高光,可那双不加修饰的眼眸仍然是主角。 眸底就是那么清润,好像山涧般令他喉咙都滋润。 严格地讲,汤曼青的长相不算大众美人,她有一张很可爱的小猫脸,上挑的眉眼,小巧圆润的口鼻,真心笑起来一定很酥甜,板着脸又显得厌世到极致。 可惜,厉骞当天从头到尾,只得到了她慵懒的蔑视,和皮笑肉不笑的敷衍。 再抬眼时,她手机在震动,有重要人找,唇角连假笑的弧度都懒得做。 少女眸光也真冷,像寒冰,能冻得厉骞腔子发颤。 缪斯不肯垂怜他的仰慕,只是直截了当地回了他。 汤曼青摇摇手中的电话说:自己男朋友没出息,只有醋劲儿大,她不愿惹他不快,还请厉先生见谅。 “他”当然是指邵怀玉。 不过后来汤曼青还是惹邵怀玉不快了,甚至借口因为他的没出息,在翌年便食言分手。 汤曼青够残忍,狠狠辜负了初恋的一片痴心。 不然她怎么会变成了厉骞的情人呢? 厉骞明显是个可怖的偏执狂,没到手的东西他要末路狂徒般诉求,至于到手的属于他的东西,也绝不允许其他人觊觎半分。 而汤曼青,就是他极具收藏价值的宝贝,他死都想把她带走。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你哑巴,怎么不说话? 周一晚上的“个人”演奏会,是二人之间相处的固定项目,无论多忙,两年来,甚至厉信资产成功在纽约上市敲钟时亦是,厉骞也不会缺席。 无论当年在音乐学院的汤曼青再怎么清高,如今厉骞都有办法让她找补给自己。 每次一弹就是接连四小时以上,可汤曼青却不觉得累,因为平日里,厉骞会叫佣人看着她,锁着琴,绝不给她任何练琴的机会。 她和钢琴,如今只能在厉骞的监视下见面。 她对钢琴怎么会厌倦? 那是她以往视作灵魂般热爱的东西,真正让她无法忍受的明明是和她共处一室的金主,全因好戏还在后头。 也许心情好时,厉骞会在那张天价禅椅上翘起二郎腿一呆就是满场,可如果他心情不好,就会打个响指,那么躲在暗处的佣人就会为他端上一杯血色拉菲。 因为身体弱,酒量欠佳,酒后极其容易失控,厉骞从不在她这里饮酒,所以这酒不是备给他的。 他端着醒好的红酒,会似捕猎的兽,一点点踱步走到汤曼青身后,随后解开袖扣翻开袖口,近乎优雅又矜贵地,将酒从她的头顶近乎残酷地淋下去。 睫毛一点点被酸涩的酒渍打湿,汤曼青的一颗心脏也被淋透了。 随后等待着她的,是被粗鲁地扯碎衣料,随后附身含住耳珠。 这时候,厉骞还会叫她不许停,另起一段激昂的协奏曲。 最好是舒曼的A小调,至于那些她曾经和别人一起创作过得协奏曲,他早撕了琴谱不许她再弹。 吻她湿漉漉的唇瓣,咬她白嫩嫩的脖颈,厉骞够变态,在这种该被情欲冲昏头脑时,还会记着来问她:“邵怀玉以前也这样抱过你吗?他也这样在你弹琴时摸你吗?” “你们做过吗?你里面他进去过吗?” “汤曼青,你哑巴,怎么不说话?” 外人不知,厉骞不仅有张漂亮多变的脸,那双同样好看手也颇会磨人,其实自从年前两个人的关系急转直下后,这些醋话厉骞私下变着花样问了许多遍。 答案是明摆着的,可如果汤曼青不回答,他精致的面孔便会溢出滔天的邪气。 可汤曼青又能回答他什么? 开始做他情人的那周,厉骞曾满目温柔地亲自载着她去看私人医生。 那时候确定关系伊始,两个人的状况还不错,秉持着互尊互重,假装着举案齐眉。 汤曼青并未完成学业,因为家中生意败落,父亲欠下几千万的外债,阿姐被接回家中照料,神情恍惚着整日在电话里向她倾诉。 汤曼青不傻,从来也不是什么恋爱脑的女孩子。 虽然难舍初恋的情分,但在困境的天平上做取舍,最容易被抛弃的也就是爱情。 生活的坎要过,痛定思痛,她太清楚,没有金钱支撑着,她的艺术梦根本就是缥缈的海市蜃楼。 她当初有多爱邵怀玉的干净与清贫,那时就多恨他的懦弱与无能。 她尚且不能做公主拯救自己的病姐,邵怀玉又怎么会是她的骑士。 汤曼青是正常人,她身体健康就是福报,她可以没有爱情,可阿姐已经没有了正常精神和头脑,她绝不能再失去唯一康复的希望。 天意弄人,有缘无分罢了。 厉骞有句话倒是说的很对:在自保面前谈真爱,他们这种蝼蚁其实都不配。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dⓨвz.ⅭΘм 偷来的 既然已经梦了那么久,醒来时也不该多做徘徊。 与邵怀玉恋爱的甜蜜时光,本就是她偷来的。 父亲破产后,等不到一周,她就和邵怀玉提出了分手。说好的共同世界巡演作废了,学业没必要继续,没提什么理由,只对邵怀玉绷着脸说自己变心,突然看清这物欲横流的世界。 她根本没想过和他结婚,这辈子都没,她根本不可能做他一贫如洗的太太,等了他叁年已经是额外优待。谁叫他没有出息,到现在也混不出一个名堂。 邵怀玉往常总是温和的那张脸那天仍然是极温柔的,她说话难听得到了刺耳的程度,可他也没有发怒。他只是急促的喘气,好像得了严重哮喘,最后那双跟汤曼青一样,骨节突出的钢琴指捂住秀气的脸,可眼泪还是止不住从他绯红的眼角不停冒出来,像新鲜伤口凝结出的血珠一样。 虽然是他的眼泪,可却砸的汤曼青那么痛,那么疼,她心口都麻了,要使劲用指甲掐住自己肋骨下的皮肉,才能抵御脑海中排山倒海而来的晕眩。 那些晕眩,不是别的,正是他们以往恋爱时的记忆。 在一起时是蜜糖,可分手时像毒草,缠绕她心脏。 年轻又清贫的艺术家到底还是有骨气,去洗漱间泼把冷水在脸上,冷静自己后回来只望着她问了一句:quot;你想好?quot; 得到她冷硬的肯定后,便没再开口挽留。 甚至多绅士,还亲力亲为,帮她打包了搬走的行李。 从德国回来的第一件事,汤曼青不是回家安慰父亲,探望精神抱恙的阿姐,而是按响了厉骞私宅的门铃。 那私宅就是如今这座翠山别墅。 厉骞在可视电话那头的声音有种懒洋洋的闲适,他明明看得到是她,却非要拖着长音问:“哪位?” 明知是羞辱,汤曼青脸上却没有一点点不甘心,她只是很温柔地笑着,像是登台表演之后的谢礼那般心悦诚服得周道,她说:“虽然晚了少许,但想知道厉先生那句话可否还算数?” “哪一句?” “我为您独奏,您为我上九天揽月。” 门禁开了,厉骞就坐如今这张布置好的禅椅上,像是恭候多时,指了指落地窗前的钢琴,英俊的面容上也是个带笑的模样,好像小孩子得了自己心爱的玩具那么开怀和痴缠,他漂亮眼睛里有种狡黠,他说:“弹吧,别见外,以后叫我阿骞就行。” “家里人都这么叫我。你喜欢我怎么样称呼你?” 当天下午,汤曼青就没走成,谈过琴厉骞又和她谈人生理想,半下午叫佣人伺候着她吃了饭,又说搭直升飞机去江城看夜景。 喝了酒,吹了夜风,又要借口太晚,再从蓟城落地,直接派人去酒店拉了她的行李过来安置,顺便约了第二天带她去看看医生。 一开始,汤曼青以为厉骞只是想她做些身体健康类的常规检查,毕竟做情人也是长期合同,雇主有权知道雇员健康与否。 可后来躺在妇科门诊病床上冲着陌生的女医生分开双腿时,面对那些性交与否,妊娠与否,有过几任男友之类的问题时,她才知道,厉骞真正要看的是那行“处女膜组织完整”的诊断。 得知她还是完璧之身,他高兴得像是赚了几十个亿。 那时候汤曼青心中虽有芥蒂,但依然抱有自己能够打动对方的信心。 私心想着,供求关系,好聚好散,厉骞虽然不是好人,但是显贵富足之人。 本质上不同于低俗男人那般下作,有朝一日玩腻了她,总归有桥归桥路归路,和平共处的一天。 先前的一年,厉骞对她确实是从未逾越,装得人模狗样。 即便汤曼青住着他的房,用着他的钱,两人从来都是在外面约会,因为知道汤曼青之所以和初恋恋爱多年,却没有进行下一步是有性冷淡的毛病。 风花雪月情浓,厉骞予她,最多也只是接吻拥抱,之后便将她送回别墅,克制着自己,绝不会留宿。 厉骞承诺过不止一次,他会证明给她看,自己比邵怀玉更绅士,等汤曼青准备好才会进行下一步,他们之间绝对不是廉价的买卖关系。 他只是欣赏她,十分乐得帮助她。 就像是每年厉家随便撒个几千万在国内外做做慈善。 那点钱对他来说什么都不算,当然,帮助她照顾阿姐也是举手之劳,爱屋及乌。 不过这些都是在汤曼青了解厉骞真面目之前的事儿了。 当时两人之间始终还蒙着一层美化柔光过的纱。 溟濛混沌。 她以为阿姐的病能治好,而他以为她会真心爱上他。 直到一年前那天。 厉骞难得喝到酩酊大醉过来留宿,不仅如此,他还捏着几张捕风捉影的照片前来质问她。 不等她张口辩解就治了她的死罪。 她因为厉骞而断指,因为厉骞而失去童贞和尊严,但除了厌恶他,想将他像臭虫踩烂之外,汤曼青身体再疼时,也没掉过一滴泪,打心眼里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委屈。 因为她也曾不分青红皂白的为邵怀玉的感情下了死刑,那么干净的少年,后来得知她是因为缺钱而回国做了人家的情妇后,竟然写下遗书为她自杀了叁回。 人活着就是这样,欠下的感情债不要不以为然,人生在世这些东西总是要还的。んǎǐⓉ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你曾用钝器将他人砸得血肉模糊,就不要怪有朝一日别人用利刃把你寸寸凌迟。 都是报应。 -- Ⓧdⓨвz.ⅭΘм 是婊子都要动情吧。 时不往日。 如今每次汤曼青为厉骞演奏时,厉骞并不费心装那副斯文劲儿了。 他多半是来发泄欲望,花了大价钱,自然要得好彩头,这一年来他们很少约会,除了带着汤曼青出去应酬,那便只有床上翻来覆去的那几样事要做。 一对漂亮相当的男女,不像是亲热,更似单方面的施暴。 厉骞猥亵汤曼青时口吻狠厉,动作更加可怖。 演奏厅内明明只有一架钢琴,但总会有两样声响合奏。 厉骞几乎是将汤曼青的身体视为另一架乐器丝毫不带感情,轻拢慢捻地玩弄。 他挑逗她,知道她不会享受其中,但也不允许她的思想支配身体有任何抗拒的反应。她不湿,他便有成吨的润滑液挤出来抹给她,总之,不会叫她再度撕裂。 但凡她扭动,躲闪,指尖下弹错一个音节,他就要抽出皮带反剪她的双手,然后将她用力按在钢琴上惩罚她。 她不仅是红色丝绒秋千上的少女,她还是被圈养欺辱的情妇。 琴键好硬,多数时间会硌得汤曼青腰肢很疼,并且不停发出无意义的音阶。 爱而不得,恼羞成怒,他要尽情折辱她。 有时候她下面实在干涩,他看着无趣,那就用上面这张口接客。 在此类剑拔弩张的对抗中,因为汤曼青鲜少情动,身体僵硬且十分不配合,厉骞难免被牙齿刮到,男人的敏感处被掌握着,沉闷地喘息扭曲地呻吟,也不会得到什么舒服。 甚至有时会被她不甚用力咬到,还会哀求着惨叫。 但他们二人之间的性关系如今就是这么古怪,他每每消遣够了疼够了,还是会在她身上射精。 射精后他又会从野兽变成人形,说几句讨饶的话,再亲力亲为地处理汤曼青身上被他折磨出来的伤口,再许诺她众多的珠宝同华服。 甚至各地的房产也随便乱给。 自己感动到自己时,厉骞还会问她什么时候会嫁给他,天马行空地想象着自己和汤曼青其实从小就认识,他们是寻常人家的小孩,一起走过漫长岁月,过烟火气十足的日子。 或许再生几个小孩,他多打几份工,就算夜里去跑黑车也要支持自己妻子的梦想。 他说她会是贫民窟里最美的白天鹅。 如此反复的情节,最近一年来每周都在翠山别墅上演,就像成人电台的黑色童话。 爱到惶恐万分的疯子金主,和被爱还不自知的笨蛋情妇,八点档的狗血剧目上演太久,虐了甜甜了虐,大概是个没心的婊子都要动情吧。 毕竟两年了,七百多个日夜,养狗也该有些感情,何况汤曼青还“得到了”不少好处。 百万的车子有几辆,翠山别墅也早就叫律师公证过到她名下。 她身体不仅被填满,如今光靠哄厉骞开心,赚到的钱也比自己老爹当年卖闺女要多得多,用心理医生的玩笑话说,她可是情妇中的绩优生,毕竟不是每一个做情妇的女人都有那种定力。 汤曼青知道。 大多数人类,不论男女,在这种不正常的权力关系中会沦为下属,不仅心甘情愿去为金主卖命,甚至到最后,还为自己不道德的行为寻到真爱做幌子,骗过对方也骗过自己。 精神空虚人要寻找替补品,大多嗑药酗酒,奢靡度日,精神亚健康也是好正常。 可一时爽过,最后真正赚到钱金盆洗手的又有几个? 病得是精神,蛆虫一样依托他人生活,灵魂早都糜烂腐臭,无外乎随着时间跟了一个又一个,好像破旧手袋,肯拎起来的男人也会越来越差。 她至今做情人两年,年纪又小,跟着厉骞声色犬马都见过,没有染上任何不良嗜好,而且厉骞再怎么样暴虐,她都以很平常心来对待。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至于那些钱,每次从厉骞手里接起来,她也很若有似无的,笑得不大走心,好像得到与不得到都没有关系,不怪心理医生都摸不透她。 且两性关系中,常言道,女人向来都是率先容易心软的那一方。 可说实话,汤曼青扪心自问,尤其这一年光景,真不觉得自己除了长期腰窝酸痛膝盖淤青外到底哪里软了。 阴道大概不是通往她心灵的道路。 因为她这个人生来就没有良善的属性,贫民窟里本来就不会孵化出什么白天鹅,只有扎根尸骨盛放出来的罂粟花。 非要冠一种宠物的名头给她,她可能就是那种养不熟的烂野猫,被有钱人捡来精心洗漱打扮后,外表看起来也可以同家猫一样乖巧。 但抓住了捏开掌心,除了奶粉奶粉的可爱肉垫,还有尖利的爪子淬着毒,稍不注意,转瞬一掌能封喉。 当然,这些心里话她根本不会和任何人讲,更别说她的心理医生拿的是厉家开的工资。 汤曼青对外人,从来没有任何倾诉欲,即便是邵怀玉,也不知道她最可怖的秘密。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养老的美梦。 可今晚着实奇怪,月光演奏了好几遍,时间划过一刻钟,施暴人竟然迟到。 不只是迟到,汤曼青硬生生坐在钢琴前等足四个钟,厉骞仍未露面。 也许是有新欢了? 汤曼青看过上周的报纸,当然不是她多关心厉骞,而是厉骞个狗东西自己有病,那天是拉着她足交,射了她一腿后还不许她立刻洗掉一身腥臭,巴巴地捏着报纸坐到床边给她朗读。 笑眯眯地用手指按着她的眉头,不许她颦着,还说要她好好洗耳恭听。 念得是什么来着? 应该是港城酒店大亨张光正携女接了帖子,到厉家本宅做客的消息。 好事的记者除了摆事实讲道理外,又是看图说话一番揣测,估计张厉两家好事将近,天才少女毕竟抵不过富家千金。厉家这一次有意将生意迁往港城,也是要为未来的婚事先做打算。 如今这类新闻真是越来越多,厉骞当年再怎么年轻,今年也二十有六了,是该物色正经太太搞些家族联姻强强联合的阶段了。 厉骞念完之后,扔了报纸,双手撑床跳上床,身体就悬在她上方。 见她没反应,又咬着牙多说一句:“其实有一件事他们没写到,张安琪原本就是我在纽约的前女友。这次来,可能是找我复合。” 话毕,厉骞用冷白的双手拢住她的面颊,目光研判,睫根低垂,应该是想解读出她吃味的表情。 可是汤曼青不仅没哭没闹,还对他露出个很狐媚的假笑来,她乳尖被吮得红肿,脖子上也有齿痕,但厉骞从来舍不得动她这张脸,于是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生机勃勃得雪亮,她说:“恭喜厉骞哥哥。等您和张小姐复合以后我可就是您的真二奶了呀。你前半夜睡她,后半夜睡我,听着就很刺激。” 做情妇做到这个份儿上,汤曼青已经是出类拔萃,天底下哪个男人真的喜欢看后院起火?一群女人打来打去,只会打走男人财运。 可厉骞心理确实是越来越变态了,他不仅没有开心地夸她懂事,当晚还冷着一张臭脸罚汤曼青跪在床边地毯上看自己睡觉。 室内温度调高二十八度,他连毯子也不盖,光着全身,让汤曼青学古代婢女,捏个羽毛扇慢慢给他摇风。 中途汤曼青看他熟睡,手酸得不行,试图想爬到床上小憩,竟然还被他一脚踹下去。 第二天厉骞伸个懒腰起床,她两只手的腕子都要贴膏药才能活动。 所以周一当日厉骞失约,汤曼青连电话都没稀罕打。 合上琴盖时心里头还挺高兴,睡下后立刻做了个拿到张小姐遣散费接阿姐出院,一起在蓟城买了个四合院养老的美梦。 梦醒时分,窗外的月光软烂,虽然嗜睡,但心理不安宁的人总是很难熟睡。 汤曼青自从来了这栋别墅,睡眠质量就特别不好,即便是晚上被厉骞搞得花样再多,仍然觉得夜长又多梦。 大家都做过那种可怖的噩梦,梦里场景太凌乱,绝望得几乎没生路,可梦总会醒,清晨一睁开眼睛,还是新的一天,风光霁月。 但汤曼青的梦总是反的,梦里有多高兴,醒来就有多失落。 因为只要厉骞还对她抱有性趣,那她就没有新的一天,他所谓的迷恋令她每只毛孔都窒息。 情妇的生活没追求,所以难免一成不变,死气沉沉。 她没染上恶习,根本是有理由的。 静静看了一会儿窗帘上的剪影,汤曼青在昏暗中捏了捏太阳穴,这才伸手从床下的隔板摸出一只2G手机。 黑色的塑料外壳,蓝色的粗糙背光。 看起来甚至不像是这个时代会有的落后科技产物。 可也就是这只手机,近一年来一直在维持着汤曼青和厉骞做戏的兴致。 短信是发后即删的,时间不定,每一次厉骞来过再走,汤曼青都会将自己听来的消息,以最简练的方式发送出去。 有时是工作行程,有时是电话内容,当然也有应酬时听来的闲言碎语,更多时候,她只是单纯地询问对方,自己到底还要等多久。 不过今晚是汤曼青的幸运日,因为对方破天荒地回复了她。 首发:po18vip.xyz (woo18.) -- 情人不知金主愁。 情人不知金主愁。 何况还是一心要把金主拉下马的汤曼青。 近些天从韶城出差回来生了一场大病后,厉骞在工作上头就显得不是很得心应手。 厉家的集团公司早二十年前成立了历信资产,旗下囊括私银证券和期货,不仅如此,这些年依靠着厉氏集团以往在房地产上的建树,历信资产如今的金融租赁甚至囊括城建、医疗、航空和IT。 如此大规模的金融服务业,社会关系网盘根错综,可想而知,厉骞作为厉家如今对外的光鲜门面,其实工作同生活之间几乎没有界限可言,只有一个忙字。 忙着工作,就是他的生活。 进入家族企业后这叁年,他不是忙着坐在办公室里批项目,就是没完没了的叁方会,还要和形形色色人物会面。 一周七天,多数时间是工作十小时以上,除了寒冬,少有休息的时间。 何况这两年,他给自己找了个新的娱乐方式,便还要频繁抽时间去翠山别墅喂自己那只懒猫。 纵欲加上过劳,铁人也扛不住。 这次果然病来如山倒,先前整整一周,他躺在韶城的ICU里,就靠着进口营养针续命,都没踏出过病房一步。 不过也就是休了这一周,厉家人大概是得了癌症也是要出来赚钱的,第八天,没惊动任何合作伙伴,厉骞已经好端端又从韶城坐了私家飞机飞回蓟城主持大局。 对外是讲偶感风寒,所以精气神不足,但属下中的有心人也能观察到,这次他病得确实不清,原先开会时和颜悦色的厉总,最近多数时间总是一脸阴郁着沉默寡言。 非要形容个一二叁,那就是气场不同。 不过在高位者总是有好狗腿,得益于前叁年在厉信资产打下了坚固的根基,他为人性子也被人诟病向来诡谲。 厉骞这么当面一拉下脸色,手下人反倒是开始事事小心警惕。 再者有厉家的表亲们扶持着,公司并没可能出什么大乱。 但还未康复,厉家成立艺术财团的事情已经提上日程,这次财团的势力席卷蓟港两方势力,除了港城来的几位大人物,律师,黑帮,财团,还有蓟城新兴的艺术家。 几路人听起来完结不搭界,但厉骞的用意就是要他们揉成一团,因为厉家手里有一批急需分流的资金,等了太久,已经不能再等。 再者各路神仙中还那位厉家安插的相亲对象,张安琪小姐。 厉骞上一次在汤曼青面前讲的话不是作假。 张小姐严格来讲确实是他的“真故人”,厉骞在哈佛的学姐。 张家是有钱又不缺儿子的老派家庭,但也只这一个女儿最有本事。读书时就已经崭露头角,率先得到了华尔街大鳄手下的实习工作。 一次留学生的派对中,他们两个大家庭出来的华裔一见如故,后来短暂交往过一段时间。 张安琪确实对厉骞很是心仪,当年厉骞毕业后也有意笼络对方来为厉信资本效劳,所以恋爱中尽量事事亲力亲为,敷衍得少些。 可就是这样一位学姐,很有己见,她当时玩儿过了股票基金,已经把眼光投到了冉冉升起的艺术品买卖里头。 动辄千万的画作,全凭艺术经纪人和背后的资本运作,这种便捷的来钱方式,比炒股内线交易更适合豪门用来掩盖过往丑事。 毕竟,世间的钱就这么多,哪个富人又没做过违法掠夺。 张安琪觉得自己有资格得到父亲的重用,她的命运生来就是为了回到张家做斗兽,厉骞眼见达不到目的,干脆踹了她。分手那天,张安琪很不理解他的说散就散,厉骞也不含糊,直截了当地讽刺她有Daddy Issue,有病就该去看心理医生。 他这辈子也绝对不会选那种把父亲看做比丈夫还大的蠢女人。 丈夫才是妻子的天。 张安琪又是何等骄傲,所以两人的结局自然是不欢而散,大打出手。 厉骞烧了她一仓库的艺术品,她则是雇了一伙流氓撬开厉骞的宿舍,直接砸了他装满数据的几台电脑。 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张安琪确实说到做到,她从纽约再次带着资金回到港城,立刻受到张生器重,成立了张氏投资有限公司,并作为一把手全权管理张家的巨额财富。 所有酒店装修挂住的画作,都是身价千万的艺术家之手。 光凭这一点,张氏旗下的酒店已经从区区五星脱颖而出,他们的客房不是客房,而是有品味人争先恐后去朝拜的麦加。 前女友之一兜兜转转又成了自己的相亲对象同合作伙伴。 亦敌亦友,正邪难分。 想来难免让厉骞多费心思。 所以接到汤曼青的电话时,距离上一次周一失约已经是一个月以后的事情。 要不是秘书在旁边提醒着他,厉骞甚至都忘了,自己还有个精品情人养在翠山的别墅里。 春日草长莺飞,蓟城悄然回温,汤曼青说话的声音也像黄鹂鸟一样清丽动听。 厉骞原本是在去往文华东方接张安琪去看展的路上,最近张家有意将业务发展到大陆,买地是其一再加上市场调研,谁又会比厉骞更适合作陪? 搞艺术财团,没人比张安琪更有经验,一石叁鸟,讲双赢还是谦虚。 静谧的车厢内,前头有司机,副驾驶有秘书,车流后还不远不近跟着几位艺术品经济人的轿车。 厉骞坐在车后座一直恹恹的,接了电话后搭着眼睛没讲话,手指是虚按在挂断的,可耐不住汤曼青那把好嗓子一直伏低做小地求他。 秘书在前头听不到厉骞电话里的声音,但在后视镜里,他瞧得清清楚楚。 车窗外不停有阳光刺透树荫,再游动着,折射到厉骞冷峭的半脸上。 这种光是镂空的,摇晃的,好不真实,根本照不透他那双有实的眼,可不知道电话那头汤小姐到底说了什么,眼见着,自己老板那张晦暗不明的脸上突然有颜色了。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男和女。 翠山别墅本就是厉骞私营的销金窟,上到管家医生,下到佣人司机,更不要说大门口还有全天候二十小时着一身漆黑的安保人员。 远远看到厉骞的迈巴赫,便有佣人将大门掀开,恭恭敬敬地对着黑金车身颔首示意。 车门打开,厉骞单腿落地,身姿飒爽地立下来,手指没有抚平西装上头的褶皱,好似嫌热,衣扣没系,直接脱了外套,顺便将领带一扯而下。 有白衣黑裤的女佣走过来试图帮他挂衣,可厉骞目不斜视,理也没理,只是讲:不必,自己很快就走。 灰蓝衬衫是修身款的,贝母纽扣被他不耐地解开,剥到第叁颗时,已经能看到肌肉的轮廓。 说是病了,可要旁人讲,这几日厉骞看着明显身材是要壮了一些,也许是进补的关系。 关于这一点小事,别墅内自然不会有人多说一句闲话,只要厉骞吩咐,他们不仅是瞎子还是彻底的聋子和哑巴。 刚走进大门,耳边就有钢琴的动静了,厉骞颦着眉顺着声音行,两条长腿越过两扇屏风,抬手屏退左右闲人,客厅中宽阔的落地窗跟前,正有一场离经叛道的钢琴表演。 时间还不到九点钟,初生的太阳正耀武扬威。 但那刺目的晨光比不上汤曼青身上的亮度,她周身皮肤白得像捧雪,正在暖融融的春光下慢慢融化。 像颗从肥美蚌肉里,新鲜取出的一枚大澳白,还沾着咸丝丝的水渍。 至于她身上那件不像样子的衣服,就是渔夫的用来捕获她的黑丝网。 弹得是什么曲子厉骞不清楚,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在她起伏的曲线上,除了鸦色的网袜同叁角裤,她上身还穿了件薄薄的半杯。 不知道为什么,罩杯看着偏小一号,穿在她身上就略显局促,汤曼青似是发育过快的少女,偷穿了不合身的内衣,两只肥软的奶桃可怜兮兮地挤在小小的,不透气的布料里,连乳根位置都溢出大片羊脂奶般的弧度。 乳尖的位置更是圆鼓鼓地被罩杯切割,露出一点点樱色的粉晕。 捆绑的效果太强烈,更显得她腰太细太软,一手就能被人折断,非常适合被人用两掌掐着用力。 花大价钱包养过得外表自然也极精致芳馥,直角肩和柔软的发丝上都洇着微光,像是文艺复兴时期的画作,柔美的人物周身镀了一层柔软的银边儿。 男和女,火与水,一个衣冠整洁,一个近乎赤身裸体。 好像总归是被剥光的那个比较吃亏,且有种被狎玩的羞耻,仿佛全由着对方视线牵引的木偶,被彻底掌控的感觉。 厉骞确实应当喜欢面前这种颇凄美的诱惑,说白了,没有男人不会喜欢汤曼青此刻这模样。 合衣端坐在那架施坦威跟前就是清清冷冷谪仙,眉眼淡淡,神色恬静,修的就是那无情道,可偏生这种禁欲者要放荡,被厉骞养在这种奢靡的销金窟里,此刻正主动脱掉了衣衫献媚。 可发热的耳畔好像只暴露了看客的软肋。 厉骞目光闪躲不过,便像兽类带刺的舌,又烫又滚,舔了汤曼青半晌。 但也仅此而已,身体上并没什么大动作,蛮肃煞也蛮克制,理智在线,他还记得今天自己之所以会来的目的。 沉沉呼吸半晌,压下燥意,厉骞这才板着脸踱步走过来。 他今天竟然没事先换鞋,每一步,那皮鞋都在白色的长绒地毯上踩下一个带灰的脚印。 脏且糙,打破屋内空间的美感。 汤曼青是永远不可能习惯他这种野兽捕猎般的突袭的,余光瞧着他的身形因距离的关系越来越大,呼吸都凝滞。 几周不见,没有下体不停强制插入的那根东西,她几乎都忘记自己身份,而他又会怎么责罚她? 也许是扔到浴室去冲凉水,也许是罚她学母兽在地上爬行,总之,他根本是诛心的魔鬼。 艺术家本应该靠自傲活着,但这一年来,厉骞最不给她的,就是骄傲。 打碎了她的尊严再重新由他的手拼起来,他很喜欢借由各种事宜考验她,是不是真的甘愿死心塌地跟着自己。 斩断她的后路,不管他再做什么,她都不会逃走。 可奇怪,今天不是以往那种粗暴的手段,这栋别墅的主人也没有抽出皮带来惩罚她,用那种淫糜的法子打得她全身泛红。 厉骞走到她身边,反手到是将自己手里鸦色的西装外套裹在了她的肩膀上。 手没碰着她,甚至隔着布料,在肩膀搭上稍许就挪开。 厉骞那张漂亮的脸偏着,故意没看她,只是咳嗦两下,问了句离奇的,“汤曼青,你光着弹琴不冷?” 首发:rouwenge.vip (woo13.) -- 且看他还能装多久。 这句话挺直接的,细扣之余又觉刺耳。 但汤曼青没往其他方面考虑,因为厉骞总归在她面前是肆意惯了。 而且装关怀嘛,她这位假惺惺的金主总是很有一套柔情似水的劲头。 今天大概是想要出演霸王被硬上的戏码。 所以这会儿,汤曼青自然要抿唇搭着眉,薄薄的眼皮弯着,像扮相十足的青衣,缓缓抬起来用潋滟的眸子来瞧面前的人。 两条胳膊则像柔软纤细的桃枝,伸出去时,汤曼青亲密地抱住厉骞的腰际。 当然,细碎的额发也蹭在他的胯,像小动物一样撒娇取暖。 他往常的诉求不就是想要她求他,爱他,伏低做小,最好是主动帮他口舒服。 她暂时也只能这样,也唯有这样,卧薪尝胆,横竖谁小时候没吃过棒冰,放柔喉咙嗦几下大概也不会这么快中毒而死。 “不冷,你肯抱着我我就不冷的。” “最近你不来,我好寂寞,有时晚上走在家里,我都要刻意踩踏出声音,这屋子太静了,静到我心酸。” 软白指尖灵活地拨弄他的皮带,身体则像被剃掉骨头,汤曼青胸前的弧度贴着厉骞的下体,稍微用些力气,让自己更好将他的形状完全包裹。 喘息一下,似乎被他那团包裹吓到,她又小声呜咽: “阿骞,我好怕,这屋里像是有鬼!如果你要结婚,我也不需要住这件大屋,我搬去你附近租房住好不好?小小一间,方便你随时出入……” 逢时要打个冷颤,好像真的孤苦伶仃,夜夜等待爱人,青春都被寂寞蚕食。 当然,脸已经贴到不好形容的地方,就叼住拉链撕扯下来,一口含住巨蟒。 话说到这份上不用再讲,懂的人已经可以开始上下其手地“安慰”她这个弱女子。 可手指怎么突然被对方绞住,连同纤薄的下巴也被钳制,厉骞今天假斯文未免做得太过,不仅没有将她抱起来抗在肩膀,还单指顶住她额头,用力将她推走。 错开身将自己皮带系得规矩,才皱着眉心不大受用地多问;两句:“鬼?世界上哪里有鬼,你不是讲过人心比鬼可怕?” “再者我要是结婚,你住那么近不怕被人发现?到时候当街被暴打的小叁可就是你!” 睫根颤一下,时下对话简直离谱,人家是对牛弹琴,汤曼青是对狗发情。 她是说过人心比鬼可怕,应该几个月前,陪厉骞出席剪彩活动,有几个不要命的记者竟然将她围追堵截到女厕门口,他们口中说的做空股票汤曼青不在乎,于是有位正义之士便将她视作狐假虎威的恶女,厉声责问她与厉骞这样做了亏心事怕不怕鬼敲门。 其实她一届情妇又能算作什么帮手,如果替他应酬挡酒,弹琴供他消遣也算,那她确实有罪。 可记者为什么不追着那些庇护厉家的权贵去咬?无外乎她做了情妇便是个任人可欺的身份,所以那天她一边用湿淋淋的十指拨开他们的话筒,一边微笑着反唇相讥:讲人心比鬼可怕,她可是无神论者。何况建国之后,哪里有东西敢成精?她和厉骞都是遵纪守法的良好公民。 那篇稿子最后应该是没有见报,原来是被对面人拦下了。 捂着胸口起伏半晌,汤曼青额头有两指红印,牙根鼓胀,要不是知道对方因为财团的事情不大顺心,她几乎怀疑现在与她对立的厉骞被人偷偷掉包。 哪有这种事事计较和情人的杠精金主?她会这样讲软化无外乎哄他开心不是? 真真好心被人当做驴肝肺,一计不成只好再生一计。 病娇不成只能再换会她最擅长的温婉。 讪笑两声,汤曼青搂着他的胳膊重新收回身侧,用力扯下西装门襟遮住自己的身体,再抬头时像只啄木鸟乖巧点头,“那也许是我听错,可能是佣人起夜!那厉骞哥哥有没有吃早饭?我下厨好不好,见鬼可能是谎报,但我确实对你日思夜想,你这会儿跟我说说话也是好的。” 可能是几周未见,一对漂亮男女都有些生疏之感。 厉骞闻言倒是没有再次呈口舌之快,只是立在那儿,没走远也没走近,骄矜的眉眼冲着窗外看,像在盘算什么心事。 汤曼青睨着他这副德行,表面奴颜讨好,可心中愤愤:吃顿饭而已,好像要他的命,以往还未开席,便抱着自己坐在椅子上,从下往上贯穿还不够,要得不行,不肯撒手的是哪位色坯? 这坏种真他妈能装。 且看他还能装多久。 搞硬他下半身,不怕撬不开他上面那张嘴,艺术财团的内幕消息,她说什么都拿到情报。 首发:xp578.) -- Ⓧdⓨвz.ⅭΘм 一道鲜。 厉骞面上八风不动,没什么表情。 沉沉呼吸了几秒钟,才在汤曼青的注视下抬起手掌,不怎么自然地拍拍她的额发,口气到底软烂了一点,真像多情的金主诱哄那无知的情人,他说:“好,我正巧有事同你讲。” 几个佣人简单将新鲜时蔬和蛋肉拿出来搁在料理台,随后就弯腰从厨房退了出去。 只留下汤曼青一个人,穿好了衣衫洗手做羹汤。 汤曼青在德国留学时是喜欢穿素色的,宽大的牛津衬衫,长而有型的阔腿裤,再不然夏天很热时,她就像学院里那些眉目英俊又姿态飒爽的男孩子一样,短裤球鞋,牛仔白T,青春无敌。 头发削剪到耳畔,更显得面目清澈,精灵般俏丽。 且她对女性化的物品一概不感兴趣,几乎都不会去遮盖面上的小雀斑,她最羡慕的就是可以平淡老去的女人,因为也只有失去了肤浅的容颜,一个人的灵魂才能真正闪烁起来。 在信奉年轻才是王道的社会中,她恨不得迅速被时光风干枯萎。 终日不是弹琴,就是去弹琴的路上,人也太原生态了,教授们多夸奖她朴素用功。 不是正式登台演奏的场合,她从来不喜欢穿裙装彰显自己的外表,即便有时邵怀玉在情人节攒了钱带她去高档餐厅,她也一样穿着十分普通的衣裳,丝毫不羡慕周围女孩子身上闪亮亮和裙装和甜腻脂粉。 从背影看过去,汤曼青像瘦弱的男孩,一对“兄弟”般的情人,就在哥特式的教堂前相拥接吻,任冷风侵袭都不觉寒冷,随后嬉笑着十指紧扣,共同踏过被冰雹砸过的石板路。 旅人们大多不喜欢欧洲的冬季。 日照太短,天寒地冻,可汤曼青早都习惯那种刺骨的风,寒意让她清醒,饥饿让她感知到生存的意志,也能让本身不多的快乐更弥足珍贵。 她是无神论者,可她却也乐得过着苦行僧般的日子。 但自从跟了厉骞,汤曼青很少被冻着,也很少有穿男装的机会,她就是被温水煮熟的小青蛙。 因为她的衣服大多都是厉骞挑选的,所以无论春夏秋冬,她没得选,都要穿着招摇的裙装,长到脚踝的恬静,迷笛裙很优雅,至于露出腿根的超短裙则是放肆勾引。 无论是什么样的布料和长短,一把撩起裙摆,扯碎丝袜,随时随地,只要厉骞想要,就可以在她身上肆意狂欢。 方才汤曼青回屋自然也换的也是裙装,情趣套装扔在地上,指尖略过许多衣架,最后选了这条平口的吊带裙。 颜色是水嫩嫩的鹅黄,设计上偏A版,几乎没什么腰身,只是胸口剪裁很大胆。 于是就有大片肤色像云朵般飘出来。 汤曼青生得白,所以配这种嫩色额外显小。 侧脸看起来只有十七八,可颈子下头的风景又肥腻,违和感强,情色意味很重,可能这就是这条裙的目的所在吧。 当然也是她选这条裙的意义。 冷艳到骨子里的美人立在诺大的料理台前,手上却要忙活着人间的吃食,其实,在后面的观赏人看来,她看起来,才像是那个即将被烹饪上桌的一道鲜味。 女人立在厨房做饭,女人被压在床上做爱,其实有时候对于掠夺者来说是一种感觉。 尤其是可以把正在做饭的女人压在灶台上,可以说是可以触发双倍的快感。 汤曼青抬手用半透明的发卡将长发挽起,随后捏着红彤彤的番茄在凉水下慢慢冲洗。 番茄煨牛腩,秋葵杏鲍菇,还有一道清蒸鱼。 食材要改刀的地方不多,但也费事,明晃晃的厨刀是日式的水本烧,锋利异常,最惯用来处理鱼生。 汤曼青不仅选错刀,执刀的样子看起来也不是很娴熟,划开番茄皮的十字花时,刀刃竟然还差点碰到指尖,换来她一声小小如猫叫的惊呼。 冷水顺着晶莹的胳肘滴在她的裙摆上,好像春夜里飞溅的雨滴。 厉骞本来是坐在餐桌上回张安琪的消息,张大小姐又在发癫,厉家父母的意思他明白,但人不是机器,可以时刻输入代码。 即便是身不由己的替身,对伴侣的选择也有个偏好,大半个月的相处下来,他发觉自己是真的是无福消受豪门千金,以后大约还要有不少需要相处的时间,如今能逃一天是一天,干脆声称公司临时有事,将表弟简祢钰的联系方式推给她。 简祢珏是厉太太简芳洲的外甥,亲妹妹的独子,跟从厉骞一样,学得是金融,早一年从美国毕业后,同样也是入职了厉信资产,眼下是厉骞最得力的副手。 不同于厉骞这副拧巴的性子,简祢珏是正儿八经的花花公子,因为靠母系一派吃饭,所以从来也不必像厉骞一样用功读书,这蓟城最适合给人做导游的,厉骞觉得也是非他莫属。 何况,简祢珏长得很像当红小生,有股子轻浮女人抗拒不了的阴柔。 厉骞不该,但私心觉得,张安琪在他眼里就挺轻飘,无论是外露的咄咄逼人,还是故意卖弄的美丽,总会不让他这种人相处起来那么舒服。 也许对方能稍微移开一点聚焦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事情自然更好办。 不过联姻而已,又不是恋爱,他对不感兴趣的异性不会思考太多。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好歹打发了张安琪的夺命连环call,厉骞看看手表,时间已不早,余光瞥了料理台前一眼,正好看到汤曼青唇瓣微张,裙摆浮动凌乱,正露出半截殷红的草莓软舌,慌忙吮吸着自己的指尖。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ion:“替身”! -- Ⓧdⓨвz.ⅭΘм 遣散。 指尖湿润,亮晶晶的,裹着汤曼青口中的涎水,好像粉晶细雕的猫爪。 这场面有些色气,当事人好像没注意到,眉头轻轻皱在一起,小鼻尖儿翕动。 厉骞面色一紧,没多想,便扣下手机起身。 刀子到了他手里好游刃有余,叁下五除二就将食材处理得当,之后唤汤曼青不要傻站这些小事没必要亲力亲为,一起去到餐桌上谈话。 佣人被重新招回来做饭,个个都面面相觑不明觉厉。 汤曼青和厉骞不是没一起吃过饭。 但多数时间里,厉骞和汤曼青吃的是外头大厨精心烹制的佳肴,再不然就是厉骞故意要看她在厨房出丑。 艺术家的手,尤其是钢琴表演者的手,怎么可能亲近利器和明火? 厉骞工作不顺,心情不好时便这么干,如果她手上因为为他煮东西而有了皮外伤,他更是要欢欣雀跃,面上装着心痛,一边帮她处理伤口轻轻的吁气,但嘴角分明是带着笑的。 还要隔着衣衫扇一把她的乳尖,将两只玉兔打得来回摇晃,嘴里则说她太淘气,总惹自己心惊。她要是流血,他可是会心痛的。 这话自然也是假的,厉骞没少让汤曼青流过血。 不过厉骞在这栋别墅里喜怒无常惯了,佣人们还以为今天也是照常发挥。 显然今天并不,厉总好像终于在汤曼青面前找回自己的理智。 汤曼青小步跟着厉骞走到餐桌前,果然一坐下,厉骞就很反常地,正色开口问她,声音是冷冽且温柔的,漂亮的脸上面无表情,“汤曼青,你跟我多久了?” 啊,竟然是这样的问题。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怎么有些像她梦里被遣散前的台词? 可汤曼青也同时开口,声音大过他的,也是疑问句:“阿骞,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我都不知道。一个月不见,你竟然为张小姐学厨艺?” 话毕,两人都沉默,四目相对,眸光接触的地方有微妙电流。 试探的感觉太强,两人都情不自禁地缩着瞳孔。 空气中有种陌生的味道,明明是厉骞常用的木质冷香,但有种奇妙的体味掺杂其中,似薄荷白茶,冲淡了檀香的苦,汤曼青偏头,下意识想在厉骞的脖颈处细嗅他最近换了什么香水。 可厉骞竟然提前注意到,像只机敏的狗,直接起身,冲动之余连身后椅子都撞倒,看样子是真的用心在规避着她。 男女之间向来有种因为亲密关系而设定的安全距离,汤曼青还以为,她和厉骞的,一直是负数。可今天,厉骞恨不得用光速逃离她身边。 好像她带着什么致命病毒。 汗毛有些微微倒立,不是害怕,是直觉古怪,可汤曼青还没来得及捕捉这其中的蛛丝马迹。 厉骞率先打破沉默,他压根不回答她的问题,只是静着眉眼,接着稳稳地叙述自己要说的话。 他声音很好听,有种特殊的磁性,尤其是不发脾气,肯耐着性子和人讲话,就总有种孜孜不倦的意味,好像良师。 传说中那种能让耳膜怀孕的动静,可她这两年听了无数次,耳朵都熟悉得起了老茧。 厉骞此刻说的话,倒是也确实像个益友。 “两年也够久了,你有考虑过之后自己要做些什么吗?” “接着弹琴,或者是继续进修,如果都不愿意,我可以帮你自立门户。一笔钱,开个钢琴工作室,发发唱片,教教小朋友,也很好。 人这一辈子总要找点事情做,不能这么荒废光阴,你要不要考虑一下?” んаìτайɡsんúщú.úκ -- 他比不上邵怀玉。 “不是吧她竟然拒绝?” 厉信资产的空中酒吧,简祢珏先是给自家表哥斟一杯酒,之后看他豪饮下去,才晃着发晕的脑袋改口再问:“不是不是,我该问你竟然肯放她走?” “我的老天,怎么突然想通?既然如此,当初何必闹得要死要活?” 厉太太喜好扶持娘家,厉先生又独宠妻子,简祢珏同厉骞的关系也就从小亲近,他当然知道厉骞的心魔,他这个表哥在他看着什么都好,就是自幼受到太多苛责和规矩,所以对外一言一行总是紧绷着自己。 但作茧自缚总是没好处的,心理医生更不会建议大家自幼戴上假面。 简祢珏以往的日子总是等着这位好好表哥什么时候终于在沉默中爆发,不过,不成想他倒是没有爆发出什么惊天动地的恶习,反倒是迷上了一位中下阶层爬出来的钢琴家。 不过虽然说玩儿女人在他们这种人心里不算什么大事。 但自从几年前在德国碰到汤曼青,厉骞就跟失了魂一样,可能是真的喜欢吧,只要事关汤曼青,他说话做事偏执许多,也不像以往那么圆滑,只要关于她,他确实将自己真习性暴露诸多。 先是使了下作手段搞垮对方父亲的公司,当然是瞒着汤曼青。 也不是说这是不可取的,因为汤曼青的父亲汤浩在他们蓟城的圈子里也是有目共睹的腌臜。 平常就是条没本事,只会踩低捧高的哈巴狗。 对待脏人用脏手段,厉骞应该也不会有什么良心上的谴责。 但后来的事情就有些不对头了,汤曼青这姑娘确实聪明上道,已经如厉骞的愿将自己送到他门前。 可是厉骞仍然是不满足。 人养起来了,盛宠起来了,可好似内心的渴望更胜,看不够饮不尽。他打听过几次,酒后失言,厉骞竟然告诉他,他想要和汤曼青结婚。 他想把她的童真保留到新婚之夜。 这哪里能成事?情人毕竟是情人,汤曼青身份虽然不同于他们平常玩的,但她家中的资本,也完全不能够与厉家匹敌,这种门不当户不对的婚姻,家族中绝无一人会支持他。 何况是用钱买来的爱人,忠诚度总归是不会高的,就像养狗,明明知道狗没那种智商,你总不能指望它们做你的灵魂伴侣。 简祢珏自然劝了几次,可厉骞多自负,能听得进去吗? 果然,年前就出了那么一件事儿。 厉骞本来都已经买好了戒指,专门在南非拍来的裸钻,在法国委托匠人花两个月制作,想要向他的女神在自己的生日求婚。 谁知道汤曼青到底是年纪小,做事不如他们机关算尽,去年邵怀玉因为祖母的葬礼回国,她竟然被人拍到和对方同框的照片。 事发当天,厉骞碰巧有局,同政府官员喝了许多。 那些狗官孙子,逮住他们这些“权贵”的把柄,就算是区区一个警察局长,都能把他们灌得叁天起不来床。 这是酒桌文化,也是权利中的施暴手段。 只有弱者才会祈求强者的怜悯,强者本就是手持利刃的判官。 厉骞带去整整两箱茅台,最后大多数又落回他的喉咙里,吐了喝,喝了吐,最后他手指都在发抖,咬牙捏着贿赂重新爬到桌子上,才将事儿了了。 简祢珏带着秘书来接他的时候,是要把他带回自己家里头照顾,可厉骞像是没醉,只是红着一双眼,死死捏着那天收到的牛皮纸袋,说他要去翠山,和汤曼青讲讲清楚。 牛皮纸袋里不仅有葬礼上,汤曼青叩拜,邵怀玉驻足的照片,还有几张是照顾汤白夏的护工偷偷拍下的,小护士声称有一位男士,总是在入夜后潜入医院,偷偷在走廊徘徊,神情悲伤。 护工不认识什么发过唱片的小提琴家,但那影子化成灰厉骞都能一眼看出。 那是邵怀玉,汤曼青的良配邵怀玉。 旧爱的亲人过世,汤曼青要一身黑衣去吊唁,而得知汤曼青的亲属住院,邵怀玉则要夜夜躲过护工去探望。 多么令人信服的爱情,即便是厉骞早就有所防备,在邵怀玉回国前,就大面积放出汤曼青被自己包养的腌臜新闻,不干不净的婊子谁会喜欢?红玫瑰也该变做蚊子血,以为邵怀玉会死心,可他竟然还是用那么一双缱绻的眉眼望着她。 那种眼神那么痛,同为男人怎么会不懂? 他不仅没有轻视她,反而还更加怜悯爱重她。 所以这不就更显得他厉骞就是棒打鸳鸯的恶棍吗? 可厉骞又是为了谁才去找那些官员求情喝酒? 原来这一年来根本没有什么郎情妾意,所有风花雪月和罗曼蒂克都只存在于厉骞自己的脑子里,汤曼青从始至终没看上他,即便他在私下里为她的家庭做了那么多,她仍然不爱他。 他的温柔体贴没有用,他的绅士斯文更是可笑,他的金钱全是粪土。 她不是性功能障碍者,她根本是对他这个人有障碍,她从没有把厉骞视为一个可去爱的男人对待。 他就是块垃圾,从头发丝到鞋底都比不上清风霁月的邵怀玉。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演戏。 当晚对峙结果到底如何,简祢珏并不清楚,但自那后整整两个月有余,汤曼青直接在蓟城的圈子中消失得无影无踪。 而邵怀玉在国内第叁次自杀未果,最后一次则是失心疯般切断了自己的手筋。 他彻底没办法演奏小提琴了,伤势还未痊愈,就被签约公司的经纪人直接接回了德国养病。 翠山别墅的佣人也换了一批,终日空荡荡的。 不只是简祢珏,就连冷面无情的厉太太也提心吊胆,以为自己儿子一时激动,将情妇杀死抛尸,特意派人到别墅里里外外搜过。 不过想象中的案发现场并不存在,蓟城入夏的第一天,汤曼青像不肯死绝的杨柳絮,再次出现在厉家人的视线中。 至于那天的事情,有人问起,厉骞只说顺利解决,其实一切都是误会,汤曼青根本没有想过背叛他。 一切都是他自己多虑,汤曼青去探望对方的祖母,根本就是心善报恩。 至于她消失的那两个月,恰巧是因为自己要去伦敦出差,所以特意带着汤曼青过去度假。 并不是掩人耳目。 在外人面前,自那后,他对汤曼青是越发喜爱得紧了,以前还畏惧人言,说他强抢良家妇女,为自己的行为多方开脱。 但如今,不论是商业聚会,还是家族小聚,他哪一次出席活动,都是要牵着汤曼青作陪的。 人前要捏着五指把玩,只要有机会,就会躲在灯光后面,贴面亲昵和她讲话。 牛排要帮她切,酒自然帮她斟,鞋带也要当众跪下系,更有甚者,以往有不入流的娱记问他和汤小姐到底是不是如网传一般关系,他总是冷笑着叫保安将记者带去后面“喝茶”。 现在呢,好像是生怕别人不问,他连做今日财经的名人访谈,都大大方方地暗示,自己喜欢弹钢琴的女孩子,她们有种旁人不及的气质。 他的择偶标准,就是汤曼青,他仰慕她很久,一片丹心照汗青。 疯了,真的发癫才会把霸道总裁的人设演绎得像个无可救药的情种,只会沦为大家口中的笑柄。 可怎么,如今这为了汤曼青都和家里闹翻的情种竟然和他说,自己已经玩腻了艺术家?因为已经准备好和张家正式联姻。 简祢珏确实想不通。 不仅想不通,他手指捏着酒杯,低头为表哥斟酒时,眼底还闪过一丝含义不明的阴鸷。 空中酒吧的投资建设也要归功于厉信资产,今年春节之际完工时,厉骞曾特地带着汤曼青过来一趟。 姿态缱绻地搂着她的细腰,刀割的利落下颚抵在她肩膀,他从身后捏着她的右手,一点点划过那些巧夺天工的人工迷你岛与意大利风格的做旧庭院,当然还有阳光下透着蓝绿的无边泳池和假喷泉。 当时他们周身被那些从世界各地空运来地名贵花草包围着,这里是复刻缩小版的宁法花园,是汤曼青曾经与邵怀玉在罗马旅游时最爱的去处。 寸土寸金的金融街,打掉四层挑高,特地建了这么一方活水温室,这种大手笔,谁能说厉骞不爱她? “喜不喜欢?你说在家呆着无聊,我特地为你建的,以后只要你来,我就叫他们把这里封了。一个人都不许上来。” 当时厉骞话毕,身后的员工们都酸得捂嘴,可是简祢珏看的很清楚,汤曼青站得笔直,右手不自然地在轻颤,她像是在极力忍耐着什么非人的疼痛。 可能是想起自己初恋废掉的那只手了吧。 毕竟聪明人都明白,自杀大约是假的,邵怀玉那样子看起来再正常不过,怎么可能一夕之间就疯魔到用左手亲自割断自己右手的手筋? 可他等了许久,汤曼青没发作。 反而这被打扮得像朵娇花般的小姑娘闭上眼睛,微笑一下,最后睁开时眸中已经有光了,她慢慢地开口回身,真像朵从枝头掉落的山茶花,就那么旁若无人地吻住自己表哥的唇。 后面这么多人也丝毫不在意,不仅轻轻含住他唇瓣吮出湿吻,末了还把舌尖探进去,一颗颗扫他的齿尖,亲得表哥胸膛凶狠起伏,狠狠用手拧她的臀才咯咯笑着。 用手重新推着他的肩膀,怕羞般得躲进去,肩膀上还散落几片零碎的绿叶,人比花娇,她巧笑着闷声说:“我很喜欢,阿骞,你对我真好。世界上没人比你更好。可不要在这里,他们在看!” 前半句是信口拈来的滥情话没错,可就这种婊子应付恩客的戏可真好看啊,尤其是后面那句的欲擒故纵,让后面驻足的简祢珏都忍不住干燥着喉咙微微启唇,仿佛隔空砸吧一下牙齿,就能尝到汤曼青的口脂。 那天简祢珏很快被表哥和表哥的情人扫地出门,可走到楼下办公室,他好像落了半颗心在楼顶,胸膛一直隐隐作痛。 故此,那天之后他就成了比汤曼青还频繁来欣赏“花园”的常客,有时候他带着女伴,不只一个,可是再怎么用力在树荫流水中颠簸,他都在那些女人脸上找不到那天光鲜穿透汤曼青眼眸的感觉。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一更 -- Ⓧdⓨвz.ⅭΘм 不疼,只有些痒和湿。 今日厉骞上来喝酒,门口自然放了个暂时关闭的牌子。 诺大的假花园,在夜里潮气很重,更像是阴森的鬼屋。 非自然的东西,毕竟是反常的,总不会太好,就像汤曼青和厉骞的关系,分明只差有心人挑拨几分,即刻就会全盘崩坏。 简祢珏伺机而待的原因自然是很龌龊,他在偷偷肖想表哥的情人,但厉家长辈们的理由那就光明正大多了,这种狐狸精,厉太太向来是最厌恶的。 之所以还没出手,不过是怕物极必反,大家都相信,总能等到厉骞回头是岸的日子。 显然最近他们等到了喜闻乐见的浪子回头。 厉骞饮了两杯便用指头将杯口扣住,好像是如往常般不胜酒力。 他玉兰双腮显出醉态,略带些潮气,但眼神仍然明亮,像是火燎过的木炭,根本有种灼热的意味。但很可惜,简祢珏正沉浸在自己不良幻想中,并没有在此刻回望他。 吧台左侧倒是有一方黄铜的托盘,昏暗灯光下,如朦胧的镜面,映出两人对酌的画面。 厉骞从今晚的开端,就一直从那里头瞧着简祢珏的反应,此刻手指拂过带露的锤纹杯,嘴唇抿着,心怀鬼胎。 虽然是一对假表亲,但厉骞脑中也不约而同,也有浮现出前两天汤曼青拒绝他的模样。 翠山别墅,他撂下那几句最后通牒,饭也不吃就要走,可汤曼青突然从背后拉住他的手令他转身。 下巴撞上一片柔软的云彩,是汤曼青嘟起饱满的唇瓣垫脚向他索吻,她紧紧搂着他的脖颈,整个人像是蝉衣,想要依附在他身上,面上则紧紧闭着眼睫,牙齿不肯示弱,在他下巴同薄唇上噬咬。 不疼,只有些痒和湿。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没有人会拒绝这种浪漫,像是过分艳丽的猫咪跳入陌生人的怀中,你再不贪恋这人间瑰色,也忍不住要去收拢手掌摩挲两下,厉骞指尖在掌心收紧,中途清醒过来时张开嘴巴想要呵斥她,她竟然还趁机将舌头探进他的口腔搅弄。 一吻结束,他气息乱了,睫根发抖。 汤曼青直直望着他的眉眼,不再用身体咄咄逼人,一双眼纯纯的,润润的。 她想都没想,像是发自内心那般突然小声告诉他:“阿骞,我爱你,我根本离不开你。你不是知道吗?” “我不要求别的,只要你时不时来看我。见到你,我就很满足了。可如果你真的不想见到我,我知道求也没用,只是你不要这么狠毒,连这点希望也不给我!” “可不可以不结婚?就当骗骗我也好。我还有利用价值,我还可以帮你。” 回忆像水波荡漾开来,厉骞心口的湖也像被人扔进石子,这话太熟悉,尤其是他最听不得。恨不得将汤曼青立刻用利刃直接从自己的神经剔除。 再侧目时他将手掌亲昵地拍向表弟的肩膀,口吻却尤为轻佻和絮叨:“开年在苏富比拍卖行售出的八千万一副的Von Schwarz,一个系列九幅画作,成交额高达七个多亿,有听说过?” 简祢珏当然听说过,德国的印象派男画家,不仅画风同梵高大师高度接近,连悲惨的身世都如出一辙。 Von Schwarz天生残疾,身为侏儒,幼年被家人抛弃在孤儿院外,因为身体缺陷也一直未婚未育,年近叁十六岁才辗转到纽约开始艰辛的绘画之旅,而且还是在布朗维尔阴暗潮湿的半地下室中。 生前他的画作一直不被众多画廊认可,但一年前的冬天,他因为长期忍受饥饿外加胃粘膜严重破损,被房主发现猝死在出租屋后,相关报道突然纷涌而至。 生前他的生命一文不值,可死后却有大把的资金流入为他的人生喝彩,他的那些画作也被炒到天价。 也正因创作人已死,所有的作品都成为了无价的限量品,被争相追捧。 从一千万到八千万的单价,只用了短短一年,逐渐面世的少量作品急就被贪婪的市场尽数吞下。 全球富人圈都在盯着这趟名为“Von Schwarz”的发财快车,所以年初港城的张生以巨款拍下Von Schwarz的“深渊”系列时,张氏酒店的股票也得到了迅速的节节攀升。 钱对资本家来说当然是好东西。 难道厉骞真的只是因为看中这次张生收购的画作便下定决心舍弃了汤曼青? 这倒是有趣。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二更 -- 点石成金。 可真要做比较,厉家现阶段虽不如要合作的几方新势头高歌猛进,但瘦死的骆驼到底比马大,他们这种蓟城老牌地头蛇,也绝不需要仰仗他人鼻息。 何况张家人多精明,就算和张安琪联姻,两家的合作也充其量是锦上添花,厉骞再有本事,把张安琪睡到穿不上裤子,也不可能从这种老丈人手中骗来多少投入。 十年前靳氏投行在港城做的那一票多轰动? 根本上打醒许多港城人的头脑,如今同样的法子再用两次,已经毫无新意,称不上智慧。 大多数联姻不就还是那样,钱上分得清清楚楚,感情上也各玩各的,婚前协议还有合并细则恨不得请上十位大律师坐镇商谈,细想下去,厉骞好像也没什么理由非要将“心爱”之人即刻处理掉。 尤其简祢珏那天见过张安琪后,他自认为阅女无数,倒是也觉得,张小姐是巾帼不让须眉没错,但身上总是少了点厉骞那位小姑娘眉宇中的勾引。 汤曼青于厉骞来说可能是玩腻的,可对于他来说却是还没尝过的新鲜货。 简祢珏内心狂喜厉骞的决定,但要掩饰自己,也要适当流露出一些惋惜。 简祢珏这边还在劝合,厉骞已经起身,拎起了自己搭在椅背的西装,不过酒精上头,他抓了几次都没碰到衣料,还是简祢珏起身伺候他将衣服从后背穿上。 展臂之余,厉骞耸肩,一张英俊的脸笑得见牙不见眼,声音也颇有些狂妄:“Von Schwarz?当然不是,只是研二同张安琪分手时,我早就在她的仓库里看到不少他署名的东西。” “想来如果当时不是我一把火烧掉那些破烂,现在大概几十个亿也能被全球市场消化。” “可五年前Von还完全不出名,张安琪怎么会未卜先知……” 似被榔头敲中脑袋,简祢珏话音还未落地,便不可置信地张大嘴巴。 这世界上谁又能真的窥到命运的布局,他们韶城人从不信那套神佛转世,用科学的方法论证,无外乎只有一种可能,张安琪从五年前甚至更早,就捏着一笔钱开始为Von Schwarz的局做套。 没有艺术经纪人是假的,因为以Von Schwarz的身体条件,没有隔叁差五的救济,他根本不可能在纽约苟延残喘个四五年。 何况画布颜料多贵?听说他用的一直的最好的。 是张安琪,小小年纪,眼光毒辣,一直在用低廉的价格,频繁收购Von Schwarz的画作并将他们藏得密不透光。 就像提线的木偶大师,她一边做救世主,为Von Schwarz隔叁差五送去绘画用具,一边做地狱使者,冷眼瞧着浑身病痛的艺术家一点点因为贫穷被折磨而死。 然后在这只鹅最有利用价值的时刻,他死后,将他所有的金蛋全都抛向市场。 将Von Schwarz炒作起来的是她,背后藏画的卖家是她,而老子去买女儿的藏画,不用细想也知道,这笔钱洗得会有多干净。 本来就是空手套白狼,甚至还有惊人的回报率。 保持Von Schwarz这个势头,收藏一年半载,出手又是净赚近十亿,不可能会有商人不为之疯狂动容。 这哪里是豪赌,比赌博更疯狂,根本就是点石成金的魔法。 怪不得厉先生和表哥一直在秘密谋划这件事,连厉太太刺探几次,都没能了解其中一二。 简祢珏捂住狂跳的胸口,像是窥到天大的秘密,远处厉骞确实大意了,好像没注意到自己酒后失言,已经晃晃悠悠地走到门口被秘书架一把住臂膀。 正主不在,厅内的简祢珏便不必再掩饰自己眼中的贪婪,只是反复咀嚼着方才厉骞最后抛给他的问题。 “一个Von Schwarz算什么?这次艺术财团的事情一旦成形,厉家不仅会有蛋,还会有成千上万的鹅。” “上百亿的资金,和区区一个汤曼青,换你你会选谁?啊?” 追更:lamei1.) -- 窗外无光,暮色四合。 顶楼的观景电梯载着厉骞同秘书,像座沉水的透明堡垒,从五百叁十六米的高空,慢慢落入地下停车场。 醉酒显然是装的,杂草的生命力向来比温室内的名株要更顽强,因为这辈子也从来不配做那副孱弱的病态。 可是因为肋骨下方仍能有未痊愈的,穿透形的枪伤,被随行人员扶上车子时,厉骞确实有些困乏。 长腿伸展,他姿态慵懒地躺在后座上,随手按下老板键,便搭起眉眼假寐。 脑海中的名字多且杂,还有需要精细打磨的,零零碎碎的细节,看起来全然无用,可是未来半年都会是至关重要的转折点。 多米诺骨牌要倒下时,必须一环紧扣着一环,不能出半点差池。 把脑袋当做黑板和游乐场,是他最擅长做的事情,因为十叁岁之前,他确实和母亲度过了一段非常贫穷的日子,但只要将纸笔放在脑海里,那么他在孤独时就永远不会感到无聊。 此刻他将“简祢珏”的名字同“张安琪”画上箭头后,像小朋友玩卡牌般依次抽出厉家人的名片,最后才数到“汤曼青”的那张,端详了一阵,才有些烦躁地撕碎掉,随便扔到思维的角落去罚站。 “我爱你”对冷血人来说真的是很讨人厌的叁个字,以前的厉骞可能会开怀,但现在死过一次的厉骞真的不需要汤曼青再来爱他,他只需要她可以自觉地识相地走远一些。 何况会有女人爱上绑架自己,侮辱自己,算计自己的男人吗? 上次在翠山见面后,最近一周厉骞发现自己在开会间隙走神时,经常在考虑这同一件没什么卵用的事情。脑海中的卡片撕了再拼拼了再撕,几乎到了令他难以忍受的程度。 以常识来讲,这是完全说不通的事情,但是讲来可笑,感情可能是种甩不脱的投射,起初得知汤曼青生病时他竟然会晚上失眠,当然不可能担心地打电话给她,但也会忍不住凌晨爬起来,鬼使神差地坐在电脑前发呆。 因为无事可做,发呆是他前半生最擅长的事,还有就是失眠时在论坛上回帖打发时间。 抓耳挠腮了半天,最后还是跑去“在德华人之家”,登陆了自己用了十几年的旧账户,不过这次不是去自杀者互助,而是逛进男女感情板块,顺带在搜索引擎的地方打下“家庭暴力”四个字。 热帖不少,甚至还有血肉模糊的图片,有些是第叁人称叙述,有些则是被害者自述。 但无一例外,即便评论区劝分的呼声再高,当事人好像总是能找到原谅对方还爱着对方的理由。明明爱是最不该沾着血和泪的东西,这些人怎么就不懂呢? 大概耐着性子看了一夜,厉骞才知道,世界上原来也有种被害人爱上施害人的心理学效应,学名叫做斯德哥尔摩。 该是种病吧? 虽然了解过汤曼青的生平,但纸面上的记载总是不那么具体,但看完这些,当晚合上电脑厉骞心里就有底了。 总之他之前推测的没错,会喜欢上厉家男人的女人向来都是精神不健全的典范,厉太太是,自己的亲妈是,继母也是一样,汤曼青会爱上厉骞就是得了病,其实也怪可怜的。 他自己应该也得过这种病,对个中滋味确实深有体会。 许是这些日子里想得太多,区区半小时的车程,令厉骞心忧的汤曼青竟然又跑到他短暂的梦里来缠他。 还是翠山别墅那间诺大的表演厅和贵价钢琴,只不过这一次是傍晚,窗外无光,暮色四合。 空气中有种隐隐的香气,似珍馐佳肴,令人食指大动。 一晃神的功夫,厉骞看到“自己”正抱着汤曼青坐在餐桌前。 像饿了几天的野兽那般急躁,每寸肌肤都因充血而瘙痒,可享用的不是桌上满当当的正餐,而是怀里人的口脂。 汤曼青仍然是穿着那件鹅黄色的吊带裙,肤色白腻,可一张粉面却好潮湿,眉眼更是被湿漉漉的泪水完全浸透了,她一声声颤,一声声哽,哭得梨花带雨,连唇瓣都被吮肿了。 这是小他们五岁的女孩子,是弱小的代名词,而且她精神大概也不太健康,可他在梦里怎么会突然缺失了怜悯这种品质? 冷白的手指钳制住她的下颚,用力挤压,迫使她张开整齐又乖巧的贝齿,露出一截艳色的软舌。 好红,好湿,看起来糯叽叽的,一口吞下去,似乎能解渴。 湿吻声很黏腻,像搅蜜,至于这蜜是什么花熬煮的,厉骞不知。 梦里他一开始站在餐椅的后面,可他既没声音,也没影子,像个隐身的安静幽灵,甚至就这样照镜般观看了许久,他好像也开始忘了自己清醒时想要对汤曼青做慈善的意图。 身体越来越灼热,尤其是下体某个部位。 咸丝丝的汗从额发滴进眼睛,火辣辣的疼痛立刻从眼睫烧到眼尾,令他不得不短暂合上眼皮。 可再一睁眼,还是那个梦,没醒。 可位置被调转了,他变作方才那个“厉骞”,怀里搂住汤曼青,正像个十足的色坯,勒令对方张开嘴巴,由着自己将手指插进去,像个变态一样搅弄,一点点摩挲那些可爱的贝齿,随后再将缩在里头的那截软舌扯出来,用自己的口腔反复品尝个几次。 ρǒ18щù.cǒм -- 他捧不住她,她就扭到桌子上。 汤曼青浑身都是软的,尤其这张湿粉的檀口,像裹着软皮的草莓班戟,软乎乎的口腔是奶油,至于草莓当然是在厉骞口中细品的东西。 他吞咽着两人的津水,吃得很顺口。 汤曼青从呜咽变作抽泣,被他亲疼了,颦着眉,就用两只手轻轻捶打他的肩膀,嘴里一直含糊不清地说“阿骞,我不要,都喘不过气。” 声音像奶猫,好像有实体,连带牵引着她两条软白光裸的大腿,也顺带在他腰侧轻轻晃动。 厉骞完全没有闭眼,视线一直黏在她湿漉的睫毛上,此刻余光下移,还能看到汤曼青的足尖压在地板上颤巍巍地踮着。 想站起来,却被他搂着腰肢向下压制,于是只能像练苦功的芭蕾舞者,细瘦的脚踝就在他小腿上,隔着西装裤来回摩挲。 尾椎原来会寸寸起火,烧得人皮肉生疼。 厉骞喘着粗气,吻她的样子越加笨拙,确实有下等野蛮人的痕迹。 莽夫饮红酒,处男进窑子般急躁。 好不容易卸了点力气,明明吞了许多她的津水和泪水,可声音还是吞炭般沙哑。 他贴着她的脸颊,眼角绯红,再度一点点吻她的脖颈,嗅她的味道,舔她的皮肤。 汗水和眼泪混为一体,咸滋味本就没有你我。 本能得,听着她抽噎,厉骞张嘴,想说点矜贵人擅长的漂亮话,可声音冒出来,确是没什么逻辑地一派乱哄。 “别哭了,好不好?别哭,我不亲了。让你呼吸。” 指头搓热眼泪,又紧紧蜷在掌心,表情多无助,好似小丑弄哭了公主。 真无耻啊,说了不会再亲,可手指却有自己意志,竟然趁乱将她肩颈处窄窄的系带拉下。 唇瓣反复游弋在锁骨的位置舔舐讨好,活活像只舔狗。 只要再用点力气,裙衫便会被撕碎,两只肥软的白兔便会挣脱着跳到他眼底,一手掐住一只,羊脂般的软度,很适合送到嘴里大口吞咽。 而裙摆又那么轻飘,她正主动跨坐在自己身上,腿被分开都合不拢,很适合被他入侵。 粗粝的掌心忍不住顺着小腿摸到膝盖,再若有似无地刮过腿心,竟然触到肉嘟嘟的阴户。 她裙下什么都没穿。 理智就在这一秒崩盘,梦本来就是用欲望钩织的无罪天堂。 厉骞鼻息越来越重,西装是华丽伪装,月白色的衬衫下是一身虬结的肌肉,血脉偾张,但指尖是不敢使力的,怕掐碎了嫩豆腐,只是顺着窄穴轻轻地揉。 滑腻地触感好色情,两瓣肉唇小小的,似小泥鳅捏不住,反复几次,他疑心自己都听到“咕叽咕叽”的湿音。 眼前除了她的粉面外只有一团胭脂色的雾,他在用指尖勾勒她的形状,可这一次他脑中的乐园没了超能力,怎么也拼凑不出她下体该有的样子。 梦中的汤曼青不哭了,应该是被伺候的舒服了,呻吟都开始变味道。 一声赛过一声,好像发情的小畜生。 忘了自己是谁,忘了本是场乏善可陈的春梦,所有场景分明都是为了梦遗做准备。 他全部神经都只能用来集中着,看到怀中的人。 汤曼青身上真的有种邪气,也只需同她沾满雾气的双眸对视一眼,厉骞的理智就烧得所剩无几。 脑子里只剩下原始的性吸引。 他想插入她。 “可以吗?”厉骞急切地,供着她的脖颈问,指尖顺着吐水的小口厮磨打转。 汤曼青先开始就没答应,她蒙了水的眸子望着他,昏暗中,她望他,眼神越来越清明,几乎照出他的一脸沉湎。 几秒后她眼珠滑向眼角,将朦胧的视线移到他身后,随后便开始见鬼般放声尖叫,像条被甩上岸边用力求生的白鱼。 他捧不住她,她就扭到桌子上。 奋力抵抗之余,竭尽全力地摔打着桌上的碗筷制造巨响。 所有饭菜撒了一地,满汉全席顷刻化作生蛆的腐肉,争执中,他脸上挨了汤曼青不止一个巴掌,嘴角都开始殷殷流血。 到底是抱不住,拥抱同接吻一样,需要两方授意。 等待他终于求饶般松开她,真的没奢望了,只是想托她胳膊叫她站稳些,可汤曼青双眼猩红,饶是踩了一脚的瓷片也不许他再碰自己一下。 首发:po18info.) -- 驱邪朱砂,一笔带过。 赛雪的皮肉被割伤了,满地污秽混着黏腻的鲜血,厉骞心惊又肉跳,顾不上自己的脸,连忙起身制止她的歇斯底里。 “别怕,嘘,是我是我。” 双手举过头顶表达诚意,声音哑得有点委屈。 “先处理下你的脚,不会对你怎么样。信我。”梦中厉骞对发疯的汤曼青很有耐心,他在她的注视中蹲下去,急于用手掌扫开那片碎裂的尖锐物,天价西装的被当做抹布,用胳肘将地上勉强擦出一块干净,随后再去握她割伤的脚踝,是要查看伤口。 可汤曼青居高临下地冷睨着他,猝不及防,一脚踹在他胸口,随后用沾血的足尖逗狗般刮着他的胸膛和咽喉。 从嘴唇道鼻梁,连带眉毛都蒙上一层红色的污渍,她的血好像驱邪的朱砂,一笔带过令他现形。 梦醒时厉骞出了一身冷汗,只因为那句话听得太真切。 汤曼青踩够了他的脸,又不屑地大笑,她声音好得意,好似已经从头到尾看穿了他的伪装,她指着他身后的另一个厉骞对他说:“别做梦了,你根本不配!” 而一直在后面看好戏的“自己”还是那么斯文,他慢慢踱步过来,左手把玩着右腕的袖扣,蹲下来,充满怜悯地用手背拍拍他的脸,跟汤曼青说了类似的话。 “这种垃圾狗,确实不配做厉家人。” 梦醒时分厉骞捂住自己嘴巴,几乎有种受了水刑,招供后就要立刻要被执行枪毙的错觉。 他心悸着扯开领带用力喘息,下体还完全勃起着,没射出,像被扎线带紧紧系住,太疼了,从下体到小腹侧面的伤口,厉骞一时间竟然分不清自己人在哪里。 车里?亦或是阴暗潮湿的小卧室? 意识混沌,眼前似乎真的飘起了挂满蜘蛛网的玫瑰窗帘,无论他每日再怎么用力开窗打扫,也能闻到空气中有一股人体迅速腐烂的恶臭。 再不然是他试图自杀过的阁楼? 那间尖顶屋的窗好大,只要天晴,终日都有大片阳光,可他怎么会那么怕天亮,怕到窗外刚泛起鱼肚白,他就要哆嗦着裹进被子里浑身发抖。 前面司机一脚刹车轻点,高秘书再从电子邮件里抬眼,从后视镜恰巧看到厉骞惊醒。 窗外酒店的亮化灯火通明,可车内的小厉总正眯眼盯着面前虚空的一处,下颚打颤,眼珠乱转,像个睡迷糊的孩子,似乎是被噩梦魇住了。 知道自己老板最近多忧心工作,高秘书犹豫了不到叁秒,便同司机一起从车里退出去避让,重新等个五分钟,想着他应该已经镇静下来,才再度轻轻将后车门打开。 门内的厉骞显然已经重新恢复了雍容的面貌,正在轻车熟路地整理袖扣。 高秘书低眉顺眼地做个请的姿势,厉骞侧目斜了他一眼,捋顺了气,才缓缓下车,很随口地问了下汤曼青最近的状况。 自从那天厉骞提出了分手,汤曼青已经超过叁天没有出门,不仅没有执行厉骞为她安排的行程表,甚至也不肯让佣人们照顾她的起居,听说是他走后便发烧,一烧就烧到晕厥,迷迷糊糊中不肯吃药,就是哭着要见他。 这些都是厉骞知道的,可高秘书像是没眼色,说了又说,不知道多吵。 他因为方才的梦还烦着,听不下去,不耐地冲他挥了挥手,“前天不是叫了医生过去?发烧又烧不死人,叫她好好考虑,别搞那套一哭二闹叁上吊。要是需要钱,也得说个数。这样拖着对谁都没好处。” “我现在不需要她为我做什么,什么日程都不需要,痛痛快快地答应了就挺好。你跟她说了吗?翠山别墅那一片厉信要收回来做湿地园林,无论如何,她都要尽快搬。” 话毕沉沉呼吸几下,自然知道这些话后面人会替他好好转达,可还是忍不住再多点拨一句。 “现在出手还能卖个好价,她连为自己做打算都不懂?” 首发:tongti8.) -- Ⓧdⓨвz.ⅭΘм 年纪轻轻就阳痿了。 厉骞明日同港蓟两方的人脉有个局,这会儿刷了卡进门洗澡后还要挑灯夜读,查看相关资料。 哄得好张安琪为厉信资产效劳是一回事,蓟城还有位艺术界的大鳄赵甄晓,一直都以刁钻刻薄又古怪而出名。这块骨头,也不大好啃,厉骞托人搭了半年线,才算是能约的出来。 以前无论多晚厉骞都是愿意留宿翠山的,一年里多数时间他是躺在汤曼青的小腹上做批阅工作的,瞅报告的顺带还能玩儿玩儿奶,有时候A4打印纸翻不开,他就用指头从她嘴里沾水。 她不肯张嘴,小尖牙啃他,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哭。 眼泪也是水不是? 当然,再往前数一年,汤曼青惹他不快,他也不是没有赌气接受过合作伙伴送来的即时快餐,不过快餐吃得总是不尽兴,第二天爬起来了不像是睡女人,倒像是被女人们睡了,一上车眼下都浮肿,还得照样灰头土脸地跑回去找汤小姐。 这些高秘书都看在眼里,所以才会格外看好汤小姐的本事。 弱水叁千只取一瓢没什么稀罕,这弱水本来也就不属于没选择的人,可是要像小厉总这样尝过世界百态的主,最后还选择将汤小姐留在身边,一留就是两年,才是他认为的爱情奇迹。 但最近这次在韶城受了伤之后,小厉总就很少亲近翠山那位了,但要归根结底说,小厉总根本是开始了不近女色的禁欲生活。 不去翠山,也不回老宅,自己那几套四处留情的住所也不瞎晃了,每天夜里局再晚都是巴巴的赶着来住这家金融街的丽思卡尔顿。 一个人。 不过高秘书私心想着,应该是因为枪伤的关系,女人嘛,总是多嘴多舌,赤裸相见,谁要是不甚将这次厉骞受伤的消息走漏出去,对厉家的风声总是不好。 他们没见过大风浪的小厉总这是被上次的袭击的歹徒给惊着了。 所以推开门,伺候厉骞吃了药,高秘书明知道联姻的事情,但自己有主意,还是亦步亦趋地跟着,并没走,一副踌躇不定的样子。 刚才进酒店外加上电梯也就一分半的功夫,厉骞下体还半勃着,没有完全软下去,那梦不是好梦,面上难免带相。 皱眉歪头又瞪了他一眼,似乎是要发作脾气,高秘书才有些难堪地搓了搓手指,把剩下的半截话说了:“是,看过医生,烧已经退了。但今早,汤小姐突然不顾安保人员的阻拦,跑去郊区的疗养院。”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去疗养院应该是谈探视病人,病人则指的是汤白夏。 厉骞知道,汤曼青的姐姐从十几岁起就被诊断出精神分裂的毛病,所以这两年也一直托厉家的福,住在他们旗下的疗养院里接受最好的医资治疗。 先前的一年里,每周汤曼青都要抽两个下午的时间去陪她,但是从一年前起,汤曼青就很少出入疗养院了,听说一来是她自己不愿意去,二是厉骞也没有给她安排探望病人的时间。 现在时间这么宽裕,自己又不用她跑腿,等到金盆洗手,天天二十四小时去照顾她姐不都可以吗? 厉骞真不明白汤曼青那颗挺漂亮的小脑袋都装得是什么水。 厉骞点了点头,扔了西装到底还是问了一句:“她姐姐还好?” “是,最近有点起色,主治医生和卢森堡那边的私人医院做过会诊,第二人格有被取代的趋势,自残行为也好了很多,但汤小姐听了之后不大高兴,从她的病房里出来又跑到医生办公室呆了两个小时,说是约了心理治疗。” 厉骞本来已经甩掉了衬衣光着膀子,皮鞋随便踢到沙发下面,正背对着秘书在浴室门口解腰带,略过腰间的伤,他身上肌肉的线条确实漂亮,像是罗丹手下反复雕琢的艺术品。 艺术品闻言终于住手,声音略带狐疑,有了点儿“思想者”的模样,手掌蹭了蹭下巴:“怎么,她也说自己心理出问题了?那就好好…….” 爱上恶人确实是种病,或许她该好好治治,还有自己做得这种乱七八糟的梦,也该他妈治疗一下。 只要治好了,她总归会发现,跟着厉家人在刀尖舔蜜是没好处的,她那么年轻,还有大把人生可以挥霍,没必要葬送给这种吃人不吐骨头的家庭。 所有人在厉家人眼里都有个底价,她的也没她自己认为的那么高不可攀。 可“治治”俩字还没出口,下一秒对面高秘书说出来的话让厉骞直接噎住。 “不,不是,厉总,她说……她是帮您去咨询,还联系过我让我查下您的日程,看看什么时候有空可以陪您去看诊。” 至于厉骞有什么病,汤曼青在电话里的原话是这么说的。 “年纪轻轻就阳痿了,那以后结婚也是不行的呀,张小姐难道愿意守活寡吗?我问过医生了,他这个岁数的这病多半是心理层面出问题,是不是最近工作压力太大?你受累替我带个话给他,我真不介意,有病咱们就抓紧治,千万别因为这件事抹不开面子而跟我分手。 我也不是那种肤浅的女人,我可以等的。” -- Ⓧdⓨвz.ⅭΘм 还有不肯死绝的烂月光。 不是高秘书添油加磁,汤曼青这几天的行径确实非常“放肆”。 先前说过,翠山别墅里的暖气很足,所以叁天前汤曼青把自己弄病时真的费了好大一番功夫。 怪就怪在她近期确实勤于锻炼,这该死的金主,确实过分加强了她的身体素质。 泡澡用了凉水热水反复交替,再加上彻夜不眠专心空腹饮酒,第二天一早佣人来叫醒她时,她就已经觉得全身酸痛,太阳穴蜂鸣。 不算高烧,只是反反复复的出汗发冷,大概吃几剂药就能压下去的那种风寒。 可汤曼青意不在此,自然是不肯吃药的,闹了叁天,终于把事情闹大。 这副一哭二闹叁上吊的样子原本就是故意做给厉骞看的,他明明知道自己指上有旧伤,如今作为演奏者尚是失格,又何德何能去教导弟子? 那些话,根本是用来讽刺她的。自己怎么好不把戏做实? 作为情人,总要哄金主开怀,既然他不主动来折磨她取乐,那她就作践自己讨好他罢了。 这一切都不可以用常规的男女关系来衡量。 问题是万万没想到她处心积虑了半天,这招竟然不灵。 厉骞这些年对汤曼青温柔过,暴力过,也捧爱和践踏过,但唯独没做过的,就是最近这样冷处理。 他以往对她根本表现得像吸食海洛因一样上瘾中毒。 偏偏这次,厉骞就是冷酷到底,她“表白”后烧了叁天,厉骞也只是派了医生过来看病,自己完全不现身,以往假意的柔情都不给。 再打电话去求复合是不能够的,谁知道他最近是不是有了新目标。 艺术界的人才层出不穷,会弹钢琴的也不止汤曼青一个,别人信他在采访中讲的那些用情专一,可汤曼青不信。 她对自己该自处的身份有认知。 所以第四天夜里,吃了药从睡梦中醒来仍然没有见到厉骞的影子时,汤曼青心里差不多凉了半截。 整整叁天,为了延迟康复的速度,都没怎么吃东西,一醒来自然饿得头晕。 床头柜的情趣用品下面,藏着几块压缩饼干,她也没喊佣人,饿极了直接在黑暗中摸索着拆了塑料包装,静静就着床头已经凉透的茶水,像嚼面包一样大口地吃。 窗外是沙沙摇晃的树影,还有不肯死绝的烂月光。 这扇窗她在夜里盯了太多次,几乎都要做呕。 有食物下肚,好歹恢复些精神,窗内的汤曼青眸子半垂,思绪已经飘到了月前那条短信。 蓝色背光上只有灰色的黑体字,小小又密密。 但这些没有感情的文字虽然毫无温度,却能让她五脏六腑都开始兴奋得滚烫,欢欣雀跃的感觉太强烈,甚至末梢神经都有微微被刺痛的意味。 “经调查,厉骞在美国读书期间替厉家将这笔赃款全数购入数字货币作为藏匿手段,现阶段货币震荡重新趋于稳定,厉家一定会在最近的高点重新出手。至于艺术财团,初步断定是这次洗钱的幌子,合作人中有几位国内外警方都在长期重点监察的对象,务必密切观察,及时提供消息,收网成败在此一举。” 发送人是蓟城经侦大队的副队长邵丽警官,也是邵怀玉的远房堂亲。自从邵怀玉重新回到德国后的这一年来,汤曼青一直在使用邵丽交给她的线人手机向警方提供厉骞的私密消息。 数年前厉信资产曾有过一次资金链断裂的运营危机,逢时蓟城恶名昭彰的P2P暴雷诈骗案也被中央彻查的如火如荼,相关金融从业者中落马人不在少数,而最大的始作俑者王志超因为提前得到消息逃往东南亚,至今还未归案。 案子匆匆了结后,厉信资产也于当年成功在港上市融资,重新摆脱了破产谣言。 当年这两件事早就淡出人们的视线,但也只有邵丽带着她的两名心腹,还在暗中调查。王志超在当年事发后,曾被他们翻出以往在金叁角数年贩毒的证据,而他是怎样洗心革面,重新被安排进入金融业工作,明显是有背后推手。 至于她深信不疑的主谋罪犯,就是厉家。 王志超这名穷凶极恶的逃犯,不过是厉家长线操纵的傀儡。 就像她当年在祖母的葬礼上见过汤曼青后就一直坚信:自己那么阳光又活泼的表弟根本不是因为吃药自杀而导致韧带断裂,分明是厉骞买通了医院的医护人员嗔他中毒昏迷之际对他痛下杀手。 经常在电视上以“慈善家”头衔露面的厉家人,口中大谈特谈富人的涓流效应,不停宣扬普通人投资养老的理念,被舆论捧成的笑面财神,根本就是私下席卷了无数底层家庭存款的犯罪集团。 而厉骞也不例外,极近虚假龌龊之能事,他大概只是拍拍脑袋动动嘴巴,就轻而易举地毁掉了两个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的梦想。 汤曼青和邵怀玉曾经多优秀?但他们这辈子都不可能妄想在艺术圈出头了。 因为只要厉家这颗大树存在一天,厉骞就会动用一切关系,让他们这种人被埋在土里。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可他们两个曾经多有灵气?明明是这世界上最应该被插上翅膀飞到云端的人。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情妇专用。 故意生病的下场必然是身体脱水,汤曼青这叁天一直低烧,精神是无碍的,但反应到面貌上,皮肤直接暗沉了两个色号,连嘴唇上都有些干裂的死皮。 身子骨看着更纤细了些,尤其她这几天不施粉黛,在别墅活动时一直穿着宽大的白色睡袍,眉眼恹恹,呼吸困难,好像下床走路都费劲,谁要是稍微大力吹口气都能把她掀翻在地。 别墅里的佣人们没见识过当初她断指的血腥场面,这一年看惯了她的逆来顺受,所以私下都跟着嚼舌头,说这下汤小姐是真惨,她对厉先生这么用心良苦,要是厉先生真的结婚不肯要她,她岂不是要学林黛玉为情而死。 先不说有钱男人叁妻四妾都是常态,再者说,这些年厉先生在外面的绯闻本来也就是靠钱压下去的,有情人一号,哪能没有情人二号?汤小姐啊,算是彻底玩儿完了。 佣人们知道这年头为爱痴狂的傻女确实不在少数,但不知道汤曼青确实不是其中之一。 昨天撑着病态去了躺医院,她回来时就立刻换了副精神奕奕的面孔。做戏也要有人看,厉骞不管她死活,她没必要再装那个恶心劲儿。 今天又是不到八点钟准时起床,普拉提游泳外加医美面诊,最近厉骞没给她选过任何衣服,她就自己跑去奢侈品店里头逛了一中午。 好在副卡还没停,汤曼青还用他的钱给他买了块劳力士。 午饭时大包小提地去吃了一餐减脂沙拉,又兴冲冲地差司机载她到常去的按摩店做SPA,嘴里嘀咕着:自己可要为晚上好好准备。 长安街上这家泰式按摩店是去年开业的,老板是蓟大的美女高材生,同样是情妇出身,但人家傍的是高官,有知识外加有脸蛋,学得又是商,做这行不到叁年,已经在蓟城利用低价拍来的地皮开了不少休闲会所捞金。 至于这些休闲会所里面会招待什么样的女人,大家都心领神会。 其实汤曼青知道,那天厉骞说的话虽然难听,但是男人要想家中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那么大奶和二奶所到之处,向来需要泾渭分明。 从住所乃至消费的场所,正妻和情人除了共享一个男人的下体和资源外,在这世界上几乎是需要平行存在的。用脚趾头想想,如果异时空的人莽撞会面后会怎么样? 倒是不会像科幻片般原地爆炸消失,但死对头碰面,轻则破口大骂,重则一死一伤,不给男人闹出横祸事端才叫奇怪。 所以这家按摩店,也是情妇专用,这些狐狸精们私下交换手中资源的地方。 女老板这是把自己从一员,做成了老鸨。 道理类似于打工人终于逆天改命,把自己变成蜕变成了资本。 处女膜修复和阴道紧致这些个花样还是低级的,更多的,大家是将手上的金主们分门别类,像洗牌那样捏在手里,谁今天攀了高枝儿,免不了能携带几个同好,谁要是被厌弃了,第一时间也好找个像样的下家。 至于汤曼青要被厉骞遣散的这件事儿,可谓是这周按摩店里风头最热的秘闻,以往不少人都冷眼瞧着汤曼青到底能牛多久,果然,捧得再高,摔得也要一样得狠。 今天汤曼青一撩开门口的水晶帘,前台小姑娘就开始互相挤眉弄眼,也有几个好事的顾客,一听说她还有心情出来按摩,连衣服都不穿,裹着单子就迎出来了。 问的都是:“宝贝儿,亲爱的,怎么样,最近还熬得住吗?” 每双眼都充满怜悯,但往下瞧,吊起来的嘴角无外乎都是暗暗的较劲,如果能给翻译出来,大概也都是:你丫什么时候能利索地滚蛋啊,别他妈占着茅坑不拉屎。小厉总到底喜欢什么样儿的,你汤曼青说了不算,咱们可还得各显神通呢。之类的东西。 汤曼青一如既往地应付着,客气着,也不生气,同她们搭着眼随意聊了几句有的没的,照常点了十叁号技师为自己服务。 金光闪闪的单间里盛满了木雕的棕色家具。 明黄色的吊灯,湖蓝色的床品,外加橙红色的装饰画和几尊象牙佛,再一拉上这半透明的纱帘,屋子里的异国气息就飘出来了。 淋浴后穿上一次性内裤,汤曼青自己点燃了手边的倒流香,轻车熟路地捏起遥控器调节好室内温度,随后舒舒服服地趴在按摩床上打瞌睡。 上午被扯了半天的筋,又穿着十厘米的高跟鞋跑了一中午,她这会儿浑身都疼。 不到半分钟,门外轻叩,女技师端着精油套装施施然地走到她身边。 “还是山茶花?” “唔,他喜欢。” 对话熟稔,但算不上主顾间应有的尊重,汤曼青没介怀,只是眯着眼睫,从视线里瞄着对方从碎花长裙下露出的黑色登山靴。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二更 ps:上一章亲属关系表述有误,邵怀玉是邵丽的堂弟。因无法修改,特在此捉虫。 -- 小而嗲。 邵警官长得真不算难看,可私下里还确实是没有一点女人味。 头发剪得像个秃小子不说,还酷爱户外运动,上次在邵家老太太的葬礼上,这位来时也是穿了一身不伦不类的漆黑冲锋衣,全当是正装。 虽然后来每次接头她都会乔装打扮成丸子头的技师,但这钟丑鞋真的骗不了人。 因为好笑,所以多地瞅了几眼,汤曼青看够了又重新闭上眼睛。 半透明的精油被邵丽在略修长的手掌慢慢升温,随后再一点点涂抹在汤曼青的肩胛处。 汤曼青的皮肉很细腻,这一点邵丽摸过很多次,所以是知道的。 但熟悉不代表麻木,每一次摸上去,她还是感觉很不适。因为脑子里,会不自觉地想象着,她到底是怎么被厉骞从一个伶伶俐俐的小丫头,搞成这副皇太后一般养尊处优的模样,而那个变态,又会怎么对待她这一身娇气肉。 同为女性,这种事儿她不愿意多想,一深究下去,心里就忍不住犯膈应。 所以匆匆将汤曼青后背涂一遍,大力用指节剐几下脉络,邵丽就直接把手边的单子盖在她肩膀叫她起来自己涂。 汤曼青懒洋洋地伸个懒腰,随后缓缓坐起来,同邵警官宰猪一般的技术不同,汤曼青像只猫一样,用手指沾取了精油在小腿慢慢地按。 鸦色的碎花布料随着动作从她肩膀滑落,一对圆滚滚的,堪称引诱的弧度直接暴露在邵丽眼底。 似乎眼角被顶端小而嗲的粉晕烫了一下,邵丽皱眉将英气的脸侧到一边,快速压着声音说:“他在这个节骨眼要和你分开,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这些天有想过?” 汤曼青手指顿一下,没抬头,表情还是闲适居多,手掌握拳一点点推着薄薄的肌肉,像是在讲别人的喜悲,“应该不会,我最近连手机都处理掉。应该是张小姐查得紧做做样子吧,他哪里真的会收敛,也说多爱我,可跟我在一起,不也没有收敛过吗?” 捕猎者的天性不会从一而终,男女之间的关系自然是当事人更清楚,这一点邵丽不反驳她。 稍微松口气,邵丽在一旁榻榻米上的蒲团坐下,手指交握,“一个月前你曾联系过我,说厉骞回韶城祭祖,但实际叫秘书定了中途去云城的航线,祭祖当晚距离云城不远的湾海码头发生有一伙黑帮火拼……” 按摩床上的汤曼青已经从左腿换到右腿,很自然地接过她的话,“你觉得厉骞涉案?” 邵丽摇了摇头,眉心皱着,“当晚有流血事件,但没找到人员伤亡,被抓住的人也不知道自己要袭击的是谁,混乱中都是被中间人买通的,只说抢地盘,当地警方查了一个月没什么进展又都放了。但这件事怎么想来还是和厉家有关,湾海码头布线了这么多年,从海上运输到内陆集运,厉家一直在投钱。” 他们这些人不会做赔钱的买卖,云城那种鸟不拉屎的地方会有什么好运输的?汤曼青明白。 “搞不好是在暗中接应王志超回国。” “回国?”汤曼青收起了右腿,又开始专心按摩小腹,最近饿了几天,她的马甲线更明显了,浅滩小腹上有很明显的漂亮薄肌,而正中间,线条模糊的地带则是延伸到了浅浅的肚脐。 线条很优美,乍一看上去,有点像脱衣舞女郎的饰品。 至于肚脐处则是太可爱的一枚小玩意儿,像是能被一口吞食的薄荷糖。 汤曼青的指甲是短而圆的,指节更明显,此刻正不停从白色的无纺布边缘,裤腰的附近,推着滑腻腻的精油伸进伸出。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一更 -- 他让我问你,还要不要他等? 汤曼青手上在动作,但她脑子也同时在想,王志超从在海外逃亡这么多年一直狡兔叁窟,如果事情真像邵丽推测的那样,他怎么敢回国自投罗网? “厉骞杀他还差不多咯。”说着汤曼青突然莫名笑了一声,回头看到邵丽正一脸严肃地瞪她,又敛起眉眼耸肩,“开玩笑嘛,这么认真,杀人哪有那么容易,要是真能一刀捅进去就能一了百了,我早就第一个以身试法。” 邵丽闻言脸上的表情更凝重,她就是讨厌汤曼青这种对自己老是满不在乎的态度,人家被逼良为娼好歹都拿出个要死要活的劲儿,可她这人就是软绵绵的没个脾气! 真搞不清是做情妇入戏太深,还是天生本来就是这副讨人烦的死德行。 邵丽一方面恨铁不成钢,另一方面又担心她真的会做傻事! 人被逼急了,理智都不要了。 “王志超如果死了,这笔钱洗过后就真的无头了!这里面的严重性,你到底懂不懂?” 邵丽声音忍不住大了几分,走廊外面立刻有服务人员轻叩房门,询问汤曼青是不是有什么不妥。汤曼青软着嗓音懒洋洋地说句没事,之后冷冷地看了邵丽一眼,不再讲话,继续按摩两只肥软的奶桃。 邵丽咬了半天牙齿,知道自己失态,这才起身,不想看到她裸体,将单子给她从后背披好。 “我的意思是,最近风头不对,你要小心自己。尤其是厉骞,这次反常一定没那么简单,当天现场有大量血迹,可附近医院却没人伤亡,最近我们才摸到证据,那天之后厉骞在韶城医院住了长达一周。” “他现在突然要遣散你,肯定和这件事有关。” “为了这笔钱,蓟城和港城几方势力都会竭尽全力,你在这个档口被发现的话,情况会很危险。尤其你们现在的情况不妙……” “不如,”邵丽顿了一下,舌底那句“你趁这次机会退出……”几乎都要脱口而出,可一步之遥的汤曼青突然打断她,她脸上从方才开始就没有了那种做戏般绵软的态度,现在整张脸都肃煞着,像出鞘的利刃,至于她的话也很直接,“邵警官,我们之间的情况就让我来担心。” “至于警察会做好的事,我也一直相信你能做好。不就是最多半年时间,我可以继续跟。” “你也要相信我的能力。不让他付出代价,我死都不会甘心。” 汤曼青这句话中带了两个“警”字,一下就将自己如今线人的身份摆得清清楚楚,同时也让邵丽在情感上对她的偏颇一下就被打回远处。 为了正义,线人的牺牲本来就是常态,而作为女人,在情色上的引诱都是必然的,何况找到汤曼青时,她已经做了厉骞的情妇,作为警方,邵丽应该狠下心。 小情在大义面前,向来不值一提。 自己是在给她一条重新选择人生的路。 邵丽沉默片刻,再开口时已经做好心里建设,可以心无旁贷地和汤曼青交流各自的情报,至于今晚汤曼青按原计划赴约会遇到哪几个人,她也一一将自己的调查详尽托出。 说到赵甄晓时,她眼睛也不眨一下,迅速带过这人的老底。 九十分钟到钟,邵丽从裤兜中掏出指模按下房门口的打卡屏,临走前,她突然回身问了她每一次和汤曼青接头时都会问的那个问题:“怀玉最近很好,他让我问你,还要不要他等?” 邵丽趁着交接班的空挡迅速从按摩店的后门离开,可她的车子开出去了好久,尾气都散了,单间里的汤曼青还保持着那个她离开时的那个坐姿。 死人似的,一动没动。 直到门口一阵骚乱后,来人不顾阻拦直接推开俩两个服务员,突然用蛮力将门拽开。 んаìτайɡsんúщú.úκ -- 太清淡,反而显出弥足的古典。 半小时后再从长安街迎风钻出来,汤曼青盯着手机上的时间,直接叫司机掉头往北辰桥走。 亲眼见证过零八年奥运会的人都知道,北辰桥附近除了水立方和鸟巢外,蓟城中轴线上还有五栋近十叁年来屹立不倒的龙形建筑。 有龙头,有龙尾,几座商务型大厦外表通体雪白,每一栋都嵌着淡绿色的反光玻璃。 层数不算太高,设计上往好了说是有东方神韵,其实用今天的建筑审美来看,那就是有些土里土气。 但就是为首这座有些暴发户恶趣味的大厦里,藏着厉骞同大人物们经常聚会的场所。 暮春四月,傍晚时分,车窗外的夕阳很美,赤妃色的卷云像是成群的鲤鱼从天边翻涌而下,隔着高楼大厦,似乎只需轻轻一跃,便可化龙。 待车子停靠后,汤曼青连头都没抬,因为盘古大观内十二组清一色的空中四合院里,景色更美,能坐在那里的谈生意的人,不需要跃龙门,他们本身就是盘踞在山巅吞云吐雾的恶龙。 今天汤曼青上楼时照样没有任何人阻拦,这里对外贩售的,是绝对的私密性,和圈外人摸不到的特权感。 租户统共就那几号人,所以服务人员的脑子里自然就存着面部识别。 汤曼青这一年跟着厉骞来了很多次,她这张脸就是通行证。 跟着服务生绕过弯弯曲曲的长廊小径,又穿行层层迭迭的庭宇楼台,西侧这一间四合院里烧了地龙,点了暖灯,看样子是已经有客先到。 汤曼青手指翘一下,服务生便垂着头向她比了个一的手势。 汤曼青垂着眼帘,随手从手包里捏出一张礼品卡递过去,服务员塞入兜中后,轻叩两下窗框,利索地掀开了长隔扇,请汤曼青入内。 今天汤曼青打扮得很端正,长到小腿的丝绒旗袍和小猫跟的玛丽珍。连一头柔软的长发,都一丝不苟地绾到脑后。 手上没有任何戒指,唯独一处装饰,就是雪白耳珠上坠着的两只摇晃碧玉。 可就是这身极中式的复古打扮,让她看起来同这间空中四合院完全不违和。竹青色的布料闪着柔柔的光,裹着羊脂玉色的美人,最配周围的赤红金茶的雍容。 太清淡,反而显出弥足的古典。 所以当服务生拉开门时,餐厅里等候的赵甄晓一抬眼就忘了自己要发作的烂脾气,本能得,他起身装作绅士地迎了一下汤曼青,汤曼青微微翘着唇珠,因为穿着合体的旗袍不便下台阶,也很自然地,用手掌借了一下他的胳膊。 身体靠近时,她低着脖颈,也非常客气地问候一句:“赵老师您好。” 美人一句老师让赵甄晓骨子都酥了两分,他今年快五十了,从年轻时就开始做艺术品定价,混在艺术圈帮权贵们拉皮条也拉了二十多年,小道消息是他最好的朋友,所以对汤曼青和厉骞的那点儿事儿早有耳闻。 不过汤曼青当年在钢琴界出名时完全是天时地利与人和的结果,国际比赛上一战成名,之后名头正旺又立刻远赴德国,并没有背后赞助商一说。所以,他也完全没想到对方竟然会认识自己。 惊喜之余,两人落座后,赵甄晓立刻同汤曼青以老前辈的身份攀谈起来。 从艺术到哲学,从钢琴到画作,再从国内外的市场涌动,只要是他挑得起来的话头,汤曼青都能游刃有余地聊上几句,且眉眼含笑多加奉承。 不到十分钟下来,赵甄晓浑浊的眼神里就多了点儿玩味的成分。 因为他感觉到了,对方有心向他示好。 所以当厉骞带着身后人再次将隔扇拉开时,除了汤曼青十分标致的背影和一截耳畔旁的肌肤外,首先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赵甄晓那副喜上眉梢的老狗脸。 んаìτайɡsんúщú.úκ -- Ⓧdⓨвz.ⅭΘм 笑模样。 径直从房顶垂坠下来的莲花灯是观音大士专用,可佛光普照,更显得这一桌斯文人心怀鬼胎。 主位自然坐得的是厉骞,宾位上是这次合作的几位投资代理方,Qintong Partners律师事务所的两名合伙人,当然,最重要的宾位上,还有将会为他们计划牵线的赵甄晓。 今天厨房做的是素斋宴,整整十六道,雕工了得,美轮美奂。 比素斋更让人惊叹的则是隔壁房内的京剧表演,菜齐酒满,餐厅内的灯光稍暗下来,一旁的隔扇被拉开,几名粉墨登场的戏子正随着胡琴声大势开场。 一窗之隔,“起霸”、“走边”和“趟马”好不热闹,这边餐桌上的氛围也逐渐热络起来。 赵甄晓作为这次艺术财团成败与否的话事人,又是厉骞亲自叁顾茅庐才请出来的“赵老师”,众星捧月,自然是拿出了个上位者的派头。 汤曼青从方才开始就坐在他右侧的位置,也就很方便夹在厉骞和他之间打圆场。 斟酒,布菜,汤曼青全程照顾“赵老师”的殷勤程度比对待自己的金主更胜。 赵甄晓席上余光一直忙着去睨汤曼青的唇色,两人一唱一和之间,事情谈得就异常顺利。还未喝到浪头上,他已经将自己心中最符合此次计划的人选全盘托出水面。 “白杨?”厉骞从进门后就沉着脸,除了不大愉快地问了一句汤曼青:“你怎么来了?”便没再和汤曼青多讲过话,此刻听到赵甄晓口中的人选,下意识地往桌子对面张安琪的方向看过去。 无独有偶,张小姐这顿饭吃得也不算太开怀,嘴里咀嚼着食物,和旁边几位港城来的投资代理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可对面京剧表演再精彩,她一双犀利的眼睛就是忍不住老是从华丽的刀马旦身上,游弋到汤曼青那张慵懒的脸上。 张安琪来蓟城前早就对追回厉骞这件事有着完备的计划,至于他身边的那些莺莺燕燕,她也早就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 可她没想到的是,汤曼青好歹是半个艺术家,竟然是个脸皮如此厚的,完全没有任何清高的脾性,今天全程厉骞视她为无物,她竟然还能做得到一直左右逢迎,无视他人目光。 这种谈生意的场合是情人可以跟来的地方吗?她把自己当成什么金贵的东西?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这场合谈得可是几百亿的买卖,找普通名媛来做交际花还嫌档次低,区区一个半吊子的情人,被包养的物件,真是有够胡闹的。 因为心中存着诸多不满,被厉骞点到,张安琪有些带相。 但生气归生气,生意还是要做,她不可能认输。 清清嗓,打醒精神后,她先是大刀阔斧地同几位代理人科普炒作新画家可能性,又细细讨论了一下白杨作为内地艺术家近些年的参展情况以及商业价值,等到在场人都频频点头,目露赞叹,她这才整理一下西装袖口,为自己找回一些面子。 没错,这可是谈生意的正经地方,是她的主场。 张安琪的话毕竟有分量,是颗定心丸,听了她的,饭吃到一半,厉骞因为汤曼青这位不速之客而堕入冰点的面色好歹缓和了一些。 再看向赵甄晓的方向,话也多了不少。 秦通律所的周朝贤是做DR起家,接触的都是资本家,本就是八面逢迎的人物,瞅着大客户心情渐佳立刻给旁边方度一个眼神,随后二人语笑嫣然地讲着漂亮话举杯喝酒。 一敬财团开业大吉,二敬厉信长长久久,叁则敬小厉总平安喜乐。 大律师这边说得热闹,旁边一班人退场,闹哄劲儿过了,改唱起了《西施》的段子。 赵甄晓酒量不错,前半场已经被汤曼青半哄半骗着喝了八成,这会儿酒气上头,听着男旦青衣的唱词,心里那点儿下作的心思更甚,立刻抖着手掌捏起酒瓶就去给厉骞倒酒。 他记得很清楚,厉骞从小就身子骨孱弱,对喝酒更是一窍不通。 可是这酒还没倒进厉骞的杯口,就被汤曼青挡了,她主动举起自己的酒杯将这酒接了,也没回头看厉骞,还是那样微微笑着,淡淡解释:“都知道厉先生不善饮酒,赵老师,还是由我代为陪您几杯吧。” “还是您嫌弃我不够格呀?” 前一句还端着和厉骞的距离感,后一句则有点讨饶的意思。 赵甄晓从头到尾不就等着这句话吗?这种场合里,作陪女的大抵和箱装钞票没什么两样,钱和女人向来在被送出去的时候最好办事,属于一种贿赂。 尤其是四合院内本就设有多间寝室,至于是用来做什么的,男人之间都心领神会。厉家人做这种事儿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个想利用床事抓住对方把柄,一个倒也是受了引诱自觉自愿地张嘴上钩。 何况赵甄晓此前已经多次向厉骞透露过,他做这行并不缺钱,只是资源紧俏,但只要厉骞肯把汤曼青借给他出去换人脉,那何止是几个新兴画家,就连安迪沃霍尔的藏品,他也能徒手给厉信变出来。 这才是包情人的最高境界,金屋藏娇自己玩儿有什么用,就跟隔壁这些个蓟城私人青年京剧团里的演员一样,角儿捧出来了,要登的上台面为主子赚钱才叫好调教。 赵甄晓肩膀歪斜,心想着小厉总毕竟还是想通了,一个女的,再爱能比得过钱吗? 他这些年越捂着,只会让周围人更虎视眈眈,总想尝尝他这软肋到底是什么滋味。 好色之心人皆有之,尤其是汤曼青这种没身份的人,连朋友妻都算不上,更有可欺的劲头。先前厉骞已经扔给他一个,可他不太满意。 这下子汤曼青倒是自投罗网。 赵甄晓如此想着,正笑吟吟地准备用手臂搂住汤曼青的腰际,依着她给她亲热倒酒时,面前不知道怎么,突然凭空出现两根冷白的手指 。 厉骞在旁边也是个笑模样,因为生得漂亮,所以低眉顺眼时这张脸就看起来很有些温柔似水的感觉。 他目光直接透过汤曼青同赵甄晓对视,看起来蛮真诚的,一把捏了他的酒瓶不说,另一只手还不大耐烦地,近乎粗鲁地将汤曼青的肩膀拨到一旁。 推开她,厉骞像个大男孩,自己挤过来占了汤曼青的位置,酒瓶对酒瓶,他轻轻同赵甄晓碰一下,很骚气地扯开领带笑着说:“她算个什么东西?当然不够格,赵老师,您还没喝好?我来陪您罢。” “这酒还不算好的,”厉骞一口干了酒瓶里福底儿,又亲热的搂着赵甄晓的肩膀说:“我叫后厨给您拿我私藏的叁君子?” -- Ⓧdⓨвz.ⅭΘм 霸王别姬还差不多吧。 席位上再没汤曼青的位置,她便起身到走廊处等,顺便吩咐服务生将酒隔了水温过,厉骞畏寒,喝了冷的多半又是要半夜不舒服。 赵甄晓还在回头张望她一片青色的背影,厉骞眼眸划过一丝陡峭,干脆直接用手肘抵着他的额角,将他视线扯到自己身上来。 张安琪想得没错,汤曼青确实不算这场合中顶重要的人物,小风波一场,便无碍大局,壮阳的叁君子一端上来,顷刻间觥筹交错。 甚至厉骞一拍手,领班还带了一水儿穿着性感的姑娘款款走进来。 醉酒男人们之间的话题渐渐松散,张安琪无心再应付,她留心着汤曼青,便趁机起身披上西装外套,捏了手袋借口抽烟去寻她。 走廊西侧便是迎着钢铁丛林的木栅栏,一栏之隔,里头是灯红酒绿,可外面的天色彻底暗下来,无边无际的夜色,像是能吞噬人心的黑洞。 每一扇灯聚起来汇成地下的银河,倒映在汤曼青半透明的虹膜里,她胳膊搭在木头上,身体前倾,好像看电影般入迷地盯着楼下的街道。 大脑在放空,身体有些脱力,因为又躲过一劫。 这一年来陪着厉骞应酬大抵都是这样,好色的合作伙伴,黏腻可怖的眼神,厉骞很享受将她带出去向众人炫耀,并置她于隐隐危险的境地。 一开始,她像只瑟瑟发抖的寒蝉,抢着帮厉骞喝每一杯酒,用尽全身的力气活跃气氛,生怕厉骞醉了,一根手指就将她当晚的床伴随意指配了。但后来,这种场合见的多了,她也就麻木了,总归是利用她的色来做诱饵,笑看那些人的丑态,厉骞终归是不肯让她被人染指的。 因为她是他的东西,只要他还想要一天,他就不可能将她扔给别人。 他只是在用一种很直白的威胁告诉她:这个圈子里,只有他才能保她的周全。她的命,乃至交配权,都在他的手上。 虽然已经躲过了无数次这样被厉骞“送”出去的机会,但今天,汤曼青承认,她在按摩店同邵警官说了大话,因为她确实是在赌。 像是俄罗斯转盘,六枪已经空了五发,可她不怕死,仍然拿起左轮对准自己的太阳穴,眼也不眨,用力扣下扳机。 “嘭。” 如果厉骞真的放弃她,她还可以用这身肉去换赵甄晓的情报,如果厉骞只是做戏,那今晚就是他们复合的大好机会。 不怕死的人总能赢过胜率,她现在除了这条烂命,什么都没了,根本不会怕输。 张安琪找到汤曼青的时候走过去点了一支烟,枚红色的唇在烟蒂上留下唇印,用力吸一下让尼古丁入肺,可却没分到半个汤曼青的眼神。 一口气凝在胸口,本来不想同这种狐狸精多说什么,可等了半晌,她还是忍不住认真开口:“以前我就同Victor讲,对待女孩子太绅士也不是什么好事,可他不管是对待餐厅的服务生,还是4S店的销售员,都那么充满善意,出手阔绰。可这种怜悯总是被有心人利用。” “你说,没有自知之明的人,是不是很可笑?” “当年是我们都太年轻了,总想强压对方一头,根本不明白势均力敌有多重要,可现在我们都懂了,长久的爱情需要匹敌。就是俗话的门当户对。” 张安琪话毕用鞋底踩灭烟头,等着汤曼青发作,可汤曼青还是没讲话,不仅没讲话,她甚至都没被她激怒,只是出神的望着楼下缓缓流动的汽车。 汤曼青听到了,但不知道她口中Victor会有多么绅士和待人友善,也许就像是头一年在她面前精于表演的那个阿骞吧,可是现在,汤曼青眼里只有一个厉骞。 活生生的,面目可憎的厉骞。 她对这种人没有爱情可言。 大家闺秀总不可能当众做出撕扯对方头发的举动,那举动是今天下午找汤曼青理论的小女生才能做出的事儿,张安琪要答案,所以就安安静静地等了半晌,终于等来汤曼青一句,“张小姐,你听。” “听什么?”张安琪皱眉。 汤曼青倒也不在意张安琪居高临下的态度,她若有所思地指了指窗户内正在表演的京剧团,娓娓道来:“张小姐可能不懂京剧,这一出唱的是《西施》选段,吴王灭越,越王勾践略施美人计,将西施献与吴王夫差。” 说着汤曼青勾唇笑起来,嗓音柔柔的:“水殿风来秋气紧。” 男旦嗓音婉转,正唱到男为人臣女为人妾,汤曼青的声音不如京剧演员,但也别有一番韵味,轻轻跟着哼了几句,她眼里也多了点荒凉。 “我这种人不值得放心上,只要他想,今天有西施,明日还有旁的,这种事情,向来也不是我们女人说了算。” 张安琪默了几秒,明白她的意思,本也不是无理取闹的人,只不过站在利益的对立面,她跟汤曼青,势必不是一条战线。 “可你自己愿意,那就是两码事了。”如果真的有骨气,就算去讨饭,也不该做人情妇,没有经济基础的女性势必没有话语权。 这又是劝人从良的戏码了,说不通的,汤曼青扬起眉,深吸一口气最后只佯装心酸地摊了下手,“也许你不信,但我现在跟着他,已经不是因为钱。” “你爱他?”张安琪拧起眉,冷嗤一声,“可你以前不是也很爱邵怀玉吗?爱这么轻易就可以变化,还能是什么可贵的?” 话毕到底是冬虫不可语夏冰,张小姐扭头就走。 汤曼青重新俯身,让夜风吹在脸上,风凉凉涩涩的,还带着一股灰尘的苦,她的一颗心也是。 就像邵怀玉每次托邵丽问她的那句话一样,她知道,他们好像都在用自己好心的方式提醒她,千万不要爱上那个人渣。 可是为什么,她解释了一万次,他们仍然会这样想。 她怎么可能爱他,她不可能爱他的。 只有傻子才会爱上这种疯子。 两米外的假山后,周朝贤因为不甚偷听到了两女争风吃醋的谈话,一边吸烟一边冲着旁边的方度挤眉弄眼。 “啧,这戏唱的应景儿。可怜了这西施妹妹。你说范蠡怎么舍得啊,要是我老婆,杀了我从我尸体踩过去,我他妈也不能够同意!” 这两位都是红圈里实打实的正经律师,又都是已婚爱妻人士,这次是受人所托特意来这么一趟坐镇,所以正事儿谈完,签了代理合同,五分钟前身边一坐下大波妹,还没等人家报花名儿,就跟火烧屁股了一样往外跑。 吵着说什么喝得太多立刻要吐。 吐是不可能吐的,只不过是找个地方歇脚。 前任检察官方大律师最近正在戒烟,颀长的身影正倚着栅栏心无旁贷地回着手机讯息,伸出手掌挥散了周围的烟气,满心满眼的不置可否。 周朝贤抽完了烟还没八卦够,又跟着他后屁股瞅他短信,贱笑着问他最近戒烟是不是在备孕。 方度嫌烦,收了手机,这就准备打道回府了,算着时间,回家路上正好还够买了甜点去金融街接他家里那位“重要客户”。 路过走廊去和屋里人打招呼时,周朝贤还不肯住嘴,方度这才撇了汤曼青一眼,回头颇认真地跟周朝贤说:“我看着这一出倒不是西施。” 周朝贤皱眉称奇。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方度直接又一个眼神刮到厉骞身上,轻声讲了一句:“霸王别姬还差不多吧。” -- 向来是肉贴着肉的。 叁君子里头泡的是肉苁蓉、锁阳和枸杞,每一味都是补的,半斤下肚,赵甄晓已经坐不住,需要被两名风月女子一齐用力架着才能行至隔壁的客房。 厉骞踉跄着起身,高秘书已经带人进来护送他重新下楼。 张安琪因为方才听了汤曼青的那套说辞,心中正七上八下,也巧了,厉骞丝毫不避讳这满桌的合作伙伴,手指抹了一把殷红的唇,抬头时表情中已经带着点酒后的邪佞。 他在吩咐手下人今晚开好摄像头。 确切点来说,张安琪在他身后,听到厉骞说的是“怕赵老师岁数大了不上镜,灯光要亮,叁百六十五度都要照顾到,懂吗?” 手下人鱼贯而出,只剩一个高秘书在前面带路,这两天厉骞一直以工作忙为由避着她,她闲暇打发时间,总是简祢珏殷勤地来车接车送。 虽然那也是个妙人,但总归不是她来奔赴的旧人。 张安琪今晚本来是有心跟厉骞借着生意场上多叙旧几句,喝杯茗茶,看看夜景,可看着厉骞这副醉态,听了这句话,心头立刻沉了一下,再想抬脚却死活走不动路。 汤曼青说的那些话到底还是成功钻到她皮下了,区区几年在厉信摸爬滚打的经历,竟然让一个养尊处优的公子哥蜕变成了这样一个心思狡诈的生意人。 单凭一个情人,当然不足所惧,她应该要怕的,是面前这个手握重金的男人才对。 如果今天是她站在他的对立面,他又会怎么对待她?想想后背都在发冷。 张安琪步子慢,没几步就落在了人群之后,电梯开门,厉骞走进去,回头平平地望了她一眼,声音也是哑的,好像在暗示什么,“去我那里坐坐?” 喉咙滚一下,张安琪启唇,跃跃欲试的心到底还是胆怯了,干笑一下,她揉了揉太阳穴:“你们烟抽太多,熏得我都头疼,还是回酒店休息,明早准备开会。” 厉骞笑一下,被拒了也不恼,点点头,回手就将人未满的电梯按下。 司机在楼下街口开着暖风等候多时,厉骞带着高秘书钻进车厢,他不说走,司机就只好一直拉着手刹。 十五分钟,除了赵甄晓,合作方都陆续开车离开,连张安琪都已经被简祢珏那辆骚粉色的玛莎拉蒂载走,厉骞仍然坐在后座,一言不发。 叁君子的酒劲儿是难熬,赵甄晓是虚不受补,可厉骞这种青壮年喝多了也不会好受,头晕脑胀还是轻的,心口还火辣辣地烧了一团火。 眼看时间就要划过午夜,他突然冲前面的高秘书吼了一句:“你人死了,不叫她下来还他妈等什么?” 接到高秘书的电话,没有一分钟,汤曼青就小跑着从侧门赶出来,跑得真快小鼻尖儿都沁了汗。 拉开后车门,厉骞虎着张好脸连个位置都不给她挪,她就半嗔半假地来挤推他。 车门一关,车子立刻给油,像潜水艇般在夜色中沉稳航行,汤曼青一手探到他两腿之间,摸到帐篷处直接用小手揉了两把,饱满的唇凑到他耳边,挡着嘴巴小声问:“喝了那个难受吧?我现在帮你弄出来好不好?” 厉骞全身都烧得慌,眼角都是红的,哪里还有在别墅拒人千里之外那个气场。 被她摸到的时候不自然地往旁边蹭了蹭,但也没大躲,终于给她腾了个位置,眼神射过来的时候冷笑了一声:“难受什么?我都阳痿了还能射的出来?” 他声音大到能穿透玻璃,也不害臊。 汤曼青咯咯乐了几嘴,连忙来捂他的下巴,厉骞一手捏着她的腕子拉下来,指腹贴着她的脉搏,没放手,就握着,只是嘴里不太爽快地冲着前面阴阳怪气:“行啊,你和我手下的人都是一条心,我前脚吩咐让你不要来,你后脚打听了我日程提前到。怎么,秘书现在说话比老板管用?” 这是点透了前面高秘书在拿着汤曼青的好处。 今天这一出局中局他早就品得明明白白,他在套里等着赵甄晓送人头,汤曼青何尝不在揣测着他的情感动向? 高秘书惨白着脸还没解释,汤曼青已经抱住他脖子坐进他怀里扭,“你发脾气冲我来就好了,干嘛迁怒别人,是我求高秘书跟你说那些话的,那还不是你不理我!你以为我想来啊,什么赵老师,恶心透了。中途还往我手心里塞他的电话号码!” “不过说实话,对面那个方律师好帅的,你说他比你大几岁啊?” 汤曼青话还没说完,厉骞已经单手去够她掉在车座上的绸缎口金包,手指搓开吻锁,一下就把她包里所有的东西都倒在了车座上。 哗啦啦十几只避孕套在昏暗中反射着刺目的光,其中,还夹杂着赵甄晓的那张黑色名片。 汤曼青哪里想到他喝多了竟然如此野蛮,以前的厉骞最端面子,两年来一次都没有搜过她的女性物品,所以她才得以将那只破手机带来带去藏了许久。 惊吓之余,汤曼青“啊”一声正要伸手去捂,厉骞单手箍着她的腰,直接像猛兽般喘着粗气,连避孕套带赵甄晓的名片全都扔到了半开的窗户外。 名片没了,避孕套也没了,都不知道飘到了谁的车底被频繁碾压。 呼啸而来的凉风吹乱了汤曼青的发髻,几丝鸦色的鬈发从她耳畔飞起来,顷刻间打乱两人之间的呼吸。 厉骞不喜欢和她隔着一层膜,又忌讳她怀孕产下一儿半女,早在汤曼青第一次吃过紧急避孕药后,就拉着她去埋了皮下避孕针。 汤曼青这么干净,他们之间,向来是肉贴着肉的,所以这避孕套,显然不是给他厉骞预备的。 光是想到这里,厉骞心口那块皮肉就像被人泼了热油一样嘶嘶地痛。 痛中还有痒,被酒精烘托着更甚,让他想拼了命地挠。 他忍着,两只手掐着怀里人的细腰,越来越紧。 也没着急关窗,只是极认真地盯着她的双眼,重重的沉声问她:“汤曼青,你真的不想来吗?我怎么有种感觉,你特别希望今晚能去陪赵甄晓睡觉的,是你啊?” んàΙτàηɡsんǔωǔ.cc -- 很顺从地握住她。 腰上的力量越来越紧,像捆仙锁一样无法挣脱,汤曼青被他这样看着,好像血液能倒流,指尖麻了,呼吸都凝滞。 她一直都知道,厉骞有双很标致的狐眼,瞳仁雪亮,眼尾上翘。 他心情好时,这双眼就倜傥到不行,有流动的华光,而他心情欠佳,这双眼就带些艳丽的漠然。 但此刻,对方仔细端详着自己,却用一种她从没见过的神色。 不好形容。 说纯情仍不恰当,黯白的眼低垂着,瞳孔涣散,更像忧郁的海,被密密的睫根盖着,带着万分病态的执拗。 这目光困得她太紧,好像一把剑能刺到她腔子,刨开胸膛,让她内心深处的秘密无所遁形。 汤曼青眼神躲闪,手指紧紧捏着他的肩膀,下意识就要将脸埋进他的颈窝。 可厉骞不许,他掐着她的下巴将她的脸托起来,就着窗外粉紫色的霓虹打量着她,声音像是逼问罪犯的警官,“说话!” 几秒钟而已,却像一万年那么折磨。 该撒谎的,横竖已经说了一万次,多熟悉,可鬼使神差,唇瓣翕动着一开口,汤曼青听到自己近乎崩溃的声音,正在颤抖着承认。 “是。” 是,她想毁了自己,是,她也曾经一万次想杀了自己。 既然她可以被厉骞强暴,那么也可以被其他人强暴,但不同的是,只要她选择愿意,那种侵害就不能被称之为强暴。 一个“是”字好简单,可让这对男女都开始不自觉地咬牙颤抖,厉骞松开她的下巴,失神般的望着她,可她还要哽咽着说下去。 “你还记得第一次吗?你喝醉了酒,把照片甩在我脸上。你问我还爱不爱他?我没讲话,你就撕烂我衣服。皮带抽在我身上,你用我的头去撞墙,你插进来时我流了血……” 这次换厉骞将面孔埋在她颈窝,他像无助的小孩,丢了魂一样抖得不像话,汤曼青吸了一下鼻子,恶意的快感让她没法住嘴,近乎报复的,她抱着他的脖子继续轻轻耳语,“你那天做了四次,可是我不明白,为什么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么疼。我好疼,疼得在地上打滚,我求饶,你不肯停,你掐着我的脖子问我是不是有机会就想逃。” “你问我是不是还想和他一起弹琴。你说你不会再相信我这种婊子。” “真的不想了,这辈子都不想了。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相信,我不爱他了,我早就不爱了,所以我一刀断了这根手指。” “血流了一地,你才停下来。” “别说了,别说了……” 痛意像鱼卵被迫挤出腔膜,再一颗颗在厉骞的神经上炸开,混乱的画面像惊悚片,任凭想象一帧帧在他眼前闪现。这不是他要的答案,真的不是,他不想知道这些。 汤曼青将右手递到他面前,厉骞立刻握住,随后胡乱的凑到唇边去吻。 多可笑,明明他才是施暴人,可却像受害者一样弱小。 他们两个这样抱在一起,像在泥潭里打滚下坠的人,没人兜底就用尽全力啃住对方撕咬。 “后来你带我去伦敦治疗,骨头被接上,连神经也缝合了,可从那天开始我就没停止过害怕。我也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我总是做噩梦,不停有人在我身后扯住我的头发,可那些人没有脸!他们一次次强迫我。我一次次流血。” 梦是真的,害怕也是真的,汤曼青没说的是,正因为这些感觉是真的,所以人清醒过来后,恨意才会尤其强烈,因为不用恨活着,她不知道还有什么可能支撑自己。 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像豆大的珍珠,掉个不停,发髻彻底散了,汤曼青像溺水,口鼻都被自己的长发捂住。 厉骞捧着她的脸,将湿发别到她耳后,像教孩子游泳般叫她呼吸,她湿润的眼睛抬了一下,终于垂眸将自己胸口的盘口解开。 高领的旗袍下面,竟然有几道细细的血痕,“下午在店里有个女孩子找到我,她说她原本也是跟过你的,可你安排她去贿赂刑警队的人,她不愿意,你就不要她了,她求我,求我找你说情。我不肯,她就发疯。” “她像骷髅,她胳膊上面都是针孔……” 真话同假话在此刻已经没有分别,这场谈话更像是场感情上的博弈,翻出未愈合的糜烂伤口,谁更痛,谁就要败下阵来,厉骞显然已经听不得她再说下去,咬着牙红着眼打断她:“我没有。” 当然会否定,谁会承认做过这种恶事。 “我不知道,不知道。”汤曼青摇头,像坏掉的拨浪鼓,她小猫一样紧紧贴着厉骞怯怯地问:“你说我以后会不会变成她?” 汤曼青这一句话问得厉骞心都碎了,就像那天的噩梦成真,他真正是不懂怎样安慰女生的,尤其是汤曼青这样七窍玲珑的女生,明知道步步是陷阱,还要一脚脚踩。不知道该做什么反应才不露怯,只有用吻一下下笨拙地盖在她伤口,无名指,胸口,还有她湿漉漉的眼睛上。 厉家人生来没学会道歉,他们对待弱者不屑一顾,可他这种烂人会,只有他这种人会把刀亲自递给主动示弱的人,反复为不是自己的错误道歉。 厉骞舌头绊着牙齿,一遍遍说对不起,像是要把这叁个字都讲烂掉。 高挺的鼻梁贴着滑腻的肌肤,厉骞声音带着惶恐不安:“别怕,已经没事了,都过去了,我不会伤到你,以后都不会伤到你。在我这里,你永远是赢。” “你不会变成她,我向你保证。” “真的?” 汤曼青擦干眼泪时眸光半信半疑,她并不需要酒后男人的口头保证,她只需要捏着厉骞的手,一点点插入自己的罩杯下缘,等他作出反应。 这是他们之间唯一表达“爱”的方式,他掠夺,她屈服。 “有了张小姐,你还会想要我?我是特别的对不对?不要骗我。” 不要骗我,我才能接着骗你。 可能是真的喝醉吧,厉骞被她的小伎俩哄住,很顺从地握住她。 滚烫的指腹逐渐在绵软的羊脂乳上揉弄,指尖夹起还绵软的粉晕,他将那一小块樱色反复摩挲,太耐心,直到她立起来,才抱紧她的身体去吻。 骨头快被揉碎了,湿吻声像大鱼摆尾,只是接吻而已,可厉骞好情动,眼白都粉了。 他今天没有直奔主题,好用心地吮她唇瓣,尤其含着她的舌头像搅果冻,声音更加含糊不清。 汤曼青张开嘴巴忍了一会儿,到底是忍不住,干脆抱着他的头按下去,挺起滚圆的一对奶桃。 乳尖被含住的时候,她在后视镜看不到的地方松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散下来,她像往常每次性爱进行时一样,开始微微走神放空自己,所以只听到了一句厉骞的:“想要。” 根本没听到后面那句模糊又孩子气的:“你也想要吗?” 52ъlωχ.cом -- 你帮帮我吧,我搁不进去。 前排的电动隔板早就被高秘书拉起来,车窗严密,后排立刻变成了隐秘而逼仄的空间。 旗袍的盘扣被一颗颗解开,雪白的肌肤先开始还像捧雪,在水溶丝的薄款内衣里若隐若现,可经不住厉骞将手插进柔软的布料里掐揉,两团鼓囊囊的羊脂乳早就从罩杯上方被挤了出来。 乳根还被勒在内衣里,顶端的樱粉却已经像甜点,轮流入了厉骞的口。 男人的唇舌是滚烫的,可两只荷尖是微微凉的,被吮出湿漉漉的水光后,在不停闪动的路灯下反射着蚕丝般的水渍。 绵绵的两团,好像被轮番蹂躏出汁水的蜜桃,快从胸膛淌下去。 小腹一吸一吸的发着热,这一年来,厉骞和汤曼青做爱向来不加节制,狠插猛肏,她以往再怎么抗拒,但身体早就被肏开了,她窄窄的胭脂穴始终适应不了他的尺寸,也就会逐渐分泌出不少汁液来作为润滑,避免受到撕裂的痛楚。 胸前人的呼吸越来越急促,汤曼青的呻吟声也越来越重,生理开始有反应了,两只粉晕胀胀地竖起来,可她嘴巴却开始不自觉的发苦,两腿之间的窄穴也在不自然的轻颤。 多可笑,她在害怕,但下体却已经开始湿润了,充分为之后的抽插做了含吮讨好的准备。 她上半身不也一样,软白的手指好灵活,几下扯开他的皮带,随后将他的完全勃起的肉刃释放出来。 还是那根东西,与厉骞外表完全背道而驰的一根物件,外人眼里厉骞有多斯文漂亮,脱下裤子后这根阴茎就有多恐怖骇人。 外表摸起来是丝绒感的,可尺寸和颜色会随着勃起后变化。 尤其是他用力插入她将腔肉肏到媚红外翻时,粗大的茎身上若隐若现的青筋好像老树盘根,透着紫红色可怖的淫光。 根本不像个正常人。 痛觉是有记忆的,比快感要长久刻骨,只看了一眼,汤曼青心头猛跳,就将眼神不自然地避开。 凶器永远都是凶器。 撩开裙摆,跪坐起来将旗袍拉到腰间,她用尽全力放松自己打开臀瓣,以为在下一秒,厉骞就会像以前一样,不管不顾地挺着自己插进来,从下至上贯穿着撕碎她。 可对方埋在她胸口像婴儿舔奶般吃了许久,厉骞这次明明喝了那么多壮阳酒,却是先用手指来探,他指尖一点点从她的大腿根部摸上去,触到饱满的腿心时,顿了几秒,没等到她有尖叫的反应,才如梦初醒,轻轻把掌心一同覆盖上去。 厉骞右手手腕深入裙摆之间,从汤曼青的视线里,只能看到他金色的腕表不停与自己的裙摆摩挲,像是在擦拭什么污渍。 可怎么会擦得干净?那是在一直流水的地方。 饶是指奸,他动作太轻了,没摸到什么实处,更似安慰一只受伤的小鸟,甚至都没用指尖剥开她的肉珠子用力拿指甲去扣。 他冷白的手拢着她,小心翼翼地蹭,像古人讲的磨镜自慰,等到掌心涂满了她的体液,厉骞才用修长的中指刮了一下她的缝隙,只一下,就抽出来在两人眼前晃了一下。 冷白的手指泛红,像是发了高烧的病人,尤其是掌心,似出汗,裹了一层黏腻的糖浆。 厉骞真的是有带些迷茫地盯了一下,指腹摩挲出湿音,才侧目小声问她:“这样够湿了吗?如果现在做,还会不会痛?” 紧张的心跳停了半拍,这问题汤曼青也不懂回答,只是恍惚着摇了摇头。 横竖他们之间的性不就是痛才快活?不痛的交媾又是什么样子? 厉骞得到了否定,才在西裤上蹭干净了湿意,蹭了十几下,干净手指才敢重新捧住她的下颚,再次昂起头来“吧唧吧唧”小狗一样亲她的脸。 耳膜在敲鼓,轰隆不止。 忘记有多久没得到过这种堪称幼稚的亲昵感了,上一次汤曼青被人像宝贝似的抱起来狂吻还是她在德国学习,邵怀玉与她定下了巡回演出的日程,像个小孩子一样幻想着两人同台表演的画面,说道动情处,他一下子举起汤曼青扑到床上,随后像只大金毛一样拱在她脖子旁用力亲她的脸。 她当时是怎么回应的?应该是用力蹬腿嫌弃地将他从自己身上推下去,叫着口水太脏,叫他不要发神经。 再后来,她如愿得到了成年式的吻,和厉骞的吻总是充满无声的克制,再后来,他们之间也不存在什么吻了,只有用舌头化作性器的耸动。 此刻厉骞眉眼阖着,两只手有些紧张的捏着她的膝盖,唇轻轻嘟起来,像小学生玩的廉价印章,一下下盖在她的下巴,鼻尖,脸颊和额头。 连位置也妥帖,最后一个吻染了绕,只落在她的耳畔。 汤曼青闭上眼睛,回想到邵怀玉的脸,可再一睁眼却看到这温柔是厉骞给她的,搭错神经,她心口突然好酸,酸意混合着疼痛近乎尖锐,让她想大声尖叫。 厉骞当然不知道她在想什么,只看到她在出神,他下身懊恼地挺了几下,没能顺利进入,眉宇之间像是有些害羞。 湿润绯色的唇瓣贴着白玉耳珠,一启唇便能咬住这块敏感脆弱的软肉,可他将鼻梁埋在她的发丝里用力嗅,只是用牙齿咬住那颗碧绿色的雕花耳坠,裹进舌尖轻轻地缠。 他今天怎么会醉得好温柔,没半点暴力,似猛虎细嗅蔷薇那般缱绻地说:“阿青,我好像在做梦。你帮帮我吧,我怎么搁不进去。” 52ъlωχ.cом -- 满身欲望像难填的沟壑。 这就是完全的胡话了,一进一出是他最拿手的游戏,千万次的流程,厉骞怎么会突然生疏? 比浪子回头还离谱,好像以杀人为生的刽子手突然双手合十皈依佛门,汤曼青怎么会信,横竖是假话,无外乎要是要恶意拖延这磨心的时间。 他就是条打响的毒蛇,吞了她肉不够还要拼了命地往她心里头钻。 汤曼青咬不住牙,双腮酸软,同他唇齿交换,肌肤相触,两人之间连空气都要抢来共享,更不要说会游走的瘙痒。 交颈处升腾起模糊炙热的湿意,两张面孔都被湿湿的雾气浸透了,汤曼青躲不开这少年式的吻,也没理由拒绝金主的请求。 只有用发抖地五指近乎粗鲁地向下握住他。 勃发的情欲好贪婪,一但烧起来就像干柴烈火般疯狂蔓延,厉骞一开始是下体胀得发痛,但能忍,可完全想不到只是安慰般抱住了汤曼青,身体就绕过思想开始奢望同她接吻,接吻后又难以自控地抚摸她。 眼下西装裤被解开,勃起的阴茎从浓黑的耻毛中完全杀出来,太硬太挺,像条淫蟒。 整根竖起来,昂着棱角分明的冠顶,紧贴着凌乱的衬衣,顶端勃得太过分,连系带都像打了结的束精环,箍得这根俗物红得发紫。 昏暗中他望着汤曼青的侧颜,茎身一被她软软的指腹碰到,就触电般哆嗦着喘息,好像得了没救的哮喘。 喘气声真的很激烈,明明在春夜,都能将透明玻璃染上氤氲。 闭上嘴不想吵到她,可闷哼却从喉咙里咕噜出来,厉骞缩着身体,像被煮红的虾米,只是被她握着就已经更兴奋了,连性器顶端小小的铃口都开始无耻地翕动,流出湿溻溻腥咸咸的腺液。 他不是汤曼青口中那个厉骞,他不是她的金主,她也不是他的情人,他伪装,她认错。 这个“厉骞”的生命里从来不配拥有什么好东西。 他用肮脏的情欲把她的裙子弄脏了,她雪白的手腕也沾到了,身上都是他舔过的痕迹,眼下一对男女在狭窄的后车座中苟合,一切都是这么低俗不堪,像叁俗小说。 可是他呻吟着,胀痛着,仍然想被对方施舍着射精。 满身欲望像难填的沟壑。 原来在感情角力中,唯有独占的欢喜做不了假,对着汤曼青,心动像病毒肆虐,他的病态好不了,他的抵抗没有用。 他现在“重蹈覆辙”的样子好像个笑话。 汤曼青用些力气拉着摆正他,为了方便今晚行事,汤曼青这条裙下的双腿间本来就是完全赤裸的,窄窄的缝隙挤在饱满的肉唇里,因为体毛软而浅,又修剪过,所有显得异常细幼。 两根钢琴指分开自己,用穴口凑过来将他顶端吻住,蹭了几秒,便要一口吞下。 湿音好色,冠顶撑开花唇,一点点被她亲手抚着往内挤,像是在用厉骞的性器自慰,羞耻得她面红如血,眼泪都开始往下掉。 空气被压出来,穴内的腔肉蠕动着收缩,“叽叽”声像贪食的孩童小口吮糖。 从她“帮”他起,厉骞下身从头到尾真的没动,只是像饿了许久的圈养畜,哼唧着,欲求不满,用自己指尖一点点揉掐她的双乳。 她刚缓缓沉腰,两只奶桃又被他含住了,像是吃不够,他从乳根的边缘开始揉亲,直倒乳孔都被涎水浸得微微张开,再被他味蕾反复剐蹭含吮。 太湿了,胸前好像流乳了,下体也止不住的淌着水,汤曼青被他吃得跪都跪不住。 可他就是傻乎乎地坐在那里干等,连掐她腰往下用力掼都不肯。 52ъlωχ.cом -- Ⓧdⓨвz.ⅭΘм 像是被主人拴住项圈的狗。 饶是有两个人的体液做润滑,近两个月不做,才吃下一颗冠顶,窄穴就已经被撑到极致。 汤曼青不用向下看也知道,穴口的粉色变成了半透的,原本肉乎乎的下体因为这种入侵的姿势,也像被掰开的熟桃,可怜兮兮地充着血。 很痒,从乳尖到耳畔,被厉骞舔过的地方都像有蚂蚁在啃,今天没有痛意可以让她的精神飘出身体做意识抽离,整个人都被圈在他怀里细细地吻和吮,只能用百分百的专注力感受着身体里鼎沸的情欲。 冷血烧开了,全身滚得发烫,心脏如雷鸣般鼓噪,腔肉更像是活物般,不停下贱地蠕动着含吮对方。 不想要这种指尖都发麻的感觉,太正常的性爱反而使她身体失控,好想快点结束。 汤曼青两瓣臀一缩一缩的,向下用力地跪,冠顶彻底破开腔肉,茎身立刻插进去半根。 厉骞不吸奶了,像是被主人拴住项圈的狗,只是贴着她抱紧她,呻吟得更厉害了,清隽的声线被砂纸打磨过,这短促不一的声音好像细碎的金铄,一颗颗着争先恐后地往她耳膜上掉。 汤曼青歪头,耳廓热得发胀,想捂住他嘴巴,手掌刚一碰到他薄薄的红唇,他却突然启唇含住她的手指。 牙齿好好收着,好像女人给男人口交那样一下下裹。 一指,两指,舌尖像顽鱼,不停在她指缝里滑走,汤曼青朦朦胧胧地看着他柔软的口腔和柔软的态度,疑心这张嘴怎么会这么好欺负? 明明是可以用言语当利剑穿透自己的程度,也是会反复在自己隐秘位置留下血牙印的程度,鬼使神差的,女人被摆在权利的中心,也会有欺辱他人的欲望。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她像好色的低级男人,不等他来舔,便用力再入了一指,她手指本来就偏长,几乎都捅到他喉咙,指缝更是肆无忌惮地夹着他的舌根,听他呜咽,玩了一阵,干脆将他精致的嘴巴塞得合都合不拢留下涎水才满意。 舒一口气,戳够了他的嘴巴,汤曼青蜷起脚尖按着他的肩膀,完全令自己的身体坐下去。 那么大一根,她全都吃下去。 逼穴被填满,整个人都被烫得发晕,这种姿势,太深了,哪里是她来帮他,此刻她小腹微微凸起,下体被插到外翻,根本像是被吊起来炙烤的乳鸽。 膝盖彻底软了,小腹酸得像是浸了醋,他顶端抵在她最深处,像卡住了似的,好像还在一鼓一鼓地挺。 顾不上脸面了,汤曼青眼下只想快点弄射他,所以像只鲜活的鱼,上下扭动着腰肢狠命起伏。 翘臀上都是饱满鼓胀的肉,有回弹,每一次重重落在厉骞的腿根不到一秒,就再度迅速地抽离。每一次,她都要他直进直出,整根重重插入自己,再裹着他迅速跪起来抽出顶端。 狭小的空间内,做爱的声响好大,像鞭子抽肉,还带着“咕叽咕叽”的水声。 厉骞圈着她的腰肢,又要去捂她额角,生怕她动作激烈摔下去或磕上去,私心想好好感受一下那种包裹着他的,肉欲的形状,可对方不肯,一直在用腔肉,像交作业般狠狠夹弄他。 整根被温柔裹住的时间不长,便迅速再暴露在空气中,茎身油光水滑,冠顶甚,不停被穴口像鱼嘴般重复地吮套。 水渍浇下来,连他衣衫下的腹肌都湿了。 她太大力,伤口处被压得也蛮疼的,但也幸亏有伤口,厉骞没秒射,好歹扛了几分钟,嘴里一直在胡乱说着“慢点可不可以……” “哈啊……我有点奇怪!” 可他越叫停,汤曼青动作越快,两只滚圆的奶桃上下摇动都撞击出令他窒息的乳波,最后几下她捧着他的头,像飞鱼俯冲,用力将吻撞到他齿间。 肉鼓鼓的两只乳像心跳,在他胸膛被碾压得近乎停滞。 最后一点温存。 汤曼青缩着小腹前后绕圈,主动吮他的舌,捏着他的下颚渡给他一口津水。 他张嘴咽下了,整根性器终于落进软绵绵的圈套,他没泡过什么奢侈的雪山温泉,但估计在热水里看美景死掉也就是这种感觉吧。 尾椎都发麻,两只精囊硬得像石头。 一瞬间,他喟叹出声,掌心用力捏住她的两瓣臀,揉掐着射了她一穴。 -- Ⓧdⓨвz.ⅭΘм 我身上都让你弄臭了呀。 像是旷了许久,厉骞方才射出的东西又多又浓,几秒钟后还在不停抽搐,一股股地从挺动的性器中涌出。 小腹好胀,再混合着满当当的精液,汤曼青不等他疲软,便坐起来一点点抽离。 视线向下,因为方才有过亲密接触,厉骞心口软塌,没法控制自己不去往汤曼青的腿心处看。 可眼神一触到那些糜烂不堪的水渍,密实的睫根就有些颤,呼吸又开始急促得不行。 刚才汤曼青怎么样吞进去,此刻就怎么样将他的物件吐出来。 半勃的性器因为高潮后,稍微缩小一点,像松软掉的可爱法棍,一点点从窄穴内露出来。紫红眼里的颜色重新趋于没有攻击性的肉粉,顶端还是大的,被她腔肉裹得太紧,彻底被她松开前,还发出一声好暧昧的“啵唧”。 像是温柔的爱人在给他最后一个晚安吻。 没了插入的阴茎,内射后黏腻的白浊很快顺着两人交合的位置滴滴答答地流,西装口袋里的真丝手绢被厉骞忙不迭地抽出来。 他蹭一下,月白提花上就多一道深色的水渍,可反复擦拭了许多下,她腿心的湿意好像越来越多,路程还未走完,颠簸的汽车压过路拱,他指尖不小心戳到一团软乎乎的肉,神经酥麻,下体又开始重新勃起了。 汤曼青撩起薄薄的眼皮带些不解地看了他一眼,平常她这位金主身体孱弱,虽然很爱跟她做这件事,但射精后通常中途是要休息个十几分钟的,有次吃了药,倒是硬得快,可后来几次射出来的都是水,连白牙都打颤。 但想着今天确实是喝了那种酒,于是多问了句:“还要吗?要不要回了翠山再接着做,这里头也没什么你爱的花样。干做也没意思。” 厉骞爱的花样很多,别墅里的地下室有一水儿的工具间,手拍,尼龙绳,眼罩,手铐,连揍她的鞭子都分门别类的贴着标签。 没有准时赴约是毛尾鞭的程度,如果多看别的男人一眼可能就要动用马鞭了。んǎǐτǎйɡsん⒰щù.ǐй(haitangshuwu.in) 汤曼青自然是不喜欢的,但胜在每次对方发泄完后,看着她肉体通红,面目就会柔软下来,厉骞躺在那张两个人交媾过无数次的床上,除了给她钱外,又很容易敞开心扉,和她聊聊自己的生活和工作。 前者汤曼青假装关心,但实际,她更在意的是后者。 今天除了赵甄晓,张安琪,还有秦通的两位律师外,剩下的几名隐形投资商的代理人,她并不认识。只要回到那张床,让厉骞彻底放松下来,她相信她还可以从他嘴里打探出更多有用的消息。 没想到温情多不过两秒就是锥心的痛,他没用,没让她舒服。 厉骞闻言手上的动作顿住,喉咙发酸,红唇抿着半天,才将自己的东西利落地收回西装裤内。 拉链重新系上,顶得要命,他表情却重新变得正常起来,温情的模样还是有,但不怎么餍足,眼里还透着点要死不过的冷淡劲儿,他玉兰双腮咬得挺紧,整理好自己,直接反手将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汤曼青身上。 把她挪到座位上,声音淡淡的,简明扼要地扭头告诉她:“你想,就马上搬出来,但我不会再过去那边了。” 好像还怕她听不懂,过了半晌,没等到她回答,厉骞又把头扭到窗子那头对着玻璃讲:“我现在不喜欢那些花样了。” 什么叫不喜欢那些花样了? 吃惯肉的狼会突然变成家狗?所以这王八蛋刚才是爽到还是没爽到?明明叫得好大声,跟磕了药一样。 余下车程汤曼青一直用余光瞅着车窗里背光的自己反复地问。 可饶是问了一万次,她这次心里也没什么答案,只有扑通扑通的慌,是彻底没底儿了。什么叫不会再过去那边,既然不想要她这个人,那今天不该跟她做,既然做了,何必又要她麻麻烦烦地搬出来? 车子确实不是去翠山的方向,也不是汤曼青知道的,厉骞任何一处隐形住宅,不到二十分钟绕进金融街,最终竟然是停在五星酒店门口。 厉骞轻车熟路地自己下了车,也不给她开门,远远地走到喷泉一侧去抽烟。 玻璃钢筋浇筑的顶上倾斜下一方摩挲的光影,厉骞一双眼是雪亮的,下半张脸则完全隐在昏暗中,只有唇间明明灭灭的烟丝,像盏小小的电子警示灯。 汤曼青隔着玻璃被他盯着,倒不是多害怕,但还是犹豫着。 想死的人不怕痛,只怕温柔拿来做陷阱。今晚厉骞给她身体的感觉很不对劲。 手捏在银色的内拉手上,指甲抠得发红,高秘书已经率先跟下去,厉骞和他交流一阵便转身往大堂的方向走,眼看就要错失良机,她突然转过头问司机:“老赵,最近他一直带人来这边住吗?” 司机白手套挠了挠头,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有些忌惮外面的厉总,但也知道汤小姐跟老板的日子久了,以为她只是闹别扭争风吃醋,于是本着劝和的态度,就多讲了一嘴,“是住这儿,但没带过女人啊汤小姐。倒是和几位男士谈公务。” 司机还没讲完,后车座已经空了,高秘书正准备叫司机送汤曼青回翠山,可她人跑得比兔子还快,厉骞刚扯开大厅的玻璃门,就被后面的汤曼青抱住了右胳膊。 他呼吸一滞,汤曼青已经把小脑瓜靠在了他的肩膀上。 声音嗲嗲的,也不管旁边有过路的客人,皱着鼻尖儿冲他亲密地埋怨:“我身上都让你弄臭了呀,先上去洗个澡再说。” -- 那我一辈子不结婚。 主卧嵌着快半透明的毛玻璃,上面正淅淅沥沥地淋着雨。 氤氲的雾气里,汤曼青正弯腰翘臀将自己身上的裙子扯下来,动作像色情表演。 说实话,厉骞有点不敢相信里面的人真的跟着他上来了,在这里,在酒店的套房里,她竟然和他呆在一个空间里,可能还要和他在一张床上过夜。 明明刚才她还说着跟自己干做没意思。 扯了领带发着呆,厉骞一开始是岔开腿坐在床上,后来又突然站起来,疑心这些都是幻觉。可他明明已经吃了很久的药。 想推门进去看看她还在不在,可脚步没挪几下,又惊醒般回过头抚平床单的印子,再后来他愣了一阵,瞥到自己小指旁还沾着一块桃红色的口脂,终于红着脸像个害羞的精神病人钻进了隔壁书房里。 不止是厉骞觉得不可思议,浴室里汤曼青对着镜子搓洗了许久,将全身都洗得发红,可那种莫名其妙的痒意还是黏着她。 有哪里不对劲,可她说不上来。 思绪飘到下午邵丽说的那起黑帮火拼事件,可思来想去,她想不出一起争夺地盘的事件,为什么会让厉骞变得这么陌生。 除非,当时受伤的是他本人。 从浴室慢腾腾地出来,汤曼青已经吹干了头发,唤了几声“阿骞”并没有人答应。 她没在主卧看到厉骞,就绕到西侧的次卧去找。 酒店房间被收拾得很干净,连毛巾都只动了一条,司机没骗她,这里确实没有任何女人来过的痕迹。 汤曼青仔细注意着房间里的蛛丝马迹,连中岛上插着的几张名片都一一背下来,顺便从冰箱里翻出一瓶冰水捏在手里。 套间的书房是半开放式的,就夹在主卧和次卧中间,她再次路过时瞥到桌上锁了屏幕的电脑,拧着手里的瓶盖,刚要探头往里入,就被后面突然出现的厉骞拉住手腕。 刚才还空无一人的走廊里突然被挤得满当当的,灰色的长绒地毯上,厉骞连脚步声都没有,汤曼青被他吓得一机灵,手里的水砸在地上,立刻回头皱眉拧了他胸口一下。 “就知道吓我!” 厉骞头发还湿着,看样子应该只是简单冲了一下,身上却一丝不苟的又换上了长袖睡衣。他眼里浮动着暗色的光,略过她翕动的鼻尖儿看向自己的电脑,随后又若无其事地蹲下去将替她瓶水捡了起来。 过紧的瓶盖在他手里一下就拧开,塑料圈断裂“啪”的一声,随后搁进她手里。 汤曼青掩饰着表情喝了一口水,毕竟是刚欢好过的一对男女,该亲亲热热的,于是又垫着脚来吻他的脸,面上都是小女儿态的醋意:“怎么会想到来住酒店,人多眼杂,也不方便。我还以为最近你都在普渡寺躲我。” 普渡寺西巷有厉家老两口前几年给厉骞预备好的婚房,地理位置也最靠近张安琪下榻的文华东方,住那儿,怎么想着都是更容易和前女友培养感情的选择。 厉骞接了她的吻,手掌搂着汤曼青的腰,慢慢上移道她的手腕摩挲了几下,答得也很平常心:“八字还没有一撇,这儿就挺好,见自己人也方便。你要是不喜欢见他们,我也可以约出去谈。” 张安琪是外人的意思,她汤曼青,显然是比自己人还近的关系。 这种讨人欢心的话厉骞向来会说。 “谈你们的呗,我能有什么不喜欢呀。反正也听不懂。”汤曼青闻言也笑眯眯的,要把蠢蛋情人的人设演活了,话到嘴边上又转了个圈儿咕哝了一句:“就知道哄我,要是我不喜欢的你都不做,那你这辈子干脆也别结婚啦。” “咱们俩就这么有一天没一天的混着,直到你老了干不动我。” 以往汤曼青很少有恃宠而骄说这种胡话的机会,可今天厉骞确实给她放了很大的绿灯,他甚至也没有挑眉露出什么讽刺的表情,只是看着她颇认真地讲了一句:“那我一辈子不结婚。” 廉价的承诺好不值钱,怎么会一辈子不去结婚?听说过夫妻间白头偕老成佳话的,没听过金主和情人生生世世永不离的。 尤其这话从厉骞嘴里讲出来就更可笑了不是? 汤曼青轻浮地捂着嘴笑,厉骞则抿着唇一把将她抗到肩头。 天旋地转,手里的冷水浇了一地,还没有来得尖叫,汤曼青就被他按着躺倒在白色的被褥上。 浴袍被解开,双腿被大掌分开,她像只绵绵的羔羊盯着天花板上一块小小的污渍等待着被凶手开膛破肚,可对方没爬上来悬在她上空,听着悉悉索索的声响,反倒好像是跪了下去。 汤曼青刚仰头,用胳肘撑着自己去看他的动作,腿窝被软发蹭出沙沙的落叶声,已经有一条火热的舌头像蛇般从她下体直直钻了进去。 ρδ壹8κàň.cδм(po18kan.com) -- 很想让人凑上去舔一舔。 汤曼青咬着唇,中弹一样倒下去。 视角从鸟瞰拉到走廊横切,如果此刻有观众站在卧室门口向内窥探,不需要过分探头,便能看到这样一副活色生香的画面。 少女般白腻幼滑的两条长腿又直又细,正被男人冷白的手指掐住脚踝,用力摆成M形搭在床沿。而被迫敞开的腿心虽然被男人的跪姿挡住,但只是听着耳畔的湿音就知道应该已经流了很多汁,正地上的男人吞果肉似的大口吮吸吞咽。 空气中泛起的甜腥和色情意味太重,没有两分钟,两条赤裸的白腿便开始用力难耐地扭,脚腕微微发红着从掌心挣脱,臀肉也不断变换着形状,在床单上下摩挲出深色的褶皱。 浴袍彻底从身上滑落,少女像刚破壳的甜荔枝,整身白肉中微微泛着珠光的粉,露水玫瑰般洇着细密的水珠。 汗渍沁出来,从耳畔滑到锁骨,也从小腹滑到臀沟,很想让人凑上去舔一舔,那汗到底是什么滋味。 “啪嗒”,瓷白脚掌不堪重负,终于从床沿掉落,没有支撑力,花苞似的脚趾便摇摇晃晃地悬在地毯上,可还没荡漾出什么弧度,一把就被男人大力捞起来搭在自己的肩膀。 她侧脸埋在海藻般的黑发里,越扭耳根越红,身体怎么没有逃离半分,反倒是把自己不停送进男人的口腔里。 负距离接触的地方看不到,观众不知道男人用隐晦的面目对床上人做了什么,少女突然弓起腰肢像杜鹃悲鸣啼叫,你终于看清了那张脸,那不是少女式的脸。 十九岁的汤曼青是纯洁的,透明的,是在舞台上大放异彩的天才少女。 可那是一张沉湎在情欲里,连眉梢睫根都在动情的脸。 那是汤曼青如今二十二岁的脸。 汤曼青哆嗦着喷了一次水,又绵绵地倒在了床上。 厉骞自己也没好到哪里去,吞下肚子的东西像是春药,让他下腹烧得滚烫,眼角通红。 他吞得够卖力,舌尖戳刺的同时还记得照顾上方小小的阴蒂,可一轮结束下巴同喉结还是湿了,胸口的睡衣更是画了一幅抽象派的喷墨图。 拉开一点距离,他又开始吻她的腿根,声音是闷的,隔着层水,他等了一会儿才将她腿放平搂在胸前,像小孩子那样趴跪在床边,下巴压进柔软的床单。 刀削似的下颚线被隐去了,所以整张漂亮的脸显得很无害,厉骞就用这一双灼热的眸看着她问:“现在有意思了吗?” “你都喷水了。可别说我干做。我会的还很多,我能让你舒服。” 会的等于刚学会的,厉骞打心底里要感谢万能的互联网,能让他在十分钟内现学现卖。 汤曼青额头还烧着,水光潋滟的眸子斜了他一眼,真觉得他是脑子坏掉了,今天只会说些傻话。 手像藤蔓搂住他的脖子,指尖下移扯开他胸前的纽扣。 舒服是真的,所以人在被满足后才会尤为柔软,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面上的表情有多像只被伺候好的桀骜的猫,眼角挑着,嘴唇嘟着,连小鼻尖儿都放松的舒展着。如果有尾巴,应该在左右摇动了吧。 “是吗?还能怎么叫我舒服,不如你细说说。” 睡衣被两人合力扯掉扔下了床,厉骞终于正式在她面前全身赤裸着,头顶的射灯打下来,不仅点亮床具,更显的他一身肌肉线条紧绷得过分,下身资本实在过硬。 可这些“行走的男性荷尔蒙”因素通通没有抓住汤曼青的眼球,她在找不同,对雷同没兴趣,第一眼看到的竟然是他左胸口下方狰狞的伤口。 爆破形的边缘,像超大号的烫伤。 他人本来肤色就白,那伤口好像一片纯白的画布上,被人用力拿剪刀戳了个大洞。黑红之中还夹杂着粉色新生的肉,看着令人神经发都痛。 注意到她的视线,厉骞捂着自己的伤处,立刻回手将床头的灯关了。 空间昏暗下来,汤曼青重新被他捧宝贝似的抱着,吻又落下来了,像羽毛飘到湖心,激起阵阵涟漪。 “吓到你了?别看,现在还在愈合,不能做那些修复手术。” 厉骞吻落在她胸口,像是直接捏住她心脏,汤曼青尽量控制着自己的嗓音,她侧身躺在床上,虽然猜测到厉骞在韶城出了事,但脑中还在想象更坏的事情。 她抱住他的肩膀,主动分开双腿圈着他的腰际,避免用腿撞击到他的伤口。 声音有些干巴巴的,像是例行检查,“怎么会受伤?你前些日子不是回韶城去祭祖的?” 这一次厉骞先用手指摸准了她的位置,揉了一阵才挺着自己慢慢进入,撑开她的时候,他哑着声音道:“除了祭祖,还有些别的生意要在云城谈。但消息走漏了,我去的时候没见到对方,而是早就被人提前部署了。后来查过,黑帮,买凶来杀我的,几路人都有,还有蓟城的警方。” 下体彻底被捅开了,软烂窄穴好像倒扣的牡丹,连被褶皱包裹的肉珠都勃起了,红玛瑙一样缀在媚红的阴户上,汤曼青真的一点都不痛,甚至还很爽,可身体上这种满胀的爽意很快就被刺骨的寒意代替了。 因为厉骞一边在昏暗中耸腰抽插,一边抱着她的肩膀喘息着问:“你说奇不奇怪?可去云城这件事我只和你说过呀。” 免广告app下载: -- Χτfгⓔⓔ壹.cΟм 偏爱也是一样。 “伤口距离内脏只有几厘米,如果凶手再偏那么一点点,我早就没命了。” “当时真的流了好多血,两个人架都架不起来,幸亏西装是黑色,不然可能都会变成血衣。”厉骞说着说着突然笑了一声,精致的唇凑到她耳畔,轻声问:“我当时躺在病床上,以为自己要死了,脑子里突然冒出一个想法。” “你流了血我也流了血,我们之间的事,是不是总算可以扯平了?” 后面的话都模糊,汤曼青从“蓟城警方”那几个字开始,就开始间接性的耳鸣,厉骞知道蓟城警方一直在盯着他,他竟然什么都知道。所以他也知道是自己背叛了他吗? 圈套,这问题一定是圈套! 厉骞不会对背叛自己的人心慈手软,如果他知道是她,她怎么可能活到现在。 着急否定是错,开口求饶更是大错特错,他不过是在试探她。 汤曼青后背惊出一身冷汗,高速运转的头脑让她微微缺氧,饶是大口呼吸,身体还是让人紧绷的要命。 “啊!”方才被插入过的穴口还微微红肿着,他拔出去半根再喂她吃进去,软肉近乎痉挛着抽搐,水渍被挤出来,她忍不住要短促尖叫。 汤曼青指甲掐着厉骞的肩膀,断断续续地哭:“什么云城?你每天说的事情那么多,我怎么都记得住。” “你的行程我不是还要问过高秘书才知道?今晚也是我跟本不知道你受伤……你都不肯和我说……” “如果……”如果男人勃起下体是种刑具,那就能解释眼下汤曼青感觉到的锥心,话被撞成碎片,她在快感中找理智,还是执拗地仰头,情意绵绵地望着他哽咽:“你肯告诉我的话,无论你在哪里,我都要去照顾你的。我怎么舍得你痛……”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我们都不要再说以前的事了,都过去了。重要的是现在,好不好?” 裹着蜜糖的话,砒霜也能叫人甘之如饴,汤曼青装糊涂之余还要抛出一个替死鬼。 今晚提前下班的高秘书完全没想到自己躲过一劫又被射中暗箭,正在几条街之外的公寓对着镜子打了个喷嚏。 套房的主卧内,凉凉的汗凝在白玉凝脂上,手感太细腻,一摸上去就难以割舍,厉骞手掌顺着她两片薄薄的蝴蝶骨爱不释手地反复地温,用自己体温烤热了她的身子,才哼一声开始重新耸腰。 入穴的声音黏黏腻腻,汤曼青在强烈的撞击中已经近乎晕眩,巧舌如簧没了,只剩下一声赛过一声的呻吟。 不确定的恐惧感令她好敏感,下体一缩一缩地吸着他。 昏暗的房间内像有劲风吹过,她两腿就是无力抖动的船帆。 赚足了悬念,厉骞终于开口,“好紧啊。”不同于方才在车里,现在水好似越来越少,厉骞被绞得难受,指尖摸下去,一点点抚摸她隆起的小腹,再揉弄小巧的乳尖,鼻息像只吭哧吭哧的香猪,埋在她唇上舔了几口,才软下口气说:“知道了,不是你,我信的,放松点好不好,我想多做会儿。” “你夹的我都拔不出来了。不会阳痿,但会早泄。” 两腿敞开成献祭的姿势,汤曼青牵引他大掌握住自己的膝盖用力向两边压下去,垂眸合着薄薄透透的眼,鼻息间的空气重新丰盈起来,汤曼青抬头吻住他的唇。 舌尖搅动,相濡以沫,像真的情侣。 一吻结束,湿意回到她身体里,也许她和厉骞都够幸运,又都逃过一劫。 只是心脏怎么像被细线悬着,好像熟透的果子,在风中摇摇晃晃,只要掉下去,随时都会被磕得稀烂。 就像他身上那片可怖的伤口,明明在提醒她。 命运向来公平,幸运被给予多少,就会照价被收回多少,偏爱也是一样。 -- 台风即将登陆,噩梦也懂写实。 凌晨时分主卧内的床单上湿到完全睡不了人,汤曼青高潮了不止两叁次,射出的东西把她穴内都填满了,喷出来的自然也不少。 最后一轮结束,指尖都乏力,由着厉骞抱她搁进充满热水的浴缸里随意清洗。 次卧床会小一点,但也更方便两个人稍微侧身,便能紧紧抱在一起。 同一种贵价沐浴的气息,无花果的甜腻之中又带点檀香的苦,以往确实没觉得有什么特殊,但只要是从汤曼青皮肤里散发出来的,充斥进鼻息内,就是令厉骞着迷般心安。 不记得有多久没有睡过这种不靠安眠药就能深眠的夜,香气幽幽钻进他的肺里,一闭上眼睛,浓厚的困意就似雾气从远山上翻涌出来将厉骞淹没。 噩梦中,他正在昏暗中奋力狂奔,好像逃出疯人院的患者,不敢眨眼,即便树杈划烂他的脸颊。后面有烂掉的回忆在追他! 干涩的空气让他的眼睛流泪了,太痛了,痛得要死了,比那天被射击了还要痛,可跑了这么久,即将到达荒芜的边沿,只是终于忍不住用手抹了一下眼皮而已,他身体下坠,又回到了人生中第一个曾经拥有过的家。 玫瑰色的窗帘飘动着,空气外都是潮湿的尘土气。 台风即将登陆,噩梦也懂写实。 这是十几年前,韶城内无论农村县城,大小学校全部因为天气状况提前停课的那一天。 十叁岁的男孩看起来都没怎么发育,脑袋大大,身子却小小,嶙峋的胳膊上拎着几只绿色的塑料袋,里面装着豆腐,鲫鱼,还有一把被卖菜阿婆施舍来的不大新鲜的蔬菜。 一张脸倒是漂亮,单挂着几道淤青,正在用脖子上拴着的黄铜钥匙捅开破破烂烂的木门。 今天是少年的生日,虽然久病床塌的母亲不会记得,但小寿星还是想为她做顿好吃的哄她开心。 学校品德课的老师最近在讲亲情和家庭,也总是对他们说:孩子的出生日,是母亲的受难日。 真正应该被慰藉的,是母亲的勇敢和伟大,他们做子女的,都不该总是淘气不去听话,这样会伤妈妈的心。 但老师不知道,坐在后排的少年从来不敢去伤妈妈的心,他只会为妈妈夜夜咬着指甲流泪。 在厨房里忙碌了半天,少年端出了一道青菜和鱼汤,米饭盛在不锈钢的小碗里,随后放进托盘端被稚嫩的小手端进卧室。 鱼和豆腐都洗净煎过,事先尝过几次才敢慢慢调味,所以鱼汤还算可口。 卧室内的谢芸芸是在厉骞小学四年级时患上肾病的,一开始只是诊断为肾炎,但因为生活捉襟见肘,家中除了厉骞上补习班的钱,没有多余的积蓄给她去看病,而耽误了最佳的治疗时间,半年后她很快就发展成重度尿毒症,需要透析才能维持生命。 搬回韶城小镇来的这十叁年里,谢芸芸一直是镇上有名的单身母亲,她工作的私人纺织厂在她生病后,可怜她没有医疗保障,也曾几次给她募捐过少量钱财。 但随着病情的逐渐恶化,她不能起床自理,渐渐地,会主动过来照顾这对孤儿寡母的好心人也变得越来越少。 海绵垫与木板床上被挖了一个大洞,下头放着接屎尿的塑料桶和沙土,最后那两年里,无论春夏秋冬,谢芸芸都赤裸下半身盖着一床发臭的棉被在卧室里叫骂着,愤怒着,摔打着手边一切可以摸得到的东西。 这就是照进贫穷少年童年的现实,比苟延残喘的垃圾狗还不如。 每天都希望可以有神可以来救救他们。 当然,直到十叁岁生日那天,他如愿得到了新的生活,也开始了新一轮的噩梦。 窗外的风还在呼啸,玻璃开始发出吱吱的动静。 小桌板被少年支起来,随后利落地拎着尿桶去厕所冲洗,等到他再走进屋里,谢芸芸已经从昏睡中醒过来,并且自己用床头的遥控器打开了窗边的电视机。 那天的谢芸芸看起来精神状态特别好,虽然脸上的胶原蛋白已经全部流失,暴露着青筋的手上还插着粗粗的滞留针,但她一直在冲厉骞微笑着,还特别温柔的伸手过来抚摸了他被热油烫红的手背。 爱怜地埋怨儿子怎么不小心一点。 一点也不像那些一周来一次送药剂的护工说的,是个将死之人,是个恶毒的病人。 摆好了碗筷,厉骞翘起唇珠一点点吹凉鱼汤,随后喂进母亲的嘴里,喝了几口,谢芸芸就咽不下去了,招呼他不用管自己快点吃饱。 小孩毕竟是小孩,天生是亲近父母的,厉骞好开怀自己今天做了件好事,一直在咧嘴冲着母亲傻笑,其实他在学校因为家庭状况一直被人欺负,但还要一边吃一边胡编着学校的趣事。 他说自己是孩子王,大家和老师都喜欢他。 可对面谢芸芸像是没听到,也不在乎,突然转头自顾自地打断他:“阿骞,知道吗?今天你爸爸的手下来电话了,他说,他要接我们去国外生活了。我说的没错,他还是爱我的。我终于等到了这天,我这些年恨着他躲在这里,他一定找我找的很辛苦,其实一切都是命运的误会。” “我终究是错怪他。” 厉骞以往最害怕听到母亲讲“厉家”的事,因为甜蜜往事讲不到几句,她就会开始歇斯底里地殴打自己。 她会说自己的父亲骗了她,害了她,夺走了她的初夜。又讲父亲连同他的妻子是怎么处心积虑,抢走了她的孩子,甚至她难产后都没有医生,让她一个人在荒无人烟的地方慢慢等死。 可她明明没有死掉,而且自己还好好的跟在她身边长大,怎么会被抢走呢? 到底哪句是真,哪句是假,从记事起听了太多,厉骞已经分不清了。他只知道母亲后来病了,不仅身体病了,头脑也是,病人的话他都不该太当真。 但凡只要她打骂过自己会睡得香一点,他都觉得自己身上的伤口有意义。 对着病床一听到“父亲”俩个字,少年嘴里的饭突然不香了,厉骞刚搁下勺子要抱着碗筷躲出去,就被谢芸芸掐住了耳朵。 其实不疼,甚至她都没力,但更像是小动物受到惊吓后的一种触电假死反应,他习惯被监护人殴打,那就逃也逃不了,何况,这是他相依为命的阿妈。 阿妈以前很漂亮,是纺织厂的厂花,追她的人很多。 可她为了抚养自己将这些人全都拒之门外,可现在因为生病,脸上那几两肉都没有了,没有人肯再来喜欢她了,她每天都那么痛苦,她每天都在埋怨。 厉骞对这样的阿妈根本没办法反抗的能力,哆嗦着眼睫靠过去,脸上倒是没有落下什么巴掌拳头亦或是燃烧的烟头。 谢芸芸当天其实也根本没有力气对他实施暴力,她还哪里抽的动烟? 只是埋在他颈边大哭,眼泪不要钱的从眼眶里流出来,她把干瘪腐臭的嘴唇凑到儿子的耳畔凄惨地求:“可是阿骞,我不敢让他看到我的样子。我现在又老又丑,你看我像个怪物,让我这样子去见他比叫我死还难受。你帮我,乖宝,崽崽,你救救阿妈。” “阿妈现在只剩下你了。只有你了。只有你能帮我。” 追更:fυщёńん.cōм(fuwenh.com) -- 心脏像地震。 谢芸芸的话颠叁倒四,完全没有逻辑,但少年听懂了。 “怎,怎么救?”两只漂亮的狐眼通红,厉骞狐疑地看着母亲,他当然愿意救她,他这辈子只有她一个亲人,甚至常常偷偷在想,愿意自己去死换阿妈恢复健康。 谢芸芸又笑起来,她很满意儿子的反应,眼角流动着瑰丽的光,温温柔柔地在他耳边说了最后一句话。 顶多五分钟,右手边的病床上就彻底没有声音了。 这还不是噩梦中最为恐怖的画面,因为少年还心存希望。 十叁岁的厉骞坐在病床旁边,按照谢芸芸的吩咐,眼睛死死地盯着弧形额电视屏幕,右手则用力按着止痛药剂的红色按钮。 用的力气太大,手背上的小水泡看起来都要爆掉。 当天电视屏幕在演奏一场远在蓟城的儿童音乐会,弹奏钢琴的小姑娘姓汤,碰巧是鱼汤的“汤”,小姑娘看起来比他要娇贵的多,长长的卷发上系着纯白的蝴蝶结,被主持人称为钢琴天才,但看起来比营养不良的他还要矮上不少。 这就是天才生活的世界吗? 电视屏那么近,可他却觉得那里面的东西都好不真实。 那个小女孩永远也不可能存在于少年所处的生活中。 耳边是悠扬的钢琴曲,指尖灵动轻快的敲击,十叁岁的少年竟然听出伤心的感觉,该开心的,他救了阿妈,可眼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流,掉进大张着的嘴巴里苦得不像样。 那天厉骞按照母亲的要求,转过头不去看她,帮她结束了她短暂又潦草的一生。 可是等到整场演奏会都结束,小姑娘弯腰对着观众谢幕,门外传来陌生人的叩门声,厉骞才忍不住回头,却没看到母亲像她所说的那样重新活过来。 这才是噩梦中最为让人发疯的地方,谢芸芸的脸蒙上了一层灰度,好像上帝突然在她脸上撤走了光,于是她变成了一具毫无生气的尸体。 狰狞的嘴角近乎裂开,她笑得像是恐怖电影中的杀人小丑。 厉骞用力扑上去摇晃她,可她没有醒过来,那双眼睛直直地瞪着走廊,死都不肯瞑目。 但是她分明告诉了他,“只要死掉,阿妈的人生就可以重新来过。一切都还有的选。我们都可以有的选。” 噩梦里的那时的厉骞还不知道,谢芸芸对他讲过的,关于厉家的疯言疯语都是真的,但唯独他这个儿子是假的。 他自始至终是个情感的替代品,这世界上本来已经有了一个厉骞,他的命是捡得,名字也是偷来的,所以谢芸芸才能做到那么残酷,为了从痛苦中解脱不惜撒恶毒的谎,让一个十叁岁的孩子亲手结束自己的生命。 噩梦做了许多次,最刻骨铭心的不过就是那句魔法一样的谎言,“只要死掉,人生就可以重新来过。” 这话多像会治愈厉骞这种烂人的童话,临终最佳台词都带着强烈的致幻作用。 被毁掉童年的人生总是缺少几块至关重要的拼图,比如乐观,比如向上,报废人像大修过得的旧车,除了被碾成废铁,更加没有感情上的自愈能力。他们很容易过度依赖别人,也更容易被人轻易伤害。 怎么会不想重新来过?一万次的想,所以后来在第二个家中绝望到选择自杀时,他都没有犹豫片刻。 以为习惯了这种静静流淌的梦,任它们流淌进血管里滴答滴答,但今天他意识一直半清醒,用力向所有的梦境嘶吼着“不要”。 床上的厉骞开始大力拧动眼球,梦话像胡乱咀嚼的剩饭,汗水像雨淋浸透他身体,挣扎了十几分钟,他终于如愿从梦里清醒过来,像溺水的人,伸手下意识胡乱去捞。 还好一下就抱住汤曼青的腰。 他今晚终于不是一个人,这里是彻夜灯火通明的酒店,也不是任何一个人关上房门就变得隐秘又可怖的家。 尽量平息癫狂的呼吸,怕旁边人觉察,黑暗中,厉骞近乎贪婪的,一眨不眨地看着汤曼青姣好的睡颜。 这是他“哥哥”厉骞的情人,现在,也是他“厉骞”的心上人。 次卧的遮光窗帘没有拉紧,一道月光从窗外找到进入房间的契机,坚持不懈的,将汤曼青的眼睫点亮。 厉骞伸手帮她遮住扰人梦境的东西,月光被隔断的一瞬,好像断掉的绳索,“汤曼青”叁个字像敲钟,在厉骞脑中嗡鸣。 老旧的记忆也会有新的变化,厉骞突然记起那电视机上出现过的演奏者名单。 是她,姓汤的小女孩竟然是她。 眼眶一下就烫了,冥冥之中大约有天意,可神又会眷顾他吗,怎么会给他这么厚的大礼? 厉骞捂着嘴喉头哽咽,汤曼青已经皱眉翻个身,彻底将脸颊贴在他的胸膛上。 心脏应该像地震吧,因为瞳孔已经缩成非人的样子,全世界没有任何人知道,凌晨四点钟,鸟都没醒,厉骞像鼻涕虫一样躲在自己的臭壳里,心里突然多了一个好微小的秘密。 这秘密好像微不足道,但太甜,很滋润,弥留在他心间,让他有了想要活下去的一点点希望。 也许他可以接着扮下去,只要他足够仔细,只要他不露马脚。他真的不要厉家的钱,他也从来不要厉家的名,可他竟然会顶着这个名头,想要汤曼青多看自己几眼。 只是这样而已,所有他为“父亲”接受过的繁琐的祛疤同整形手术都可以忽略不计。那些血肉模糊的刀口开了又合,都是有意义的。 小心翼翼地抽开自己的胳膊,厉骞下地时打赤脚,垫着脚尖,偷偷摸到门外,他不敢开灯,顶黑捡起自己贴身穿的衬衣,从内袋里摸出几片装在小密封袋内的药片。 对,要活下去,首先他要好好吃药,他不能在她面前失控发疯。 倒水,吃药,一气呵成,再蹑手蹑脚地走回房间来。 一片昏暗中,他拉紧窗帘,将汤曼青的被子仔细盖好,这才重新躺下去,像得到了冰淇淋的孩子闭上眼睛。 几秒钟后,厉骞呼吸逐渐平稳,而在旁边熟睡的汤曼青,突然在一片寂静中抬起了眼皮。 追更:fυщёńん.cōм(fuwenh.com) -- Χτfгⓔⓔ壹.cΟм 珠胎暗结 今晚蓟城之中不是只有汤曼青一个人在假寐,也不是只有厉骞一个人在发梦。 诺大冰冷的蓟城白天挤满了找生活的忙碌人,最适宜百鬼夜行。 六公里外东城的北河沿甲柒拾柒号内,厉母简芳洲正趁着床边的丈夫熟睡,用出了冷汗的手掌慢悠悠地撑着床沿,随后起身穿上拖鞋,用稍笨重一点的身形,径直走到庭院去吹风。 厉家正经的老宅是指早叁十多年前,在公主坟以西的炮司。 独栋的小二层别墅,面积远不如现在的豪宅大,外体建筑由国外设计师亲自操刀设计,所以很有种中西合璧的美感。 更是得益于地处当时高不可攀的军队大院,厉长平在世的父亲又贵为中将,无论春夏秋冬,那栋老房子内都有种特殊的味道,令每一个进出的人,腰杆子都挺得更直了。 简芳洲时至今日还记得,她第一次跟着当时的初恋男友厉长平走进那栋爬满捆石龙的小二楼时,已经顶着烈日,被门外的士兵盘问登记了许久,再踏进门见到一身军装的未来公公时,她整个人好像中暑,紧张得头晕目眩,几乎摔倒。 喝过茶,食过饭,再被厉长平用车子送出大院的时候,她周身还沾染着一种油墨混合着植物的气息,她用力嗅着,还在恍惚着问身边的爱人:“阿平,你是真的要娶我吗?我是在做梦吗?” 现在想来不怪当时二十岁的简芳洲受宠若惊,她那时不过是从韶城千里迢迢来蓟城念书的女学生,虽然在自己老家,她是小镇明珠,可厉长平是开国将军的儿子,生来就在蓟城大院里过生活,别人还在因为温饱问题倒腾粮票,他已经过上了不愁吃穿的日子。 更不要说他见过的女孩子,要姿色的,有电影明星,要学历的,有留学医生,可他偏偏在一次街角的邂逅中对自己一见钟情。 他说他喜欢她身上那种不染世事的纯劲儿,他喜欢她的干净。 确实不是做梦,因为梦一直没醒,恋爱不到半年,简芳洲就同厉长平办理了结婚证,并风风光光地住进了炮司的小二楼。 但也就是在那栋小二楼里,简芳洲的美梦最终变成了噩梦。 新婚伊始,两人蜜里调油,没太多考虑过小孩的问题,可无措施地过了两年的夫妻生活,直到简芳洲从大学毕业进入厉长平名下的房地产公司工作,她才意识到,他们夫妻需要去看看生育医生。 可也就是医生的诊断结果,让她开始了无穷无尽的惶恐。 先天性免疫性不孕,抗精子抗体。 简芳洲这辈子如果不经过药物调理,可能怀不上任何一个男性的孩子。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刚得到这个噩耗时,夫妻俩的心情犹如晴天霹雳,这可是人多口杂的军队大院,但凡她多出入医院几次,都会有闲言碎语。 更不要说不孕不育这种病,一旦开诚布公,太容易被人按头以往的生活不检点。一开始,简芳洲夜夜以泪洗面,可还好厉长平毕竟振作的比她要快,深思熟虑后很快告诉她即便没有孩子,他也会一样爱她如初。 再不行,两人可以领养一个孩子。 因为这件事,简芳洲更加依赖丈夫,偷偷吃药调理的同时,她主动按照厉长平的意愿辞去了在职的工作,专心在家调养身体,照顾一家上下的大小事。 但这种平缓的假象也没有掩盖多久,婚后第六年,厉长平的公司已经在国内风生水起,但家中的老父亲突然一病不起。 而父亲的临终愿望,是要看到他们厉家后继有人,血脉必须传承下去。 而简芳洲也找到机会,想要为社会做点事,领养一个临城大地震后的遗孤。 因为这件事,厉长平和父亲争论了几次,可他从小母亲走得早,一直与父亲相依为命,尤其面对生命开始倒计时的父亲,他没有办法紧紧为了爱妻顽强抵抗。 坏事当头,夫妻关系岌岌可危,几乎每天都在冷战,不仅是夜里一个人独眠的简芳洲,包括整个受到厉家恩惠的简家都像火烧了眉毛。 他们绝不可能让女儿丢了这个金龟婿,简芳洲没了厉长平就什么都没了。 不到两周,简芳洲的父母很快安排了一个远房穷亲戚家的女儿北上来给他们做代孕母,可简芳洲万万没想到,自己在感情中先低了头,吞下了骨气,可说好的有偿代孕,结款后人货两清,很快就发展成一桩夫妻间半公开的桃色出轨。 甚至谢芸芸以表妹的身份来到蓟城暂住,赴港的手续还没办完,就已经和厉长平在她的眼皮子底下珠胎暗结。 -- Χτfгⓔⓔ壹.cΟм 双眼猩红像暴徒。 从谢芸芸捏着早孕诊断单交给简芳洲的那一天起,小二楼内以往让简芳洲觉得舒适的气息全都变味儿了。以往她有多爱丈夫和丈夫带给她荣耀的家庭,后来就有多么厌恶那些个自命不凡的房间。 就连那里面终年不散的油墨味儿,都让她比真早孕还要做呕。 所以在厉长平提出将谢芸芸送到港城静养产子时,她第一个提出,自己要跟随“表妹”一同过去照顾。简芳洲愿意留下这个私生子,而且视为己出抚养,并且整整去戴着十个月的假肚子,在港城深居简出假扮孕妇以帮助厉家掩人耳目。 确实没想到她砸了所有书房内的花瓶后,转天就会这样配合,厉长平惊讶之余好像要和找回良知,幡然悔悟地告诉爱妻,自己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爱她已经深入骨血,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只相处过几十天的陌生女孩同她离婚? 只是太难了,他们的状况让他对婚姻绝望,让他以为自己已经失去她,所以才会转入她人怀抱。 就当这厉长平是真心悔悟吧,一个认定自己有缺陷的女人要在这种境况下依附着丈夫活下去,只能心甘情愿去做傻子。 何况谢芸芸生来命苦,无父无母,不过二十岁而已就要出来躺倒案板上卖掉子宫,简芳洲也知道,二十岁,那是个最容易受到金钱和感情蛊惑的年纪。 她不过是被年长又多金的男人欺骗。 如此这般安慰自己,说服自己。 可是在港城那几个月,简芳洲即便远离了厉家老宅,但那所房子里的鬼魂始终纠缠着她。 尤其是看到谢芸芸的肚子越来越大,面上也露出母性的光辉,看着她用手掌摸着肚皮跟孩子讲话,简芳洲心里无时无刻不在骂着最恶毒的字眼:婊子,贱货,母狗,如果可能,她想要将这个代替她怀了厉长平的女人千刀万剐。 忍了不知道多少个下地狱一样的日子,她终于在一日夜里得来了老天赐给她的良机。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谢芸芸竟然在预产期还未到之前破水早产。 厉长平日理万机,还没按照约定时间从蓟城动身赴港前来接应新生儿,诺大租来的浅水湾别墅内,就只有简芳洲,同根本不会讲中文的几个菲佣。 简芳洲人在一楼听着谢芸芸用力呻吟,根本没可能打电话给家庭医生或让佣人上去查看谢芸芸的情况,相反,她心脏狂跳,双眼猩红像暴徒,趁着谢芸芸在阵痛中扯断电话线,反锁她房门,随后捏着整串钥匙直接扔进楼下灌木。 整整一晚过去,房间里的谢芸芸一阵阵惨叫,而简芳洲就一动不动地坐在楼梯口盯着窗外的夜色。可谢芸芸的生命力就是那么顽强,她没在难产中死亡,反而是在次日阳光明媚的午后产下一个漂亮的男婴。 听到婴儿哭声,几个菲佣才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撞开房门,拿着热水和剪刀为孩子处理脐带。 简芳洲全身都在发抖,口唇惨白,她靠在门口看了一阵,这才平静地告诉佣人们,去打电话叫医生来给孩子检查身体,至于晕厥的谢芸芸已经等不及了,她要亲自带她去附近的医院急诊。 可就是这一趟医院后,等待厉长平再赶到时,并没有见到过谢芸芸。 家中的菲佣全部缄默其口,而简芳洲告诉丈夫,在自己带着谢芸芸去医院的路上出了一场车祸,非常不幸,谢芸芸这个可怜的小姑娘没能挺过来,看来是生来命苦。 没有车祸记录,卧门上的锁还是新的,至于那几个菲佣,不需要调查都知道每人得到一笔很大的奖金。 可绕是这样,简芳洲料定厉长平不会刨根问底,而厉长平确实眼睛也没眨一下,只是从她怀里非常自然地接过孩子,逗弄了半晌,抬起脸时温柔地冲她笑了一下,告诉她:“孩子长得真像你。你这是十个月辛苦了,咱们一家叁口这就可以回去了。爸爸要等不及了。” 往事讲到这里应该是个圆满的结局,厉家得到了自己的血脉,而简芳洲成为了一个母亲,可千不该,万不该,厉长平不该把孩子的名字定为厉骞。 因为简芳洲知道,这是谢芸芸记在笔记本上,她给自己未来儿子起下的名字。 追更:) -- 月光的照耀下,尤其亭亭玉立。 这二十几年来,厉长平从父亲死后渐渐脱离炮司,夫妻俩也从军队大院搬出来在商界混得风生水起,“厉宅”越换越气派,简芳洲在家几乎是养尊处优,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甚至厉长平也乐得扶持她的娘家,在韶城,光是凭着厉太太的名头,简家都已经成了独霸一方的地头蛇。 可简芳洲在内心深处仍然意难平。 甚至她不止一次发自内心的后悔过,她不后悔亲自处理了破坏自己婚姻的第叁者,她只是后悔,她不该出于好奇,在烧掉谢芸芸的日记本之前,曾经翻开来一页页研读。 那里头记载的甜言蜜语,是厉长平曾经对自己说过的,那里头记载的少女心事,是她曾经依样感受过的。 外界传言没错,厉长平确实宠爱妻子,他真的说到做到,这辈子只爱简芳洲一个人。 只不过,他终其一生在追求的,都是年轻的,干净的,不谙世事的那个“简芳洲”。 所以,他的生活中,就出现了无数个“简芳洲”的替代品。可偏偏简芳洲自己,没办法把吃到肚子里的岁月照样吐出来。 她老了,她磨心,她从精神到外貌都没办法永葆青春,如今只能看着一个个“自己”层出不穷。几十年过去,但那些不同时代的少女好似都不曾成长,她们会被一样多金多情的男人蛊惑,做着情人转正的美梦,先后爬上厉长平的床。 暗中处理掉一个,永远还有下一个。 不仅在国内,还有安排到国外的。 夜风徐徐,庭院内种着几株别致的枇杷树,在月光的照耀下,尤其亭亭玉立。 简芳洲突然有些冷,刚抱紧胳膊想要转身,就有一件长到脚面的开衫将她全身都尽数裹住。 羊绒的材质软糯温暖,而且厉长平本就高大,还伸出长臂将她整个人都圈在怀里。 简芳洲靠在丈夫的臂弯里一起抬头看着月亮,可身上怎么也暖和不起来,尤其是丈夫的双手正隔着睡裙在一点点抚摸她稍微隆起的肚子。 那里面装着一个不足五月的胚胎,是她和他的结晶。 多可笑,因为不孕而被迫抚养了没有血缘关系的厉骞整整二十多年,可等到厉骞毕业后继承家业,取代厉长平指日可待,简芳洲却在五十五快要绝经的“高龄”突然自然怀孕了。 叫她怎么能不对命运不忿,对往事感到不公? 她现在也有了自己的孩子,一个母亲始终是要为自己的血脉做打算的,这是写在基因里的。 略浮肿的手指搭着身后厉长平的手腕阻止他,简芳洲侧目轻描淡写:“最近财团的事怎么样?他,处理的得心应手吗?有没有给你找麻烦?” “他”是指厉长平瞒着她放在德国十几年的养子,要不是四年前私家侦探将厉长平于德国再次出轨的证据放在她面前,顺带调查了一遍厉长平在德国不动产的明细,她举着偷拍来的照片几乎不敢相信,谢芸芸当年大难不死,在港城做妓女活命那半年捡来的孩子竟然和厉骞会那么相像。 世界上真的有“盗版”的人,不仅样貌神思,这个贱女人竟然还痴心妄想,也把孩子取名为厉骞悉心抚养。 谢芸芸自己倒是于孩子户口本上十叁岁的假年纪死亡,但从那以后,这个孩子竟然被厉长平资助着,一直藏在德国汉诺威市郊的一栋别墅内进行家庭式教学。 得知消息的一年先后,别墅内就发生了两起自杀事件。 一开始是那孩子的手续上的领养人,叁十多岁的女人,吞了整整一瓶安眠药,听说死后一周才被人发现,已经肿成了半人高,第二起就是那个孩子,继母死后精神状态不稳定,自杀未遂送去医院后被强制住院了半年,电击,药物甚至臆想严重时还被庸医们考虑过脑叶切除。 也是从那时候开始,厉长平似乎是终于服老,心收回家里了,不常外出,也准备好将手里所有的资源都放给儿子。 这意味着厉家的独子需要开始涉足地下产业,但与黑帮交涉,无论好坏,每一分每一秒都暗藏杀机,江湖儿女的鸿门宴,走进去喝茶,但没命走出来也是常态。 于是厉长平就此为儿子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 那个孩子的命本来就是厉家救回来的,何况他本就没有活下去的意志,最好的作用,不就是做个厉骞的替死鬼吗? 只要用钱,厉家人真的可以买来新的生命,整容科技如今这么发达,何况身高相仿,面容神似,几十次大大小小的手术,也足够将那个孩子塑造的和厉骞一模一样了。 手术应该是疼的吧,尤其一年前回国后,那个孩子还要代替厉家人面对那么多次危险的死里逃生,甚至去年初还替厉骞去了一趟金叁角和通缉犯过账,回来时整个人都像风干的腊肉,后背全是血口。 不过对于他人的苦痛,厉长平向来不会感同身受,厉骞不也是一样吗? 简芳洲养了他这么多年,可他对她好像完全没有感情,尤其是后来在德国见到了那个孩子,得知自己生母不是她后,更是连面露削讥,“妈”也不叫了,好像每一个眼神都是一把刀插向她胸口。 难以想象,如果自己生下孩子百年之后,他又会怎么对待自己的宝贝。 不怪她得知自己怀孕后几乎夜不能寐。 厉家人的冷血也许根本不是遗传,这么久的耳濡目染,她一介女流竟然也变得生杀果断了,只是这一次杀厉骞要比第一次费力,那时他还是个谢芸芸肚子里的婴儿,可这一次,他已然是个具有缜密心思的成年人了。 但厉太太也不差,那时候她还年轻,害怕背上人命吓得发抖,现在,她知道自己和厉家的利益绑在一处,除了肚子里的骨头便什么也不怕。 计划了足月,厉太太咬着牙花光了手中大半积蓄,才买通厉长平身边的人替自己踩好点,并在云城两个厉骞短暂见面便分道扬镳的那辆悍马上,做了手脚。 回忆至此,简芳洲眼前已经有车子在盘山公路上因为刹车失灵驶出悬崖的画面,她竟然有些开怀,嘴角上扬。但捂着嘴,声音是哭腔的,像那天得知“儿子”死亡的消息一样,她哭着对丈夫说:“阿平,阿骞已经没了,我们绝不能再失去这个孩子了。” 厉长平闻言也在思索什么,垂首望着妻子眼角的褶皱,眸光变换几许,回到她肚皮上时又变成了温柔。 他用仍然健壮的胳膊拦着她的肩膀将她送回客厅,从佣人手里接过热牛奶,递给她时口气不容拒绝,“事情进展得很顺利,不要担心,事成之后,我对他自有打算。” “还是那句话,阿骞的事情到现在也没查清楚,而且当天码头也有火拼,为了这笔钱我们要小心再小心。不是我多疑!但对于简家,必须保口如瓶。这是我们留给孩子的最后一笔保命钱!你也不想稀里糊涂地给别人做了嫁衣吧?” “关键时刻,谁也不能轻信!” “倒是你,”说着,厉长平再次盯着她的肚子,眼内的血丝像蝌蚪一样又重新游走,他面目也柔和了许多,缱绻道:“好好休息,一定要把胎养好。我们真的不能再失去一个孩子了。” 首发:po18xyz.vip (woo14.) -- 像给小朋友把尿。 翌日金融街,汤曼青说搬来与厉骞同住就真的就搬过来,多余的行李统统不要,醒来时只用电话托佣人收拾了一只路易威登的皮箱送到酒店,这一整天便没有再踏出过酒店的门,专心陪伴厉骞。 说是情人陪着金主消遣。 但真正和厉骞二十四小时黏在一起才知道,厉骞要比她想象的还要自律,天刚亮汤曼青还在补觉,厉骞已经先行去楼上的健身房做运动,等他一身湿汗的回到房间洗漱,客房服务的餐车已经被推到了餐桌旁边。 汤曼青打着哈欠从浴室里走出来,不用看也知道,餐桌上不重样的菜色是厉金主特意吩咐过的。 想是也许小别胜新婚吧,这次住到酒店来,厉骞专心伺候自己的程度像是更加上瘾。 以往他去外头做痴情的模样是演给别人看的,但如今,在只有两个人的小套间里,他这些行为真正是桩桩件件入了汤曼青的眼。 一开始,汤曼青还很不习惯,要说昨晚是喝多所以格外温柔,那今天怎么样也会清醒,可厉骞眼里那种炙热劲儿还烧着。 两个人对坐吃饭时更像打仗,她随手替厉骞割碎水煮蛋,厉骞便要抢着帮她切牛排,那模样互相照顾,羞羞答答,多像热恋中的恩爱情侣,恨不得有情饮水都能饱。 最后汤曼青抢不过他,干脆投降张嘴,任他将自己像填鸭般地喂,最后还听他一改常态,笑嘻嘻地对她讲一句:“你太瘦了,多吃一点。” 真是他妈发神经。真以为在养宠物,叫她瘦便瘦,叫她胖便胖? 可这样频繁的肢体互动,你替我擦嘴,我替你挽发,一个杯子内间接接吻,肌肤相触,干柴烈火,难免最后扭到一处。 第一场厉骞抱着汤曼青像给小朋友把尿般坐在餐椅上,吻落在她颈边,勃起后又来问她:“我想要,可以吗?” 汤曼青背着他,闻言几乎要在内心大翻白眼,不知道的会以为情场老手突然浪子回头,他厉骞多种马,向来不是想要就要吗?还问什么可以不可以,只要他硬了,就算是她在例假期,他也是要不管不顾把那根脏东西顶进来的。 甚至还说有血更刺激,连润滑液都不需要了,每次都像是第一次一样。 听听这是人讲的话吗,活脱脱是个畜生。 犯罪的人还要洋洋得意,将得意抹在受害者的脸上,根本不管她是否内心伤口再度崩裂。 想是这样想,但面上没露馅儿,汤曼青细腰像柳条,柔软地靠着后面人的腹肌,仍然在若有似的,用臀肉挤压着他。 因为回想到第一次,汤曼青心中难免抽痛了一下,但不知道怎么了,脑子里头一回闪现出来的,竟然不是当时那张令她恐惧的强暴者扭曲到变形脸,反而出现昨晚厉骞在车里,红着眼求她不要再说下去的画面。 他一遍遍向她道歉,让她都有点想哭了。 心有点发热,鼻尖儿发酸,喉咙滚一下,汤曼青口舌干燥,当然不会承认这是心脏被软化的表现,何况当年那个让她想要挫骨扬灰的强暴者,不就是如今这个抱着她温情脉脉的厉骞吗? 她绝不会原谅他,仅仅因为几句表演性质的对不起。 她要他把从自己这里拿走的东西,全部都还回来:他的前途,他的自由,还有他最引以为傲的,被金钱加持过的名声。 眸光冷下来,但也蒙上一层绵绵的雾,她一张粉面艳丽得好不像话,软白的小手隔着他胯下摸过去,捏一捏顶端的菇头,又顽皮的,一点点掌量他茎身的尺寸,拧到底部的两只精囊,一点点重新推上来,才在厉骞难耐的哼唧中嗔了一声:“我们之间,有什么是不可以的?” “你想要的,都可以的啊。” -- 比发泡奶油还腻人。 最佳的情况下,每个人生来都该有被无条件爱一次的权利。 不管是在你流泪时吻着你额头告诉你没关系的母亲,还是在你心灰意冷时全力拥抱你说你很棒的恋人,亦或是一个可以始终陪伴着你,终日无所事事也不觉无聊的朋友。 可这种“被爱”的感受,就像是理想主义总挂在嘴边的人人平等。 人人并不平等,“被爱”也绝非易事,投胎更像买乐透,何况厉骞生来就没有被给予“想要”的机会,即便他那么小的年纪,就学会很努力很努力地去讨好每一位他身边曾短暂停留过的亲人,但那几个家里,始终只有令人发指的暴行。 无论是谢芸芸,还是新继母,亦或是厉长平,他们这些成年人,总是在侃侃而谈自己的需求。她们要爱情,要亲情,要回报。 从没人在乎他想要什么,关心过他会对什么事物抱有怎样的情感。 这辈子完全没有听过这种一概全收的情话,他更加失去分辨真假的能力,一瞬间,厉骞像是被时光机送回了遥远的童年,他像丑陋的虫子缩成一团,那么无助,那么弱小,可即便是这样,汤曼青靠着他,仰面用双手挂住他的脖颈。 她像母亲一样吻他的下巴,也像恋人一样含情脉脉地望他。她更像是他可以吐露心声的朋友,那么体贴,那么友善。 她说,他想要的,竟然都可以。 他们之间,原来没有什么不可以,被爱本就是百无禁忌。 太甜了,像蜜饯,含在嘴里都会令牙齿剧烈酸痛,厉骞拼了命地抱住她,还在咽,这放肆的轻薄让他连自己是谁都忘了。 他不仅愿意做替身,更不会去妒忌什么以前,只要她永远认错,肯永远爱他。 手指顺着她敞开的浴袍摸下去,肋骨一根根如竖琴的弦,两只鼓胀的奶桃熟得好透,肤薄肉软,比发泡奶油还腻人。一边一个,手指缠上去掐揉,不敢用力,从乳根摸到指甲大小的粉晕,寸寸肌肤照顾都要周到。 漂亮的手指始终轻轻柔柔的,直到她两小只樱色的晕慢慢如荷尖竖起来,才忍不住用一掌困住两只滚圆的底围,腾出另一只手同时把玩两对乳尖。 指腹碾压着,怀里的人又乖又敏感,不稍一会儿她就肿得更厉害了,连乳孔被揉开了,在指尖下一张一合,好像跟她下面那张嘴一样,能吞会吐似的。 汤曼青被他摸得轻哼热喘,双乳酥酥麻麻蔓延着痒意,小腹抽动,锁骨也粉了,两只滚圆的乳随着他动作一耸一耸的,好像胀得是要喷奶了似的。 情欲汹涌,像巨浪席卷,身体太愉快,竟然会主动将危险从思想中排挤出去,眼下短暂忘记什么天罗地网和尔虞我诈,只想要发了疯般的,让他把自己含到嘴里用力吸一吸解痒才好。 可那张嘴没有忙着吸奶,反而废话连篇,一直吻着她的耳朵,告诉她她有多软,自己有多硬。他又有多想要。 像是刚学会说话的婴儿,每一丝感受都向她聒噪地报告。 汤曼青挺着胸被厉骞从后面抚摸到身体发烫,而开始沁水的窄穴则贴在他勃起的下体。 哪里用他说出来才知道?饱满的阴户上末梢神经很发达,已经感知到他像个狂热的性瘾患者,光是摸摸她的胸,已经勃起成了完全的尺寸,眼下被她完全压倒着应该蛮疼的,可他不管不顾,还在一直用力往上顶她。 眯起眼睛,视线都虚了,好像在坐旋转木马。 穴口吃进去一点点西装布料,很快就把娇贵的真丝混纺弄皱了。 这动作好羞耻,尤其对面客厅的窗帘还大开着,汤曼青浴袍敞着连内衣都没穿,径直露出一对通红的奶,而男人的手指覆在上头玩弄,爱抚着,根本没停过。 连乳肉都像羊脂从指缝里挤出来,那么用心,又那么色情,有人看过来会以为是男技师在给新妇通乳之余满足自己淫欲。 快感会传染,让两人都陶醉,汤曼青很快直腰扶着把手,踮着脚尖撑起自己,随后一把扯开他的裤链。 -- 热蜡挑在滚刀上。 天光大亮,白日宣淫,不同于昨天昏暗的车内,和后来酒店床上传统的体位。 汤曼青此刻得以在非常好的光线下,好好将他这跟东西从头到尾睇上一遍,还是那根旧东西,尺寸勃起后又粗又长,冠顶泛着油光水滑的淫光,威风凛凛地从外皮中杀出来,可怎么颜色远不如以往难看? 菇头模样周正,少些充血饱胀的棱角,而茎身上的青筋也褪了不少。 不偏不倚,直挺挺的一根阴茎,看起来像巨大的粉红蘑菇,好像也不算那样恐怖。 甚至铃口同她对视后瑟瑟发抖的模样,还有点可怜可爱。 难道一枪打中身体,竟然有功夫请外科医生还顺便做个阴茎美容? 怀里人抬起腰,但迟迟没有下落,甚至还用手指掐着他底部左右晃了一下,像是在查验假钞。 “怎么了?”假钞本人眼皮狂跳,左眼跳过又换右眼。 是福是难分不清。 汤曼青以往多讨厌他这根随便乱捅一气的玩意儿,搁进身体都嫌弃,所以更加懒得去“欣赏”,不就是二两肉的生殖器,哪个男的没有? 被迫口角时是闭眼的,少有几次厉骞非逼着她在镜子前做,掐着她的下巴对准交合处,她也是默默将眼珠滑到眼角,心中默念大慈大悲咒。 只知道很丑,很大,撑开包皮的勃起状态更是像巨蟒蜕皮般恶心,一个劲儿地往她身体里钻。 所以闻言汤曼青没急于疑惑什么,只是小声喏嗫一句类似抱怨的话:“好像不太一样…..颜色会浅一点。” 假钞从点钞机中蒙混过关,理应狂喜,厉骞抱着她肩膀将口唇捏过来吻,声音还有点虚,但要强撑着耍赖的气度:“以前我都吃药的啊,最近没有了,对身体不好。所以别看了好不好,没有那些会很快软掉……” 前一句话是胡诌,后一句话也是乱讲。 再被她盯下去,软掉不可能,但会忍不住硬着几把像个卑微罪犯,向她坦白一切。 还好汤曼青通情达理,扭头啄一啄他嘴唇,又重新继续自己进程,小口对准他慢慢坐下去时,还喘着气息断断续续地吩咐:“以后不要吃了,又不是只有这一件事可以做,我们在一起简单聊聊天也很好。” 汤曼青的聊聊天自然是指多向她透露些犯罪的关键证据。 可厉骞以为她想要更多了解自己的过去与未来。 未来真是个好词,代表希望,尤其是在自作多情的幻想中更容易让人迷不知返。 如果有尾巴,此刻都会藏不住,在身后拼了命地摇,堪比螺旋桨。 汤曼青才含着他坐下去,厉骞已经拱在她耳后像发情的猛犬一样热切地夸:“阿青你好厉害,吸得我快不行了。好紧,好热,湿湿的。” 体位受限,汤曼青没办法大起大落,上也不成,下也不成,但就是这样被深入后浅浅地抽和扭,没有用润滑,她确实很快就湿透了。 大腿根部黏黏腻腻地糊着一层清亮水渍,不知道价格几许的高定西装彻底被毁了。 加上他两只手根本不停,还在浴袍内大力揉捏她的胸部,还没裹射他,她动了几十下,已经向后靠着用力将他双手扯下来搁在腰上。 声音是难以想象的酥软,“别摸了,很痒。” “好,那我换别的地方。”汤曼青彻底脱力,厉骞便一手箍抱着她腰肢,让她像骑马一样坐稳,随后一下下耸动腰腹。 伤口还未愈合,但都不知道痛,腹部分明的肌肉虬结,联动臀部,像是对天用力的打桩机器。 手指无师自通,随着律动,从她浅滩小腹坠落在两腿之间,两指贴上去,大概已经摸出她下体被自己撑开的模样。 软软的毛发在滴水,细幼的唇瓣则被粗大的阴茎挤到两边,原本只有一条窄窄缝隙的白桃被发烫的肉刃插入,几乎是将热蜡挑在滚刀上一样被轻松破开。 交合处吃得满当当的,随着他的动作发出“咕叽咕叽”的吮声,再向上摸,还能触到一颗石榴似的软肉,形状珠圆玉润,想必颜色也会俏丽可爱,正软嘟嘟地贴着他的掌心瑟瑟发抖,像是在索要爱抚的粘人宠物。 -- 看动作,她是在霸道地骑着他。 肉珠浸满了水液,湿漉漉的,好像在热水中肆意舒展的小粒玫瑰,让人疑心扣开这些层层迭迭的软瓣,是不是能挖到芯蕊或结了果的硬籽。 做入侵的人比被插入的人还要情动,在温柔乡里流连忘返,那进与出这种最简单的游戏都会觉得销魂蚀骨。 厉骞下半身越挺越快,手上先是用掌心去抚这一小团红腻的软肉,等到汤曼青适应了他的触摸,雪臀一扭一扭地开始主动迎合他的插入和狎玩,才伸出修长的手指,挑起来像揉胭脂水粉般肆意把玩。 太多水浇在他的性器上,窄窄的小口“唧唧”叫着,好像饿得不行,都会有涎水从两人亲密相接的地方飞溅出来,对待如此内外夹击,腔肉反倒软如春泥,在蠕动中不停夹弄讨好着他。 每一寸都裹得合意。 耳边是汤曼青甜腻腻的呻吟,“恩恩啊啊”的鼻音又软又脆弱,钻进他耳朵让全身毛孔都在发热。 怀里则是她软弱无骨的娇躯,浴袍掉到她胳肘,两片肩胛骨像是振翅欲飞的蝴蝶,让他想要用力湿吻,将她长发拨到一边,白腰那么细一截,在视线下若隐若现。 她光是坐在那里就像一道男人们的招魂幡,何况他如今食髓知味,怎么会叫他不百般贪恋。 这样的汤曼青扭动着,哼叫着,面目艳丽,被他插得颠来倒去,让他几乎发疯。 理智都没了,情欲爆胀,满脑子都是射进去,让她含着自己的东西不许流出来的画面。 厉骞雪白双腮染着不正常的红晕,一双狐眼的眼尾挑着,满是诱惑和勾引。 他声音越来越急躁,沙哑得不行,滚烫的红舌直接伸出来舔着她后背的肉,时不时还像疯狗一样在她肩膀上留下粉色的齿痕道:“我忍不住了,再插深一点好不好,你流了好多水。不会痛的是不是?” “胡,胡说……我没有……”好多水是说不出口的,厉骞只当她是答应自己。 颠弄的力道越来越大,结实的大腿紧得像钢筋水泥铸造的,时不时还会挺臀将汤曼青身体短暂抛向空中,惹得她悲鸣尖叫,生怕他猛地抽出来任自己下坠,随后捅伤其他没被开发过的缝隙。 可意外事故不会发生,冠顶还未被释放出来,她便会被身下人拦腰重新扯回怀里。 看动作,她是在霸道地骑着他驰骋,可谁知道下体像是奶酪,完全被那根坏东西煨烤化了,甚至他“没吃药”,长度都要勃到宫口,一下下顶着她的花心,让她全身痒到发麻。 快感一阵阵如电流冲刷到末梢神经,弹惯钢琴的那一双手很无力,在空中胡乱地挥舞,不知道敲击地是什么调子,只知道这个人迷离得宛如溺水。 大约是第一次体验到撩拨心上人的快感,她说不要,他就想使坏。 厉骞从下至上一次次贯穿她时,漂亮面孔上还带着丝若有似无的喜色,他抱着她用力贴着她的耳畔,明明知道她被自己肏得几乎说不出话,还要故意误会她的话问她:“没有痛是不是?是不是还不够深,我再用点力好不好?” “恩?” 追更:γцsんцωц.δNё(yushuwu.one) -- Χτfгⓔⓔ壹.cΟм 今天谁他妈不叫谁就不是人 这种难堪的姿势,还可以怎样再用力? 汤曼青还没回答,一桌的餐碟刀叉全都被扫落地毯,下一秒,两人姿势已经颠倒,厉骞竟然抱着她的身体直接起身用力压在面前的餐桌上。 这一次换他骑着她。 汤曼青犹如温顺的小马驹翘起双臀来就他,他真的会忍不住,粗长的性器上挑着强悍抽动,将穴内所有的褶皱全部寸寸撑开,然后用冠顶的棱角来回地剐顶。 浴袍被彻底剥落,汤曼青侧脸趴在桌面上,双手无力的垂在身侧,她全身的皮肤都洇着湿漉漉的微光,好像一条沾满了粉红水渍的白绸,上半身被平压在微凉的大理石上。 绵软的奶桃被挤成扁平的水滴,从背影都淌出乳缘。 细腰则被厉骞四指用力箍住,肥腻的臀肉一下下迎接着腹肌的拍打,而两条莹润修长的双腿则荡在半人高的餐桌下头,被他腰身挤进来,如圆规般大大分开,随着她喘息节奏不停晃动。 厉骞还穿着衬衫和西裤,只从裤链处释放出一根硕大的性器同她亲近。 今早洗漱后他有将半长的头发全部梳理得当。 眼下因为动作太过激烈,有几丝碎发从额头垂下来被热汗在眉宇间,像个彻头彻尾的斯文败类,而汤曼青已经无暇顾及对方是不是还穿着衣服,在危险的快感中,她近乎失神地用面颊贴着桌面,想要从高热的晕眩中汲取一点凉意。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空气中只剩下男女之间的喘息,拍打,还有狠狠插穴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像部含蓄又富有美感的色情片。 “阿青,我做得好不好?你说说话。” 厉骞顶胯之余重重地研磨她穴内有些凹凸起伏的地方,还要俯身下来轻轻用唇峰摩挲她的耳畔,她咬着牙不肯说好,但闭着眼睛几乎产生一种两个人是在真情投入的错觉。 高潮前的多巴胺太上头,竟然会令大脑产生虚假的爱意。 还好老天有眼,汤曼青没有沉溺太久,一阵突兀的响铃在情意绵绵的空间内凭空炸开。 汤曼青心脏缩了一下,余光往后瞧着,原来是厉骞裤袋里的电话响了。 大概只有十几秒,在厉骞动作条件反射慢下来的时候,汤曼青面上浓郁的情动已经有些散了,像是大风吹走的蒙眼的雾,她情绪邹然降入冰点,自己都没注意自己的语气不好,只是很不配合地扭了一下细腰,想从厉骞身下躲开,顺便撂下一句:“先接电话。” 厉骞不肯,伸手按下去,可该死的电话又在鬼叫。 汤曼青这回连睫毛都凉透了,像两片霜花,一口浊气上涌,薄薄的眼皮掀起来斜他:“怕什么啊,是张小姐找?我不叫就是了,咱们两个几年了,这点儿事情你还不信我。” 汤曼青话说完还似不解恨,又假笑着补了一句:“哦,也是,忘记咯,她先我后的嘛,您二位还在学校里有过一段。” 话里话外确实烧着邪火,大概是没发泄完的情欲让她掉进醋缸。 汤曼青几句话刚出口就后悔了,直觉自己怎么这么会蹬鼻子上脸,这几句话说得,就好像是真的信了身后人昨晚说那句不结婚了一样傻。 她气自己,皱眉重新摆正小脑袋,用两只胳膊垫着下巴,把话说完了也不闹了,那背影的意思明摆着就是:你想做就做呗,反正我都可以。 厉骞刚还抱着她黏糊的不行,张口闭口都是我的好阿青,就差酸唧唧地喊她我的宝贝我的崽崽,谁知道女人变脸向来只要半分钟,他哪里受得了她在这种节骨眼上冷淡自己,手忙脚乱先搂着她连东西都抽出来,将她直接调转过来看着自己。 着实没法儿证明自己,干脆将手机当着她的面儿划开。 确实是张安琪。 电话接通了,他看也不看抱着她就重新吻上来,不仅吻她的唇,还要舔她的奶,汤曼青羞耻极了,瞪圆双眼几乎窒息,来不及想别的,伸手就去抢他的电话。 可厉骞接通了就往桌边儿她够不到的地方一扔,一口白牙像敲击的琴键,凑到她耳边问她:“我怕什么?你叫啊,舒服了你就往死里叫。今天谁他妈不叫谁就不是人。” -- Χτfгⓔⓔ壹.⒞Οм 背德 “Victor!”电话里的张小姐压抑着充满怒气的声音,毕竟忌惮着旁边有人,工作场合要保持职业素养,缓了几秒才走到会议室门外,机关枪似的捂着话筒质问:“怎么没见到你人?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谁还有心思去看到底几点了,汤曼青圆鼓鼓的左乳被厉骞叼成笋状用力吞咽,右边那一只则被揉成了软烂的熟桃,她红着眼圈用力摇头,才推着厉骞的胸膛挣扎了两下,整个人就像触电般哆嗦起来。 并不拢的下体还肿着,根本不用费力,就被拨开湿漉漉的花唇,插入一根细长温硬的物件。 指节圆润,像雨后抽条的新竹,是厉骞的中指。 “不要告诉我你还没有出门!” “约定时间已经过了,你怎么会犯这么业余的错误!周总和白老师都在,你竟然不打算现身?” 耳边还有张安琪接连不断的严肃声音,汤曼青像是化身最坏的差生,偏偏被严厉的女教师堵在男厕,参观了自己同地下恋人背德性爱的全过程。 好羞耻,羞耻得每一只毛孔都在收缩,血都烧沸,汤曼青刚湿着粉面呜咽着往上挪几分臀肉,厉骞便毫不客气的又在穴内加了一指,食指同中指并入同时插进粉膜小口,不仅上挑还像跳蛋一样抖着手腕疯狂震动。 人舔奶的同时还扬起眉毛用凶狠的眼神警告她,他手指可不止两根这么多,她再躲,他还有十根可以好好用来伺候她。 太色了,电话还通着,可厉骞却当着自己前女友现联姻对象的面,在一边吃奶一边指奸自己,他手指曲起搅弄窄穴的同时,还在用手掌不停挤压勃起的肉珠。 太痒了,全身敏感得像要爆炸了,被羞耻烘托的爽感甚至比刚才还甚。 叫是不可能叫的,当着张安琪的面大叫,汤曼青就算变成鬼也做不出来,可下唇湿滑,根本咬不住,需要用双手大力捂住自己微张的嘴巴才行。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厉骞吮够了她的乳尖,抬头时也不着急去拉下她的手腕,就那么好瑕以待地望着她泪眼摩挲的模样,欣赏了一阵她满心满眼望着自己舒服的样子,才用鼻尖儿蹭着她的面颊用气流小声讲悄悄话:“怎么啦,不舒服?都不叫的,是不是太细了,那我换个粗一点儿的吧。” 真的有够变态,刚才生气到在飙低俗脏话,现在又做出个乖巧的样子给谁看? 手指确实是抽出来了,可换的东西哪里是粗了一星半点儿? 从方才开始,肿胀的阴茎像根烧红的烙铁,完全没有疲软的迹象,现在生机勃勃地贴着她的腿心,进入前还要从滑腻的缝隙附近试探着乱顶几下。 臀瓣被戳一下,汤曼青就耸肩抖一下,喊叫声埋在喉咙里,只剩下猫咪被顺毛顺到“咕噜咕噜”的动静。 大约第四次他才找对地方,冠顶刚撑开穴口,汤曼青就已经受不了一般用力拱腰,手指在下巴的皮肤上都留下一层红痕。 这次没有重重地撞击,厉骞只是非常温柔地挺动着腰身,隔着她的手指,去反复吻她嘴唇的位置。 手指下面封着一坛好酒,比桂花酿还舔,他不急,更像是真正情侣之间温存般的抱着她好好做。 “Victor?你在听吗?”桌角的电话仍然没有挂断,不过是两叁分钟的时间,汤曼青已经被对方送上了高潮。 小腹痉挛时,她再也忍不住,一声甜腻的呻吟从舌尖上咕嘟出来,她松开捂住嘴巴的手指,转而急切便缠上他的黑发,嘴巴好寂寞,用力将他肩膀扯下来时,像是跳下悬崖般,主动闭眼吻上他的双唇。 追更:γцsんцωц.δNё(yushuwu.one) -- 时不时还会碰到她的小腹的肌肤。 刚才汤曼青那声动静蛮大的,电话那头的张安琪好像被热水烫到喉咙,突然尖叫一声:“你在做什么?!” 水渍淅淅沥沥地从汤曼青的下体喷出来,像小孩在甜梦中尿床,多无辜,只是控制无能,便浇了厉骞一裤。 厉骞还没射,但听到她嗲嗲地说好胀,便抽出自己重新贴近她身体,一只手揉搓握着自己上下撸动,一边吻着她唇瓣冲动地问:“做我女朋友好不好?” 湿吻声像用料理棒搅弄糖浆,汤曼青下体空落落的,因为延绵的快感,整个阴户处连同粉嫩的贝肉都在一缩一缩地抽搐,她上面嘴里塞着对方一截鲜红的舌,可不觉得抗拒,反而还主动吮上去,吞下他渡过来的津水。 厉骞像没发情结束的野兽,贴着她在气喘吁吁地自渎,勃起的冠顶横冲直撞,时不时还会碰到她的小腹的肌肤,将她烫红。 整个人都是晕乎乎的,已经完全忽略掉桌边的电话,她耳边只剩厉骞那些惴惴不安的声音,像不真实的梦,“可以吗?好不好?求求你了。” “想和你在一起。” 男人在性爱中讲的话向来不能当真,何况他们本来不就在一起? 但汤曼青可能疯了,才会抱着他,一时鬼迷心窍地回答了这种白痴问题。 “好。”字只有一声,却像肾上腺素,一针扎进肉里,厉骞突然颤抖着眼睫哼唧了两声,没来得及捂住自己,直挺挺地射了她一身。 没人注意到桌边的电话屏幕彻底黑下去了,厉信资产会议室的走廊外,张安琪先是因为耳边传来那声喘息而用力握紧手机,同为女人,有过经验,她怎么会不知道那是什么声音? 脑海里几乎立刻出现昨晚汤曼青那张如烟似雾的脸,下贱,她还狡辩自己身不由己,可竟然大白天就做出这种勾引男人的烂事。 可咬牙抱着叁份侥幸听下去,她很快又捕捉到厉骞的声线。 他竟然在反复追问对方可不可以做自己的女朋友,声音那么惶恐不安,像是从来没有恋爱过的毛头小子一样。 脑后落下一锤,几乎将她震倒。 握紧手机的指头很快松开了,手机滑落都没在意,因为她分明记得这句话自己也曾经在心里多次问过。 那时候虽然还在学校,但厉骞已经很擅长做男女间的暧昧推拉,他们两人相处了几个月之久,可无论是约会,还是过夜,到最后有了肌肤之亲,厉骞一直都没有讲过任何一句两人确定关系的话。 礼物互相送送,也在公共场合见面拥抱,可始终没人提出那句在一起。 两个人的“第一天”,还是她自己在酒后壮胆下逼问出来的。 “我们现在是什么关系?要不要认真交往看看?”她准备了很久的说辞,问的时候牙齿都发抖,可厉骞只是讶异地笑笑,像是听到什么好听的笑话,手指拨弄了两下她的耳珠八风不动地讲:“是什么关系,有那么重要吗?我们现在不就已经在做男女朋友做的事了吗?” 看到她眼里有泪,才改变策略,目光闪闪地说:“我们当然是恋人,别想那么多了。” 厉骞的游刃有余,厉骞的自信满满,厉骞的风度翩翩,怎么会因为分开后多吃几年饭反而完全蜕化? 除非汤曼青对于他真的是特殊的,亦或是这个厉骞已经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个鲜衣怒马的青年了。 张安琪还在愣神,脚边出现一只修长的手,今天的主角画家强忍着不耐捡起她的手机递过来,顺便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张小姐?怎么说,我们是先开会,还是等着厉总下次再约?” “其实大家的时间也不是多充裕。要不是给赵老师个面子……” 白杨这边已经吊儿郎当地耸肩打哈欠,表示出了极大的不感兴趣。 张安琪也许暂时对付不了汤曼青和厉骞,但她对艺术家的懒散惯有一套。 何况昨晚她一夜没睡,一直在查白杨的底。 他对自己的职业生涯也许不大上心,但绝对不会放任丈人的公司被厉家联合沉家彻底挤倒。 面上即刻恢复了教养良好的微笑,她露出八颗牙齿向对方道歉,这才做个请的手势,高跟鞋在地毯上无声地前行,声音不大,但很坚定:“厉总这边暂时有事耽误,我们就先不等,其实大体方案已经出来了,不一定非要他在场。我们先谈就好。” “分成方案您觉得不满意?那厉家在瑞士拜瑞药物的控股呢,您有兴趣?其实不仅是在艺术上,我们也很有能力在其他领域帮助到您,和您的家庭。” 追更:γцsんцωц.δNё(yushuwu.one) -- 十指紧扣,姿态亲昵餍足。 酒店房间内,斯文败类的一身西装被彻底毁了,厉骞胯下,手腕,目光所到到之处,衣料和裸露的皮肤上全都蹭着两人的体液。 更不要说裤腿沾着淅淅沥沥的白色液体,分不大清是早上吃剩的奶油浓汤,还是刚射出来的精液。 随手将衣服从身上扯下来,赤条条的肌肉便在自然光下彰显着十足的雄性强悍,汤曼青眨眨眼睛,被他拉着坐起来,直觉窗外阳光太刺眼,眯着他后背的宽度,没想到人变成兽,竟然只需这么简单的两个步骤。 何况,面前还是只受过伤的野兽,狰狞的伤口随着他动作在白玉肌肤上跳跃,反倒有平添一点邪佞的英俊。 虽然不清楚到底在哪一环出错,但这伤,是因为汤曼青走露消息而得来的没错。 以往的厉骞有种病态的孱弱,可如今,尤其是经过昨晚偷听到他做梦,汤曼青倒是隐隐觉得,他现在像是更疯了。 厉骞脱了衣服便拖着她一同去洗澡,汤曼青好不容易收回黏在他身上的视线,余光瞟着厉骞搁在沙发后背的衣物,好乖巧地主动拉着厉骞的手走进主卧浴室。 一高一矮立在灰色的浴室里,十指紧扣,姿态亲昵餍足。 看旁边人调热水时,汤曼青半仰着下巴,将脸颊直接靠在他胳膊上,带些娇气地问:“你和她有重要事情?怎么不早点说,如果知道是工作,我肯定不会耽误你这么久。” 才怪,明明方才就在充分利用自己身体的本钱诱惑他,这是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在卖乖的行为。 张安琪说的在理。 今天厉骞起了个大早的确不是闲来无事,是要挟赵甄晓接新画家同投资方叁方见面的日子。 如此重要的场合,他竟然昏头昏脑地被情事绊住脚,将协商的主权交给张安琪。难道不怕出乱子? 张小姐手腕过硬,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要是事情没谈妥怎么办?我罪过可大了,你会讨厌我吗?” 水流顺着汤曼青的耳畔落下来,可没成想对面厉骞很吃她这醋唧唧的一套,自己都不冲水,先捏着花洒递过来仔细帮她冲洗头发。 顺便还要抬高她下巴,叫她闭上眼睛,不要粘到洗发水。 蓟城今年在两周前就全面停止供暖,这里又是只有中央空调的五星酒店,汤曼青被暖洋洋的温水裹住时,下意识竟然想到对面人受了伤,又这样晾着,会不会感冒。 被害的习惯真是种可怕的力量,她竟然会“担忧”加害者的身体。 汤曼青正在用力驱逐脑子里的想法,耳边就听到厉骞很平铺直叙的声音,“不会有事,昨晚秦通的两位律师是我一年前安排过的,至于几个代理人,背后牵线的都是周氏投资,白杨和周氏,老相识了。” 没想到会在此时此刻,这么简单的共浴场景,就得到这么重要的消息。 昨晚在场人,都是厉骞提前安排好的,他根本不需要利用什么诱饵。 汤曼青猛地睁开眼睛,眼角被泡沫刺到发红,又被厉骞笑着重新用指头抹上,他好像看不到她的惊慌,只是点了点她的额头,声音已经带了宠溺的笑意:“乖,半分钟,马上就好了。” 长吸一口气,汤曼青皱着眉毛,嘴巴嘟起来,即刻扮无脑地讲:“那你昨天早就知道那老东西心里的人选是谁,干嘛还叫我去勾引他?我看你根本不信我,你不会是,不会是因为受伤的事情迁怒于我,所以干脆想把我……” 绵密的泡沫从汤曼青发丝一直滚落到尾椎,厉骞帮她擦洗得很认真,一时间空气似乎凝固,汤曼青没把话说完,厉骞也没接。 等到关掉花洒,彻底用宽大干燥的毛巾将她身体包住。 汤曼青才睁开眼睛,用最无害的眼神怔怔地望着他。 厉骞手指托着她的下巴,俯身靠近,他眼神里又出现那种汤曼青读不懂的复杂,好在他这次嘴里也不设防。 只顾着认真解释着:“你好好想,如果我真的要害你,为什么等到现在。反倒从云城回来,我就一直要你离我远一点。昨晚我没有安排你来,但戏确实是要演的。” 厉骞在阐述昨晚的观众不是她,在唯一不知情的人士便是赵甄晓同张安琪,可为什么? 汤曼青眼下是真正开始疑惑,不仅因为昨晚厉骞奇怪的举动,也因为这件事看起来,并不是邵丽所说的那么简单而已。警方以为自己俯瞰全局,只剩收网,可厉骞似乎对这整件事的背后,了解的比他们更多。 唯一确定的思路是厉骞想要向她表达的情感,汤曼青声音像惊弓之鸟,叁分是演技,但也已经把柔弱演绎得十分到位,“那你同我分手是在保护我?难道这件事很危险吗,只是财团而已……” “我不懂。” 厉骞手指在汤曼青肩膀上收紧,沉默片刻,明明他才是握着所有线索的人,可再开口时像是犯人自首。 “不是艺术财团,是非法洗钱,从画家,到经纪人,再到背后的投资方,每人都是串通一气。厉信资产亏空很久了,如果不是湾海码头的生意在撑着,厉家早完了。” 不可能给张安琪知道。 乞丐中了大乐透的开心也不过如此。 白杨,周氏投资,光是这几个名字,已经足够让警方提前部署取证他们接下来的洗钱犯罪。 狂喜像龙卷风让汤曼青从浴室走出来时几乎摔倒,后面水声重新响起,她扶着墙呆呆地立了一会儿,才快步跑到沙发旁边,将厉骞的衣服从里到外细细用手指捏过。 裤子里没有,西装内也无,汤曼青余光注意着门口的动静,紧张到全身汗毛都立起来。 昨晚她明明在卧室里听到,他凌晨时分不睡觉,胡乱喊着几个自己不认识的名字,起来后又在衣服里窸窸窣窣藏了什么东西。 后面水声停了,差一点就要放弃,她指尖终于在衬衣内摸到一方暗袋。 对着光线扯开,狭小的缝隙内,密封塑料袋内竟然装着十几粒大小不一的白色药片。 追更: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我心不安。 是港湾码头的新货? 可药片上还有压纹型号,看起来并不像违禁毒品。 如此大批量的用药,总不可能是因为伤处,酒后补充消炎药,汤曼青知道厉骞还没蠢到那种地步。 厉骞擦身并不会用到多久,时间紧迫,额头上冒出细小的汗珠,汤曼青当机立断,迅速将药片倒出来,依次用手机拍摄下来。 一门之隔,浴室内的厉骞是在关掉花洒时突然想到自己衣服还落在外面,书房内的电脑有密码,方才洗澡前他也注意着将自己手机带进来,可衣服里还藏着他每日要服用的精神类药物。 虽然汤曼青大约没可能去搜他的随身衣物,但他现阶段冒不起这种风险,说来可笑,他在脑中谋划了一年之久的计划可以失败,但他真的不想汤曼青在此刻就发现自己的身份。 虽然知道这场骗局是倒计时,但也会无耻地奢求起码多一天也好,即便知道真相大白时,汤曼青一定会用看骗子一样的眼神冷冷瞧着自己。 就像那场梦。 连头发都来不及擦,展臂扯了一块浴巾围在腰间,厉骞几乎是从浴室里跑出来。 呼吸一滞,沙发前汤曼青确实抱着他的衣服背对着他起身,不过听到他脚步,汤曼青回头只是略显讶异,好笑地问他:“刚才还说不急,瞧你头发还在滴水呢,这套我下午帮你送去干洗,换套别的吧。” “黑还是灰?其实你穿茶色也好看,领带就选我我上个月送你的那条,橄榄绿,衬你眼睛。” 汤曼青手机还夹在浴袍下的胳肘,厉骞松一口气,直接撩起裙摆一样的毛巾随便擦了擦脖颈,走过来从她手里接走衣服,有些腼腆地道了一句:“都听你的。” “干洗不用你去送,一起出门,合同签完大概会有电话。特殊时期,放你一个人在这里,我心不安。” 天气预报也想不到一早阳光明媚竟然在晌午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厉骞于半小时前离开车子,顺便吩咐司机载车中人在附近随意消遣,商场也好,美容院也罢,但一定不能让汤曼青身影落单,在人群中失去视线。 汤曼青很久没有这种百无聊赖的时间可以打发,将他掖给自己的卡随意插在手扣内,也不想消费,瞥见沿街商铺冷冷清清,干脆走到厉信资产对街的奶茶店里点杯热饮。 奶茶店的小圆桌上放着新鲜的绿萝,司机老赵就站在车旁撑着黑伞静候。 汤曼青今天难得穿着休闲,因为没有什么华服,一条不讨喜的高腰牛仔,上头罩一件宽大的白衬衫,竟然也得到吝啬金主的赞誉和夸奖。 高脚凳上她露出的手腕和脚踝都是细瘦如少女的,面上只有口脂和颈边的吻痕是鲜红,可暧昧的痕迹像某种洗不掉的味道,能从一个人的皮肤里渗透出来,一下子将她与平常的女学生分辨。 所以方才奶茶店的老板,才会趁找零偷偷看了她好几眼。 她是闲来无事等金主下班的情人,也是冒险用自己电话将照片发送给警方的线人。 好一阵,街上都没有任何车子和行人经过,除了窗外的雨,似乎整个世界都静止了。 手里的热饮冷了,雨也打湿司机的裤脚。 不知道过去多久,厉信资产大门被重新推开,厉骞一眼望到汤曼青的位置,竟然像个大男孩一样朝她迅速摆了摆手。 右手上那只劳力士是她昨天随手买的,竟然一早也被他翻出来戴在手腕。 “叮”一声,包内的手机亮了,汤曼青低头,从厉信大厦追出来的张安琪正在扯住厉骞的衣袖气愤地理论着什么。 再抬头,汤曼青已经清空了讯息栏,街对面的厉骞也如愿挣脱了张安琪直接朝着奶茶店大步流星。 被雨伞罩住塞进车里时,汤曼青眼前的画面还是迟钝的,厉骞再一次向她道歉,问她是不是等了很久。 他明明真的不爱道歉,现在讲对不起像吃饭。 坐进车里时,汤曼青眼底还残留着雨滴掉落地面的残影。 好像拿钥匙捅了生锈的锁芯,转得很慢,但又被她找到某种正解。 烟酸,阿力哌挫片,多巴胺补充剂,被厉骞藏在身上大把吞食的药片确实不是毒品,几分钟前经警方将照片拿给医生确认,全是用于治疗精神疾病的处方药物。 站在食物链顶端的厉骞竟然生病了,就像她可怜的阿姐一样。 γцsんцωц.δNё(yushuwu.one) -- 第三人。 上午接到汤曼青的联系后,邵丽立即亲自走访了刑警队的证物保管科。 虽然近年来,周氏投资背后的实力至今仍然神秘,但白杨这个名字,她记忆尤为深刻。 应该是从警校毕业实习那年春天,当时邵丽还没有进入经侦队,跟着师傅驻在蓟城新市区一片的派出所内打杂。 其实应届生做实习片儿警,等待考试合格的调令,大多处理的都是寻常百姓家鸡毛蒜皮的事情。夫妻吵架动手,家庭宠物丢失,再不然就是酒后闹事,光是头一个月里,邵丽值夜班在醒酒椅上就铐过不下十个醉汉。 可想而知,第二个月,蓟城立夏的第一天,当晚接到有人被绑票的报警电话时,她整个人浑身会有多么战栗,多么激动。 那是她第一次直面刑事案件。 报警的是一对比她大不了几岁的情侣,并不是被绑票人的直系亲属,甚至男青年同被害人作为堂亲,已经长达十几年没有联络过。 而绑票人偏偏还和他有过情感纠纷。 案件的一切细节都显得那么可疑,不怪警方会怀疑过报警人的动机。 但是将案件移交给刑警队后,白杨非但没有推脱,还非常主动地选择配合警方的工作,并且立刻前往绑票地点,同犯罪分子做时间上的拖延和博弈。 而邵丽,因为是当天执勤的唯一女性,则被指派陪同情绪紧张的宋佳怡,看似是安抚相关证人情绪,其实则是暗中观察她对待天台搏斗的反应。 幸好当时案件处理的很成功,受害人被白杨从高空中救下,而罪犯也就地伏法。 警方所怀疑的事情没有发生,因为不到一周,关于白家的陈年旧事同经济纠纷,就已经被受害者自己彻底向媒体曝光。 舆论喧嚣不止,白杨同宋佳怡这对男女彻底洗脱共犯嫌疑,而结案也进行得异常迅速,因为绑匪袁纱希长期服用精神类药物成瘾,所以口供基本无效。 物证人证已经足够被检方定罪,没有从犯,没有教唆,袁纱希作为唯一罪犯被判处七年有期徒刑,今年即将迎来出狱。 证据盒内的物品基本已经被销毁,太久之前的结案也没有被录入公安系统,但还好破旧的卷宗还在,吹开牛皮纸上的灰尘,邵丽快速翻到犯罪嫌疑人的几次口供。 进行交叉对比。 虽然叙述方式凌乱不堪,间或还提出有医生共谋的“谎话”,但反复比照了几次,邵丽确定,袁纱希曾经坦白过自己之所以会犯案,是因为希望白杨同津哥合作。 而据她所说,津哥,也正是白杨当时工作刺青店的幕后老板。 袁纱希几次提到,自己是蒙冤受骗,其实津哥根本洞悉一切。 输入系统,当年环球一号地下的刺青店早就关门大吉,白杨如今也成为赵甄晓手中最热门的新兴画家。她从业七年,更加没有刑警队内听说过任何一个叫津哥的人物。 当年案件发生后,白家企业大部分股份都成功被蓟城所在的投资公司收购,现在早已经泯灭在不断更新交替的资本中,至于谁对白家进行了融资,解构,重组,都已经是无法重启调查的事情。 可就是白杨这样一个曾经在邵丽面前展露过正直,勇敢的青年,怎么会如今沦落到和厉家这种吸血鬼一起诈骗公众的地步? 这里面一定有什么误会。 邵丽做警察许久,见到的罪犯不在少数,她坚信狗改不了吃屎。也认为善良和同情一样,是刻在一个人的骨子里的,当年白杨不需要靠“失手”杀人来争夺家产,如今也不可能靠虚假炒作来替自己赚足厚本。 根本没有必要。 何况如此庞大的洗钱犯罪,通常需要一两年的周期来慢慢部署,可从汤曼青口中透露,厉骞似乎对此次事件有十足的信心,从签下画家到成功洗钱,大约也只需要一个月的时间就能收手。 甚至跟在厉信资产的钉梢的人向她报告,张安琪从午后开始,已经在安排拍卖行的工作,实在是太过蹊跷。 起身时邵丽重新归置好卷宗,准备再走一趟蓟城女子监狱,手机震动,她划开屏幕,是她派去确认药片型号的队员。 再叁确认后,邵丽将结果发给汤曼青,并约定了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而除了她们二人外,得到这次消息的第叁人也完全没想到,二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精神科就医史的厉骞,经历了月前的枪击后,竟然如今在随身携带着大量正常人服用后会致幻成瘾的药物。 -- Χτfгⓔⓔ壹.⒞Οм 人血馒头。 厉骞从上午起开始等待的电话无关生意,也无关厉家。 两人吃过一餐便饭,他中途接了个电话,精致的眉宇间便藏不住喜色,牵着她的手亲自开车,神神秘秘地说要给汤曼青一个惊喜。 想着大约是时下新款的汽车或珠宝,汤曼青思绪晦暗,有些难言的情绪翻来覆去没有出口,难免在暖洋洋的车厢内昏昏欲睡。 午后的春日真美,尤其是去厉家私人医院的那条路上,风景甚好。 蓝紫色的郁金香仿佛花海,而半高的玉兰数簇拥着,一朵朵白色的风铃,就是被海风卷起的泡沫,随着车身带来的气流滚落一地。 车窗外不停略过油画般的蓝天白云,可厉骞的余光一直频频落在汤曼青柔软侧脸上,看不够般的一遍遍描,直到将车停稳。 唤醒汤曼青没费太多力气,像哄孩子般将手指轻轻拍在她肩膀,等到她睁开眼睛察觉自己身处何地,再尽量保持平静地揽着她的肩膀上楼。 院长办公室在五楼西侧,会客沙发很宽大,正对着患者午后的活动场地。 从他们进门起,汤曼青就一直垂眸盯着窗外那些蓝白相间的人影,任由主治医生的演讲多么激情澎湃,她也几乎没有反应。 十几分钟过去,等到对于他们为汤白夏争取到卢森堡研究所项目治疗名额这件事言无不尽,主治医生再也无话可说时。汤曼青也只是目不斜视,将手里的茶杯轻轻地搁进了托盘。 如此天大的好消息,随随便便换个病患家属,大概都要哭天抹泪地给医生下跪,可在场没人料到汤曼青会有这种反常的模样。 厉骞本来准备好的话也冻在喉咙里,本来就不善言辞,还在紧闭双唇组织语言。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院长人过中年毕竟老成,看出汤曼青有所防御,笑着为厉骞亲自倒了一杯茶,但他视线是望着汤曼青的方向,缓缓地说:“我们这两年来一直都非常重视汤小姐的病情,并且积极在和国外的医生进行定期会诊。其实半年前,汤小姐的病情就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您应该也看到了,她现在基本没有自残行为了。暴力人格也接近被抹掉的边缘。” “事情并不像之前我们想象的那么糟糕,她仍然有痊愈的机会。” “两年前您父亲把监护权移交给厉先生,也是为了她能在这里得到更好的治疗……这一点上,您大可放心。我们做一切都是为了病人。” 听到监护权叁个字,汤曼青终于回过头,她玻璃一样透亮的眼睛里闪着冷光,在即将情绪崩溃前,一言不发便起身向外走。 主治医生当然清楚汤曼青和厉骞的关系,平日里就看她这幅极其不配合医院治疗的德行不大顺眼,这会儿已经讲得口干舌燥,何况去卢森堡的机会多么难得,不只是要有资金支持,光是他自己就写了多少封邮件过去帮汤白夏争取。 普通人想都不敢想。 “真够费力不讨好的,病人摊上这种家属也是倒了霉。当爹两年里一次都不来,当妹妹的更是不闻不问,院长,要我说,咱们还征求她同意干嘛?厉先生签字,直接给送过去。救人治病,还得看她脸色?” “怎么,家里有个精神病人就这么丢人?你们这种能瞒就瞒的情况,才是对患者最大的不负责!” 主治医生的话像机关枪,能把人打成筛子。 世人不知,汤家有两女,确实,自从汤曼青出名后,每每接受钢琴界的外界采访,汤父和汤曼青也总是第叁位家庭成员避而不谈,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汤白夏的身份不体面,她并不是正常人。 少时丧母,父亲不争气,小小少女要在完成学业之余处处照顾幼妹。 汤白夏在十八岁的时候,突然患上了分离性身份识别障碍,也就是大家口中的多重人格。 不仅如此,她的核心人格还具有严重的自虐倾向,虽然病发后就被父亲送进了疗养院强制治疗,也一直由专业医师医治着,但她至今为止,已经被侧写出的人格,不少于四个。 而国内精神科的治疗手段,对她来说,基本是无效。 所以当年汤曼青得知父亲因无力支付昂贵的医疗费用,将阿姐接回家后,没有率先考虑自己的爱情和事业,会急于来祈求厉骞为她家里还债。 因为对她来说,童年与阿姐相依为命的感情比金珍贵,更重要的不是父亲的债务,也不是她的梦想,而是如果缺少专业治疗,那么以汤白夏那种疯癫的状态,根本没有几年好活。 有朝一日,她还想要阿姐重新变回那个坐在钢琴前,对她微笑的正常人。其实他们都说她汤曼青钢琴弹得好,可她却觉得自己永远追不上没生病前的阿姐。 是她带她识谱,在她小时候哭闹不止时一遍遍为她弹奏莫扎特。 可一年前汤曼青断指那天,厉骞强奸了她还不够,杀人还要诛心,盛怒中他冷笑着向她扔出了手机里医院定期传送给他的病患侧写,也彻底打碎了她对人生最后的一点点希望。 她这些年一直以为阿姐因为精神脆弱,在过小年纪承受太多家庭压力,后来又因为恋爱失败而心力交瘁,导致患病。 未来有一天,阿姐找回了主人格的记忆,一定会变得好起来,她仍然会变回那个充满灵气浑身透亮的阿姐。 可厉骞手机里面的诊断记录明明白白地告诉她:汤白夏之所以会患病,是因为她在幼年遭受了长达数年的性侵,而性侵她的犯人,大概率就是汤浩的朋友,他们家庭的熟人。 因为副人格“只拥有八岁智商的小女孩”在描述这件事时,一直亲切地称呼这个人为熊猫叔叔。 熊猫叔叔在一个午后打开了电视机播放“动画片”,熊猫叔叔脱掉了她的衣服和她玩了一个电视上在做的游戏。 厉骞并不知道这个顶着可爱动物名称的犯人是谁,可能他对区区一个精神病人本来就不在乎,更无意去深入为她调查什么,隐瞒是嫌麻烦,选择不再隐瞒,只不过也是想用这些残酷的事实来惩罚汤曼青,向她证明,她这辈子在追求的目标,根本都是死胡同。 除了自己,她不会拥有爱情,也不会得到亲情,更加没有任何一个地方可以逃跑。 事实上厉骞当时这一招棋确实是成功的,因为这件事,汤曼青早将自己的生门全都封死了。 不是她被对方精神打压到认为自己不会再拥有新的人生,而是她断定自己根本不配。她对厉骞说谎,何尝又没有对警方说谎,她从那时起再也没有想过叫邵怀玉等她。 一切不过是自毁的推脱之举。 “熊猫叔叔”这称号是汤曼青和姐姐之间的小秘密,小孩子只知道黑眼圈可笑,却不知道那是长期纵欲身体虚浮的下场,犯人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帮助汤曼青举办个人演唱会的钢琴启蒙老师。 那天她才知道,原来阿姐之所以会生病,是因为她,阿姐之所以会遭遇那样的事,也是因为她。 她在舞台上曾经所拥有的一切光彩,都是以牺牲阿姐为代价得来的人血馒头。 她这种烂人本就活该和厉骞这种人去同归于尽。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恋爱很痛,痛到像是有老鼠钻进身体。 厉骞这狗东西真的太会割人心了,汤曼青不念佛更不信教,可这一年来也在噩梦醒来时常常祈祷:她不再希望阿姐能找回痛苦的记忆,她只迫切希望自己能变得有多不幸就多不幸。 当年的犯罪人功成名就,早就举家搬迁到国外查无所踪,她连为阿姐报仇的对象都没有,唯有在内心过于痛苦时,盼望着电影情节可以发生在自己身上,一觉醒来,能回到过去。 这一次她不会再选择展露什么狗屁天赋,她只求能和阿姐过上最普通的生活,学历不用太高,房子不用太大,两个人相依为命,开一家很小的店面就会过得很好。 这就是为什么这一年来,先后经历了这么多让她的自尊心都无法忍受的事情,但只要不触及汤白夏这根底线,汤曼青被反复折磨时,很少会和厉骞大肆翻脸。 不仅因为她恨他恨到要搞垮他,也因为她更恨自己,她在用错的事惩罚自己。 可千不该万不该,厉骞今天不该又将这件事情当众提起,拿汤白夏的病情像逗猫棒一样逗着她玩儿。 汤曼青竭尽全力在压制着自己的情绪,内心太过失控,所以强压之下,表现在外头,整个人的肢体状态就是极其僵硬的。 她面无表情,更没法争论,最后面上很快要绷不住了,就只顾着往门外冲。 汤白夏的病没可能会治好的,“痊愈”两个字根本是笑话,汤曼青知道,就算她恢复了,也不会好起来了,而是要永远记着那些恶心的东西过一辈子罢了。 人生中本来就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坐上时光机器去弥补的。 幻想是幻想,但错了就是错了,尤其还是那种毁灭性的伤害,根本没人能去救治当时的状况。 电梯等不及,汤曼青便往歪歪扭扭地往楼梯间跑,她不知道自己的样子多可怕,脸色煞白,下巴抽搐,行动时关节都快错位了。 难看到周围所有医护人员都皱眉怜悯地看着她,仿佛疯子不是别人,她才是最需要住院治疗的那个。 隔音门回弹,手指来不及躲避,被开合门夹到她也同样默不作声。 只是怎么会楼梯也看不清,眼看脚下就要踩空,后方突然伸来一双坚实的手臂,牢牢将她腰肢握住,随后将那条细瘦的脊椎贴近自己胸膛。 汤曼青在发抖,好像很冷。 将坏秘密藏在心底,如同在心中养蛊,别管汤曼青表面能装得多么刀枪不入,可只要暴露一线情绪上的脆弱,那些疼痛的东西就会翻涌着从脑海深处冒出来,将她浑身咬得稀烂。 往事一瞬间在她面前重现。 其实汤白夏的病不是没有预兆的。 被熟人性侵的犯罪行为多数情况也不是那么天衣无缝,犯罪人利用的,不过是儿童的无知,和周边人的轻视,隐约还记得童年时,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每一次汤曼青和姐姐一起前往老师家中,老师都会借口阿姐弹得不好,单独带她去楼上的隔音房。 而每一次汤曼青在楼下结束弹奏,阿姐再被老师带下来时,都会含着一跟水果味道的棒棒糖。 汤曼青那时正是嗜甜的年纪,回家的路上也很想尝尝那颗糖,可唯独那一次,阿姐不仅没有答应她的要求,还冲她发了很大的火,将她拽到偏僻的小巷里,狠狠掐紫了她的胳膊,哭着告诉她绝对不可以吃老师的糖。 如果她是好孩子,就要好好听自己的话。 应该就是那时候吧,每一次趁着上课的便利条件,阿姐都在承受世界上最可怕的事情,可汤曼青却在享受钢琴给自己带来畅游精神世界的愉悦。 这种家庭式教学持续了整整四年,汤白夏的基本功一直没有长进,相反,汤曼青的成绩突飞猛进,甚至已经开始尝试着原创作曲,直到八岁那年,汤曼青在父亲和老师的帮助下举办了独奏。 再然后,汤曼青出名了。 他们一家也从鸽子窝一样的老房子搬走,住进了足足有叁层联排别墅里,可即便这样,恐怖的事情没有停止追寻阿姐的脚步。 汤曼青清楚地记得,在他们搬进新家的上半年,阿姐突然告诉父亲自己不想再弹钢琴了,她即将步入高中,想把更多的时间放在自己的文化课上。 汤浩那时候将全部精力都放在包装小女儿身上,自然很快同意。 那时候的阿姐真快乐,每天都忙着学习补习,还参加了校外的拳击兴趣班,以往下滑的文化成绩也真的在渐渐提高,可好景不长,下半年时,汤曼青发现自己的阿姐竟然偷偷“早恋”了。 每一个周六的下午,汤白夏都会假借“练拳”的借口,穿着一身运动服,但在书包里藏着白色的袜子同连衣裙走到街角的报亭边与“男朋友”会和。 而每一个周六的晚上,她回到家后,又会一言不发,迅速跑到浴室,将热水开到最大,一洗就是一个钟头。 每次出来时,整个人看起来都要被热气蒸到虚脱,再也没有练拳时那种鲜活的生命力了。 那年碰巧也正是“曼青小夜曲”开始进入版权商讨的阶段,汤曼青和汤浩太忙了,忙到几乎没有时间同汤白夏交流。少有的几次,姐妹俩躺在一张床上彻夜不眠,关于“早恋”的对话,也是寥寥几句皮毛。 汤曼青问她恋爱是什么感觉。 可阿姐却告诉她,恋爱很痛,痛到像是有老鼠钻进身体,可末了又有一种廉价果糖的味道。 汤曼青懵懵懂懂,从前半句就害怕地捂住耳朵,说那自己永远都不要恋爱,永远做姐姐的宝贝。 阿姐则抱着她的头,重新哼唱起了莫扎特的小夜曲,末了告诉她,一定要为自己的恋爱保守秘密。如果被大家知道,她可能都会害羞地死掉。 汤曼青好听话,所以每一个周六,她都会眼巴巴地从窗口望着阿姐离开时的背影。 有时阿姐站在院子里会停下来,回头凝望她,她还会捂着嘴角偷笑,同她打暗号般招手。 追更:blshuben.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一切没能留心的举动都是帮凶。 怎么会毫无察觉? 一切没能留心的举动都是帮凶。 每一次阿姐嘴里含着的糖,每一次阿姐矗立在大铁门前的面孔,现在想来都是一种沉默的呼救。 可汤曼青作为她最亲近的姊妹,竟然全部没有领会。直到阿姐成年,和“男友”闹起了分手,后来疑神疑鬼开始出现幻听和幻视。 恋童癖永远只能对儿童燃起罪恶的兴趣,可阿姐却把那些侵犯当成了唯一能化解自身羞耻的爱情。她成年那天,也是被所谓“爱情”彻头彻尾抛弃的那天。 她的身体没用了,她的“喜欢”也一文不值了。 后悔不能形容汤曼青眼下的情感,她更像是被处以凌迟,痛得肝肠寸断。 厉骞抱着她,想让她暖和起来,声音放得很软,几乎要低到尘埃里,他解释再解释,自己没有恶意,院长包括医生都是出于好心。 只是救人心切。 不像昨晚同今早装出来的乖巧,汤曼青真的受够了他捏着汤白夏的病来刺激自己,不仅不许他同自己沟通,还要用力蹬腿,疯狂之余还在用指甲去扣挖他的手臂。 一刹那,隐忍许久的情绪找到爆破口,她举起他的手臂用力咬下去,渗出血还不解恨,像是被蛇蝎虫蚁困住了一般惊恐地呜咽:“我说过了,我不会逃,为什么还要把她送走?” “没办法治好的,你明明知道……别把她送走好不好?你还想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 “是不是我不够乖?” 话语颠叁倒四,眼泪像是决堤,近十年后,汤曼青终于得以如愿穿进阿姐的鞋子,体会这种用权利彻底将人逼疯的情感。受害者左也不对,右也不对,上天入地更是无门,所有感情都将她封闭在自己脑中混乱的死角里。 刚才她还在歇斯底里,可很快又后悔,她怎么敢忘记自己的死穴还被对方捏在手里。 演戏也来不及了,她已经没有更好的办法,只有一边哭一边跪下去要帮他解开腰带,声音已经像没有灵魂的木偶,“你喜欢跟我做,现在要不要做?我给你舔,我立刻给你舔。” 没有什么比听到自己喜欢人说这种话更荒凉的事情,何况汤曼青真的误会了他的行为。 两人在逼仄的楼梯间好像挑绝望探戈,厉骞全程一直撑着她身上的力量,胳膊上印下不止一圈血痕,但没空理会那些,首先注意到是她的手指,慌忙中他拖着她的腋下将她拽起来,就差跪下来给她磕个头,自己语调也开始打颤:“你受伤了……我们先处理伤口。不是把她送走,真的没有!这次喊你来是想告诉你律师准备好相关资料,会把阿姐的监护权重新过到你名下。” “卢森堡,你陪她一起。全程你都可以配着她。” 小指肿得像只香肠,看起来甚至有骨裂的可能,但汤曼青就跟不知道痛一样,突然抓住他领口,像只被掐断了尾巴的猫用力往他身上拱。 不想在他面前哭的,不想在任何人面前哭的,何况她有什么资格委屈? 可罪人因为这一句话逃脱升天,好奇怪,对面的厉骞明明是她最不该相信的人,可她却突然开始重新抱有希望,她不仅哭得凄惨,声音也像被硫酸泼了,她嘴巴大张着,只有哽咽:“可发生的事该怎么办?我没办法,我真的没办法……都是因为我……” 只要想到那些弹琴的日子是用什么换来的,她就恨不得了断自己,她这么没用,她根本保护不了任何她爱的人。她迫切地想为阿姐做点什么,可睁开眼睛却发现时间早已从手中溜走。 可厉骞抱着她,唇峰贴近她耳朵,突然将一句咒语递进她耳道。 不过几秒钟,汤曼青失去光彩的眼眸又重新迸发出摄人心魄的光,她哆嗦着将脸靠近他,为了能把他的话听得更清楚一点。 四目相对,厉骞没躲闪,半透明的虹膜清楚倒影着她的样子,低垂的眼帘看起来有几分炙热的执拗。 他没有撒谎。 他话讲完了,汤曼青眼泪也停了,面上只剩下无以复加的震惊。 ρo壹㈧.oǹε(po18.one) -- Χτfгⓔⓔ壹.⒞Οм 凶杀 二十分钟后汤曼青被护士从诊疗室内带出来,手指只是挫伤,骨头没有大问题。 从消毒到拍片子等结果,全程她都非常配合,甚至恢复了礼貌和教养,对每一个护士同医生都多讲了几句谢谢。 为了彻底控制汤曼青,汤白夏当年从住进厉家的医院开始,户口就迁出来落在了厉骞的本儿上,美其名曰方便他安排照顾,但其实当地居委会的干事本来就是为他服务,所以签署监护权的转让协议不过两叁分钟,事情就在医院内彻底办妥了。 捏到那份协议书时,汤曼青特别踏实,像是整个人都踩回地面了。 墨水还没干透,她就忍不住像个小女孩一样雀跃着回头问厉骞,卢森堡的项目是不是真的像他们说的那么好,如果过去了,要是没治好,她姐姐的病会不会比现在更严重。 “应该不会的,对吧?不会那样的。” 但这种担忧,更像是高考前紧张考生会问的问题,总归都是抱着考取高分的希望的。 只要人生还有一丝希望,厉骞觉得那就是好事,要比走到穷途末路好上很多。 他以前做替身时就总不希望汤曼青被厉家人给毁了,至于现在,他自己成了厉家人,就更不希望了。不仅不希望,他还很害怕。 今天汤白夏状态不错,午饭后一直由护工陪着,在操场旁边的运动器材上锻炼身体。 汤曼青和厉骞从楼上下来,手拉着手走过去,但路走到一半,汤曼青就不走了,只是拽着厉骞远远站在小花园旁边偷偷踮脚看。 当年汤白夏发病后,每一次汤曼青去看她,她都会情绪激动。 一开始,汤曼青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出现会对姐姐造成这么大的刺激,以为这是好事,起码她还能唤醒她的情绪,并且不停试图告诉她,自己是谁,她是谁。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想把她从那副痴傻呆滞的状态里扯出来。 可后来当她明白了姐姐遭遇过什么,她就不是很敢见她了,不是因为她不想念她,而是她怕对方一看到自己,又会想起以前那些不好的事情,她这种精神状态已经薄得像纸片,一定承受不来那些痛苦的记忆。 远处的汤白夏刚从运动器材上下来,刚年满十八的男护工就给她递过去一块手帕。 以前上学时的汤白夏总是很瘦,从头发丝到脚趾,看起来都很孱弱,可现在因为服用了太多抗抑郁和激素类的药物,她整个人都有些虚浮发胖。 腿粗了一圈,腰腹也是,但这不影响她在汤曼青心中的形象,虽然终日梳着马尾,脸上也没有什么血色,但她还是觉得,她姐姐跟以前一样好看。 显然对面的小护工也一样,他像是有些不敢过多凝视汤白夏的眼睛,接过了手帕后,又为她从保温杯里倒了一杯薏仁红枣水,小心地指了指一旁的长椅,应该是想让她坐过去休息。 可是汤白夏摇摇头,皱眉瞪着他,很倔强地打掉他的手,又对他大呼小叫,大概意思是不同意他的想法。 她发狂时的力量总是很大,似乎肢体挣脱了灵魂的束缚,能把护工身上打出淤青。 年轻护工没办法,一脸无奈地看着地上滚落的杯盖,但还是首先蹲下来先给她把鞋带系紧。 汤白夏像是有多动症的儿童,立刻又爬上单杠荡,小护工吓得伸着两只手在下面做人肉气垫,她反倒从上面睨着他咯咯笑了,还迎风哼起了歌。 惹得旁边的病人都跟着尖叫拍手。 挺荒诞的,像惊悚电影。可汤曼青痴痴看了好一阵,等到汤白夏玩儿累了瘫在轮椅上,被小护工推回病房,才恋恋不舍地收回视线。 她方才其实一直在等机会与厉骞独处,继续两人在楼梯间里的话题,但现在他们周围彻底空下来了,她还是犹豫了。 人命关天的大事,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开口,理智上汤曼青希望厉骞说的话是假的,因为就像邵丽说过的,惩罚罪犯的方式永远不是处以私刑,这本质和杀害无辜良民没有任何区别,都是犯罪,可情感上,她又特别希望对方说的是真的。 如果是真的,那她起码可以将一半的重担从自己心里拿出来,因为这世界上伤害过阿姐的人,已经不存在了。光是知道这个消息,她都会觉得快乐。 汤曼青的内心还在矛盾,对面厉骞像是有读心术。 他拉着她坐在小花园旁的长椅上。 几乎没有多想,就掏出手机,解锁后翻了一阵,才找出他一直加密存放的文件夹。 文件夹以乱码命名,里面有几张照片,汤曼青接过来,点开第一张,已经吃惊地捂住了嘴巴。 照片很血腥,是案发现场,确切来说,不同于法医拍摄的取证照片,这些角度又近又凌乱,更像是凶手行凶后在极度兴奋中拍下的杀人认证照。 画面中“熊猫叔叔”老了很多,嘴里被塞着一只彩色的棒棒糖,而赤裸的身体上布满烧伤,双手的手指都没了,全都被插入会阴一处撕裂的伤口内。 至于他下体本该长着生殖器的地方,只剩下一团变成灰烬的毛发,勃起后的性器被割掉直接塞进肛门。 胃里像是喝了汽油一样剧烈翻腾,想要干呕的同时,汤曼青却有一丝反常的狂喜。 厉骞没有撒谎,他在楼梯间里跟她说的那句“不要怕,欺负她的人已经死了。”竟然是真的。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还是忍不住从悬崖纵身一跃。 该问凶手是谁的,再不济也要问问厉骞这人的死期是什么时候,在哪里发生。 都可以预料到,不出几月,厉骞不仅即将因为洗钱罪而锒铛入狱,汤曼青还可以趁机补一桩杀人案在他身上,数罪并罚,通过刑法钉死他都不是没有可能。 但汤曼青翻完了照片,竟然发现自己张开嘴,好没良知地问了一句:“为什么?” 为什么替汤白夏报仇,为什么要留着这种证据,为什么要做这种他厉骞根本没必要做的事情? 这样做对他有什么好处?除了赢得自己的好感外? 这种亏本的买卖真的不适合他,她都已经失去被他再次征服的可能性,难道自己还有什么剩余价值可以给他榨取? 真的搞不懂。 厉骞也许认为爱是强者对弱者的支配,但汤曼青知道,他这么自我的人,除了自己外根本永远不会爱上任何人。爱是认输,爱是投降,爱是明明站在高点,却期期望着低谷,明知下头是万丈深渊,还是忍不住从悬崖纵身一跃。 厉骞缩了缩肩膀,眼见着好像有些没法控制自己的表情,左眼皮跳动不止,深深吸几口气压下戾气,他突然双手交握在膝盖上,深深低着头,像是忍着什么剧痛一样小声说。 “我做过的,因为做过,所以想着再做一次也没事的吧。这种人难道不该死吗?阿青,我是不是做错……” 情感越过道德线原来是这么容易的事情,汤曼青当然觉得这种人该死,可偏偏这种人死在同类手里,难道不可笑吗? 这次换汤曼青搂着厉骞的胳膊,她像小时候阿姐对待她一样温柔,她用自己的脸颊贴着她的耳畔,轻轻启唇亲他的侧脸,“没有说你做错,我很感谢你,但你说你做过,是什么意思?” 厉骞一被她抱住,就像蚊虫落进了绵绵的蜘蛛网,他个头挺大,但没力挣脱,像是被主人拍打头顶的狗,一歪头就乖乖地靠在她肩膀上。 神情有点飘,厉骞有点害怕,可还是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旁边人是他可以信任的人,大概默念了十几次,才用了很大的力气在汤曼青鼓励的眸光下撬开自己咬紧的牙齿。 “以前,他们给我请过一位家庭教师。” 女教师资历优秀,貌美年轻,精通叁国语言,从任何方面看起来,都是在异国他乡培养厉骞的最佳人选。 但偏偏她与英俊多金的男主人有染。 头两年,厉长平打着“照顾”儿子的旗号,经常出差德国,前去探望养子厉骞时与女教师厮混。 浪漫晚餐,家庭影院,甚至他还不辞辛苦,戴着手套亲自在花园里种下一片红玫瑰,说以后可以年年亲手摘下送给她。 那段时间继母确实对厉骞不错,一来为了讨好这个家真正的男主人,二来也是希望日后她真的和厉长平成为美满的一家人时,厉骞不会成为她的绊脚石。 饶是女教师在这段关系里越陷越深,越爱越疯,但厉长平新鲜劲儿过了,也就很快换了新的追求目标,他在国内又有了更加年轻漂亮的情人,便不再频繁动身前往德国,到后期,每每接到她的电话,也只用打钱来敷衍了事。 一开始,继母为了争取与厉长平见面,会在厉骞的饭菜里兑入少量的双氧水,让他反复生病,借此机会联络厉长平。 但狼来了的手段也只是成功了几次,最后一次,厉骞呕吐了整整叁十多个小时,胃黏膜和食道出血严重到家庭医生都处理不了,需要被送往医院紧急住院治疗。 就算这样,厉骞濒临在死亡线上,厉长平不再假意对他们抱有关心,也只是派了一个手下替他过来简单查看了下情况,为他们这对假母子留下了一大笔钱。 从那之后,继母确信如法炮制的病况没用,才勉强停止了对厉骞下毒。 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等到不知情的厉骞出院后重新回到家里疗养,他人生中的第二次噩梦才算真正开始。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爱是要和恋人做的。 厉骞说完前一句话,沉默了很长时间去消化自己的情绪。 天色还不到傍晚,可他一双狐眼下死气沉沉的布满灰霾。 鸦色的瞳仁好像台风前暗藏杀机的海面,表面上看着是静静的阴沉,但实际内里翻涌着无数明明暗暗的漩涡,尤其是被阳光折射着,像琉璃似的。 汤曼青也不催他,就近近地望着他这双眼愣神。 以前她真没留意去看过他眼里都有些什么东西。 高高在上的有钱人,豪门富家的公子哥,第一句话就能说出什么“为你上九天揽月”的人,怎么想都是活在天花板之上的人,至于之后他慢慢展露过的纨绔,轻蔑,傲慢和冷血,打心眼里,也都没有让汤曼青感到太意外过。 好像从一开始按下翠山别墅的门铃,她就有这种冥冥中的预感。 可此时此刻,她发现自己一直在被他这双充满悲伤的眼睛吸引着,就好像她会止不住为了汤白夏担忧一样。 时间就这么静静过去了半小时,厉骞才像从冬眠中醒来的小动物,他注意到汤曼青在看着自己,就立刻害怕地把脸埋在她颈窝里,闷声继续说了第二句话。 “有时候她会在午睡时坐在我的床边,轻轻拍我后背哄我睡觉,迷迷糊糊的时候,我经常梦到她会把手伸进我的裤子。” 牙齿几乎在一瞬间咬紧了,明明没有吃什么东西,但汤曼青喉咙里重重被噎了一下。 “后来,我洗澡时她会突然推开门,说要帮我擦洗身体。一开始我不知道她在做什么,但不舒服,就会不停地躲,但那屋子里没有地方可以逃,我只能在夜里回房间睡觉时把自己锁在门里。” “但天一亮,她还是会捏着钥匙把门捅开。” 肩膀的力量按理说不重,可能是药物控制的关系,厉骞在极度痛苦中也没有失去对身体的控制,他只是借了一点点力量,把自己的脸埋进汤曼青充满山茶花香气的发丝里,像是吸笑气上瘾那样大力呼吸。 但就是这些干燥炙热的,还带点凛冽皂味的呼吸,几乎像飓风,要把汤曼青撕成碎片。 厉骞在讲述的事情百分百是猥亵儿童,而且还是最不容易被人察觉的男童事件,可什么房子里会有这种拥有绝对权力的家庭教师,看起来好像还对厉骞的生活了如指掌。 厉家明明很有钱,全家上下那么多佣人都死去哪里? 这根本不符合常理,更像是精神病人被迫害的臆想。 汤曼青左手捏着右手,直到把虎口掐出一个白印子,才颤声问他:“这件事,当时有没有和爸爸妈妈讲过?” 汤曼青声音温柔得像幼儿园的大姐姐,厉骞没被打草惊蛇,也回答得很迅速,“有,和人讲过,可不信我。我有时候也怀疑是不是做梦。” 那时候他已经开始出现幻觉,时长在过分矛盾的现实生活中分不清真假。 厉骞没说的是,因为谢芸芸在他过小的时候重病卧床,他自小缺少了必要的家庭教育,厉骞刚到德国时,不仅身体发育迟缓,而且思想上也远没有同龄少年成熟。 正常少年都开始遗精看片寻求刺激的年纪,他却连春梦都没有做过,在国内他还能碰到同学,可出国后,他的活动范围就只有那间别墅。 像只被观赏的实验鼠。 而且从小帮着重病的母亲擦洗过太多遍的身体,他对这方面的男女界限一直是朦胧模糊的。新继母的身体,在他眼里,除了不那么骨瘦嶙峋,看起来和他重病母亲的身体根本一样,只不过是“家长”的身体,不怪他没有反应。 可再怎么迟钝,时间久了,厉骞接触到网络论坛,也开始明白这种行为是扭曲的,不正确的。 爱是要和恋人做的,他和继母明明以母子相称。 他开始极其激烈地拒绝对方的任何亲近行为。 这让计划着怀上厉家骨肉进而逼宫的新继母非常恼火,长达许久的性骚扰中,她试过几天都不允许厉骞睡觉,冠冕堂皇地逼他一直背书。 可等到少年近乎累到昏倒,降低警戒时再做手脚,可仍然没用,无论她脱到多么干净,摆出什么诱惑的姿势,他只要睁开眼睛看到是她,就是一脸恐惧,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个耗子,根本没办法硬起来。 她只有用药。 那一次,她在土豆泥里搅碎了整整两颗特效药,厉骞是硬了,但也为了躲避她,耳鬓淌着热汗,从自己房间的窗户上跳下去了。 他身上本来就布满被谢芸芸家暴过的旧伤,又添了不少新伤,外加单腿骨折,奄奄一息躺在医院吊水的时候,厉长平终于肯现身医院。 -- Χτfгⓔⓔ壹.⒞Οм 我也杀过我自己。 丑事败落得很快,家庭教师已经被厉长平的人从别墅内拖走不知去向。 但厉骞躺在ICU里,却没能得到“父亲”的同情和怜悯。 厉长平坐在病床对面的沙发上,听完厉骞断断续续的控诉后,已然认定他和自己的情人有染,起身在病房内点了一支烟,没吸,等到火星燃起来,他才将烟头按在手边的窗台上,笑着对虚弱的厉骞说:“何必撒谎呢,我以为我养了你这么久,好歹对你有恩。” “我是老了,但也懂你们年轻人的冲动,其实一个女人而已,你喜欢,给你又怎么样?” 话锋一转,厉长平还是一脸和蔼,但吐字极慢,几乎是瞒过了正常人的语速,一字一顿清清楚楚将话语递进养子的耳朵里。 “但我可以给,你不能来抢。这就是没教养,尤其你还是个野种,对不对?” 厉骞喉咙里还在喏嗫着“爸”这个字,厉长平已经将自己手机的屏保递到他面前。 屏幕上是厉家年初拍过的,一家叁口的全家福,厉长平,简芳洲还有站在他们身后正在对着镜头雍容微笑的厉骞。 这套全家福由国内知名摄影师亲自操刀,设备是几十万的哈苏,再加上不输明星团队的后期,照片里的叁个人看起来一点都没有摆拍的嫌疑,就像是童话故事里走出来的幸福家庭一样美好。 而厉长平的屏幕恰巧还选了这套照片中最好的一张。 厉骞的手搭在父母的肩膀上,而厉长平正侧目,一脸爱意地瞧着自己的妻子和儿子,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也许父亲看儿子都是带着些许骄傲的,厉长平说到照片里的儿子,唇角的笑纹更深,他就像看不到病床上孩子的眼泪一样娓娓道来,“我儿子,厉骞。最近才拿了全额奖学金,不光是学习,也很有礼貌,全身上下,挑不出一点儿毛病。” “见过的,都说像我。” “要我说并不是,他比我年轻时优秀很多。” 病床上的厉骞被他口中的事实震惊到已经不会说话了,只剩下一张颤巍巍的脸在无声地问:“那我呢?他是厉骞,我又是谁?” 厉长平收起电话,重新摸了摸他乱糟糟的脑袋,但以前厉骞觉得这是父爱的流露,可他错了,这是怜悯流浪狗的同情。 “你母亲离开我之后私生活很混乱,虽然在你面前这么说不好,但我必须说实话,可能她自己都不知道你的父亲是谁。” “所以你说她怎么会想要生下你的孩子呢?连你都不是我的孩子。” “希望你不要再辜负我的好心。懂吗?” 厉长平就这样走掉了,他自始至终都不会承认,他之所以会撒谎隐瞒厉骞的身世,包括突然告诉他一部分的真相,都是因为他愤怒了。 他的内心有一部分相信了养子的供词,可另一部分自傲不允许他输给一个毛都没长齐的男孩子。他嫉妒了,因为他老了,他叁十岁后除了不停换年轻的情人去找回自己的青春外,他只能看着时间眼睁睁地从指缝里溜走。 厉长平走后直到厉骞自杀后就再也没去过德国。 至于厉长平的忠告,厉骞似乎懂了,又好像不是很懂。 他知道对方在告诉自己,自己一文不值。 但骨折恢复期的多数时间里,他一直想不明白既然所有人都对他没有任何期望,自己被生到这个世界上又有什么意义?为什么送他出国,为什么给他巨款读书? 这问题想多了没结果。 他越来越像座孤岛被独自放逐在大西洋内,一个人慢慢在思考中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所以也就变得特别麻木不仁了。 以前他很有爱心,看到撞玻璃后受伤的麻雀都会捡回家照顾,可后来,他脑子变得很少转动,几乎是完全封闭在自己的感官里,根本不会对别人的想法有任何同理心。 再回到别墅时,家庭教师已经被换成了一位中年男性,但不到一周就被厉骞吓跑了,他整个人情绪都变得很差,在抑郁和狂躁中反复横跳,有时候还会对在失控中对周围一切物品充满暴力。 新的家庭教师为他解读课文,他皱眉一声不响便起身掐住对方喉咙,等到他濒临休克才松开,嘟囔着:“别吵。我会头疼。” 没有老师再会上门,他一个人也不敢睡觉,因为通常一觉醒来时,竟然会发现自己的身体被卡在墙壁里,超过半天都无法用精神指挥肢体活动。 他的身体突然背叛了大脑,只要肉体不想动时,吞咽咀嚼都很困难。 时间对这样的厉骞来说差不多已经失去了意义,只剩下钟摆似的精神疾病,反复侵袭着神经,最严重的时候他像只疯狗一样合不拢嘴,全身只有眼泪还证明他活着,唯一用来计数的工具,就是每天早上会让他恐惧到发抖的日出。 也就是在这种状况下,他看到了重新闯进别墅的继母。 对方看起来像是被囚禁了很久,一直在声嘶力竭地哭喊,并用自杀威胁他,告诉他如果他不肯,自己也不想活了,怀上孩子是她唯一跟厉长平和好的机会。 厉长平真的很爱孩子,如果自己有了孩子,他不会那么狠心。 她说,厉长平最爱自己的孩子。 可是难道她不知道,自己根本不是厉长平的血脉,有哪里能得到一点点爱。 一定是幻觉,自己又开始出现幻觉了。 假自杀的决定很快,但濒死的瞬间很慢,等到意识都快抽离,这个可怜的女人才发觉,对面厉骞根本没有要救她的意思。她吞了那么多安眠药,可他竟然都没拿出电话为她拨通警方活着医院。 他只是呆滞地看着她慢慢死去,中途还走到冰箱,拿出了一瓶观影用的汽水,在她闭眼前最后冲她笑了笑。 回忆往事,厉骞嘴唇一开一合,声音也像梦呓,他还知道自己什么该讲,什么不该讲,于是只说重点:“她在我面前吞药死掉,我当晚还睡了个好觉。第二天看到她的尸体,我径直越过去吃饭,是我杀了她……我也杀过我自己,就像我杀掉那个人一样。” 首发:γǔsΗǔщǔ.Θйё(yushuwu.one) -- 赤脚走钢丝。 在精神状况有所好转,被厉家从德国接回来之前,厉骞第一堂课就是需要熟悉好厉长平真儿子身边所有的关系网。 上到父母表亲,下到公司内每一位“厉骞”应该见过的下属,甚至还有厉骞本人早都应该忘记的历任同学,为了代替自己儿子涉黑时不出破绽,厉长平很细心,派人整理了十几个大纸箱的资料,全部堆在他的病房里。 整形手术分为几次进行,声带也需要恢复周期,厉骞休息的病房里,除了不会和他交谈的护士,医生外,连唯一一扇窗户也被铁栏杆围了起来。 厉骞没手机,没电视,更没有网络,他很无聊,只有靠熟读这些乱七八糟的资料打发时间。 只要从昏迷中转醒,吃过饭后,他就会从箱子里扒拉出来一堆文件,强迫自己去看那些陌生人的故事。 那么多人同厉家有过那么多交集,关于“真”厉骞的一生,作为替身,每一段乏味至极的细节厉骞都需要反复背诵,可只有汤曼青的档案让他放满了阅读的速度。 说不清到底是什么原因,也许是汤曼青的天才简历太完美了,人都会被高高在上的冷月吸引。也可能是没想到汤曼青竟然在同一座城市与他平行着生活了许久,会让他有些本能上的亲近感。 厉骞越慢慢读她的资料,就越不自觉地开始着迷,甚至从汤曼青资料中每一张登台演奏的照片上,他都从她那双从不讨好的眉眼里看出某种自己熟悉的东西。 她似乎有秘密。 知道她是那个厉骞的情人,也知道她眉眼里那些肆意生长的东西始终会因为情人的身份而慢慢消逝,他也很清楚自己永远也不会有机会从暗中走到明处,也更加没有想过去站在她身边呼吸。 但只要还活着,还是忍不住关心,忍不住为她做些什么,就像他以前会为那些不曾相识的陌生人做过的善举一样。 无心的,也不求什么回报。 只是波动的感情让他重新感觉到自己是个完整的人了,不止是厉家从精神病院挽救出来的赚钱机器。 整容成功后,紧接着他开始反复观看厉骞所有的影像资料,学习模仿他说话的姿态与口气。出准备完全就绪的那一天,也是他得知汤曼青还有个姐姐的日子。 确定汤白夏因为精神疾病被关在厉家的疗养院后,厉骞像头从未合群过的孤狼,是以闻到了同类的味道,便更加跃跃欲试。 开始成功扮演厉骞并得到一些特权后,厉骞为自己做的第一件事,就是亲自去了一趟厉家旗下的疗养院,趁着夜色探望了汤曼青的阿姐。 那些病例,那些录像,还有汤白夏口述的那些细节,他看的时候全身都在发抖,需要大把吃药才能控制愤怒,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汤白夏到底遭遇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更让他后怕的是,也许人渣的犯罪是随机的,但这些年里汤曼青的安全,竟然完全只是建立在汤白夏对幼妹过强的保护欲上而已。 家长在责任上缺席,竟然需要同样未成年的姊妹来做替补。 这种曾经幸福的假想就像是徒脚走钢丝,看看他的过去就知道会有多糟。 利用厉家在黑道的关系,不费吹灰之力,厉骞就查到了当年犯人的住址。 太不巧,也太巧,那个人渣竟然就生活在他即将动身前往境外谈判的路途上,年近六十,子女陆陆续续都已经归国发展,他却和太太解甲归田,仍然留在泰国边陲小镇上半扶贫半经营着一家早教中心。 首发: (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 -- 那种感觉像穿越时空。 “早教中心?”汤曼青复述他话语的时候表情已经开始崩裂。 这辈子没想过,自己会期望犯错的人能主动改邪归正,可厉骞抬起头,那一眼的抱歉已经坐实她的怀疑。 这种人渣显然不会因为破坏了一个孩童的人生而被满足,只要没有被制止那天,他们一定会找各种机会实施变态的欲望。 而早教中心内每一个小孩子都可能成为潜在的受害者。 第一天到达小镇的傍晚,厉骞借口水土不服多住一晚没有过境,傍晚时分撇开厉长平安插在他身边的眼线,随便在楼下用几万泰铢跟路人借了辆破破烂烂的小摩托,顺便换了件人家宽松的黑帽衫,再配顶灰色的鸭舌帽,动身前往早教中心。 这里不是旅游胜地,当地人不怎么会说英语,除了务农外,一年到头也见不到什么外国人,可奇怪的就是,越靠近早教中心的位置,周围会简单中文的小孩就越多,甚至厉骞打听去路的时候,很多居民都对他表现出异常的热情和淳朴。 夫妻俩经营的早教中心看起来条件比国内叁线城市的小饭桌还差,将车子停靠在对街路灯后,厉骞蹲在路边的阴影里,一直望着窗内的灯光出神。 十几个小朋友乖乖坐在水红泛白的塑料板凳上,他们跟着老师在看1965年罗伯特执导的《音乐之声》,男老师白发苍苍,戴一副黑框眼镜,脸上布满褐色的老人斑。 还在配合电影讲述一些乐理知识。 女老师应该就是他的妻子,看起来比他年轻些,用一根藤条盘着发髻,正在给小朋友们倒着自制的蜂蜜柠檬水。 太其乐融融了,就像那部投影仪上播放的电影结局一样,厉骞差点都要松口气转身走掉。 “等了一个多小时,太阳落山,学生们下课,陆陆续续从门里笑闹着跑出来。” “我起身要走的,钥匙已经拧了半圈,可一眼看到人群后面有个穿着一身白裙的女孩子,正拉着身边的朋友,在小心翼翼地舔着一只棒棒糖。” 熟透的鸡蛋花被踩烂,小摩托不知去向,厉骞没再骑车,只是一步步远远跟着小女孩们走她们踩过的脚印。 路途越走越远,穿过县城,梯田旁的小径有空气缓缓对流,那种感觉像穿越时空,厉骞几乎觉得自己是在跟着多年前的汤家两姐妹放学回家。 可家始终是要到的,他不得不在最后几分钟叫住前面的女孩。 女孩嘴里的糖还没吃完,厉骞讲中文,她竟然也能听得很好,看来她确实是最受老师“宠爱”的那个学生,厉骞没有问发生了什么,也没有问她到底遭遇了什么。 他只是蹲下来,让自己的身高失去优势,继而仰头望着小姑娘,尽量和颜悦色地讲:“明天你们不用去上课了。” 两个女孩的反应截然不同,没吃糖的那个听懂后哇哇大哭着往家跑,而吃糖地呆住几秒,立刻垂下手追问他:“以后,都不用去了?真的吗?” 欣喜掩饰不住,可担忧也是真的,“可老师,老师怎么办?老师不在吗?他会走吗?还要回来吗?” 厉骞低头看着女孩鞋上的灰尘,心酸得要烂了,伸出袖口帮她擦干净,把糖捏过来搁进自己兜里,这才重新低头调整好表情,温柔地笑着抬头,尽量像个稳重的大人那样向女孩保证:“对,他再也不会回来了。我们拉钩。” ρo壹㈧.oǹε(po18.one) -- Χτfгⓔⓔ壹.⒞Οм “这一次,是你亲自动手?” 一段尽量平铺直叙的回忆至此,汤曼青终于问出那个最重要的问题。 “这一次,是你亲自动手?” 这一次是相对于厉骞所说的女教师。 其实汤曼青的话根本不能算做是疑问句,因为不同于之前那段,她认为是厉骞“妄想”出来的,童年的受害经历,眼下还握在她手里的照片已经过分明确了“恋童者已死”的真实性。 那种情况,相信在场人如果是精神正常的汤曼青,她也一样会亲自动手。 但还是问了,问的时候甚至不自觉在为厉骞的行为开脱,他应该病了,他确实疯了,也许他曾经做的一切错事都是“分裂”行为。 就像汤白夏,如果几个人格在身体里并存,连记忆都不能共享,那她或许也可以原谅他曾经对自己做错的事情。 这种危险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 对面厉骞已经挺直了脊椎,垂着眼帘说:“我用小伎俩把他从家中骗出来,孩子的爸爸等在早教中心,就绑在孩子们坐过的塑料板凳上。” 永远不要低估一位善良父亲的愤怒,烧伤是他严刑拷问对方时的作品,至于等到他将自己女儿被侵害的行为原数奉还后,对方已经失去了呼吸。 善后工作是由厉骞来做的,擦掉指纹,抹去犯罪人的痕迹,最后他没忘记将那只棒棒糖用水冲过,直接捅进尸体的喉咙里。 顺便拍下行凶认证照。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说是帮凶行为,一个绳子上的蚂蚱,但厉骞觉得,其实这行为更类似于自己买凶杀人吧,因为事成后厉骞还扔给了女孩的父亲一大笔钱,叫他给女儿多买点好吃好玩的。 临分别时,女孩父亲因为神情恍惚已经完全没法自主行走,要厉骞半拖拽着他上了小摩托才能回到家的门口。 将他扔下车调转方向,女孩父亲突然从泥土上爬起来,用力抓着他的胳膊,用非常不好的中文夹杂泰语问他。 他把老师从家里带出来时,到底同他说了什么。 厉骞知道自己说的他一知半解,但还是很耐心地告诉他,曾经也有像他女儿这样的孩子,因为被发现的太晚,现在已经失去了过正常生活的机会。 可就在他告知对方汤白夏的近况时,刚才在他手里死掉的那个人渣,不仅没有心生怜悯,反倒不停激动地追问他,有没有汤白夏的近照。 他说自己这些年经常在网上搜索汤家姐妹的近况,可是让他感到苦恼的是,网上只有汤曼青的照片,似乎汤白夏彻底从大家的视线里消失了。 他真的很想看看,自己的“宝贝”现在有没有变样。这些年他之所以留在泰国,就是因为这里的夏天总会让他怀念起那时候教导汤白夏和汤曼青的好日子。 好一个宝贝,好一个夏天,这种“怀念”当真令人作呕。 就像犯罪人用利器将童真从受害者身上剪下来仍然不够,还要将这些可怕的东西制作成小饰品,佩戴在身上,用于自己时时回忆。 女孩父亲终于松开了手,厉骞也重新回到了酒店,那晚上他没怎么吃药,但也没做奇怪的噩梦,一觉睡到了大天亮,相信女孩的父亲也是。 因为厉骞给了他一个最好的杀人借口,手刃恶鬼,他们从今往后都不需要太过自责。 按理说那一次厉骞作为替身前往金叁角谈判之旅是趟有去无回的路,可正因为心中再没牵挂,为他关心的人了却了最后一桩心愿,他反而得以从谈判中侥幸逃脱。 因为销赃数额对不上,厉家又不肯拿出当年的账本,厉骞在谈判地点只身被囚禁了几周无人问津。 酷刑没少受,都是让人能疼晕过去的电击加毒打,但饭菜和消炎药总是一顿不落,等到他像个活死人,再一次眯着眼睛从不见天日的吊脚楼里走出来时,竟然看到那个女孩的父亲正畏首畏尾地跟在几个打手的后面。 χyцsんцωēň.cδм) -- 烂命不该绝。 烂命不该绝,厉家不缺的半个儿子又好幸运地捡回一条命。 回国当晚,厉骞不在意自己的身体状况,只是像得了满分又不知道和谁去分享喜讯的小学生,他有冲动去见汤曼青,但又没有正当理由。 蝴蝶在胃里扑腾不止,吃了药,睡不着,趁着夜色他从床上爬起来,第二次独自跑去疗养院。 凌晨两点,汤白夏因为下午情绪波动,同护工口角,用水壶砸伤对方的头而被注射药物,用束缚衣绑在床上休息。 照看汤白夏的小护工没离开,眉角的伤口被缝了六针,血已经结痂了,像条蜈蚣趴在他额头,正表情低落地坐在走廊的长椅上守着。 抬头从拐角见到厉骞走出电梯,立刻跟活见鬼一样跳起来。 厉骞哪有功夫理他? 等到他无视对方直接打开汤白夏的病房时,护工才鼓起勇气从后面拉住厉骞的胳膊,几乎要哭了般并着双手求他:“厉总,真的不关她的事,您行行好,您和汤小姐的事情,不关她事的啊。” “我和汤小姐什么事?”问着无心,听者有意,厉骞当时还不知道,在他代替正主离开国内前往危险之地时,汤曼青因为出席邵怀玉的祖母的葬礼,在那栋别墅里遭遇了什么。 邵怀玉手筋被断,汤曼青也伤了手指,很久没在公众的视野中出现。 私下里,大家都揣测着,汤小姐被遣散或谋害了也不一定。 小护士只当厉骞在明知故问,是在寻私泄愤,于是立刻“咕咚”一下跪下来说:“厉总,您让我看好她,我真的用心了,我也按您吩咐的把那人的照片发给您了,您答应我不会动她的。” “都是我的错,您要罚就罚我吧,她现在病情这么重,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她认不出人的!” “谁的照片?” “邵…邵怀玉。可他没和汤小姐在这里见过面,我用人头保证!是真的!” 厉骞闻言像是从台阶一脚踏空,他怎么敢忘记自己身份奢求讨要谁的夸奖?即便这世界上没有那个厉骞,也有无数个比他强上百倍,优秀的男性可以陪着汤曼青。 汤曼青有初恋,有厉骞,以后还会有举案齐眉相濡以沫的丈夫,这些身份,他永远都不配参演。他甚至除了像只老鼠一样,做见不得光的事情,徒劳感动自己,根本都不能正大光明地去保护她不受到厉家的伤害。 踉跄一下扶着门框,之后他一把推开小护士走到汤白夏身边。 不过小护士恐惧的事情没发生,厉骞当晚只是站在房间的角落里一言不发,叫他们把汤白夏身上的束缚衣解了,让她睡个好觉。 等到天快亮时,汤白夏转醒,他走近一点,保持着一个对她安全的距离,跟她说了几句贴己话。 他对汤白夏说,那个人不会再来找她了,她可以放心了,可汤白夏懵懵懂懂地望着他,脑子里不知道出现了几个人的脸,最后眼睛突然变得像烙铁一样火红。 她吊着眉眼扑上来一口咬在他肩膀上,那张与汤曼青相仿两分的脸颊抖动着,像母兽发狠一般呜咽:“离阿青远点,她有喜欢的人了,你把邵怀玉还给她!我绝不允许你们伤害她!” “你去死吧!去死啊!去死去死去死!”没人想到汤白夏这种癫狂的病态仍然还能记住医护人员茶余饭后讲过的所有谈资,就连电视机上面报道的新闻,都在她脑子里盘旋。 她认得厉骞这张脸,也认得邵怀玉。她的喜好分明得很。 她如今主人格最痛恨的,竟然不是欺辱自己的旧人,而是玷污了自己妹妹的厉骞。 那口牙咬得他真疼啊,血都顺着肩膀染红了胸口的衬衫。 可等到小护士着急忙慌地再次给她注射了镇静剂,厉骞看着他们重新将汤白夏摆在床上固定,全程都没有反抗过一下,他整个人都是呆的,眼神灰了,只是张了张嘴,无声地开合一下,对着逐渐失去意识的汤白夏讲了一句:“好。” “厉骞”会去死,厉骞也会死。 追更: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你喜欢她啊? 计划是从一年前开始慢慢预备的,自从那次谈判结束后,厉骞已经在暗中一点点逐渐掌握厉家从上到下的所有秘密。 厉长平和简芳洲曾经对自己的生母做了什么,而他们这些年利用庞氏骗局肆意敛财时又和境外黑势力交易了什么。盘根错节的厉氏集团,扯开华丽的伪装,其实更像是巨大的毒瘤,将根扎进腐败的社会组织内,贪婪地吮吸着不义之财。 越了解这些细枝末节,他也就越接近自己的目的,直到几个月前,简芳洲怀孕后开始私下寻找途径除掉“厉骞”。 而厉长平毫无察觉,欣喜之余,终于忍不住要出手,将当年的黑钱变现,为自己的老来子储备一笔衣食无忧的财富。 厉家在准备着下一个属于他们的辉煌时代。 而假厉骞的计划终于开始有了雏形。 接触到年过半百的周瑾年并不是意外,金叁角所剩无几的老人中,至今还流传着当年关于那个捣毁毒枭老窝的黑卧底的传说。 大家都叫他阿津,也叫他津哥,所有人都将视线的焦点放在“津哥”死亡的时间点,没人在乎一个未成年的养女,可只有厉骞,将目光投向他身后的施妙音。 略微找人调查一下施妙音的生活轨迹,不难发现,她第一次离开毒品泛滥的蛇窝,前往蓟城就读大学时,正是“津哥”倒台的时候。 而“津哥”与大D同归于尽那年,她从戒毒所出来,跑到川城郊区去做养老院的护工,第二次突然辞职回到蓟城时,也正是她开始和周瑾年同居恋爱的伊始。 再后来,周瑾年旗下投资公司发展的势头越来越猛,从港城到蓟城,乃至云城几家地方型的房地产公司都如日中天,而对方声称是港城人,很神秘,除了施妙音外,始终没有什么可以被追溯的过往。 他人都觉得,周瑾年大概是最不挑女人的有钱人,连这种生平辉煌的毒贩之女都可以选来结婚生子。 可厉骞却觉得,这个周瑾年分明就是“津哥”,他根本是太挑剔,就连换命改名都要追着对方重新开始。 所以,厉骞在做局的一长串可合作人的名单中,一下挑中这位周总,稍微说明来意,将金叁角如今近况吐露清楚,不到一周考虑时间,对方就同意与他合作。 事后五五分成,所有刑事责任由厉家承担。 属于厉骞的这五成,他届时一分都不准备要,会全部捐赠给孤儿机构。 但饶是安排如此,也提前布线过各方大律师,但洗钱环节的最终决定权仍然在正主手里,“厉骞”确实是厉长平的血脉,这二人生性多疑,这件事他们要确保在每一环都不会出错,才会开始出手。 牵线人是前女友,即将成为另一个厉家人,而合作人,也必须是百分百的自己人。 几番筛选,周瑾年隐形操作的几家公司中只有一家进入最终名单,而简芳洲也在这个时间节点打定主意,在厉骞出差韶城时准备动手。 那天本来和以往每一次的“会面”一样,正主看他这条烂狗都嫌恶心,更加不会跟他这种为自己卖命的替身说上一句话,可很奇怪,厉骞下车趁着夜色同他交换车子时,“厉骞”突然斜着眼睛瞧着他冷笑了几声。 “你喜欢她啊?”对方问。 一句不明不白的话,可厉骞却听懂了,夜风将对方的话送到他耳朵里,那几句话像刺骨的刀,一下下刨开厉骞的羞耻心。 他怎么敢?他怎么配? 他不喜欢。 于是只有装听不懂地低头不吭声,可对方无意放过他,还极其优雅地踱步过来,弯着腰从下往上来看他的表情。 他们用一种香水,但总是被不同的体温烘成两种滋味。 视线角落突然冒出来的那张脸可真漂亮,两张一样漂亮的脸,可他的确是赝品。 对方冷白的手掌伸过来肆无忌惮地拍拍他的脸颊,带着笑意淡声说:“不然干嘛杀人呢?别告诉我你们这种垃圾都特富有正义感,怎么,你觉得她姐很像你?所以需要你为她们出头?” 像是被自己说的笑话逗到了,正主脸上的笑意还是那么温柔,可一双眼睛是冷到极致的,黯白分明,连月光都能倒影在他透明的虹膜里。 好听的笑响了几声,真厉骞才扯着唇角贴过来在他耳边小声说:“真以为我不知道?” “其实我什么都知道,就像我知道这个婊子从一年前就开始向警方透露我的行踪一样。” 追更:xpo18.vip (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 -- 烧成骨灰去制作一枚钻石。 如果说第一次误会汤曼青“背叛”自己时,施暴过后,对于汤曼青过分激烈的自残行为,厉骞还有过几分悔过的心情,那么第二次确信对方在和警方狼狈为奸时,厉骞转念一想,已经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情没有任何恶感了。 没有人可以让他在同一个地方摔上两次跟头,就算是曾经阳春白雪,后又被他扯落泥泞的汤曼青,也不可能。 他的高傲不允许,他的地位不允许,他这辈子所受到的教育与世界对他的馈赠也不允许,尤其是在他这一年来,多么用心宠爱弥补她之后。 这种刻骨的背叛,他根本接受不了。 相比汤曼青根本不会爱上他这件事会给他带来的伤感,这一次,他的情绪已经完全被强势的愤怒所压到。 他爱的人,想要屈尊降贵迎娶的人,竟然始终待他两张面孔,在他面前扮演深情,可一转头就心心念念要置他于死地,而理由,无外乎是因为别的男人,这根本是种世间最恶毒的欺瞒。 这世界上,只有疯子才会原谅这种红杏出墙的贱女人。 如果可以,他甚至想捉她去被浸猪笼。 但汤曼青始终是他魂牵梦绕的物件,既然他不能在猎物活着时成功俘获她,那么拉满弓箭,给她致命一击待她死后,到时候她从头到脚凉透了,便可以全心全意地被他占有了吧。 也许烧成骨灰去制作一枚钻石戴在手上,亦或是将她直接装箱冻在水晶棺里,摆在翠山的地下室,让她死不瞑目,眼睁睁看着自己是怎么宠爱下一个情人的。 如此密集地思虑着对付她的办法,厉骞在收到消息后,应对汤曼青的背叛就显得十分游刃有余,他并没有像一年前暴怒后找她要个说法,反而还很有闲情逸致地,一如既往地去施虐温存。 干完她之后还给她读了一篇自己即将同前女友完婚报道。 如愿,厉骞没有在她脸上看到任何妒忌的神情,果然,她不爱他。 心里大概只痛了一秒,还来不及分辨其中嫉妒的滋味,就被他过分理性的头脑压下去了,分别前的那晚厉骞还是笑眯眯的,躺回床上时却突然要求她跪在床边,学古代的仕女位置执扇纳凉。 他回忆起两人之间的往事,心头寒得像冰,一夜无眠,就眯着眼睛一寸寸看她的模样。 这美人在骨,何况汤曼青皮相优秀,这一年来被他调教的更出众,连每一根汗毛,都是他喜欢的类型。可惜了。 就在那一晚,厉骞终于想好了要怎么送她走,以往他不过是在酒场上跟她开开玩笑,她光是看到别的男人伸手搭她的肩膀,都能吓得鼻尖儿冒汗,眼珠乱颤。 那既然对他的臣服和恐惧也是演出来的,不如就便宜了赵甄晓和他手里那群喜欢淫乱派对的各方权贵。 养了她这么久,总该有些回报。 为艺术献身,她应该感恩戴德。 说实话,脱离了那层追求冷月的狂热,对生意人来讲,现金和汤曼青相比,当然是真金白银能陪伴他更久。 何况有了钱,他还可以找到下一个汤曼青。找不到,那他就找人照着她的模样整。 他以往自觉有多爱汤曼青,发现后就有多恨她,他要她在死前都对自己充满忏悔,后悔对自己的背叛。他的宝贝,他本来死也要带走,可她却自轻自贱,甘愿做个下贱的玩物。 那就由不得他痛下狠手。 不过不用担心,汤曼青不是最爱她姐姐? 那她被人玩死后,她姐姐也马上会追着她去的,黄泉路上,也算有个人一起作伴。 对面“厉骞”那些恶毒的话音刚落,厉骞已经面无表情地躲开他准备走进车里。 正主没在他这条狗身上得到想要的反应,还挺失望,不过想想也对,疯子会爱人吗?连自己都不爱,对牛弹琴罢了。 他用鞋底踢了踢车子的轮胎,不大满意地挑起眉毛,唇角削讥:“你在境外杀人的事儿,老爸还不知道,劝你安分点,如果事情暴露了,不是死你一个就够解决的。” “多吃药,少发疯。” “狗玩意儿,拖累到我你承担得起吗?白痴。” 撂下这几句狠话,正主整理一下袖口,哼着德彪西的月光往自己车上走。全然不知道,除了翠山养的猫,暗中养的狗,连养了他几十年的母亲,也已经为他备好了凶险的杀机。 这车一旦启动,就是去往无间地狱。 两车就此分别。 那边车里的厉骞合着眼睛,后视镜闪过一段白绸似的月光,点亮他半边眉眼,可他静静的,仍然没有任何波动,就跟没听到刚才那番话一样,欣然前往已经被正主透露给汤曼青的地点接货。 警察已经被人提前困在赶到的路上,可没想到现场仍然有人想要厉骞去死。 当来路不明的子弹射漏他身体的时候,厉骞手指捂着伤口,终于露出个无比放松的表情。 “厉骞”没有撒谎,汤曼青不爱他,汤曼青还背叛他。 濒死的时候,他想到坠落山崖的车子,有些替汤曼青开心,又有些莫名的怅然。 开心自然大过怅然,而至于那些怅然到底是什么感情,也很快随着昏迷识别不清了。 -- 而是她自己。 心跳很快,像轰隆的雷鸣,没想过迟到的审判竟然会在今天。 汤曼青和警方合作,他该知道,可汤曼青也说真的爱他,他又冲动想去相信。 思来想去,这些都不算什么,起码她那句说愿意做他女朋友,是当着他的面讲的。 汤曼青躺在他怀里,有温度,有湿意,她答应的不是别人,就是自己。 那他就敢将等了这么久的好消息全盘托出,去换她一个内心安稳。 不能怪精神病人对待爱护的软肋丧失理智,从厉骞中枪手术往返蓟城后,汤曼青嘴里绵绵的情话就没停过,这东西虽然假,但像催情剂打进他身体,自给自足的罗曼蒂克向来被比任何药物都更加强劲。 所有不圆满的地方,他自己会找借口填补。 叙述一件凶杀案不过十几分钟而已,汤曼青听得很用心,也很平静,甚至听到儿时的老师是怎样被残忍杀死,她的睫毛都没颤动一下。 等到她消化完厉骞是怎么得到这些沾了血的照片时,莫名其妙的,她按着膝盖,终于长长舒了一口气。 只因凶手不是他,他不过从犯而已。 一念之间,她重新举起厉骞的手机,紧张呼吸,指尖移动,迫不及待地将那些照片全都清空。 随着数据被二次彻底消除,汤曼青的心也彻底落下来,她似乎完全忘记了与她长期并肩合作的邵警官,也在这个瞬间忘记了公平与正义。 她只是回头看着一脸惶恐的厉骞,盯着他开始失去血色的嘴唇,忍不住张开手臂,将他整个人用力抱住。 “没事了,你看,证据没了。谁也不会知道。我不说,你不说,没人知道。” 原来这种秘密也可以和爱的人分享,原来有爱人是这种有安全网的感觉。 厉骞捏着汤曼青重新塞回他手里的电话,张嘴却没声音,手腕一抖,电话滑落,他顾不上了,立刻用力回抱住她的肩膀。 像是要将她融进骨血那么用力。 一对面目模糊的男女躲在即将落日的小花园里奋力拥抱,重迭的影子就撒在布满荆棘的灌木丛里,不是皮影戏,因为全程一动不动。 可不需要过分地厮磨,他们好像只用呼吸,就能深入彼此灵魂。 汤曼青精致的下巴就搭在厉骞曾经被汤白夏咬上的位置,不疼了,真的不疼了,厉骞觉得不仅是咬伤,枪伤,手术伤,甚至自己身体里那些早就烂掉的神经都开始在自动修复了。 只因为他在这诺大的世界里,也有了一个可以分享秘密而不必害怕的人。 她没有质疑他的故事,她也没有评判他的对错,她只是小声说着没事。 厉骞抱够了汤曼青就用力啵她的脸颊,玉兰双腮染着水红的胭脂色,他忍不住那些情话,就像他忍不住那些冲动的情感看,“阿青,我钟意你。” 我喜欢你,我爱重你,我的一切都属于你。 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待你才好,即便是把刀递进你手里,也愿意站在这里等着你。 汤曼青微微阖着眼帘,心头很烫,嘴里机械性地回着:“我也是。” 不,不是,我真的不是。 可要怎么解释她此时此刻感受到的心酸和心碎。 她竟然会为厉骞这种变态感到心痛。 在唇瓣被吻住,气息被夺走,闭上眼睛时,不知道第多少次,汤曼青在心里默念,“我根本不爱你,我怎么可能爱你。” 可这一次,汤曼青一边念一边会腔子发抖,因为她需要说服的竟然不是别人,而是她自己。 或许,她想只是或许。 她正在拥抱的这个厉骞,会替她和阿姐杀人的厉骞,并不是那个强暴过她的厉骞呢?如果精神病人的好和坏全部能用量化抽离组装成一个新的厉骞,那她心里会不会好受一点? 追更:yùsんùщù.ρщ(yushuwu.pw) -- Χτfгⓔⓔ壹.⒞Οм 细细嘬。 汤白夏的动身日定在下月初,材料提交,逐一审批,整个流畅全然不是作假,而陪同人员自然是她的法定监护人,汤曼青。 得知病人要走消息的第一时间,小护工缠着医生没用,就千方百计地联络到高秘书,提出了自己想要义务陪同的建议。 不过自从那天赵甄晓的局上意外出现了汤曼青,厉骞就很少真的带着高秘书去做任何私事,以前他应该是厉骞上任后最亲近的人,但现在唯一能称得上与厉骞亲近的,就是和他同吃同住的汤小姐。 区区一个情人,竟然代替了老秘书,开始为他规划工作日程。 被架空的高秘书口气不好,探不到口风,小护工又追到了厉信资产。 可楼下的接待干脆告诉他,厉总最近已经很少来大厦办公了,至于他最近都做了些什么,她们别说不清楚,就算清楚,也不可能向他一个闲杂人等随便透露。 小护工白天守着汤白夏,晚上就跑到厉信资产的楼下蹲台阶,蹲了整整两周,好不容易周天上午请了半天假,看到厉骞匆匆露面,还没喊出声,就被几个安保人员直接扭送到了保安室。 所以汤曼青当天下午卡着时间点开车来楼下等厉骞散会时,一眼就透过车窗看到阿姐那个年轻不大的小护工被揍得鼻青脸肿,一瘸一拐地试图穿过诺大的露天停车场。 拉下车窗短暂鸣笛,汤曼青将车子停靠在他身边。 颦眉上下打量他几眼,确定了他就是长期照顾阿姐的那个护工,汤曼青才谨慎地抬头问他:“你这是怎么了?” 小护工留着寸头,确实一脸年轻,本来就有些婴儿肥的脸此刻五彩斑斓,他扯起嘴角高兴地想笑,可牵动了脸上的伤口,又露出个像哭一样的滑稽表情。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眼睛眨巴眨巴,像某种怕生的小鸟。 “没,没怎么。就是刚才去找厉总的路上摔了一跤。” 这像是摔了一跤吗?恐怕是把脸摔到了人家的拳头和鞋底上。 汤曼青虹膜像澄清的冰棱,她侧目“哦”一声,看着前挡风外头的景,等了几秒没等来对方主动告诉她自己去找厉骞的事由,干脆再度重新打个方向,这就准备去停车了。 天知道她这几天一直在深刻的反省自己,她那天有耐心去听厉骞的故事已经是她人生中顶奇怪的事儿了,现在要专心做聋子,哑巴和瞎子,可没工夫管别人的闲事儿。 何况找厉骞的人不是借钱,就是借关系,她一个马上就要离开的人,真心懒得吹这个枕边风。 非要描述,她最近这两周的心情类似于即将被监狱释放的罪犯,无论心中有怎么样奇怪的情愫,她都可以勉强放自己一马。 因为,再过几天,无论她这个情人做得是否合格,她和厉骞都可以永远不见了。 她出国,他被抓,两不相干,也就两清了。 求人的人比谁都急。 果然,她一松刹车,小护工就慌了,马上用手扒着她的车门大声吼:“汤小姐,我来是为了姐姐的事情。” 还是厉骞那辆绚紫的长轴Phantom,不过今天没有司机,汤曼青不仅心情反常,行为更是,最近像是突然摸出了放纵的乐趣,很乐得多换上几辆豪车,载着厉骞忙东忙西。 路途稍远时,她还会打开敞篷在公路疯狂给油飙车,可饶是这样危险行动,厉骞仍然没有一句管束。 甚至车速升到近叁百,明知一旦汤曼青有些许操作失误,两人就会一齐车毁人亡,他都敢面不改色,还会伸手过来替她扶正头顶的墨镜,顺便给她指一指走错的路线。 汤曼青不懂,不仅不懂自己,也开始不懂对方了。 厉骞突然开始像个有感情的人一样包容自己一切的无理取闹了。这又不怎么像精神病的行为了。 不仅是开快车释放压力,这几日汤曼青也“爱”上博出位,今天不就穿了一条极其性感的吊带裙,钻石细带,平口绸缎,不仅将身形包裹得前凸后翘,裙摆也只在大腿根部向下两叁厘米左右,有风吹过来,就要盖不住桃臀,连坐在驾驶位,都需要用手包遮住腿窝。 才不会露出下体。 小护工踉跄着上了车,不到十分钟后,又蹒跚着下车。 他刚走到车头,汤曼青突然探头出来问他有没有烟。 想摇头,但汤曼青那双冷艳的猫眼似乎一眼望到他兜底,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这个瘦弱的年轻人只好重新走回车边,从裤兜里掏出一包黄色的哈德门。 敲出一颗,看着汤曼青垂眸用两指夹着含到唇边。 小护工倒是没多想,这是姐姐的妹妹,他就觉得很亲近,还在替自己解释:“我在姐姐面前不抽的,就是下班,有时候特累。我没有烟瘾,真的。” 一块钱一支的塑料打火机,五块五一包的廉价烟。 可就在点燃的瞬间,让这一幕变成了香艳至极的勾引,汤曼青那张脸这些日子太欲了,一个眼神,一个抬眸,在远处看过来都让互动显得那么暧昧。 小护工点了烟就规规矩矩地直起腰,汤曼青把他刚才在车上说的话听进去了,所以也不在乎他的这些个废话,摆了摆手让他走,说自己会好好考虑的。 随后她就用胳膊搭着窗,重新缩回车子的阴影,歪头望着后视镜里头,早就站在十米外目睹一切的厉骞。 她不着急,就等他。 慢慢翘着唇珠,细细嘬自己嘴里那根小指粗的东西。 -- Χτfгⓔⓔ壹.⒞Οм 好是好,可太假。 一步,两步,叁步。 后视镜里像拍大片的男模走秀。 亮白色的阳光像细沙撒在镜中人的脸上,汤曼青眯眼,涂着偏光眼影的薄眼皮半搭着,睫毛下点缀即刻碎钻,像蝴蝶扇翅,不得不承认,厉骞长得确实好。 这张脸,这身段,包括他裤裆里最近被她反复观察使用过的物件,如果不是内在性格有极大问题,确实像是童话故事里才会出现的白马王子。 好是好,可太假。 她在等他走过来,撕碎那张温顺的面容,露出一脸狰狞的嫉妒。她如今不仅不害怕,反而有丝兴奋。 因为那才像他,像她鄙夷痛恨的他。 后面厉骞从方才一出大厦的门,就看到那个男孩子在俯身帮车内的汤曼青点烟。 男孩子长什么样子他完全没注意,只是看到汤曼青削平的肩,纤长的指,还有她那张随便吹口气就能让男人甘为群下臣的脸。 心里挺酸的,思绪也被割的七零八落,他像是一瞬间想到了什么让他难受的事儿,一双狐眼都拧起来了,手指更是紧紧蜷缩在一起,但他本能地驻足等在那儿,等到小护工走远了,才像得到指令的大型犬,快步往车边赶。 几步路而已,厉骞还没来得及调整好紧张表情,但拉开车门一嗅到汤曼青身上的香气,他嘴角已经忍不住勾起来了。 说来没出息,他近些日子好幸福,每一觉都睡得踏实,每一眼看到她都觉得开怀。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不管她嘴里还叼着烟,手指已经插进她脑后的发丝,借力扭过来往自己脸上贴。 汤曼青想到他会重蹈覆辙,大概是要重新开始施暴,可没想到他竟然跟她亲热地索吻。 嘴唇一哆嗦,半根烟就掉进他西装,“嘶”一声,将他真丝领带烫出一道焦痕。 唇齿相贴,肺里的烟全部被他一道吸走,汤曼青冷不防被抽走一过气,几乎没了自住呼吸的频率。 嘴唇被他舔湿了,贝齿微张,刚大口喘气露出半截水红软舌,对方滚烫的舌尖就肆无忌惮地搅了进来。 一口烟,在两人嘴里渡,难免要发苦。 可鼻息渗出来的白烟更像氤氲的甜雾,将两人面孔都浸润地暧昧不清。 汤曼青一开始还伸出掌心推拒他的胸膛,可才亲了一会儿,她整个人就像乳酪一样软塌了,厉骞最近的吻总是很热情,滚烫到她抵挡不住要为他的气息倾倒,人的精神松散了,也就全部由着对方的力气,被提起来,又抱着,最后架在腿上湿吻。 烟头彻底熄灭了,可车内像着火了。 一男一女的身影交缠着,而跨坐在男人身上的倩影好露骨,短裙的下摆已经完全蹭到了臀部,还要前后小范围地摇摆,像是欲壑难填的狐狸精。 一开始是他来吻她,可后来变成了她去吮他,汤曼青像贪吃的小动物,在他口齿间找甜味,贝齿轻轻噬咬他的嘴唇,丁香小舌则一寸寸刮他的口腔,整个人柔软得让厉骞全身发麻。 勃起的冲动根本控制不住,连喉结都在不停上下滚动,对着汤曼青的勾引,他总是要得不行。 两只冷白的手本来蛮规矩地扶在她腰际,可汤曼青偏生扯着他往下摸,嘴里还在小声讲:“你摸,喜欢吗?” 裙下看不到的地方只有一道细细的珠链,触感像圆润的珍珠,正一颗颗嵌入柔软的贝肉中。 喜欢不喜欢不是重要问题。 穿这种东西怎么会舒服?又不亲肤,又不透气,厉骞不用看,都可以想象那块嫩肉被折磨成什么样子。 指腹才摸了两下,他就开始试图在裙下找到机关,帮她脱掉这件内裤,汤曼青不肯脱,只让他拨开进入,最后两人纠缠不下,她干脆起身躲避着,抹了抹嘴巴结束这个吻,轻松两下重新坐到驾驶位。 拨下遮阳板整理口红时,侧目斜了他一眼,软绵绵地埋怨:“又不做,干嘛亲我?” 这真是恶人先告状了,这种露天停车场,人来人往,他怎么肯让别人窥到她那种样子?他自己都会舍不得看。 下体硬得发痛,厉骞不大舒服地在座位上调整下坐姿,紧接着捏出外套内的烟头扔出窗外,也不气,只是耸肩一本正经地念经:“抽烟有害健康。” “想替你分担。” “切。”自己还不是一样抽得很欢,竟然扯出这种烂借口。 像是能听到她内心吐槽,厉骞挥散掉车内的烟气,又问她一句:“不然我也戒掉?你不喜欢,我就不抽。” 汤曼青抬手收起遮光板,闻言都想嗤凉气了,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气什么,如果是气对方没有对她动粗,那可能会归类为变态找虐行为。 她汤曼青可不是变态,所以笑眯眯地撑着手肘认真望他:“哇,对我这么好,那我要是不喜欢你呢,你也可以自己主动消失?” 汤曼青这话好小儿科,明摆着是要故意激他,找一架来吵。 可对面人愣了一下,竟然也很用心地吃瘪:“可以,只要你开心。” 追更: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你连嫉妒都不会? 一句玩笑话而已,反倒砸得汤曼青措手不及,她一脸媚态褪下去,干净的脸色下透出红晕,反倒有种手足无措,近乎少女的剔透感。 手掌下意识在他肩膀捶了一下,都没注意自己这顾盼生姿的动作多像同爱人撒娇,汤曼青看他仍然平静着没有发怒的意思,干笑两声,移开目光,盯着外面过路的行人抱臂嘟囔:“男人的嘴。” “前阵子不是讲爱我吗?男女之情,本质是独占的私欲,你连嫉妒都不会?还说爱我。” “怎么不问刚才护工来做什么?你根本不在乎我。” 原来闹这一场是因为早就看到他驻足。 以前厉骞仰望过她的冷峭,之后也凝视过她顺从,但像最近这样近距离观察汤曼青脑子里层出不穷的鬼机灵,才是让他觉得对方真正可爱的地方。 每个人活着无疑都是多面体,只拥有单一属性的女人,再美丽,看起来都单薄,真的很像是为了满足男人幻想的虚假角色。 而汤曼青在他身边会闹会笑,会吵会杠,才让他觉得灰白的世界分外鲜活。 “你想说会告诉我,不想说我也没多大关系。我觉得爱一个人应该是打心眼里希望她开心吧,我很希望你开心,所以我觉得,我应该是爱你的。” 即便是这种开心,要以放手为代价。 他从两个人的第一天,就有在做好准备。 太像小学生的作文了,汤曼青都忘记自己多久没有听过有人肯跟她这样真心实意地说过傻话。 她做情人,华服是掩盖一身淤青的伪装,而手袋和珠宝全是锋芒的武器,光是再戴上一副冷艳的面具,就能将所有人拒之千里之外。 圈外人看她们充满不屑和唾弃。 而圈内的玩家又都太精明,没人会选择跟她们这种女人讲真话。 因为她们本身的存在就是用来买与卖,货物,根本不配被主人信任。 没办法回应,她也忘记怎么回应普通人之间的沟通,所以只能装作一点都不感动地绕开话题。 启动车子后打了一把方向盘驶出停车位,但汤曼青真的开始忍不住告诉他:“他说他想陪着我们一起去卢森堡,这两年阿姐的作息饮食他最了解,他怕去了那边,人生地不熟,身边没有用惯的护工,阿姐会不习惯。” 厉骞眸光从她侧脸划过,提到她要走的事情,也是八风不动地“哦”了一声,随即歪头很淡地勾起唇角,像个顽皮的少年,“你信吗?” 汤曼青当然不信,所以她也跟着厉骞笑了,两个人就像在背后吐槽他人的缺德鬼,你一句无一句地说:“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你瞧他看我姐那个眼神。肉麻!” “真搞不懂现在的小孩子怎么这样早熟,他毛长齐了?我看不是病人不习惯没有他的照料,是他自己接受不了见不到她吧。” 厉骞说完话,思索了一阵,手指敲了敲膝盖,才试探着问她意见:“要我找机会把他支开吗?这对阿姐也太不公平。” 转院也好,资助小护工继续去深造也好,总之年轻人的感情冲动大于深刻,也许一段时间过后,他也忘记自己曾经这么长情过。 何况没有行为能力的精神病人是不能谈恋爱的,如果一个人连独立的精神都无,更加没有办法为自己的头脑做主,那这种双方行为就不叫恋爱,而叫被操控,被占有,被奴役。 就像汤曼青同厉骞曾经的关系一样。就如同每一个从一开始就权利不平等的情人同金主一样。 厉骞话毕,精致的下颚就绷起来了。 他直觉自己说错话,立刻去看汤曼青的脸色。 汤曼青心思多敏锐,知道他在紧张什么,但她不觉得厉骞今天有说错什么,也不觉得他是在用心讽刺自己,反而如果他们此刻真的只是简单的男女朋友关系,他倒是句句都答在她的心坎上。 是啊,金主和情人之间会拥有怎样的动人浪漫,怎么敢想? 是她和他在犯糊涂了。 没什么很大的反应,只是安静专注地开车,等到街口红灯停驻,汤曼青眸光淡下来,才若有所思地回过头说:“先让我考虑考虑吧,也不急于这一两天。” 是啊,两年都走过来了,容她再多考虑几天,只是几天,应该不会酿成大错吧? -- 奶里奶气。 得益于厉信资产艺术财团成立后运作有序,分工明确。 这两周厉骞确实不算太忙,所以就得空带着汤曼青把“以前”没做过的事情都做了一遍。 午夜场的电影他们一起抢爆米花,落日的法餐厅他们躲在窗帘后拥吻,还有动物园,美术馆,鲜花集市,再加上数不清的蓟城“恋爱圣地”。 这些普通人会去排队,消耗恋爱时光的地方,基本上都留下了他们的足迹。 今晚照例是没什么好庆祝的,厉骞仍然提前预定了国宴大厨的私房菜,请汤曼青和他一起尝尝。 红墙黛瓦的私人住宅,规模本来就不大,厨师又讲究精益求精,所以同一时间段严格来讲,只能接待五个包厢的顾客。 用餐时间在六点,眼看车子开到附近还有有些闲余,两个人在附近停了车,就手拉着手步行到附近的商场闲逛。 说是闲逛,但厉骞一进门就直奔叁楼的MENTLIANA,自己个儿不进去,就在店门外头一个劲儿给汤曼青使眼色。 汤曼青装不懂,他干脆走进一步同年轻导购低语几句,随后兜回来,顾左右耳言他地指了指自己的领带,说他自己去二楼男区挑条领带。 身后的汤曼青走进内衣店去挑选贴身用品,厉骞搓了搓耳朵,自己下了电梯在二楼瞧。 以往在德国,他的衣服基本上都是继母为他挑选回来的,继母喜欢把他打扮得贴近厉长平,所以长期耳濡目染,他在穿衣风格上偏向成熟和简约的。 很少有穿休闲装的机会。 后来开始回国接管厉家的不法生意,他又要穿得很像厉家年轻的家主,“厉骞”的风格是雍容和雅痞的,浑身大logo很少见,但很多边边角角的细节,都要出彩到位。 从面料,到剪裁,再到一丝不苟的饰品,整个人都透着那种极端有品的精致。 严格来讲,厉骞作为成年男性,在着装打扮上,几乎没有自己的喜好。他更加没机会去逛街,不是因为手边没钱,而是因为他的外表,从来只是为了讨好别人而存在的。 领带是别人喜欢的,连他这副佯装的样子都是。 可是今天,他跟汤曼青在一起太放松了,就跟约会没什么两样,在二楼逛了一圈,他突然想买点自己穿着会舒服的东西。 所以二十分钟后,汤曼青在叁楼换下了自己那件极其性感的内裤后,拎着纸袋在二楼找到他的时候,出奇地发现,厉骞一改常态,换了一身宽松的潮牌,正捏着一双高帮的白色运动鞋,准备走进空旷的试衣间。 工作时间的奢侈品店内,门可罗雀,即便有闲来逛,消费人群的主市场也是顶端奢侈品,所以西区相对不那么贵价的潮牌买手店里,狭长的试衣区更是空无一人。 厉骞走进里侧的最后一间,刚反手准备拉上遮挡帘,就看到一只再熟悉不过的钢琴手轻巧地挡住了布料。 汤曼青人瘦,又一直踮着脚尖跟他,避开了低头整理货架的导购,像只无声的小泥鳅一下挤进男士试衣间。 厉骞被她的出现吓了一跳,嘴上是讲:“你怎么进来了。” 但身体蛮诚实的,耳边似乎有顾客的脚步声,还是第一时间搂着她的腰调转方向,让自己的身影挡着她,然后重新将遮挡帘扯了个严丝合缝。 厉骞在男导购的推荐下,不止是换了一条领带,从上到下,他就差内裤还是原本那条,连脖子上本来系着温莎结的地方,都配了一条铂金粗链。 一身不舒服的高定西装扔了满地。 人确实要靠穿着打扮。 这张好脸刚才还是禁欲系的商界精英,似乎出手就能用百万现金砸死人,现在整个人被空气感十足的剪裁包裹着,上半身是雾霾蓝,下半身是奶油白,露出来的皮肤就更显得白细到稚气。 墨眼黑发的厉骞,完全年轻了五六岁,再背个只能装下可爱的小胸包,跟大学社团里的漂亮弟弟一样招人爱。 恨不得能从姐姐阿姨手里骗点钱出来冲游戏点卡。 汤曼青是真的从来没见过厉骞还有这幅样子,平日里他在别墅过夜,穿得也是真丝套装的提花睡衣裤,戴一副没度数的金丝眼镜,装逼于无形。 卫衣,宽裤,高帮袜,还有这些奶里奶气的配色,简直是天方夜谭。 心脏真的有在加速,男色也是能让人鬼迷心窍的东西。 汤曼青低头将自己的购物袋搁在脚边,再抬头已经忍不住对他上下其手了,手指挑着他的卫衣下摆拨弄了两下,大咧咧地探进去摸他的腹肌。 从公狗腰摸到胸肌只需要两秒,厉骞的淡色的乳首已经硬了。偏偏他还不配合,一直捂着裤裆的地方扭来扭去。 汤曼青越看他脸红越来劲儿。 人呢也不像个正经人了,就跟色欲熏心的臭女人一样油嘴滑舌:“来看你啊宝贝,我刚才在后面还以为自己认错人了,你这么穿……” 小嘴巴张大做足悬念,都把软舌露出开近距离给他看,末了贝齿敲击,吭叽出一句模棱两可的话:“真的很那个啊……” -- 不知道踩你下面会不会更爽。 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厉骞屏息的同时,心里有在上下打鼓。 是他太放肆了,竟然敢在替身的影子下给自己找存在感,汤曼青怎么可能会喜欢他这种样子? 世界上没人会喜欢他本来的样子,丑陋的软体动物本来就该躲在硬壳里,最好不要露出一丝臃肿虚浮的灵魂。 两只软白的手就像羽毛似的在他胸前剐蹭,厉骞躲不过,就可怜巴巴地佝偻着身体,扔了鞋子抬脚想去扯掉那双满标的袜子,声音也挺没底气的,“不好看?那我换掉……” 褪下了壳子的厉骞真的看起来太好欺负了,尤其这副遮遮掩掩的样子怪讨喜的,汤曼青真的忍不住要虚张声势地欺负他。 他抬脚,汤曼青也抬脚,高跟鞋底一下钉在他的脚背上,力道不重,但细跟足足有六厘米,受力点只有小指粗细,再不用力也是有点疼的,所以很成功地阻止了厉骞接下来的动作。 右脚踩着厉骞的左脚,汤曼青仰头将声音送到他耳朵,厉骞真顺从,饶是被她踩着,也很自然地搂住她的腰线,马上熟稔地低头附耳,去听她在说什么。 “没说不好看的呀。” 饱满的唇瓣像沾了露水的玫瑰,轻轻在他耳边的绒毛上摩挲,软舌逢时搅弄出湿湿的口腔音,汤曼青像是蛇要吞掉猎物前那么自信,她睫毛眯着,一张脸如烟似雾,她全身都是软的,可贝齿是硬的,咬住他的耳垂轻轻道:“好看,光踩着你的脚我都有感觉了。” “不知道踩你下面会不会更爽。” “什么?”厉骞弯腰抱着她的身体,这些日子两个人每天都是睡在同一张床上,睡前身体交缠在一起缠绵不够,睡后也是要紧紧贴在一起,可这么窄的腰,他还是抱不够。 好像一搂住她,他就像发情的动物,控制不住自己的冲动,更是连听力都开始变得模糊和朦胧。 她明明这么纤细,上围怎么会如此肥腻,此刻她贴着他,蹭着他,踩着他,奶桃像一对不安分的白兔,不停在他胸膛蹭来撞去,想让他用力掐住剥开来吮。 可这里是商场内的试衣间,薄薄的一层布帘,更加没有隔音可言,他怎么可能冒险让别人看到两人赤身裸的样子? 何况拍卖在即,他作为“厉总”,寻常行动根本不能出一点差错。 否则就是功亏一篑。 简直不敢相信刚才听到的污言秽语会是汤曼青说出来的,但正因为是她说的,又让他感到万分心悸。心脏像坏掉的马达,持续颤动,但似乎她说什么都合理,她做什么都可以,他就像中毒般甘之如饴。 而且他知道再过一阵,他马上就见不到她了。 倒计时的日子,每一分每一秒都值得痴人的珍惜。 汤曼青小腹处热起来了,被他勃起的东西顶得不太舒服,可嗲嗲的声音还在耐心解释:“我说足交啊,在这里,你脱了裤子,光着下面给我踩。” “好不好?” “好不好?” “阿骞,我想要。” “想要”二字像咒语,她想要他。 厉骞身体像连锁反应,神经酥掉了,皮肤高热到羞耻心都没了,只是僵硬地松开她的腰肢,随后冲着她像个色情狂一样开始无耻地解开裤扣。 宽大的工装裤落到小腿,他两条包裹着动感肌肉的大腿露出来,线条很健美,比男模特要诱人,当然,最瞩目的还是衣摆下被撑得像露营帐篷一样的男士内裤。 顶端竟然已经被腺液洇湿了。 追更: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 如果肉欲有颜色。 黑橡色的布料被骨节匀称的漂亮手指扯下来,干瑰色的性器彻底在汤曼青的视线中展露出来。 昨天晚上两个人在阳台的落地窗前做到半夜,香汗淋漓后,汤曼青还没洗澡,肚子就立刻不争气的“咕咕”。 消耗体力的活动后急需碳水来抚慰餍足的身体。 她便差厉骞到楼下的日料店帮她打包鹅肝手握同和牛盖饭。 时间大概是凌晨,没想到等日料店老板因为家中有事早就关门,汤曼青窝在沙发上打个盹儿再醒过来时,厉骞不知道从哪个苍蝇小馆拎了两大提快餐,正在房间玄关脱衣换鞋。 顺带还从西装外套里捏出几小瓶二锅头。 真的是太饿了,哪里还顾得上到底能不能吃得顺口,厉骞一把塑料袋搁在餐桌上,汤曼青就已经端坐在餐椅上掰好了两双一次性木筷。 木须肉和罗国菜,附赠两碗没肉味儿的萝卜汤,可就是这顿几十块的家常菜,愣是给他们两个人都吃妥了,等到他们你一瓶我一瓶称兄道弟后,汤曼青还迷迷糊糊地突发奇想,说要给厉骞修个毛。 不然每次做爱的时候,他都把她腿根蹭得通红。 喝了酒的人真敢做,厉骞竟然也大大方方的由她埋在他胯下搞,只不过今早酒醒了,两个人往他晨勃的地方一看,都忍不住大笑出声。 毛被狗啃了,差不多也就是那种画面。 最后厉骞哭笑不得,只得在出门前简单地上了剃须泡沫,干脆将自己全部剃干净。 所以眼下画面真的非常赤裸,厉骞那根硕大粗长的性器,就像只出笼的野兽,毫无遮拦,正分外狰狞的对着她勃起。 带棱角的冠顶几乎胀成发紫的红色,大咧咧地从丝绒包皮里杀出来,顶端的系带好像还在不停收缩,湿漉漉的腺液像是被挤压过,一点点从铃口分泌出来。 以往有体毛时,还能修饰一些长度,可如今汤曼青倒是觉得,他的尺寸原来比她想象的更加可观。光是根部那一圈一手不可握的粗度,和下体饱满沉甸的两只精囊,都让她眼珠发烫到像吞了热炭,需要不停吞咽口中津水才能消解嘶哑。 真不知道这些天,她是怎么敞开腿让他肏进去的,而且就是这跟东西,这几周几乎每一次,都能给她致命的高潮。 少有几次她身体没那么敏感,他也会用手用嘴来帮她快乐。 思及那种被伺候到高潮喷水的滋味,真的是会让人上瘾。 裙下两条软白的大腿不自觉地夹紧了,要他脱裤子的是她,现在主动移开目光的也是她。 尤其是厉骞一双狐眼绯红,正在紧紧盯着她,小声性感地喘息着,开始用手指撸动自己的性器。 “很胀了……给你踩。” 心尖儿麻了,一次都没有过,汤曼青没有见过厉骞对着她自渎。 这就像是胜利者把所有筹码都摊在面前递给输家,他可是厉骞,什么时候会屑于来主动满足她一个情妇的不良癖好。 他只管发泄,只管用她就行了,连汤曼青自己都没想过,她也会有去使用他观赏他的欲望。 男人的手指很有力,不停在勃起的肉棒上摩擦出湿音,冷白的手指像是沾染了性器的颜色,开始从手腕,指节处慢慢晕成粉色。 完全没有想象中的反感和恶心,甚至汤曼青在想:如果肉欲是有颜色的,可能就是眼下厉骞露出下体在她的命令下勃起的模样吧。 黏腻,湿漉,粉白,红紫。 像根属于她的玩具。 -- Χτfгⓔⓔ壹.⒞Οм 亚克力的椅子咯吱咯吱。 再看下去可能会玩出火,汤曼青退一步坐在镜子旁的试衣椅上,准备弯腰将他散落一地的衣物拾起来收进纸袋。 厉骞也俯身,直接捞起她左脚,叁两下就捏住细瘦的脚踝,将月白色的细带鞋脱掉。 近距离观察,汤曼青的脚窝很深,所以本来就不大的尺码尤其显得孱羸伶仃,像剥了皮的白嫩菱角般精致,但顶端的脚趾又像鲜嫩的花苞,一颗颗晶莹可爱,透着丝丝粉晕。 厉骞不懂足交,这些时日他在情事上更像是开窍的学生,在汤曼青的身体上反复温故而知新。她耳后的敏感点,每一次她吻上去她都会小声嘤咛,而她大腿内侧的痒痒肉,他则要用舌去舔,那么汤曼青每次都会小腹紧绷,拱起弧度。 还有她的C点和G点,他在抽插时都能照顾得很好。 但这些知识点涉及到双足便是盲区了,他只是遵循本能,用她的脚掌来踩踏自己。 第一下,厉骞没控制好力道,汤曼青的脚掌直接将他的性器紧紧压到了小腹。 足跟压着阴茎的底部,足尖则贴着凸起的系带,甚至还碰到了冠顶上湿漉漉的腺液。这感觉很奇妙,用爱人每日行动走路的地方,触碰自己最敏感的性器,却有种被彻底征服的错觉。 好像她不是踩着他的阴茎,而是居高临下地骑在他身上,像女王一寸寸巡视属于她的疆土。 他连命都愿意双手奉上。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肌肤相贴的地方湿溻溻的,性器竟然又胀大几分,厉骞真的太热了,薄汗从耳畔洇出来,头皮都在发麻,情欲像电流在末梢神经来回激荡,下体也好像烧红的烙铁,不住来回挺动。 反复摩擦几下,他像是找到诀窍,迅速用她脚底凹陷的位置,贴合着自己的硬度,上下相奸。好像个莽夫一样捏着她的脚操干。 脚底踩了一团火,整个小腿都被煎炸得软烂,连脚趾缝隙都并不拢,反复被冠顶撑开。 像是奶猫合不拢粉色的肉垫,汤曼青呼吸又湿又热,心跳轰隆,脚似乎变成性器,有了被插入的错觉。连腿心的软肉都在一下一下地蠕动,翕张,淌水。 一只不够,干脆举着两只小腿用力靠着自己并拢。 两只足底夹着他,而他那根东西就在一片雪肌里强悍地直进直出。 腹肌虬结在一起,青筋都从皮下迸出来,他挺腰的力道多大,让她两条长腿都在上下抖动,汤曼青下半身悬空着被他用力顶,几乎要从椅子上摔落般用力捏着两侧扶手,才能保持平衡。 汤曼青眉眼发烫地望着他那根东西,小鼻尖儿粉粉地翕动着,表情软软的,几乎有些可爱的迷离,而他像是发情的恶龙,即便是这种时候也视奸般锁着自己的巢穴,用眸光来回舔舐着她全身的模样。 裙下裸露在外的肌肤是白的,而直角肩上两根细带已经被荡到了手肘,一对奶桃鼓胀着,从领口鼓囊囊地挤出来,都能看到肉桂色的蕾丝边。 镜中的画面好色,少女般纤细的双足在男人下体地肏干中变成珠光般的粉,而那根几乎要胀裂的阴茎还要将所有淫糜的腺液涂满她的指缝。 亚克力的椅子咯吱咯吱,粗重的喘息一下重过一下,这么暴露的公共场合,可厉骞硬着发痛始终没射。 百十来下后,试衣间逢时响起若有似无的脚步声,像是游园惊梦,汤曼青吓得立刻双腿乱扭,躲闪中,蜷缩的脚趾剐蹭到顶端的铃口。 厉骞喉咙里低声呜咽,痛感刺激着快感同时奔涌。 试衣间外的声音没了,汤曼青睁大双眸,却被厉骞射出的那些,一股一股黏在她双腿上的粘液惹得小声惊呼。 首发: (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 -- Χτfгⓔⓔ壹.⒞Οм 全身冷透大概只需要一秒。 平白在试衣间内耽误了不少时间,等到厉骞结好账和汤曼青走出商场时,几乎没什么精细梳洗的机会,要小跑着去赶私房菜的预约。 六点零叁分,这对面容相配的男女肩挤着肩推开朱红色的院门。 而西侧祥云包厢外,今晚接待他们用餐的女服务员已经身静候在院内,正冷着一张英气逼人的脸,指挥着保洁阿姨为他们包厢的餐桌消毒。 女服务生半长的头发用发网裹在脑后盘成发髻,小眼睛塌鼻梁肉嘴唇,白衣黑裤,一回头看到汤曼青和厉骞,立刻露出憨态可掬的笑容,做了个请的姿势问候着:“厉先生?我们这儿刚还想着给您打电话,问问是不是要改约。” “哪儿能这么巧,您二位就到了。” 话毕,邵丽的目光与厉骞身后的汤曼青隔空相望一眼,像是没看到她小脸上变换的表情一般,又重新将目光移到穿着一身休闲装的厉骞,为他们二人领座。 叁道雕工了得的头盘分别是干果,鲜果,和中式红冷,味道不错之外,造型颜值也颇高,旁还配合了四道餐前小菜,口感算是比较丰富。 服务也非常一流,服务员虽然“形象”差了点,但从介绍菜品,到端茶倒水,邵丽几乎没有将注意力从两位“顾客”身上移开,始终笑意盈盈的,就连汤曼青的杯子内的茶水,都没有低于过叁分之二。 她抿一口,她就迅速上前为她添一口。 厉骞吃得还可口,但汤曼青从方才进入房间,坐在餐椅上开始,就面如菜色如坐针毡。尤其是厉骞认不出易容后的邵丽,可她看得出,邵丽的视线像是刀子,虽然不露骨,但让她每一分每一秒都觉得如芒在背。 两周前,她们还是亲密的最合作伙伴,可现在,对方的横空出现竟然让她感到恐惧。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仿佛她已经潜意识将自己视作和厉骞同一派的罪犯。 先是在紧张中碰掉了筷子,而后食用汤水时还不甚将汁水溅到了裙摆上,热汤烫到她皮肤,汤曼青刚惊慌失措地起身用纸巾抹掉裙上的豆腐丝,厉骞已经捏着冰桶里的冰块屏退了服务生蹲下来替她冷敷。 邵丽拉上房门前,厉骞正半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为汤曼青吹着她大腿根部的皮肤。 门缝逐渐变小,可邵丽清清楚楚看到他们之间多暧昧,甚至从那个厉骞角度去看,除了那块儿被烫到的皮肤,一定还能在群下看到别样一番的风景。 可厉骞表情认真焦急得不行,即便是在没人会看见的地方,他的行为都不像是什么汤曼青描述过的色情狂和暴徒。 眼皮一跳,精光乍现,邵丽面上的笑容陡然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冷冰冰地凝视。 “嘭”一声,门被彻底关上,厉骞不会去注意一个服务员,可汤曼青却觉得,这声音像一巴掌,重重打在她的脸上,让她舌头发苦,连牙齿都在流血。 如果不见到邵丽,她可能还能骗过自己,多一日是一日。 可生命中所有馈赠都在暗中标注了价格,她怎么忘了,除了阿姐的病情,她对厉骞说不清楚的感情,她还身负经侦局赋予她的重任。 甚至远在德国,还有一个干干净净,清清白白的邵怀玉在苦苦地等她。 在这种情况下,她还满脑子都是找乐子,她还是个人吗? 全身冷透大概只需要一秒,汤曼青咬着唇瓣,在厉骞视线的死角里,用力掩饰自己的慌乱。 汤水虽烫,但好歹是能入口的温度,冷敷后没留下红肿,但裙摆下洇了一大片濡湿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挺不舒服的,厉骞二话不说,又要将自己的衣服扯下来给她系在腰上。 汤曼青这下子像是恢复了一点精神,她捏住他的肩膀,非常勉强地笑了一下,才装着幽默的样子说:“干嘛呀,耍流氓?这卫衣下头不是什么都没有吗?你方才在试衣间还没脱够呐?” “我又不冷,没事儿。快吃吧,吃完早点回去休息,我今天好像有点累了。” 厉骞点点头还没接话,兜里的电话先震了,他拿出也不避讳,两人同时看到是厉长平,汤曼青立刻推着他去门外接电话。 五分钟,屋里的汤曼青一口都没动那些饭菜,等到厉骞皱眉重新推门进来,才装作无碍地夹了一大片手切肉塞到口中用力咀嚼,模样娇俏地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随后用力吞咽。 来电话的人是厉长平,一接起来就是好一顿骂,说的还都是跟汤曼青有关的事情。 厉骞在电话里不便跟他多说,眼下不得不回一趟厉宅将这件事处理干净。 想带着汤曼青,但他又怕那种地方只会让她受气。 厉骞这边正在考虑说辞的时候,汤曼青主动为他解了围,她说让他有急事先去忙,自己这饭吃得顺口,等他办完了,再来接自己一趟也行,反正也离得近。 前脚打发了厉骞,后脚汤曼青看着面前那些被开膛破肚的龙虾,切成大块的红烧肉,就犯恶心地跑去女洗漱间里吐了一次。 等到她额头汗津津的,捂着嘴重新打开隔板门锁时,果然,乔装打扮的邵警官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静静地立在了洗手台前面,迎着灯光给她低了一条擦手的湿毛巾。 -- 主人给狗的,每一样都可以收回去。 两周时间不长,但两次在按摩店的接头处失约,再加上从上一次联系后就持续关机,足以让邵丽对汤曼青的心理状况产生怀疑。 在袁纱希的帮助下,经侦队已经掌握到了白杨和此次厉信艺术财团背后资本方的关联。 现在不仅是艺术财团,就连周氏投资的一切动向,都在警方严密的部署下被强压监视。 区区十四天,白杨名下的画作已经在张安琪的安排下,先后几次被厉信逐一“高价”购入,并不停在艺术品类的媒体上频繁曝光。 百万价值的画作,近二十的涨幅,其中的获益已经要比大热基金还要令人眼红,但邵丽知道,相比厉家那笔急需变现的巨额资金,这些仍然远远不够。 吸引圈内人的目光只是第一步,紧接着,厉骞和张安琪还会利用某些他们不知情的爆点,使白杨本人彻底像艺术家中的奢侈品一样疯狂“溢价”。 而等到他们再一次将白杨的作品重新抛售到市面上那一天,交易落锤,叁方同时逮捕,通过匿名方出资拍下画作的洗黑钱的过程才能被彻底抓住现形。 在不打扫惊蛇的情况下,邵丽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搜集所有末端的情报,敌在暗处她也在暗处,与深渊对望,只有掌握了更多秘密的人,才能看得清楚面前是一副怎样的局,处理得游刃有余。 而恰巧,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汤曼青这一条线。 这么多年的努力,加之她对罪犯者的无比痛恨,马上就要看到结果的案子,作为一名合格的警官,邵丽说什么也不能前功尽弃。 做警察这些年,她习惯面对阴险狡猾的高智商罪犯,也早就炼就了一套特殊毒辣的洞悉力。 从刚才看到汤曼青心虚的样子,再到眼下精准地捕捉到她黑裙上的点点精斑,甚至不需要汤曼青板着脸绕开她,她已经对自己的确信有了叁分笃定。 汤曼青对搬倒厉骞这件事动摇了。 汤曼青再怎么装凶狠,她骨子里仍然是那个软弱的小女孩,而没长大的小孩最会做的事,不是对着恶势力不屈抗衡,而是被欺骗后捏着空头支票嚎啕大哭。 所以这一次,邵丽没有率先将自己在德国方面得到的消息通知她,而是试探着开口:“这两周你没去接头点,手机也关机。是他控制了你的人身自由?” 一个很好的切入点,但凡有点羞耻心的人,都会为自己的不正义去找些正当的理由。 汤曼青垂着眼帘,怎么可能不明白对方的用意,她手指撑着大理石台面,镜面上的顶光在她白皙的脸上投射出无数道阴鸷的细影,像是将整张面孔都切割成了碎片。 想了两秒钟,她像是放弃了撒谎一般惨笑了一下,随后低头打开水龙头,一边清洗着脸颊一边轻声道:“怎么可能呢?你刚才不是都看到了,我现在不被限制行程了。” “他对我完全放心,有时候他去办事,我还可以自己开车,要是不想开车,我就走路出门。完全没人跟着。” 汤曼青漱了漱口,吐过之后的胃口并没有好转,她干脆打开水龙头直接把嘴凑过去喝了一口生水。 “我住的地方离你单位还挺近的。” 可她就是不想走进去,不仅不想走进去,她还删掉了厉骞的“杀人照片”。 真是越说越离谱,甚至线人不仅不被规劝感化,还有激怒正义警官的嫌疑。 睨着镜子里的汤曼青,邵丽显然已经放弃了和她交流自己情报的意图,一抬手就将水龙头的开关重重压下,随后一脸怒气地盯着她问:“你不想和警方合作了?” “为什么?” “就因为他把你姐安排到国外医治?汤曼青,我以为你作为当事人起码要更聪明一点,你不是说过,你就是他们家的一条狗。主人给狗的,每一样都可以收回去。你真的相信他在这个节骨眼送你们出国会是好心?” 汤曼青还是那个姿势,眼珠都没转,只有脸上的冷水像珍珠一样缓缓流淌到下颚,最后再凝聚至小巧的下巴,一滴一滴砸在惨白的水池内。 邵丽真想打醒她这副麻木不仁的样子,所以前面那几句不够,她还要更加变本加厉地刺激她。 “还是说你想告诉我,你蠢到被睡出真感情了?你知不知道,你现在全身上下都是精液的味道?!大白天,在餐厅里,你看看你的样子!真不在乎别人的眼光了?你也不在乎怀玉了是吧!” 首发:ρò㈠㈧ě.νǐρ(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vip)) -- 乍一看,像是雪中盛放着寒梅。 东城厉宅今晚没预备少爷的晚饭。 家中的简芳洲即将进入孕晚期,肚子一天天隆起,身子越发笨拙。 因为年纪过大,又是第一次怀孕,早期简芳洲的害喜反应就已经很重了,在上周一次意外腹痛见血后,她和厉长平都提心吊胆,谨遵医嘱,开始卧床养胎。 主卧部分进行了彻底的除螨同防噪,所以听音乐,读书和插花这些活动,简芳洲都是在主卧套件内的小起居室进行,就连饭菜也由佣人去厨房端进去送到床上。 每个下人全天二十四小时都格外小心,不能打扰到她和宝宝的睡眠和安宁。 整个家里不只是所有佣人紧张兮兮,厉长平最近一样很少出门,一门心思地为妻子护理身体,按摩,消肿,擦洗身体面面俱到,所以半下午简祢珏带着张安琪登门拜访的时候,才会让厉长平那么暴怒。 当着外人的面,他还算儒雅,可等到两个年轻人一出门,他安顿好了妻子的情绪,便甩开佣人一脸阴鸷地走到书房,关上门后给厉骞打了那个电话。 叫他立刻来见自己。 厉骞回国后从未踏入过北河沿甲柒拾柒号半步,此前包括厉信资产的大厦,汤曼青生活的翠山别墅,他连开车都是需要绕行的,因为这些地方,完全属于正主。 而正主的地盘,不可能被他一个替身染指。 这一点,正主曾经在与他第一次见面后,用鞋底踩着他的脸告诉过他。 但没来过,不代表没反复默记过这栋建筑的平面图,尤其厉骞的脑子很灵,轻车熟路地推开大门,不等开内门的佣人惊吓问候,已经左拐大步向书房的密道里走。 以前在脑海中畅游厉家这座豪宅时,厉骞很不明白,厉长平为什么要将书房的入口设置得如此繁琐,不仅绕过卧室,餐厅,还需要在庭院中漫步一段玻璃通道。 可真正踏进厉家的时候,厉骞才注意到,书房之所以会这样被安置,是为了尽可能地远离所有居住人活动的地方。 加厚的特制建材,金库般的防盗门,这一间书房,根本就是厉家隐藏最深的密室。 相信就算厉长平在这里面杀人,厉宅内也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动静。 扭开书房大门的把手,才用力气扯开一掌宽的距离,对面已经凌空飞过来一只花瓶,在他耳旁炸得四分五裂。 碎片飞溅着划过厉骞的额角,够锋利,只是擦过而已,眉上半寸的皮肤已经被拉出一道极细的红线。 只一秒就渗出鲜色的血滴,向下染红他半扇眼皮,乍一看,像是雪中盛放着寒梅。在他漂亮的眉眼上平添几许肃煞。 身后跟着的佣人抬头匆匆一瞥,已经开始慌乱惊叫。 厉骞一声不吭,搭着眼帘,手上接着用力打开房门后回头反锁,彻底将佣人的声音隔离在外。 书房不大,但四周的书架上摆放了不少奇珍异宝,上到商周的青铜器,下到北宋的汝窑瓷,百十来件价值连城的古董本该存放在国家博物馆,因为常年不见天日,此刻无一不散发着阴冷可怖的气息。 穿越千年的物品,就立在四周静静地注视着二人。 厉长平刚才砸的那件是清代的紫砂,摔了一件他似乎仍不解气,直接起身抄起椅后墙上挂着的旧马鞭,大力甩打着鞭杆,一下下将牛皮编制成的鞭尾,抽在厉骞身上。 -- 更像是他的亲儿子。 第一鞭抽下去,厉骞身上那件同厉家格格不入的卫衣已经彻底被打透了。 看似有厚度的布料,面对这种力道地鞭打,没有任何保护作用。 不仅是皮鞭发出令人可怖的爆破声,随着厉长平疯狂地动作,空气中还有一种不间断的,令人难以忍受的,捂在衣料中劈开肉绽的声音。 厉长平这些年,在这间屋里很习惯用这条鞭子来抽打不用功读书的儿子,竞赛分数太低,在校内与同学打架,甚至是他出国留学前将一位高中部的实习女老师搞大肚子。 每一次,他的好儿子都要跪在这里,全盘接受他的质问与教训。 在被打倒昏厥前,双手合十向他扣头认错。 这是厉长平从父亲那里学到的教育方式,也是他对子女“最好”的回馈。 看啊,他的儿子真的很优秀,这就是棍棒下面出孝子的真理。 对于这个“养子”,他失误就失误在没有好好亲自“教育”过他。 许是厉长平真的很在乎简芳洲的怀孕状况,亦或是他最近丧子后的心智已经远不如以前强悍,厉长平今日过分失态了。 挥动鞭子的手腕不再充满技巧,每一下,都不如往常般避开儿子的要害部位,抽打在最容易被医生治疗祛疤的地方。 而是一味胡乱地用力。 后背,前胸的布料已经开始变色,更恐怖的是厉骞那张脸,眉上的伤口不必说,就连脖子上几道粗粗的鞭痕都像是泼了辣椒水一样红肿起来。 可绕是这样,厉骞没有跪下,只是用那一双雪亮的狐眼略显无辜地看着他。 气撒完了,厉长平终于捏住鞭尾,背在身后踱步走到他身侧,阴狠狠地问。 “张家要解除婚约,另择良婿,你知道吗?” 厉骞知道。 “他们选了简祢珏代替你,你知道吗?” 厉骞也知道。 下一句话,厉长平是用吼的,几乎是恨铁不成钢地嘶叫着:“你为了一个婊子,即将损失多少话语权,你知道吗?出院时我告没告诉你第一件事要把翠山处理掉?你说你听懂了,但瞧瞧你这个月都在做什么好事?” “没用的东西,两个女人你都搞不定,我怎么放心让你接替我的事业?!” 桌上一沓厚厚的文件被他摔在厉骞的脸上,随后上百张照片和文件像雪花般飘落满地。 厉骞低头,睫根紧了一下,立刻蹲下去用沾了血污的手指去捡起照片上的汤曼青,用力捏在手里。 这些天每一次他和汤曼青在公共场合露面,都有大批量的跟拍照,更有甚者,有些照片是在酒店外面的高楼住宅中定点远焦距偷拍。 未来得及拉上窗帘时,他和汤曼青抱在一起接吻的样子都被拍得清清楚楚,偷拍人分不清是哪一方的狗,对他的身份似乎有些忌惮,基本都是侧颜或背影,于是着重点都在汤曼青那张动情的脸上。 每一帧,都像画一样。 “你再爱玩也该收心了,知道我花了多少钱把这些照片买下来吗?岂止是简祢珏这条家狗在等着喝汤,汤曼青又是什么好东西?卢森堡的事情我这边已经安排妥了,一下飞机,她们两个人是死是活就不再是你的问题了!” “女人都是心软的,再说简祢珏哪里比得上你?油头粉面的,呵,根本不像个男人。” 说着,厉长平几乎不想看到他一样转身吩咐,“实在不行,让她先怀上孩子……这也要我教你?” 自觉是些父亲同儿子之间推心置腹的话。 可他人还没走到座位,就听到后面厉骞的声音。 那不是养子惯来逆来顺受的声音,更像是他的亲儿子,在谈判桌上,把玩着袖扣,游刃有余又气势巍巍的声音。 厉骞声音淡淡,但口气狠厉,他一字一句地说,“爸,你敢动她们一下,那财团的事儿也就当作废吧。” 首发:ρò㈠㈧ě.νǐρ(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vip)) -- “杀我?可以。” 一开始,厉长平以为自己出现幻听,拧着长眉回头不可置信着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厉骞捏着那些照片起身扔回桌上,也不害怕,只是在一个过分靠近的距离中,平静地望着他道:“经侦队这些年咬得这么紧,稍微给点消息过去,不用等到拍卖日,财团上下每个人都可以轮流过去喝杯茶。” 他话说一半,厉长平眼睑下的肌肉已经开始不受控制地抖动。他们厉家自然不怕区区几名体制内的警察,他们有关系,也有人脉,再大的事情,都可以像当年的诈骗案一样压下去。 而厉长平真正怕的,无非是那些什么都没有的亡命徒。 厉骞下一句开口果真就点到他痛处,“就不知道境外那边会怎么想,以为我们分赃不成要反水,我说过吗?对待二五仔,那边的规矩一向是祸及妻女,株连九族。” “吃奶的小孩都不会放过,更别说没人权的胚胎……” 厉骞话还没说完,厉长平再一次挥动着鞭子,畜生都骂不尽兴,喉咙咯吱咯吱叫着他从当初就不该留下他,威胁着现在先做掉他。 可他的力气到底比不上厉骞,也许他可以在武力值上碾压自己体弱多病的亲生儿子,但站在他面前的这个年轻人,更像是冬眠醒来的野兽,眸光凶狠而危险,全身上下都蛰伏着惊人的力量。 刚才那几鞭,是厉骞让着他,现在厉骞不让了,他根本连鞭子都握不住,几下就被对方卸掉一只胳膊,连手指都被挫伤。 脱臼的肩膀让他流着冷汗跌倒在地,厉骞捏着手里那条鞭子,像把玩一件不怎么有趣的玩具,凌空在地上抽了几声响。 鞭鞭都打到他的裤脚,像是吓唬狗。 那双狐眼里不仅没有一点对“父亲”的恐惧和尊重,甚至厉骞还好笑地蹲在地上,俯身像探头的恶龙一般倾斜着脖颈好奇道:“何必撒谎呢,我以为您养了我这么久,好歹对我有些坦诚。” “杀我?” “可以。” “可杀了我您身边还剩下谁呢?厉太太下手做掉您的亲骨头,简祢珏买通警察偷袭码头。” “啊,”说着厉骞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扔了鞭子大力拍手叫好:“这些您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原来您身边谁都没有呀。” 两样最难堪的背叛,就这样被厉骞在厉长平面前赤裸裸地抖落出来,厉长平整张脸胀得像猪肝,牙齿都快绷断,一切愤怒重新变得鲜活起来,就像当天得知儿子坠崖的消息时一样。 被通知状况后他连夜赶到云城,带着国内最好的移植专家和以前自己父亲的旧部下。 专家是用来为养子手术保命的,而旧部下则在保密局从事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审讯工作。 厉骞的外科手术持续了十叁个小时才得以成功,可他身边那几个知道“替身”的下属,连五个小时都没有撑过去,就在酷刑下招供简芳洲买凶杀人的事实。 荒唐的背叛感只持续了几分钟,就被滔天的怒火席卷。 好神奇,厉长平脑子里对于简芳洲那些“爱意”全都不见了,取而代之地,则是无穷无尽地恨意。 他要她死,以最可怖的方式,用整个简家陪葬,千百次都不足以泄愤。 他根本从头到尾不该娶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她根本不配做一位母亲。 幸而厉长平的儿子被医生宣告重新活过来,他才勉强忍住了立刻抓简芳洲来对峙的冲动。 其实这种冲动,在最近每一次他笑眯眯地望着简芳洲的脖子时,都异常强烈,他有多想为自己的儿子报仇,就又多想要亲手掐断她的脖颈。 可没办法,她怀孕了,起码在下一个孩子出生前,他只有等。 他真的很爱自己的孩子,爱自己孩子的人,根本不会是多坏的人,坏的人是背叛他的人。 姜到底是老的辣,厉长平认定厉骞现在的“失常”只是纸老虎,他还可以掌握全局,这些微不足道的秘密,被他发现根本没有关系。 说到底,他只不过是个缺爱的废物。 冷静下来后,他干脆晃着胳膊重新踉跄着坐回椅子,鄙夷地睨着他说:“孩子出生后,他们每一个人都会得到背叛我的下场,可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谈?你从始至终不过是个替代品,是我把你拖上这个位置,没了我,你什么都不是。” “整容手术每个人都可以做的,你并没什么特殊。” “你以为阿骞的情人喜欢上你?她不过是喜欢上你假装的阿骞啊。” “连你那个妈都不爱你,除了我,谁会爱你?” 首发:ρò㈠㈧ě.νǐρ()) -- Χτfгⓔⓔ壹.⒞Οм “她不爱你。” 因为这几句话,厉骞的眼神突然不受控制地虚焦了。 每一个精神病人之所以会在后天变成可怖的怪物,除了先天的薄弱于常人的缺陷外,都有一个不幸的契机。这种契机是打开他们病源的开关,也是往后余生都不能触碰的逆鳞。 不被信任,不被爱护,被虐待,被否定。 没有自我价值,没有独立人格。 他们的人生好像被剥夺了最廉价的阳光和希冀,那么死气沉沉。 这些从童年期起就被烙上的疤痕,即便是通过药物和精神疏导抚平,但总有办法,在某一个脆弱的瞬间,再次轻易地全线崩裂。 让他们的努力被瓦解,重新露出枯萎的原形。 瞳孔缩成小小一团,像是有针在扎,厉骞全身都好冷,恐惧地想闭眼,可仍然能看到大片闪回的画面。 玫瑰色的窗帘内,年幼的他亲手按下过量的止痛药将母亲杀死,高大的落地窗前,成年的他喝着汽水静静观看继母中毒呕吐的惨状。 还有那些他见过的血,受过的伤,一瞬间像疯长的藤蔓,将他的理智瓦解。 厉长平说得对,这么长的二十几年来,每一个他身边的人都会选择抛弃他,他这种垃圾根本不值得被爱,他不特殊,他不唯一,没有人关心他的行踪,他的心情,他的需要和不需要。 他如今唯一存在的价值,就是去死。 瞳孔抖得像秋雨中的残叶,厉骞知道,自己又开始要发病了,他的精神如此不堪一击,又怎么斗得过老奸巨猾的厉长平? 甚至一分钟而已,他缩涩着肩膀,已经感觉闻到了根本不存在的尸臭,左耳像被冷水打湿,机灵着颤抖一下,他开始听到谢芸芸死前重复对他讲过的那句话。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只要死掉,人生就可以重新来过。” 这一次,像恶鬼般贴在他耳畔低语的谢芸芸还有新的思路,她咯咯笑着抚摸着厉骞的肩膀,附和着厉长平道:“你爸爸说得对,她不爱你,她不在乎你,你也知道不是吗?” “她不爱你。” “我不爱你。” “没人爱你。” 在彻底堕入泥潭之前,厉骞喏嗫着嘴唇含糊不清地对着幻想回了一句,“可我爱她啊。” 因为爱她,所以才会有更强大的自处力,原来爱人始终要比被爱更勇敢,他心甘情愿被骗,被替身,被认错,他双手不惜沾着人血,为的就是要给她一个干干净净的未来。 一切决定都是他自己做的,即便他的感情是没有回声的念念不忘,他的心意也绝不会后悔。 光是在心里珍放着一个汤曼青,他就已经足够了。 没想到就这么一丝的光线,像是天井,可以照亮整栋破旧的灵魂,“谢芸芸”的幻像突然被强光击退,而厉骞的眼睛也重新变得炙热到发红。 没人知道他方才在脑中经历了什么冰火两重天的炼狱,说到底,精神病人的世界只有他们自己能战胜。 而战胜了自己,厉骞没理由对付不了一个年迈昏庸的厉长平。 何况,他怎么会不特殊? 厉长平不过是拿着烂牌在虚张声势。 他不是和简芳洲一样,身体里此刻都装有着厉长平的血脉,不是吗? 厉长平那么爱孩子,怎么舍得让他的儿子死掉? 首发: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可是,这条烂命也是假的。 云城手术后,厉骞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身体开始不对劲是和汤曼青在翠山别墅见面的那晚。 他心烦气躁地回到公司,又被张安琪堵在电梯门口纠缠许久,诸事不顺,一整天都滴水未进,人也尤为敏感。 所以当高秘书再叁倒了温水,整晚不肯离开酒店房间,不停劝说他吃掉那些“消炎药”时,他突然对这些药片的成分起了疑心。 淡蓝色的药片被压入舌底假装吞咽,在高秘书转头之际,厉骞偷偷吐掉了那些从术后就一直开始服用的“消炎药”。 心想只是几片药而已,谁知当晚他突然发起低烧。 腹下的枪伤还不是最难捱的,在发汗心悸的同时,他全身的关节都开始产生古怪的疼痛。 手抖得不像话,像是喝醉了,甚至需要在酒店服务人员的搀扶下,才拦到一辆出租车前往就近的医院。 而接近凌晨时分,急诊室内的医生竟然告诉躺在病床上的他,他的身体出现了最常见的心脏移植手术后的排异问题,并嘱咐他在移植初期,一定要按时服用相关药物。 否则这么大型的手术,很有可能后续治疗没有跟进而致命。 厉骞不记得自己当时是怎么从医院里像只孤魂野鬼一样飘到了街上,钱包没了,外套也不知道落在哪里,漫无目的地走了很久,等到天边的日出像烈火一样笼罩在他脸上,他才惨白着嘴唇低头望着自己手里握着的那瓶扛排药。 初春的阳光照不热他身上的寒气,可那双狭长上挑的眼尾彻底红掉了。 他以为自己在火拼中捡了一条命,子弹横穿身体并没有伤害到任何器官,可是,没想过,这条烂命也是假的。 他的身体像组装玩具,不仅外表被复制粘贴,竟然还被厉长平趁机装进了别人的器官。 恐吓高秘书并不需要很高明的手段,何况厉骞自从术后归来后就在众人眼里性情大变。 只是在公司的天台上,把手里的药片从高秘书的头顶一点点倒出来,看着那些掉在地上,又疯狂滚落到楼下的小圆片,高秘书就已经哆嗦着嘴唇在陡峭的大风中开始四肢着地地求饶。 虽说高秘书是厉长平安插在儿子身边的心腹,但关于“替身”之事,知道的人少之又少。 所以厉长平向高秘书编造了一个足够彰显“父爱”的借口。 “厉总也是怕您一时接受不了移植存活率,所以才嘱咐我保守秘密。当晚子弹确实穿透您身体,但那种土枪,爆破的碎壳击碎了右心室,流血不止,心脏衰竭根本撑不了多久,如果没有另一颗移植心脏,您根本醒不来的!” “但真的很幸运,本来有共体已经很难了,没想到厉总找来的捐赠人,和您的心脏还拥有特别良好的HLA配型,扛排异药物只是短期的,您不用担心,专心恢复,会好起来的!” “十二年,不,二十年的移植后存活个案也是有的,何况科技正在发展……” “只要有钱……” 是啊,只要有钱,有钱人真的可以把死人的心脏在别人的身体里复活。 高秘书为他“续命”的话还在滔滔不绝,可厉骞在意的根本不是自己还有多久可活,他只是一脸惊悚地捏着他的领带问他:“捐赠人是谁?啊?是谁?” 这一点高秘书并不清楚,只是支支吾吾地说:“听说好像是当晚在您遭遇袭击附近坠崖的车祸伤员。” “整个脸都砸得没人样儿了,当场脑死亡,家属也够通情达理的,没出面,但是听说咱们这边儿需要配型,二话不说就把人给推来了。” -- Χτfгⓔⓔ壹.⒞Οм 第一人称。 眼下昏暗的书房里,“捐赠人”的家属正坐在书桌后的椅子上,一脸研判地盯着厉骞。 厉长平低垂的双眼中布满精光,只因为他不想错过养子精神崩溃的每一丝证据。 可厉骞在地上蹲了一会儿,又重新抖擞着站起来,重新暴露在灯光下的一张白面还是笑嘻嘻的,上挑的嘴角少了些玩味,倒是多了一些笃定和平和。 他一屁股坐上厉长平的桌角,晃了晃两条长腿,若有所思地耸了耸肩道:“爸,既然咱们都把话说开了,那我也跟您挑明了吧。” “之前我在国外之所以会跟张安琪分手,就是因为她根本不可靠,这女人太自私,根本没有半点奉献精神,这种女的要我怎样信她啊?肯定要几经考察的。” “可这头一关,她就没过,有没有情人那都是些借口,现在哪个有钱男人没个叁妻四妾,她自己不也是姨太生的吗?我才给简祢珏那边透了些甜头,这才几天,转头这水性杨花的东西又说看上了简祢珏,简祢珏什么人啊,那不跟厉太太一样坏吗?” “这么坏的人,我娶回家?您就忍心让我步您这个后尘。” “我这就是利用他们,回头财团的事成了便罢,要是不成,咱们家不需要替死鬼吗?” 这段话说的没毛病,妥妥的利己主义,是厉家最通行的办事法则,要是搁在平常肯定深的厉长平的赏识,可厉长平这边胳膊还疼着,刚听了个开头,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人冒着冷汗,从椅子上又竖起来了,梗着脖子,带些颤音地问他:“你说谁和张安琪,分手?”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经过厉长平的提醒,厉骞楞了一下,注意到自己“错误”地使用了第一人称,又重新糊里糊涂地扶着自己的额头,弓着腰想了一会儿,才重新抬头跟厉长平有些混沌地说:“爸,您说我从德国带回来的那些药,是不是不管用了?我明明有按时吃,可是我好像又犯病了。” 确实是世界顶尖的整容医生,咫尺之间,厉长平觉得养子这张脸真的和自己的儿子太像了,不仅仅是像,就连他那个略带纯真和迷茫的样子,都和小时候每次儿子犯错后,无辜地瞧着他一模一样。 这种感情,只有为人父母才能明白,厉长平听着他的苦恼,心里几乎涌出一种克制不了的亲情,经历了白发人送黑发人,如今装着儿子心脏的养子已经不仅仅是他儿子的替换装那么简单了。 他内心深处,从来没有想过再杀死儿子一次。 就连跟简芳洲说的那些“处理”,也都是权宜之计。 尤其是厉骞现在的样子,让他脑中回想起当时手术后医生曾经跟他说过的那些,“非主流医学界认为人类的记忆也许不仅仅存在于大脑,也存在于心脏中。”的论调。 狂喜之余,厉长平尽量缓和着声音问厉骞:“为什么,你又想自杀了?” “那到不是,”厉骞眨眨眼睛,尽量让眼中虚假的内容变得更澄清,“就是,我开始分不清自己和哥的区别了。” “甚至有时候,我见到哥以前身边的人,竟然会有熟悉感觉。我控制不了,我好像以前就认识他们,但不可能啊,这脑子像是疯了一样。” 越说厉骞越激动,甚至手指开始撕扯自己的额发。 “对,对,爸,手术后我还做梦,梦到很多哥以前读书的地方,还有这房子,还有我们一家叁口曾经的家……” “可是你没有给过我那些资料。” “可是我没有给过你那些资料。” 最后一句话两个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厉长平不顾受伤的胳膊,立刻爱怜地用另一只好手迅速握住厉骞的手腕,拉下来,不许他自残。 厉长平哽了半天,最后拍一拍他的肩膀安慰道:“阿骞,别怕,你哥哥走了,我们都很难过。所以我们更要好好替他活下去,对不对?” “张安琪的事情我可以依你来办,但汤曼青……决不能留。” 首发:яΘūщèńńρ.мè(rouwennp.me)) -- Χτfгⓔⓔ壹.⒞Οм 不用打胎直接流产都好常见。 一个情人不能留的理由很多,譬如玩物丧志,譬如爱情忠贞,但这些教条化的道德观,厉长平自己都没有,也就没办法对谁说得出口。 他自认为他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是在保护厉骞,因为在他几十年起起伏伏的人生经验中,做人最重要的那一环,是在复杂的社会关系中独善其身,对任何人,即便是枕边人都需要保持不咸不淡的关系。 他不允许自己儿子身上暴露任何致命的弱点。 一个人,尤其是男人,有了感情上的弱点,就相当于亲手将刀递到对方手里,看看他这么多年是怎么爱护简芳洲的,他又是怎么提拔简家那些贪婪的便宜亲戚的,可是到头来简芳洲做了什么? 她和她的外甥竟然胆敢残害他的子嗣。 厉长平还有一万句话可以用来说服厉骞,他还有一个美妙的蓝图可以构想。 他的厉氏集团,只要存在继承者,那就可以像日不落帝国般永远运转下去。他不仅仅需要简芳洲肚子里那个种,他还需要面前这个养子来为他的金钱保驾护航。 可厉骞下一句话很轻松地就将他的话堵了回去。 厉骞告诉他,自己已经在月前取得了非常确切的证据,汤曼青一直在和警方联络,作为线人私下透露财团的内幕消息。 敌人自然是要放在身边密切观察。 “现在做掉她还不是时候,一旦她出国以后和警方失联,这边可能会起疑心立刻收网。起码到拍卖结束,她们两个人,现在都动不得。” “就像您现在动不了厉太太一样。” 厉长平不会被什么浪漫的桥段打动,但他信奉尔虞吾诈的名利场。 二十分钟后,家庭医生上门为受伤的少爷治疗时,厉骞和厉长平正姿态闲适地坐在庭院内那株枇杷树下喝茶。 庭院不大,但内里鱼池,假山,竹林样样俱全,所以在这一片郁郁葱葱错落有致的景色中,更显父子俩人谊切苔岑。 处理完了伤口,厉骞也就起身告辞,厉长平一直搭着他的肩膀送他到门外,看着车子从街道尽头消失,才悻悻地重新回到院子,仔细地擦拭着自己方才拿出来的茶具。Ηаìτаηɡsんⓤщⓤ.Ⅴìρ(haitangshuwu.vip) 时不时还从梨花木的食盒里撒些鱼饵投喂给不停跃出水面的锦鲤,心情看起来不错。 家庭医生当然也没闲着,以帮厉太太例行检查为由,立刻进了主卧,将外面的情况向她一一汇报清楚。 饭后向来是简芳洲做胎教的时间,一般她会给肚子里的宝宝读一些诗词歌赋。 最近一周她是念张可久的小令,每当读到那些类似于“松花酿酒,春水煎茶。”的懒散游记时,肚子里的宝宝似乎也能体会到其中的深意,都会安静下来,在她肚子里老老实实地一动不动。 可今天,也许是感应到她对“厉骞”到来的紧张,无论她念什么,肚子里的宝贝都在动来动去,扭得她不得安生。 合上了古本,女医生进来时简芳洲是坐在梳妆台前梳发的,发髻被打开,半长的头发散落在肩头,被她一下下拢起来梳理柔顺。 最近她不施粉黛,但周身都散发着母性光彩。 一开始听到医生描述两人身上的伤势时,她还面带静谧的柔色。 可等到对方仔细描述着丈夫是怎么恋恋不舍地跟在厉骞身后送他出门,两个人又是何等亲密的谈些生意经的时候,她手上的动作已经停了。 脸色略微有些扭曲,象牙梳齿在她掌心留下一排密集的压痕,打发了家庭医生后,简芳洲扶着肚子在主卧里反复踱步了十几圈,但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以她当年对谢芸芸行踪的了解,对方分明被她在产后虚弱之际扔到了夜总会同黑帮密集的烂街区,那种地方别提产后恢复,一天靠嗑药涣散精神,接十几个客人的妓女都是大把。 不用打胎直接流产都好常见,谢芸芸又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完好的孕育一个孩子? 所谓的养子,和谢芸芸根本不可能有血缘关系,可厉长平又如何会收养一个他明知不是他旧情人的孩子?而且还做出如此慈爱的模样。 越想,简芳洲心里越乱,甚至开始觉得自己从哪一步就已经做错。 也许养子真的是厉长平的孩子?那厉长平也有在自己悉心照顾婴儿那段时间,经常光顾谢芸芸的生意?如果是这样,那她的丈夫根本就对她二十多年前做过的恶事了如指掌。 想到这里,她已经面色发寒,肚子里的宝宝终于安静下来,她也听到门外丈夫正在隐隐呼唤自己的声音。 脚步匆忙地躲进浴室,反锁房门后,她想在通讯录里找到以前几个为她做事的私家侦探的联系方式,可是才恍然想起,自从“儿子”出事后,她已经没有后顾之忧,厉长平就以她的电话太旧了为由将她所有的智能设备全部更新换代。 而且深入简出了这么久,她已经没有任何可以和外界联系的途径。 何况为了杀人,用光了手里的私钱,她根本没人可以求证,于是思来想去,只得打开了花洒假装在沐浴,坐在马桶上,颤抖着双手将电话拨给自己的妹妹。 首发:χτfяéé⒈cом(xtfree1.com) -- 到底是都废了。 从私房菜朱红色的大门重新走出来时,汤曼青身上批了一件邵丽扔给她的蓝衬衣,迎着天边的晚霞走了将近一公里,才拦到一辆出租车。 司机师傅是个热心肠的大姐,并没被汤曼青不伦不类的着装吓到,何况正是一天下班晚归的时间,只要有钱赚,她对乘客的职业和身份向来不会置喙,随口就打个左转向起步问她:“姑娘,回家?咱们往哪儿走?” 一句回家让汤曼青愣了足足半晌。 淡绿色的车窗外就是烟火气十足的万家灯火,可她下意识竟然想在这种场合,脱口而出翠山别墅的地址。 话没出口先惊觉,原来她在这诺大的世界里,竟然没有一个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 只有一个厉骞为她准备的金屋。 小时候住过的筒子楼早就拆了,之后她少女时代住居住过的小叁层别墅也在父亲破产时被彻底清算,而她曾经和邵怀玉同居过的出租屋,已经在她脑海里渐渐失去了可以润色的细节。 大城市漂泊的年轻人都喜欢标榜租来的房子也可以是家,那被施舍来的呢,果真也算吗? 汤曼青这样问自己,但答案是显而易见的,邵丽说得没错,被施舍来的东西,永远不是真的。 如果她的生命中有什么感情是值得被珍惜的,那也应该是她曾经拥有过的那份纯洁又真挚的初恋。 邵警官的规劝到底是有作用的,尤其她没有过分用证据刺激她,拿捏住邵怀玉在汤曼青心里的重量。 情感的天平很明显会失衡倾斜,而且是在邵怀玉为了她,冒险再度回国的情况下。 到底是没有立刻回去酒店,汤曼青关掉了手机,拒接了厉骞的电话,先乘坐出租车去了一趟汤白夏所在的医院。 再一次确认了出国治疗的信息无误后,她仍然是远远地躲在走廊尽头窥视。 晚饭后是病号们的文娱时间,大厅里的巨幕电视正在播放着温情片,汤白夏坐在第一排,正在一颗颗吃着旁边小护工给她剥掉绿梗的草莓。 看到有意思的地方,汤白夏还会悄悄把手掌圈成喇叭,递到小护工耳边吵闹,她声音很大,他要是躲,她就随手把食物砸个满地。 而小护工脸上一直很温柔,不厌其烦地让她坐好,一遍一遍地用纸巾擦干净她身上滴答的果肉碎屑,又一次一次像教小孩子说话一样,帮她认识电视上的几个角色。 大厅里每个病人和自己的护工都是成双结对,而躲在阴影里的汤曼青,只有一个人。 越看越心酸,甚至汤曼青会有些嫉妒小护工可以与她这样亲近,不引起她的反感,到最后,汤曼青几乎要强迫自己把头扭到一旁,才能命令自己不要冲动地跑过去打扰他们的安宁。 曾经她也做过像汤白夏一样不负责任的小孩,而阿姐就是这样像家长一样爱护她的。 她已经享受了自己的那一份,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剥夺阿姐想要的感情。 就凭一张精神分裂的诊断书? 精神疾病不是借口,就像厉骞曾经对她做过的事,都是真实发生过的一样。 除了无穷无尽的侮辱和压榨外,她和邵怀玉的手,到底是都废了,无可挽回。 她也许可以替自己原谅对方,但她没办法替邵怀玉做决定,那根本不公平。 从医院出来时天色彻底黑了,幸亏有邵丽借给她的衣服,才不觉得身上会那么冷。 天黑露重,途径医院大门那片石头小径上更尤湿滑,系带的性感高跟鞋是好看,但毕竟从骨子里就不适合她,她像人鱼公主,不仅一路行得辛苦,两只脚也会钻心得疼。 想通了便脱下来直接扔进路边的垃圾桶。 赤脚不过走了几十步,对面就有个熟悉的影子正在往她这边迎过来。 厉骞没问她怎么不接电话,也没问她为什么扔了鞋,更不说他是怎么知道她在这里的,他就跟刚才小护工对待阿姐的那个模样别无二般。 像一位只知道心疼自己宝贝的家长,蹲在地上从手里拎着的纸袋里掏出一双宽松的平底鞋给她。 嘴里还嘟囔着:“不合穿就别穿算了,那破东西怎么走路?看着都不舒服。” 脚踝被对方漂亮的手指握住了,牵引着重新被温暖的鞋子包裹起来,汤曼青两只脚都不疼了,可却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被钢丝紧紧缠住。 她趁着月色看到他脸上的伤了,那么多鞭痕应该很痛罢,明明刚才有下定决心,但眼泪没本事,还是立刻从眼眶涌出来。 咬着牙,汤曼青别过脸偷偷抹掉眼角的泪珠,还是笑盈盈地把那句话说了。 “阿骞,下周五蓟城大剧院有场交响乐团的表演,可以带我去吗?就当是我出国前我们最后一次在蓟城约会。” 首发:sanyeshuwu.vip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拇指蹭了蹭自己嘴角的口脂。 作为德国知名交的交响乐团,班贝格受邀赴中演出的行程早就在叁个月前就被定下了。 以过去邵怀玉在圈子里的关系,他这种资历的小提琴演奏家,作为首席演奏家想要同乐团合作是很容易的,类似于锦上添花的强强联合。 但人过境迁,一年前他受伤之后,几乎再也没有于公众视野中露面,关于他和他的小提琴,在这个天才辈出的音乐圈里也差不多就被人淡忘了。 所以邵怀玉在十天前,突然要求经纪公司帮他安排一个中国之行的随团名额时,经纪人左右为难的同时,确实花费了很大的口舌,与乐团的负责人百般协商。 最后还是邵怀玉亲自加了砝码,带着自己耗费两年时间创作的交响乐,挨个登门拜访,才说服了乐团的首席指挥和荣誉指挥。 让他的曲目可以作为特别献礼,并同意作曲人随行。 就是这首交响曲,不仅打动了指挥,也打动了乐团的演奏家。 短短十天,每一次演奏后,每位技艺精湛的艺术从业者,都似乎对他的音乐有了新的见解,也异常想要和他探讨一下这些鬼斧神工的创作。 灵感是来源于哪里,谁是他的缪斯,他想诉说什么故事。 可不同于想要被人理解的创作者,直到演出前在德最后一场彩排时,邵怀玉自始至终没有现身过。 就好像他根本不在乎这些人会把他的作品讨论出什么花样。 蓟城,周五。 赶往剧院的来听班贝格的观众都是国内名流,因为一票难求的“特殊”通道,再加上七年一次的单场,票价足够贵,所以即便今晚前来看音乐会的人根本不懂音画和舞曲的区别,但一个个也都打扮得异常精致与得体。 男士清一色西装笔挺外加领结,女士则轻则身着长短不一的礼服。 甚至还有不少娱乐版块的记者,等在入口处为明天的新闻通稿按下快门捕捉照片,盛况比明星走红毯还要夸张。 就算这样,在入场的人群中,厉骞和汤曼青一从车上下来,就吸引了大部分人的目光。 俊男靓女的组合向来都很吸睛,人对美丽的视觉享受没上线,尤其是今晚这对男女的打扮的实在太过相配。 一柔一刚,不是传统意义上的情侣装,但他的袖口和她的耳珠上有同一抹瑰色,而他领结上的丝绸印花则大范围地飘在她裙摆之上。 这样两个妙人,十指紧扣,面容柔软,连春风都甘愿化作最旖旎的装饰品,微微在他们之间浮动。 几百双眼睛,十几只高清镜头,没一个可以觉察到他们之间暗涌的诡谲。 所以,理所当然的,在中场休息时,汤曼青身边金发碧眼的外籍女孩子突然用德语暗示她,下一首曲目的作曲人正在后场休息间内的时候,汤曼青眼睛也不眨,好轻松地回头向厉骞撒谎。 借着厉骞不懂德语的关系,她轻车熟路地捏个借口,说对方的裙子的拉链出了点小问题,需要自己帮她去洗手间整理一下。 旁边是她很心意的date对象,她真的不想出糗,这点小女生的东西,厉骞应该不会生疑。 而厉骞转过头,一双干干净净的狐眼怔怔地望着她。 就在汤曼青似乎从他眼睛里看到什么一闪而过的东西时,他突然俯身重重吻了一下她的唇瓣。 厉骞的睫毛很长,像两只鸦色的小蝴蝶,在她薄薄的眼皮上轻轻展翅挥动。 不是那种湿吻,也不是那种充满欲念的,属于成年男女的吻。 他就只是用力啵了她一下,随后很快的,又松开她脑后发丝。 没人看到他刚才下垂的眼角,因为一吻过后,他漂亮的五官已经显得很正常和愉悦了,甚至还带点懒洋洋的邪笑,拇指蹭了蹭自己嘴角的口脂,小声挪掖她:“顺便也整理下自己?瞧啊,口红都花我嘴里了。”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思念太久会成疾。 都说女为悦己者容,但一个人男人可以为自己心爱的女孩子精心打扮到什么地步? 邵怀玉今天这幅样子就是最好的例子。 纯白色的棉麻衬衫扎进半高腰的牛仔裤里,一条软烂的旧皮带,就连那双布满雨点痕迹的切尔西短靴,都和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一模一样。 虽然汤曼青推开那扇门时已经做足了同旧爱见面的心理准备,但看到邵怀玉那个绮梦似的侧影时,她心里还是情不自禁地颤了一下。 一瞬间,她几乎闻到了练琴室内雨后陈旧的木质香,看到了曾经斜阳下那个令她怦然心动的少年,想起了她曾经有过的另一段,自由又快乐的生活。 何况,邵怀玉的身形比那时候更加清瘦了,连下颚都紧了一圈儿,好像在提醒着她,他曾经都受了什么苦。 时间没在邵怀玉脸上留下太多的痕迹,他闻声回头,面孔依然像捧水,头发松散半垂在温润的眉眼前,仍是兰芝玉树的模样。 可镜子中的她看起来已经太不一样了,艳丽得近妖。 长久的凝视,两个人都在对方身上一寸寸描摹,想要找回一些东西,也想要丢掉一些东西,最终还是邵怀玉率先开口,浅笑着道一句好久不见,就像吃饭喝水那般简单。 两年真的太久了,久到汤曼青都忘记怎么和除了厉骞之外的男人相处。 她是该笑,还是该哭,竟会全然没有头绪。 她好像从情感丰富的演员变成了一尊空瓶子,风都可以轻易贯穿她的身体,只得捏着手掌,紧张着点点头,问一句看似冷静的你还好吗。 表情再怎么装,可实际发虚,人晃了一下,要用力倚着墙壁才能勉强立得住。 汤曼青这么一颦眉,邵怀玉就开始心痛了。 思念像潮水一样将他推到汤曼青身边,他们分开了七百多个日夜,他也等了她七百多个日夜。 就用一个爱她的信念,他抵挡了太多来自深夜寂寥又可怖的情绪。 嫉妒,愤怒,还有无穷无尽的苦楚,这些他自己一个人消化,自己一个人开解,甚至在被厉骞断了手筋之后,他也一点点用等她创作的日子熬过来了。 因为他知道,汤曼青和他一样,都是权利之下的受害者。 他也始终坚信,汤曼青就是他生命里的那个唯一的灵魂伴侣,既然是灵魂上的挚爱,那肉体上的分离,不能使他割舍这段感情半分。 反而思念太久会成重疾,他根本没办法放手。 眼下这么近距离看到她,像做美梦,像吸剧毒,他全身上下每一丝神经都在痛,叫嚣着指挥他去抱住她,吻住她。 可正因为他是邵怀玉,这辈子干干净净从没做过一件坏事的邵怀玉。 他没有那么去做,作为曾经与她相恋多年的男友,他也太了解汤曼青的肢体语言,怎能看不出她的紧张和胆怯,所以抬起手又傻傻地放下,为她拉来了身后的椅子。 被棒打鸳鸯的情侣应该要在此时此刻诉衷肠的,邵怀玉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汤曼青,看着她在发抖,甚至想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倒出来给她瞧,但他这一次回国,是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办。 他同她相处的时间,每一分每一秒都在倒计时。 他必须快一点,坚强一点,比汤曼青更好的调整自己的心态,做那一块在大风大浪中都丝毫不被撼动的礁石。 给汤曼青倒了一杯热茶搁进手心,邵怀玉这才清了清发苦的嗓子快速道:“上周见面时,表姐有些话没跟你说,她怕你不信。” “但我知道,你是信我的,对不对?” 首发:ρò㈡零㈡㈡.còΜ(po2022.com) -- 聋了,傻了,哑了。 汤曼青撩起薄薄的眼皮看了邵怀玉一眼,虽然有不自然地紧张,但自然是充满信任。 这是她辜负过的人,虽然炙热的爱恋会溜走,但她在他面前永远抱有真诚的歉意。 邵怀玉放心点点头,平复心情后尽量委婉地组织自己的语言,“人都是有感情的,你会暂时有动摇我能理解,这种高度的精神压迫,换成受训过的专业间谍也时有崩溃的,但这个人不行的曼青,他根本不是你想的那个人。” “他根本也不是你认识的厉骞。” “记得之前他说自己在云城受伤吗?之后你也说过,他回来后待你的态度判若两人。” “你感觉的没错,不是好像,是真的换了人!” 汤曼青睫毛颤动一下,狐疑地转了转脖子,看表情似乎是不能理解邵怀玉口中的换人,邵怀玉只得拿出从邵丽那里取得的详细档案,平铺开来,指着上面的厉骞道:“这个人有严重的精神疾病,曾经被关在德国疗养院治疗很久,他的养母,继母,说是自杀,但直到现在档案上都死因存疑,他不只是诈骗犯这么简单,他根本是穷凶极恶的杀人犯!” “虽然现在警方还没摸到他亲生父母的底细,但从他的成长轨迹来看,他真的很危险!” 这几周不单是厉骞的计划进行顺利,邵警官针对厉信资产背后的财团调查也突飞猛进。 得益于汤曼青给出的讯息,她不仅在艺术财团背后的关系网这边尽全力搜索情报,针对于厉骞所服用的“精神类”药物方面,也下足了功夫。 作为厉家的独子,从小就生活在无数聚光灯下,厉骞如果曾经有过精神病史,那么即便厉家再怎么想隐藏,也一定会在医疗记录上留下蛛丝马迹。 可从国内,查到国外,甚至翻阅了所有他公开出行的记录,邵丽没有发现一点可疑的证据足以支撑他有持续性精神崩溃的迹象。 所以,一切原点又回到了云城那次黑帮火拼。 这一次邵丽请了五天长假,甩开所有组员,只身前往当时为厉骞进行手术的医院,而走访的结果,令她大吃一惊。 当日在同一家医院,曾经收治过两名垂死的病患,而因车祸死亡的那个,名字也叫做“厉骞”。 死者是德国居民,国内的身份证号早在十几年前就被注销,除了年少时期曾经在韶城生活过一段时间,之后很快在母亲离世随即被跨国收养前往德国长居。 而正是这个“厉骞”,后来在德国有着长达数年的精神病医疗记录。 反反复复,出院入院,自残伤人,最后一次彻底失踪前,他还在德国的疯人院内,接受最高看护等级的强制治疗,可在两年后,他早就消失的人影又奇迹般的出现在国内,在一次车祸中,被判定为当场死亡,随后连尸体都不留立即火化。 看起来很疯。 但如果把这一切的点都连起来,不难推测,今晚陪在汤曼青身边,刚才还用力吻过她的,根本就是被掉过包的死者。 而这其中牵连出来的,还有一桩二十几年前关于厉家“血脉”的内幕。 邵怀玉将一切说出来后自己也觉得毛骨悚然,可就是这么天方夜谭的事情,太适合发生在厉家这种充满罪恶欲望的地方。 有贪的地方,都沾着腐烂的病毒。 看看他,再看看汤曼青,哪一个人还可能称得上是正常的? 他们多痛苦,只要和厉家沾边,所有人都会被搅进发臭的培养皿。 “你的处境也很危险!所以我不同意警方说的让你继续跟下去,卢森堡,你要去,到时候我会想办法在那边接应你。中途转机时,我们叁个人一起逃。” “就算他手眼通天,在那边不可能布下天罗地网。我们只要躲着,等到洗钱的事真相大白,到时候我们就自由了,我们叁个人都自由了!剩下的事就交给警方,我们这一次选择自私一点,只为自己,好不好?” “姐姐由我来照顾,我们可以开一家小店,你不是很喜欢花吗,花店你觉得好吗?” 邵怀玉的话很有感染力,尤其他是个天生感情细腻的艺术家,在他的描绘下,听众大概都可以闻到沁人心扉的花香,感受那落地窗前的丝缕阳光。 可汤曼青像是聋了,傻了,哑了,根本不回应他的“计划”,只顾着指尖发冷地去翻面前那些资料。 邵怀玉不清楚。 可她知道“他”杀过人,她亲耳听过他的犯罪自白,还选择帮他消灭了犯罪证据,这些“杀人”的举动根本不是最让她震惊的。 让她感到天旋地转的是,“他”原来没对她撒过谎。 他曾经受到虐待是真的,他说自己很害怕也是真的,他说他只相信她原来也是真的。 首发:ρò㈡零㈡㈡.còΜ(po2022.com)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 “今天我交卷了。” 汤曼青膝盖上的那些资料很厚,甚至光是请到的犯罪侧写师用来重启他在德国疑似谋杀继母的案子,也花费了不少笔墨。 纸张上每一段记录,都足以证明警方对他个人生平和犯罪动机的重视,也很直白地表达了他们认为他有多么危险。 汤曼青在读,恨不得一目十行,可视线不停地模糊,她没想到自己会哭,因为相比之前见到邵怀玉满心的焦灼感,她眼下心口明明轻松了不少。 她有点想笑,但是却哭了。 只是想用手背去减轻眼部的症状,可没想到竟然直接蹭到了一手的泪。 休息室内空间很小,还装着不少调琴的工具和散乱的化妆工具,可眼下,邵怀玉和汤曼青对坐在一面柔光镜前,却显得像是隔着一整条银河。 太远了,怎么心爱人就坐在眼前,邵怀玉还是会觉出一种痛彻心扉的思念。 对面汤曼青还在低着头,近乎神经质地盯着面前那些照片和文字,指尖“哗啦哗啦”如钢琴上头不知疲倦的节拍器。 邵怀玉打起十二分精神注意着她的表情,嘴里的声音却渐渐小了下去。 不怪邵怀玉抓错了重点,因为这世界上绝对没有人会爱上一个精神变态,和连环杀人凶手。 相比档案中这个面目可憎的“厉骞”,起码死坠崖死掉的那个,还算是附和人类标准的斯文败类。 邵怀玉不知道汤曼青已经听过“杀人犯”的杀人自白,也不知道她还帮助对方删掉了杀人证据。 但他眼下能感受得到,汤曼青的注意力完全没有放在自己要说的话上。Ⓨ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甚至他在说到未来,说到为了她放弃自己的事业,她还在执着于过去,执着于那个怪物曾经经历过的事情,呢喃着自语:“他在德国呆了那么久,难道也会讲德语吗?这里面没有他受到公共教育的记录……” 心像是凉了半截,又要扔进热锅了煎炸,邵怀玉扯了扯嘴角,像是要哭。 中场休息的时间一点点溜走,他不仅没有提醒她快速返回座位,反倒是垂着眉眼轻轻开口问她:“曼青,记得你为了我作的那支协奏曲吗?” 协奏曲叁个字有在汤曼青的脑海里投下一颗小小的石子,涟漪波动上来,她终于抬眼说记得。 邵怀玉直视着她的眉眼,再度笑着回忆,试图把她拉进那个曾经干净的世界:“是我生日,你说要送我一份大礼,还说如果我要是有心,就回你一份更重的礼物。” 当年在一同求学的路上,汤曼青虽然起点更高,但总是更刻苦用功的那一个。 练琴,创作,乐理,她在每方面都对自己要求严格,她欣赏邵怀玉的才华,邵怀玉何尝又不欣赏她的自律。 他还记得她总是像个小老师一样孜孜不倦,说一个好的演奏者还远远不够,那只是熟练工,她想要成为能把心中情绪带给观众的创作者。 那才算是艺术的高阶。 但邵怀玉生性是柔和浪漫的,并不像她有十足的动力和野心,签约了经纪公司,定下了巡回演出,他好像就很知足了。 那些年除了在专业之外,他更愿意在恋爱中去考虑怎么才能多赚些钱,弥补自己家庭上的不足,去尽可能用自己的能力,来给汤曼青一份未来衣食无忧的保障。 他在等她从身心方面都准备好,与他从容的走完余生的漫漫路。 他也在等自己足够强大,可以从汤曼青父亲的手里,将她的手轻轻接过。 汤曼青认识的人中,确实没有人比邵怀玉更有耐心,可他刚才这番话,好像已经耗尽了他生平所有的忍耐,中场结束,耳边响起他的曲子时,他终于忍不住握住了她的手,哑声说:“今天我交卷了。”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一更。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一句话,是婉拒。 “我最遗憾的就是当时太忙,忙到没有和你多几次四手联弹,你说,我们还有机会再次一起弹琴吗?” “可以的,一定可以,如果我弹错,你再重新教我。” 乐团演奏家们的讨论没有错,这种动人心弦的曲子,确实有专属的创作灵感。 四章乐曲,邵怀玉谱写得全部都是他和汤曼青的罗曼史,他们相识相知相恋,直到泣血离别。 恢弘的音乐为台下观众构筑了一场易碎的梦,随着管弦乐的撕扯,不少观众的呼吸也会上下起伏。可真正要被打动的观众仍然木讷着,汤曼青感觉到他在握着自己的手指,也听到了他出神入化的赠礼,可思想上第一时间回味到的,竟然不是那些曾经和邵怀玉甜蜜的爱恋。 而是厉骞刚才冲着她那孩子气的一吻,和眉梢睫根那些不易被察觉的委屈。 在对着邵怀玉的时间里。 汤曼青竟然在考虑厉骞会听说德语的可能性,如果他根本听得懂她和刚才邻座小姑娘的交流,如果他知道自己在撒谎怎么办? 思绪一走到这儿,汤曼青开始慌了。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乎这一点点小事,相比面前的档案,她更应该关心自己的安危,亦或是试图找到替身的隐藏这么久的目的。 但很该死,邵怀玉说的那么多她通通都没听进去,可就因为注意到档案上这一点小小的细节,她的情绪像掉出线头的毛线球,越滚越乱。Ⓨùzんǎιщùん.χⓎℤ(yuzhaiwuh.xyz) 她很想努力将头脑中的厉骞排挤出去,重新将那些令她动容的情绪贴上邵怀玉的脸。 被迫分手那天,出租屋里邵怀玉红着眼睛帮她收拾衣服,他家里老人去世的那天,汤曼青隔着一整片的墓地和他遥遥相望。 她曾用力将仇恨倾注在厉骞上,将他变成自身一切悲剧的导火索,可抽离了金主这个角色,令她心痛的那张脸为什么变成了车子后座内,替身带着哭腔让她不要再继续说下去的样子,眨眨眼睛,再一转场,爱情又变成了替身笃定地告诉她,只要她说,他都会信的样子。 原来那个他口中的对不起,口中的我爱你,就像一句句咒语,已经在仇恨下把她的心彻底腐蚀了。 心门一开,已经决堤。 她变心了。 手指下意识蜷缩起来,阻止对方想要同她十指紧扣的姿势,汤曼青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很无耻,但她还是替自己找到完美的借口,极小声地说:“我已经很久不弹了……” “我教不了你的。” 曾经亲密交握过的十指像是在跳绝望探戈,邵怀玉甚至摸到汤曼青开始手心出汗。 “伤口愈合了,可还是会痛。” 一句话,是婉拒,邵怀玉到底还是松开了她的手,主动将两人之间所剩无几的空气还给她。 汤曼青捏着拳头,眼睛盯在邵怀玉那只跟自已一样废掉的手上,心脏被凌迟也不过如此,只得道歉再道歉,“你们要我知道的事我知道了,原计划会进行下去,我会接着为警方提供情报。我会做对的事,我会……” “我会的。可你不要等我了,真的不要再为我做什么了,我都不配。” 从松开她的手后,邵怀玉便不再提逃跑二字,听到了对不起,也只是那么悲伤地看着她,在快曲终时对她最后说了几句重话:“曼青,这一切很快就会结束了,无论如何,我会在终点等着你。” “我知道,你能想明白,你很聪明,不是吗?” “我们两个人,你始终是最有正义感的那个,杀人,是要偿命的。欠下的债,始终要还的。”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二更。 -- 台上落幕了,可台下还留着他。 没错,杀人是要偿命的,即便是替身,也会代厉家去坐穿牢底。 可汤曼青真的没理智了,刚才在邵怀玉跟前,她还装得像个正常人一样,可一出了那道门,她在后台就开始跌跌撞撞地往观众席上跑,一心想的都是厉骞那双又痛又伤的眼。 和他那天问她的那句,你能不能做我女朋友? 她和他的关系原来从一开始就错位了,汤曼青在这段自以为是的感情里装模作样扮深情,殊不知对方像一张白纸,从一开始就是认真的。 他认真询问她的许可,认真同她作为情侣来交往。 他对她比自己好,只知道一味地保护她,甚至在这种情况下,还愿意送她出国。 愧疚如万箭钻心,她突然好怕他知道自己刚才去做了什么,同时,她更怕他已经得到答案自行离开。 整整在邵怀玉那里耽误的几十分钟,汤曼青一个“整理仪表”,音乐会都已经散场。 观众正在有序离开,消防通道附近,不少人接踵而至,挡住汤曼青的去路。 穿着礼服高跟,盘着优雅发髻,她该对得起自己这副好模样,等一等,保持体面,绕开人群。 可她什么都不管了,就像逆流中奋力向上游的鱼,撞到了人却连头都不回。 有人回头冲她不满谩骂,有人则回手更用力地推她一把。 发髻彻底散了,腰撞倒扶梯把手,拥挤中她还丢失了一只鞋子,小腿肚被人踢了几脚。 可她不知道疼,还在用力跑。 终于拨开面前怒目而视的陌生人,汤曼青一眼望到座位上那个孤单的影子时,她要用力捂住嘴巴才能忍住喉咙里冒出来的悲鸣。 台上落幕了,最后一样乐器也被抬走,灯光被关掉,周围只剩下弧形的地灯。 可台下一片空荡中还留着他。 留着她真正属意的那个厉骞。 不仅是听得懂德语,其实厉骞早知道今天这场音乐会,目的是让邵怀玉有机会和汤曼青见面。 你问厉骞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感觉到不对的。 大概从汤曼青下定决心舍弃他的那一秒吧。 从那天在疗养院答应她会带她来看班贝格交响乐,厉骞心里就一直像扎了一根针,甚至当晚洗完澡例行床上活动时,他都有些难过得提不起兴致。 被汤曼青笑他不中用。 心有灵犀不是作假,这世界上也不单单是双胞胎能感应对方的心理活动。 厉骞不需要查乐团内部名单,他就是知道,汤曼青不准备要他了,他再一次被抛弃了。 他的女朋友,他心爱的女孩,连出国这几天都等不及,汤曼青受够他,要去找别人了,不会再回来了。 知道的,他不是成熟邪佞的厉骞,他更没资格做她干净的初恋,如果他们不是机缘巧合被上天安插在一起,以他和她的身份,任由在全世界哪一条大街上错身,都不会又那种机会偶遇。 他爱的主体已经这么虚假,仍有可笑的侥幸。 他侥幸地认为,不只是自己的身份强留住了对方,汤曼青在他耳边说过的情话,一定也有几分真心,她和他因为秘密而心意相通,她的身体会因为他的行动而很快乐。 但这种侥幸在五十分钟前,亲耳听到旁边邵怀玉派来的信使说了什么后,彻底被浇灭了。 她到底还是选了别人,不惜笑盈盈地冲他撒谎。 其实有整整叁千多秒可以起身潇洒地离开,给自己留下最后一点尊严,去为财团的事情善后。 厉骞等了一秒,又一秒,思想却始终说服不了自己疲倦的身体。 他就睁大眼睛坐在座位上,只希望面前的演奏可能再长一点,也许说够了他们要说的话,汤曼青仍然想得起来和他告别。 祈求时间可以停止,祈求老天能怜悯他,一个吻不够,他太贪心,还想要一个拥抱和再见。 可惜没人能阻止时间流逝,周围暗下来,他眼神也淡了。 恍惚中要扶着座位起身,他该开心的,做人不能这么自私,只要汤曼青开心,他会祝福她。 身后突然伸来一双指节突兀的钢琴手,他那点儿自欺欺人的大度也碎了,回头像溺水之人一把抓住送到嘴边亲吻,再侧脸,汤曼青主动将整个头颅都埋在他的肩颈。 声音好像有哭腔,但是那么动听。 她说:“男朋友,我们回家吧,音乐会不好听,我想回去了。” 追更:χτfяéé⒈cом(xtfree1.com) -- 似桃花从她唇角湿漉漉地绽开。 原来有朝一日只要和对的人在一起,酒店房间都可以变成归心似箭的那种“家”。 回家路上车子不知道开得多快,轮胎都能冒烟,在电梯里厉骞眼神像着火了,从来没这么讨厌过同他共住一家酒店的顾客们。 如果可以,恨不得将他们的眼睛统统捂住。 走出来都等不及,汤曼青站在房门口还没刷开房卡,他已经忍不住从后面用力抱着她纤细的身体,像个笨拙又愚蠢的人类搂着自己心爱的小猫咪一样,启唇去亲近和索吻。 也许是错觉,汤曼青娇唇上的茶粉色不仅赏心悦目,舔舐进口中好像还有一丝可可的醇香。 喉结滚动,鼻息急促,将这种甜味吞下肚子,他又迫不及待地将她的重量彻底称在他的怀里,几乎要把她从原地抱起来揉进自己身体里。 被抱得好紧,快要不能呼吸。 汤曼青柔软的胸膛被身后人的两条胳膊紧紧束缚,再向上,羊脂膏般柔软的乳肉不堪其力,似牛奶布丁,几乎从颈子下的方领内完全溢出来。 可她不挣扎,也完全无意拒绝他的热情,四肢酥软的刚好,甚至更过分,她明知道自己的衣料有多么裸感薄透,还要翘起桃臀去摩挲他的胯下。 柔软的臀肉只是在他的肉身蹭了几下,他就完全兴奋着勃起了,一整根又直又大,被压在她肉嘟嘟的臀缝下。 湿吻声好催情,唇舌缠绵之际,连津水都会来不吞咽,混合了花掉的玻璃唇釉,似桃花从她唇角湿漉漉地绽开。 整个人都失力了,在爱人怀里,像是倒头掉进了伊甸园,幸福的感觉太致命,连毒蛇的话都可以当箴言。 两条光裸的胳膊无处安放,试了几次,汤曼青才夹紧双腿,对准房卡勉强将门打开。 进门反锁,跳芭蕾般调转身体,单薄的背脊从火热的胸膛落入冰冷的门板,还尤不自知地摆尾,尽显妍态。 不需要他锁着自己,汤曼青垂着清冷干净的眉眼,湿着粉嘟嘟的唇瓣,亲自献上一片冰火两重,极致勾人的美景。 两只胳膊向后,“嘶”一声,位于肩胛骨正中央那条隐形拉链被一破到底,指尖稍微一松,整条桔梗色的蚕丝礼服便从她身上彻底滑落。 她眉眼还是冷的,可全身上下的肌肤都洇出了情动的粉红。 没有衣料遮挡,昏暗中厉骞面前只剩下她凹凸有致,半裸剔透的身体。 今天汤曼青穿的这条裙子不算太露骨,但碍于样式贴身又剪裁刁钻,在内衣的选择上,只有利用小巧的乳贴同款式简单的C字裤。 弯腰,侧身,甩掉缠绕在脚踝的衣料。 简单的几个动作,可看起来犹如艳舞那么色情,一室的冷清全都因为汤曼青的存在而鲜活了,厉骞身上的寒意也被她鼻息渗出来的湿热驱散了。 指腹含情地抚摸她的小腹。 空气中开始有种她情动后特有的甜腥。 厉骞手指在她滑腻的皮肤上画圆,眼中的虹膜内,窄窄的腰肢细到不可思议,两条长腿完全打开,而上方两只滚圆的奶桃似灌满汁水的乳球,挺出过分扎眼的弧度。 正随着汤曼青若有似无的动作,轻轻荡出乳波。 一手捏住一只。 怪他方才抱她太用力,肉色的乳贴还没被摘掉就移位,顶端两小只粉晕竟然已经从侧缘透出一点点嗲嗲的樱粉。 追更:χτfяéé⒈cом(xtfree1.com) -- 桃臀像熟透的水果。 乳贴被厉骞扯掉,两只可怜兮兮的乳晕只在空气中暴露了一秒,就被他吞樱桃一般嚼进嘴里。 爱抚,舔舐,揉捏,拍打,不只是双手,唇舌也做配合,从她细瘦的肩颈一直玩到浅滩小腹。 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厉骞对她身体的喜好了解得太过透彻,他很知道要如何一点点打开她身体,也知道怎么样迅速让她情动。 他的吻总是那么温柔又狠厉,连沙哑的喘息都散发着最迷人的荷尔蒙。 只是被吸奶而已,汤曼青的腿心便像是浸了密,等到他松开挺翘红肿的乳尖,一把将她抱起来托住臀肉,将手顺着尾椎摸下去扯掉内裤,已经能轻巧地沾取一手亮晶晶的银丝。 原来她的身体比她头脑更先一步,早就对爱的人丢盔弃甲,举手投降。 不单单是躁动的肉欲,她与他双双落入俗套的爱情桥段,即便信息不对等,经过了今晚,也有同一种失而复得的惊喜。 厉骞抱着她,甘心做裙下之臣,尽可能地取悦她,她则像小鸡啄米般,一直嘟着唇瓣用力吻他的侧脸。 每吻一下,鼻尖同睫梢都会在他的双腮上留下令人战栗的触感。 这世界上没有东西比心爱女孩子的吻还要柔软了,一片片像沙沙作响的雪花,从厉骞的眉心落到下巴,最后还要像某种贪吃的小动物,在他精致的唇上轻轻地啃噬。 她吞他的津水,还要含糊不清地说:“男朋友,我好爱你。现在很想和你在一起。” 终于懂得什么叫做在一起还会想着你,抱着你还会想要更深入,厉骞心底软得不像话,可下体也硬得不可思议。 何况他都很知足,即便知道汤曼青去找了谁,但最后重要的是,她回来了。 他还有机会道别,那他的爱便有意义。 感动和冲动充分混合在一起,像让人免疫系统破防的疾病。 亢奋,高热,心跳,混合在一起,是汗津津又咸丝丝的爱恋。 指腹下的软肉太幼滑,好像拨开了水滋滋的荔枝肉,厉骞发誓,自己只是捏着勃起的蜜豆揉了两把,薄薄的唇瓣就似被剥开芯蕊的牡丹,连那只小小的窄穴也开始浅浅地蠕动,一下下过分可爱地来嘬吸他的指尖。 扯开裤链,厉骞眼角绯红,想要她的悸动那么尖锐,甚至很刺痛,再也忍不住要直接提枪上阵。 还没走到卧室,就抱着她,挺腰对准湿溻溻的小口,将自己用力喂进去。 “唔…”性器从湿透的窄穴一顶而入,由下而上完全贯穿。 两人口中渗出同一种喟叹。 太烫了,过分大,抱操的姿势太出格,被入侵的满胀感令汤曼青的身体像风帆,在他怀中涩涩发抖。 厉骞长腿迈步,几步路的功夫,也要用力摆臀往她身体里钻。 回卧室的路上汤曼青人被插得一荡一荡,桃臀像熟透的水果,被掰开蹂躏,插入最深处凶猛捣浆。 黏腻的水渍被磨成了绵密的奶泡,顺着两人水乳交融地地方湿湿地淌,酥麻的感觉则像触电夺走她的所有感官。 汤曼青什么都不知道了,忘了去卢森堡的日期,忘了自己曾经遭遇过什么,她像是得到了新生,只知道面前这个人是她的,她被全心全意的爱着,爱得太满,从小腹顶到喉咙,需要仰着脖子不停发出甜腻的呻吟。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 耳后的皮肤一片潮热。 不只是身体被填满,每顶撞一下,厉骞都特别急切地告知她,“我更爱你。” 比你想象中更爱你,爱你胜过爱自己,比起普通人又哭又笑的罗曼蒂克,厉骞的感情更像是面如止水内里却滚烫的岩浆,是狂热的信徒拿出所有的一切去供奉仰慕的神明。 不过百十来下,还没走到卧室,汤曼青就在他怀里悬空着身体,小幅度地痉挛了一次,整个身体都好烫,更不要说被厉骞插弄到软烂的逼穴。 茎身还十分强悍地撑开她的下体,一片油光水滑的泥泞中,饱满多汁的阴户像被捣碎的倒扣牡丹,唇瓣外翻,时不时还会被冠顶剐蹭出来不及缩回的艳色。 身体过分合拍,穴内的软肉都学会吞吐含吮,用最紧致地形状去裹住他,夹弄他。 厉骞耳后的皮肤一片潮热,睫根上蹭了汤曼青身上的汗,热辣辣地刺着他,整条脊椎都在瘙痒。 汤曼青释放过一会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像是吃不够,小腹一缩一缩地,浅圆的肚脐晃动,连同下体还在湿溻溻地流水。 难耐的酥麻从腔肉内壁激荡到全身,一张桃面上的樱唇一样合不拢,吐出的水红舌尖轻轻抽搐蠕动,好像旷久了水分的软体动物。 第二轮厉骞被汤曼青撕扯着,被彻底扒掉了衣裤,但她单留着他喉结上系着的瑰色领结来玩。 她长腿一条斜在床边,踮着脚尖在长绒地毯上借力,另一条腿则成了厉骞手中的挚爱珍宝。 厉骞喘着粗气,先是捏着她的脚踝一点点凑到自己的嘴边来吻,顺带像只贪玩的大型犬不停用面颊鼻子去磨蹭她赛雪的肌肤。 胡茬明明挂得很干净,但他吻够热,顺着腿部内侧的皮肤吻上去,不仅留下一串濡湿的吻痕,还将她腿根羞得通红。 汤曼青本来好慵懒,娇儿无力半倚在床头,像扯狗绳一样轻轻拽他的领结,故意赞他这颜色真显得他双腮稚嫩如年少。 可还没看够厉骞眉眼里澄清又柔软的害羞,他腾出一只手捏着她的双乳一点点吻到腿窝,她俏皮话就说不出来,只能如节节败退的输家,仰面歪倒在床上。 圆滚滚的双乳一点点在他指尖变形,顶端的粉蕾翘起来,又痒又痛,像急不可待要被人吃紧嘴里的粉色硬糖。 但厉骞只有一张嘴,现在正忙。 她胸部和下体都爽得太过,要用双手向上,紧紧抓住四柱床的实木部分,才能抵御他的手指和口舌。 吃螺肉大概都不会像厉骞这样耐心。 滚烫的舌如利刃挑开软滑的唇瓣,直接将顶端的勃起的小肉珠从一团可怜兮兮的褶皱里挤出来。舌尖是灵活的淫龙,先是巡视疆土般在红肿的阴蒂周围绕了几圈,随后便用味蕾用力剐蹭上去。 一颗颗味蕾小小的,软软的,但又像舒展开来的海葵,不停用凹凸不平的舌身去刺激她的肉身,等到肉珠勃得像半透明的石榴,才用力啧啧吮吸,吞得连汤带水。 本来下体就已经软烂得不像话,再加上这么高强度的舔吮,汤曼青奶猫般呜咽不止,前胸竖着一只健壮的手臂,被拧着乳根跟同乳尖,腿窝则埋着对方濡湿的黑发,被大口吞噬。 一张冷冷的美人面彻底被情欲煨烤透了,小鼻尖儿是粉的,唇瓣是红的,湿漉漉的双眸中闪着媚态,几乎要滴出泪珠。 腰肢拧动。 下体更是如一滩红腻流淌的胭脂,彻底融化了。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 嘴碎了半天,才抓住要点。 亲够了,厉骞才将她一条腿抗在自己肌肉虬结的肩膀,用两指箍着她的窄腰,顶着她插入。 汤曼青臀就挨在床边的位置,身体则像洇着粉光羊脂淌在床单上,整个人好像彻底被抽掉了脊椎。 第二轮做得时间蛮久,没有什么九浅一深的技术,全由着厉骞每一下都肏得满当当的,用尽全力。 动作太激烈,两人的身体不停在床单上腾空再回落,四柱床摇晃得几乎要散架,厉骞则像是要死在她身上一样不留余地。 “啪啪”的声音夹杂着“咕唧”的湿音,粗长的性器不停破开她的身体杀入再退出。 还嫌不够亲近,厉骞俯身含住两只弹跳的奶桃,从乳根一直细细吮到乳尖。 两只粉晕肿胀着。 细小的乳孔好敏感,每一寸都浸满了他的津水,痒痒的,麻麻的,再被滚烫牃舌尖用力鞭挞。汤曼青整个胸乳都油光水滑的,好像是被吸到淌出了清甜的汁水。 射精前厉骞突然抬起头,雪白生晕的双颊几乎和领结同色,他垂着的眉眼有些失神,但面容极缱绻地贴着汤曼青的侧脸,像是交代后事那样一边喘息一边说:“我托秦通的周朝贤帮你做了信托,别墅变现,存款复利,还有我的一点心意,后天你们动身出国,财团要忙,我就不跟了。” “到了那边……”下体还在厮磨,但厉骞却有点哽住,他安静了几秒,抱住她残留的温柔还在,本来想说,给我报个平安,但又唯恐强人所难,便重新改口吻了吻她濡湿的眼睫道:“一切都有照应,秦通在那边会打理好你们的一切。” “秦通你知道的,无论你决定要不要呆在那边,哪里都可以联系到他们。哪里都有你可以用的钱。” 这就是厉家倾巢之下,他非要将她这颗卵保存完好的意思。 听说过老子给败家子孙做信托,没听过男友为女友做后半生的保障,就不怕她届时拿着源源不断供给给她的钱去养别的男人,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 汤曼青一侧脸泪就下来了,明明是甜蜜的情话,怎么会这么苦,还要故意咬着嘴唇问他:“你能有多少?” 厉骞闻言有些不好意思,抿唇贴近她耳朵小声说一个数字。 这不是厉家独子的所有资产,只是厉骞他自己从德国就开始攒下来的私房钱,到后来接触到了厉家赚钱的法子,这些也是他用自己的命换来的。 本来不觉得有什么不齿。 眼下说完之后又怕汤曼青嫌少,厉骞急急地解释:“都是干净的,律师经手,不怕被查!” 像空口吞了一颗柠檬那么酸涩,汤曼青哪里会嫌少,她只是怪他痴傻,用力抱住他脖子吻上去,多急切,牙齿都撞到嘴唇渗出甜腥。 下体收缩,榨出他时汤曼青几乎是在大声哭了,她哽咽着说:“我才不要你的,我已经决定不走了。” 抽出自己,来不及去清理那些涌出的黏腻,厉骞神经一紧立刻抱着她问:“为什么不要?你到国外一定要用钱,何况阿姐得病需要人照料,你以后用钱的地方也很多……” 难道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她根本都不稀罕他这个冒牌货的付出。 不可能的,他隐藏得这么好,没有人知道他是谁,他吃药吃得很勤,并没有再发病。 嘴碎了半天,才抓住要点。 厉骞像是不相信自己耳朵,狐疑着又问了一遍:“你说你不走?可她要人照顾,这是你的愿望。”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见过恶,也交过恶 骗自己的心上人要有几多难,只有亲身体会的人才能品出那种滋味。 汤曼青的借口半真半假,说想要尊重汤白夏的意思,决意让小护工前去陪同照顾是真心,说自己想要多陪着厉骞一段时间也不算假意,但没说出口的是,她要完成自己开始的事情。 配合警方对厉家彻底收网。 骗术不算高明,连缺席整整半场音乐会也可以用在卫生间坏掉锁头来蒙混过关,但乐得对面人陷入痴情,于是便照单全收。 厉骞根本不多问,她每一句话落地,他都好乖巧地点头。 睡前像是抱着失而复得的宝贝在地上转圈,转得汤曼青大喊自己头晕,才像个做了坏事的小朋友那样,眯着得意笑容把她在床上扑倒。 手臂紧紧圈着她的腰,高挺的鼻梁蹭着她的粉面,厉骞声音黏黏的,再将之前不肯透露半分的计划全盘托出。 不是利用令人唏嘘的艺术家美名,相反,这一次,厉骞同张安琪在谋划一桩会让大众瞠目结舌的恶性丑闻。 而丑闻的男主角,汤曼青见过,甚至还帮对方和厉骞牵过线,正是当日在盘古大观被厉骞送进客房并拍下视频的赵甄晓。 确实有被厉骞口中的计划吓到,汤曼青张了半天的嘴,才问他:“难道不怕舆论反扑?” 这问题当天在他提出方案时,也被张安琪这样质问过。 并不是所有生意人都没有叁观,但藏污纳垢的事情之所以在金钱的掩盖下层出不穷,全都是因为权衡利弊的结果。 例如这件事一样。Ⓨùzんǎιщùん.χⓎℤ(yuzhaiwuh.xyz) 张安琪的担忧很有道理,一来曝光赵甄晓会带来的不确定风向太多,二来一旦将恶性事件扯进新成立的财团,也会招致警方的调查,甚至可能会使白杨在圈子中被封杀,这种会自损叁千的公关方案,聪明的生意人根本不会去做。 只有疯子才回去堵这种赢面。 但那天在场的几方中,只有张安琪极力反对,投资方,厉骞,甚至会作为活靶子,“盗火者”的白杨都显得对厉骞口中的险棋一招抱有极大的狂热。 讨论得热火朝天。 末了,叁票否决一票,白杨还很负气地拍了拍面前的桌子,告诉她:“怕什么?赵甄晓倒了,对你难道没好处?蓟城下一个新的艺术风向标,可就由您来掌舵了。” “这才叫赚啊。” 张安琪就这样被金钱说服了,但汤曼青没有被钱砸晕,她眨了眨眼睛,像是被敲钟人击中天灵盖,通透得不行,“白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赵甄晓那些事的?你们,事先通过气。” 毕竟是将白杨捧成新星的老前辈,赵甄晓这些年不仅仅对整个国内艺术圈内有重大的贡献,手下的知名艺术家也得用手脚一起来数。 汤曼青虽然不认识白杨和背后注资人,但她有看透枕边人的倔强,所以这些人被他聚在一起,只会有一个目的,那就是赏善罚恶。 厉骞在为自己的遭遇报仇,他在为弱者遭遇的事情伸冤。 就像他对自己姐姐的事情有共情一样。 厉骞闻言勾起唇角,手指刮一下她的睫毛,“一开始是不知道的。” 白杨入圈的时候还早,而且帮他打点画作的妻子向来心性单纯,有时候不是社会上鲜见可怖的事情,而是一些善良又迟钝的人根本不会用恶意揣测他人。 以善看善,那世界上两条腿走路的就都是圣人。 可白杨见过恶,也交过恶,在第二年自己的事业冉冉升起的时候,他就在一次聚会中,从别的画家口中得知了赵老师的“小爱好”。 首发:ρǒ一八sм.cǒм(po18sm.com))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 人皆好色。 人皆好色,何况是喜好追寻电光石火一刹那的艺术圈,滥交有违道德,但白杨自己这辈子就挺没道德,所以一开始,他根本没对这件事情上心。 他成名路上的那些年,前有十七岁少女介入画家婚姻,为了赚取出国留学名额,后有投资商妻子借丈夫出国之际举办淫乱派对,一夜玩死两个鸭子。 况且他以前交过的女朋友,坐过牢的,下过海的,每一桩都是能给狗血电视剧做素材的。 这些烂东西他看多了,也麻木了,破天荒地遇到了自己的初恋,又撬了人家的墙角顺利结婚,别说多惶恐,反正自觉太幸运,守着家里那一亩叁分地都嫌不够,婚后创作在工作室,参加任何行程都是和妻子同行,只要他自己不沾,就都能当过眼云烟。 不操那个闲心。 真正撞见赵甄晓拉皮条,以及开始对这个人产生警惕是在一年前。 他儿子白多多开始上小学叁年级。 白杨的性子散漫,当爹的这些年里宠爱儿子谈不上,甚至还经常在家里和儿子一起争宠,但他爱妻子,也爱两人用心铸造的家,所以父爱这东西就像兜底的保护网,在关键时刻,会立刻通电。 那是一次中国几位画家聚合形式的国外展会,地点定在伦敦。 布展结束后,当晚几位主创和赵甄晓相约一起在米其林两星的Dinner by on hal用餐,恰巧餐厅位于白杨和妻子下榻的东方文华酒店,他们这一桌的窗外又是海德公园的美景。 蓝紫色的天空和湖边散步的情侣最为相配。 窗边微风徐徐,撩动人心,白杨吃到一半,瞧着窗外的夕阳已经有些心猿意马,思及妻子柔软的唇瓣,于是便发信息给宋佳怡,问她要不要找工作人员看着点儿白多多,撇下孩子跟他一起下来去公园里走走。 他们有太久没浪漫地散散步了。 最近因为白多多不肯剪短头发而被同学孤立的关系,宋佳怡脸上很少有开怀的笑容了,这一次会带着儿子一起来出差,也是因为宋佳怡在和老师争执男孩子该有的“仪表”问题时太过于护子心切,所以导致白多多被停学的关系。 白多多这个年纪,正处于积极探索自己独立人格的时候,白杨和宋佳怡夫妻俩都无条件支持孩子的喜好,他们两口子的爱没有条件。Ⓨ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无论儿子喜欢留男孩子不该留的长头发,还是穿裙子玩芭比,甚至他长大后会有什么特殊的性取向,他们打心眼里都没所谓。 但学校和老师不这么认为,社会也不容易接纳异类,他们需要每一个男孩子都合乎标准,具有所谓的男孩子样。 停学便停学,他们夫妻已经也不屑于让孩子读那种重点小学,但换学校要时间,干脆带着孩子出来看世界。 十分钟后,宋佳怡从楼下的客房下来了,但身边还是跟着那个本来该熟睡的小跟屁虫。 跟他们一起从餐厅门口走进来的,还有带着汤曼青在伦敦做手术的厉骞。 厉骞是和人约好谈事,根本不屑于认识这些狗屁艺术家,他很快绕过白杨这一桌走到了餐厅尽头,但赵甄晓一下就认出他,抬起的手没得到注意,立刻接着酒劲儿邪笑着给这一桌人讲了一桩趣闻。 那是他的发家史,十几年前第一次接触到艺术圈里头的钱色交易,里头就有这位厉总的熟识。 “小姑娘白白净净的,估计还练初中都没读完吧?被个半大的老头子带着一起参加那种局。” “啧,不过别说,被老男人操大的身子是不一样,胸那么鼓,校服被撑大了,一看就是平常经常被掐的,可惜,老男人还没玩够,当个宝贝似的护着,别的人干看,尝不到。” 说着赵甄晓一改以往沉着谦和的样子,一副得不到重视狗急跳墙地睨着厉骞的侧脸努嘴,“知道那小姑娘是谁?就这孙子包的那个汤曼青她姐,呵,当姐的那样,当妹的果然如出一辙。长大了有什么用?也不是给人做鸡。” 说到低俗的地方,赵甄晓和旁边几个喝多的画家都低低地笑起来,完全没注意到对面白杨的脸色越来越冷。 许是喝太多,他竟然一双狗眼没认出以前曾经跟他有过工作往来的宋佳怡,直接伸出小指指了指不远处的白多多打比方:“哎,那小姑娘当年矮的呀,也就比这个高不了多少,估计尽挨操了,个子都不长。”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交颈而眠,呼吸缱绻。 等到宋佳怡带着孩子有远走近,赵甄晓昏花的眼睛这才清明一点,认出那个长头发的小孩是白杨的儿子后,立刻朝着对面的白杨着急解释:“小白,开玩笑的,咱们可都是正经人,谁也不是什么真正的恋童癖。误会,误会一场。” “老师老了,胡乱说话,你别介意。” 赵甄晓口中“真正的恋童癖”,是指喜欢强奸小男孩的成年人。 他的意思是,白多多是男孩儿,根本不可能遭遇他们所讲的这种事,可白杨捏着拳头重重吸了一口烟,真心没觉得,喜欢诱奸小女孩的男人能比那种垃圾强到哪里去。 说反感还是轻的,而是强烈的厌恶,甚至只是因为他看了自己儿子一眼,他还有控制不住的冲动,想要当场把赵甄晓扯进卫生间里,尝一尝米其林马桶尿的冲动。 可惜没有想象中那种大快人心的场面,白杨也早就过了鲁莽的年纪,以前他曾是吊儿郎当的流氓纹身师,可以为了心爱的姑娘和人在天台决一死战,可现在他确是一言一行都被众人监督的白老师。 尤其他有了要保护的妻子和孩子,他根本没可能在幼年的儿子面前使用暴力。 他是个以身作则的父亲了。 那天场面上白杨吸过半根烟后跟赵甄晓碰了杯酒,这事儿就算过了,但那天起身抱起儿子,拉着妻子的手离开餐厅时,只有他自己知道,他的拳头因为太用力而在微微发抖。 赵甄晓在无意中跟自己最得意的画家结下了梁子,但这梁子,只有其中一个人知晓。 所以在数日后,白杨在国内再次见到“厉骞”,并从他口中得知对方要实施的计划时,他不需要去验证“厉骞”的DNA也知道。 对面这个眉眼灼热的厉总,根本和他在伦敦见过的那个一脸世故冷漠的,不是一个人。 当然,关于白杨为什么会即刻答应厉骞的要求,并尽职尽责,一年期间,陆陆续续在背后整理了许多自己能提供的证据给他,甚至曝光伯乐的黑料时,都不怕自己的事业受创。 那时候厉骞和汤曼青都不知道。 他们只是单纯地认为,对方很需要厉氏医药的股份去盘活自己丈人家的生意,尤其在事成后重金分成的诱惑下,将赵甄晓这种有污点的人从自己的关系网中清理掉,根本是非常顺水推舟的事情。 白杨是个胆大妄为的赌徒,就像周氏的津哥一样。 利字当头,没人会说不,何况他们一定会赢。 可此去经年,等到耳鬓斑白,当他们这帮人再次有幸见面坐下聊聊时,才知道,缘分是多么妙不可言,人活一世,一个善字又有多重要。 原来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的关系网就已经像天上的星星,被提前写在了命运里。 夜幕降临,金融街附近一如既往灯火通明,风快速略过楼下柏油马路上的几张废纸,腾空而起,随着半开的窗户偷偷潜入顶层的套房。 四柱床上一对男女面容精致,交颈而眠,呼吸缱绻。 即便天边云层深重,月光昏暗,也能窥见两人在被子下贴身厮磨的姿势。 但这一次不是厉骞做了噩梦,而是汤曼青被床头手包内的轻微震动警醒,一片静谧中,她睁开眼睫,无声无息将手指伸进去。 黑色的塑料外壳,蓝色的粗糙背光。 是同邵怀玉分别前,他用力塞进她手中的联络工具。 还是那种追查不到联络讯息的预付费手机,曾经这东西支撑了汤曼青受虐待时活下去的希望,但如今,好可笑,虐待她的人没了,这东西却像如影随形的正义枷锁,连同里面邵丽发给她的消息一样,让她倍感窒息。 首发:Ρó1⑧ZんAN.℃óм(po18zhan.com) -- 五月六日。 五月六日,劳动节的假期刚刚结束,蓟城如约发生一桩大事。 直到上午十点白杨原定的艺术家访谈节目开播之前,这一天还是普普通通的返工日,可随着直播内容不停被人们截屏并发送到社交软件上,午饭时间左右,几乎所有年轻人口中的热点 谈资,都变成了“艺术圈性捕食者Z老师”。 关于这位“Z老师”的所作所为。 白杨直言不讳的指责和信誓旦旦的态度,立刻调动了大众的好奇心,访谈结束,同时被送上热搜的,不仅仅是他那张过分清润的脸,还有各种捕风捉影的“爆料”。 猎奇,不齿,愤怒或指责。 一时间,大批量真真假假的帖子贡献了不少热度,甚至张安琪坐在办公室都不需要做任何公关,仅仅靠一场收了出场费的访谈秀,他们就已经收获了近千万的点击与人气。 随即,舆论的力量像掀起巨浪的狂风,财团方面按兵不动,大批量的网友得不到白杨的解释,开始涌入所有和白杨有过工作关系的艺术家的官博内,试图靠人肉的力量做排除法,一个一个地筛选,并揪出这个“Z老师”的真面目。 不需要几个小时,几位圈内人就经受不住这种程度的网络暴力,开始发布自清声明。并或多或少的,出现了倒戈效应。 “赵甄晓”的名字,于访谈结束后的第叁小时二十八分,正式被网友钉在了耻辱柱上。 情绪激动是难免的,远在江城参与拍卖的赵甄晓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联系不到白杨,立刻叫律师发布了一份至白杨的诽谤律师函。 再叁掂量厉氏和白杨的分量后,他选择放弃白杨力求自保。 将手里另一位画家推给厉氏财团后,赵甄晓的团队开始对白杨进行全方面的抹黑,从他的出身,成长经历,包括以前和什么人交往过,就连十年前给地下堵车做赛手的事儿都被一桩桩搬出来。 他们要证明,白杨的话没有可信度。 大概率是为了提升自己的知名度,所以不惜对恩师反咬一口。 余下的整整十二个小时里,白杨方面没有再发声,舆论的风向也差不多彻底变了,赵甄晓买热搜,买水军,买证人,所有网暴人士再度掉头重新杀回白杨的社交软件内,恨不得刨他祖坟。 就连有些曾经看过他展出的粉丝,也变成了黑子,而当晚另一把火则是位匿名收藏者添的柴,视频中,这位收藏着直接将他曾经购买过的一副白杨的画作,用刀子划得稀烂。 事情整整发酵了一天,次日上班时间,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件蓟城的乌龙事尘埃落定时。 经侦大队内一直跟了邵丽很久的小警官一边瞧着电脑上的新闻,一边有些担忧地问她:“邵姐,你说这洗钱的事儿是不是没戏了?” “他们洗不成,咱们不也白忙了?要我说,这汤曼青给咱们的消息真的不一定对,上次也说过厉骞会去码头,可还不是假消息?” 邵丽从云城休假回来开始,情绪就不太对,平常明明是最积极讨论厉氏诈骗案的那位,可最近,她在单位里总是阴沉着面孔一言不发。 关于这次炒作,厉骞会怎么样扭转乾坤,做足悬念,并将舆论的力量最大价值化,她已经在汤曼青传给她的讯息中了解一二。 作为警察,邵丽不得不佩服这伙罪犯手段高明,以暴制暴,她并不担心。 但闻言,她还是将目光从屏幕移到了小警官的侧脸上,声音和煦煦的,但眼睛露出狠厉的精光,“怎么是假消息呢?就因为厉骞在接头地点没死成?” ρΘ1捌м.cΘм -- 他要亲手递给她,来杀自己。 今天大约是正义的审判日。 不只蓟城经侦队内邵警官揪出一名长期与简家联系内鬼,傍晚十分,蓟城公安正式发布关于赵甄晓性侵多名女性并胁迫卖淫确定立案侦查的案件通报。 白杨的脸再一次出现在新闻快讯时,汤曼青和厉骞正在机场目送汤白夏和小护工登上周氏的私人飞机。 今天来送行前,汤曼青没想过,去卢森堡的第一站竟然是港城,为得就是甩脱厉家和国内警方的追踪。 原来身边人为她们姐妹花的心思,已经比她自己这个当事人都要缜密得多。 今天出远门,汤白夏难得换掉了一身惨白的病服,穿了一件绿底黄花的靓裙,再配合她最近在花园里晒出的小麦肌,倒是和立夏的节气很相宜。 所有行李都有小护工推着,下车后她就牵着对方的衣角,见到周围的地勤后有些害怕地躲在他身后的影子里,不停嘟嘟囔囔地揉搓着手中的布料。 空旷的机场上停驻着一架雪白的湾流G550,蓝色的机翼上喷绘着LS的字样。 远处的天光即将彻底晦暗下来,初生的月亮和即将熄灭的太阳共同挂在天上,风卷残云,将这场面衬托得像是末日离别。 仍然是远远的送别,即便是同一波人马,一样要开两辆车,到达停机坪,一辆停在前,一辆却远远尾随在后。 曾经相识并蒂花的姐妹,如今更像是磁铁的两极。 一开始,汤曼青是坐在车里,握紧拳头尽量平复着自己的情绪。 有一万种理由可以说服自己,她是送阿姐出去治病,分别只是短暂的,有护工在,阿姐会被照顾得很好,自己不该担心,更没理由伤心。 她应该要笑,她要感谢阿姐生命中重新出现值得信任的人,她也要感谢身边人对自己的照料。 道理都懂,但世间又有几个人能真正开解自己。 尤其是她知道叁天后的拍卖现场,她的心上人会遭遇什么样的悲惨结局。 汤家姐妹的正剧收场,正义打倒邪恶,却不会是“厉骞”的个人喜剧。 心大概已经千疮百孔了吧,可感情竟然是这种烧起来就难熄灭的东西,破掉的洞竟然还在渗出残留的爱意,等到汤白夏随着小护工踏上登机梯,她再也忍不住,想要距离这个即将完结的故事近一点一样,打开车门向前奔跑几步。 太沉重的步伐也就只有几步,双腿灌了铅,隔着几十米的距离就再也抬不起脚步。 厉骞也从驾驶位走下来,像是有感知她万分复杂情绪,没说什么,只是轻轻把手掌覆盖在她眼睛上,调转她身体抱住她。 “没事,再陪我几天,很快就结束了。” 是很快就结束了。 等到他掏空厉长平的老本,叁方分账,自己得到的那一份,应该足够弥补之前诈骗案受害人们连本带息的损失。 白杨得到了名,津哥得到了利,而他得到了自己诉求的命运。 世间不多圣人,但从来不缺少聪慧之人。 那天晚饭上秦通方度说的话他听到了,没错,这次洗钱是个霸王别姬的死局,但不同的是,他根本不怕自己有软肋,这死局本是由厉骞亲手搭的,他手里的刀就永远不会用来让汤曼青自刎。 他要亲手递给她,来杀自己。 他的心上人,就该抹掉这两年的屈辱,一朝了这结局面,重新干干净净冷冷清清站在云端上,俯瞰他们这些为了爱恨痴嗔满地打滚的俗人。 汤曼青太剔透了,不论是厉骞,还是他,好像都不配。 追更: (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全凭一种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等到结束,你就可以去看她……”厉骞不知道,自己这几句话和邵怀玉的设想如出一辙。 汤曼青的幸福在他们眼中都是一种模样,自由,自给和自足。 不依附于任何一个男人的掌下生活。 金屋藏娇不会是她的归宿。 但不同于那天邵怀玉有机会将自己的计划全盘托出,厉骞的话没说完就像断线的风筝戛然而止,因为抬眼注意到远处登机梯上的骚乱。 这么昏暗的天色,汤白夏佝偻着身体,颤巍巍地走在楼梯上,除了脚下,根本没理由去注意到百米外相拥的一对男女。 可她就是看到了他们,不仅无意中惊鸿一瞥,而且在背光中一眼认出了自己的妹妹。 行李不要了,连小护工也拦不住她,她像只脱缰的野马发了疯,以百米冲刺的速度往他们的方向奔跑。 跑得有多快?以至于她紧紧抓住汤曼青的手腕时,汤曼青都可以嗅到她发丝中夹杂的野风。 预想中的精神病发作的场面并没有在空旷的场地上演,汤白夏的虹膜在昏暗中竟然亮晶晶的,她只是拉着汤曼青,看着汤曼青,随后用力地抱住汤曼青,像个完全可以正常表达自己情绪的普通人。 这个拥抱好柔软,柔软得像抹云彩。 旁边的两位男士都不忍心出言打扰。 整整五分钟,他们两姐妹一言不发,就这样紧紧地抱在一起,在对方的肩膀上默默流泪。 泪渍一滴滴像断线的珍珠,那么苦,那么涩。 等到汤曼青哽得不成样子,大张着嘴巴无声地讲对不起,汤白夏才松开她,用自己的胖乎乎的脸颊贴着她说:“阿青,我对天发誓,哪怕一分一秒,都没怪过你。” 在场人员没人敢相信自己耳朵,汤白夏的表情那么真挚又从容,作为一个精神病人,她此刻的话语比大多数正常人都要有逻辑和条理。 她说:“我知道,过去在我身上发生了很多不好的事情,现在都知道是错误的,是不对的。” 畸形的权利强暴,被美化成了裹着糖纸的师生恋,喂人吃下去的老师是偷天换日的恶魔,吞下去的学生便懵懵懂懂地做囚徒。 这场披着“爱情”的犯罪中,自始至终,没人呐喊也没人干预,直到受害者的精神都被彻底摧毁,竟然会将终于停止的犯罪,当成自己被抛弃的惩罚。 神经清醒时,也怨恨过自己,怨恨过对方,怨恨一切造成悲剧的空气和尘埃。 怨恨的情绪那么强烈,超过了肉体可以承受的范围,所以才会想要消失,想要自杀,衍生出几个大相径庭的身份用于逃避精神上面临的极端痛苦。 但即便那么痛,像被处以极刑,牙齿被拔掉,骨头被打断,唯一没有变过的,就是汤白夏从来没有停止过去爱护自己的妹妹。 汤曼青是她的骄傲,是她的宝贝,是她活下去的氧气。 “我从来没有后悔保护过你。” “重来一万次也不会后悔。” 原来爱是这么邪门的东西,不仅在情侣与姐妹中相通,也不能用法律来界定,更不能用道德去束缚,没人知道为什么一种看不到摸不着的疼痛,可以支配着大脑,让人吃错药一般牺牲自己,做出匪夷所思的事情。 爱可以让人变得更强大,爱也能让人卑微到土里。 全凭一种心甘情愿地束手就擒。 即便满盘皆输,也称得了一句不后悔,都甘愿。 汤白夏不爱老师,她只是忘了,比起那种丑陋的情感,自己心中还有更好的爱,那种爱本质是庇护。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迷雾 人类宣泄感情的方式乏善可陈,感动时流泪,悲伤时流泪,悔恨时流泪,被爱这么可贵,竟然也要流泪,怪就怪汤曼青并不那么特殊吧,同样选了最没出息的这一种,听着汤白夏的话,从头一直哭到了尾。 像只红眼睛的兔子。 细算起来是从厉骞在她身边被掉包开始,好像这两年里,她没流过的眼泪现在都被加码了超重力,争先恐后地要从她的身体里坠落出来。 回光返照般的“正常”只持续了那两分钟,等到汤曼青再想告诉阿姐自己的近况和心事,汤白夏松开她眼眸像是覆盖了一层淡淡的霾。 她眼里没光了,只是机械性地不停转动眼珠,反复看着周围的叁个人,最后还是捏住了小护工的衣角,讲了一句:“说完了吗?我想吃东西。我很饿。” 汤曼青的眼泪冻在唇角,小护工近年来毕竟和汤白夏接触时间最长,很快露出笑脸安抚她的情绪,顺便侧过脸来小声说:“有时候会这样,现在几个人格的并存意识很好,共享即时发生的对话,不会出现时间断层,其实对她来说是好事。” 汤曼青因为姐姐的病情,这些年也研究过很多医学领域针对精神分裂的学术报告,她也知道,卢森堡的实验项目,正是利用病人身体中共存的多人格可以互相交流的场景,一一清除他们不需要的副人格。 最终留下主人格。 从而解决这些“分裂人”轮流控制患者的行为。 所以,以汤白夏的情况,这一次的出国治疗,成功几率势必很高。Ⓨ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希望阿姐有朝一日变成正常人,已经不是一个不切实际的幻像了,因为假厉骞的关系,她的愿望竟然变得如此触手可及。 跟做梦一样不切实际。 远处汤白夏跟着小护工走远时没有再恋恋回头,她是那个当年遭遇性侵后残留下来的“儿童”缩影,当然不会认出已经长大成人的汤曼青,相比大人之间疯疯癫癫又哭哭啼啼的对话,她对吃甜品更感兴趣。 一路还在和小护工讨价还价。 “要吃冰激凌,这次要草莓口味,还有抹茶!” “不要骗我,飞机上没有吗?” 目送着二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登机梯,又等到飞机划过天际,最终连闪光灯都消融在夜空,汤曼青这才舍得上车。 天气不冷不热,舒服得刚好,于是回程时厉骞故意开得很慢。 最近没有司机,他们两个人更像寻常的夫妻或情侣,总要有一个专心开车,另一个就闲散地欣赏风景。 一路无话也都好正常,只是想植物静静陪伴着对方。 许是今晚的气氛太压抑,连大敞的车窗都不能吹散两人之间的如迷雾般的诡谲。 她以为自己知道他的所有秘密,他也以为他知道她的所有计划。 但偏偏两个被蒙在鼓里的人,又心有灵犀,都要勒令自己尽量装得无知愚蠢一些,以保全此时此刻,短暂又甜蜜的男女关系。 汤曼青随手拨开收音机,没想到里头蓟城本地的音乐FM,主持人也正在打了鸡血般的介绍着画家白杨这些年的作品。 超过二十四小时的不回应,白杨给出的最后力的回击,便是一点儿情面都不留,将所有证据都交给了刑警队来处理。 那里头不仅有牵连人的详细名单,大概也会包含那晚在盘古大观,厉骞找人拍摄的那一段制作精良的“床上动作片”。 他比赵甄晓更疯,像是要干完这一票,就不再作画了一样决绝。 赵甄晓大概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年他习惯在无数的,有潜力的年轻艺术家中选出能下金蛋的鹅,他的眼光和审美就是市场的风向标。 他对这些新人们,有着近乎凌驾的掌控力,自然而然地赢了二十多年。 他太自傲了,也太笃定了,谁会舍弃他这片森林而去吊死在一棵树上?他就是艺术家的资源库,怎么会有人背叛他,放弃他? 可这一次,当他和白杨被放在厉氏的选项里,这道单选题中,他却成了标准错误答案。 他的金手指没用了,他利用资本玩儿艺术,终究还是要被资本砸得粉碎。 沉船不弃更待何时?至于掀翻他的白杨,靠着身后的周厉两家,成了圈子里被追捧的新神,他的作品已经不能用溢价来形容了,连他穿衣的风格都变成了前卫的艺术。 谁又会质疑他本人的价值是炒作来的? 张安琪烧了他一幅真迹,价值百万,看起来蛮贵,可却成就了几个亿的生意。 首发:γцsHцωцм.cΘм(yushuwum.com) -- 厉骞好命,竟然又要躲过一劫。 不同于汤曼青和厉骞在车中的沉默,蓟城霞公府,此刻是张小姐的狂欢夜。 如果讲之前见到汤曼青,听到情敌那一番话后,她虽然与旧爱复合的念头减消,但她这些日子里帮厉家做事,难免小心谨慎,仍要提着一口气。 工作上要担忧的事情太多,所以对待简祢珏的追求,她一直都表现得很被动。 即便对方这些日子向她充分展示了体贴入微的照顾,同共度余生的决心,她也只是淡淡地讲两个人可以先从简单的男女朋友的关系试试看。 并强调,自己已经为了他和厉骞取消联姻的可能,这已经是很大的牺牲。 但今晚不同,财团的事情在她精妙地运作下,进行得如此顺利,不只是成功洗钱,她本人也在蓟城艺术圈里一炮走红,就连远在港城的父亲也关注到今天的内地新闻,破例给她亲自拨个电话赞她有勇有谋。 不愧是他个女。 要知道张生育儿方法多严厉,这一句话已经犹如是天大奖赏,冰雪女王也难免放松神经,想要纵情一夜尽情享乐。 而她身边,谁又会比简祢珏更会玩? 答案自然是没有任何一个人。 叁十分钟而已,简祢珏已经将自己那间公寓布置成了最有小众味道的私人酒吧,并邀请到一波最适合与张安琪社交的朋友前来助兴。 红色的丝绒地毯,错落有致的绿色植物,空气中除了酒精轻浮愉快的味道,还弥漫着各种蜡烛燃烧后的芬芳。 侍者们不停用银色的托盘端来酸甜的鸡尾酒,大家笑面说着恭喜恭喜,张安琪也真的像喝自己喜酒一样那么开怀地醉倒在简祢珏的怀里。 不得不说,简祢珏真的很会讨女孩子的欢心。 中途他借口去厨房查看食材的进度,竟然还拉掉电闸,准备了五层蛋糕的浮夸惊喜。 等到张小姐吹灭蜡烛,周围人重新点亮水晶吊灯,简祢珏还从手里变魔术般的拎出一枚系着绿丝带的金色钥匙。 告诉她,自己在翠山即将新建的湿地园林内提前为她准备了一间画室。 希望她以后留在蓟城时,可以随时随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这才是今晚的派对的高潮部分,张安琪捂住嘴巴,眼角都红了,没想过竟然会有人对她用心至此,因为就连她的父母大概也不记得,她的儿童时代最大的爱好就是画画。 十岁前,她每年的生日愿望都是祷告上帝可以让她做一名出色的画家,直到有一天张生醉酒留宿后随手拿起她的作品,告诉她,买卖艺术品的人,才是真正的成功人士。 而画家,注定是要出卖自己,跟妓女没有什么两样。 今晚不用回酒店,张安琪就在简祢珏这间公寓内留宿。 夜色渐深,一对男女好像火漆般交融在一起,事后张安琪一脸餍足地躺在男友怀里,还在把玩那枚金色的钥匙。 她说她今晚好快乐,如果在蓟城的每天都可以这么快乐,她也许都可以不回港城。反正那座纸醉金迷的城市,好像始终不属于她。 简祢珏吻她额发,细长的眉眼藏着暗涌,心中还在想着方才趁女友洗澡时,自己在阳台偷偷接到的那一通电话。 来电者与他长期联系的经侦队警员,再一次向他透露重要讯息,最近邵警官因为对厉家的事情过分执着,被上级规训停职一周之久,至于他们之前一直跟住的厉家洗钱案,大概最近都要告一段落。 厉骞好命,竟然又要躲过一劫。 首发: -- 但人不是猫,不该有几命。 想到这里,简祢珏脸上已经难掩恨意。 但人不是猫,不该有几命,就算是厉骞的替身,也一样注定要死在他的手上。 数日前厉太太的一通电话打给简祢珏的母亲,孕期过多分泌的荷尔蒙终于令这位高高在上姨母放下自己的身段,走投无路时,心神不宁的她向自己的血亲交代了一切。 并寻求简家的帮助,制约厉长平,护她顺利生下孩子。 至于她是怎么买凶杀死养子厉骞的,而厉长平又是怎么用一个冒牌货,替换了自己的儿子,原封不动的细节很准确,又由简母的嘴巴叙述给了他。 简祢珏当日的“刺杀”并没有失手,只是他没想过,原来自己竟然有两个“好表哥”。 嘴角浮起一丝冷笑,但很快被认真的神色代替。 简祢珏揽住张安琪的肩膀,像是灵光一闪般若有所思地说:“今晚的快乐又不难,你想要留下来我都求之不得,其实,我们可以找找在蓟城发展的办法。” “什么办法?”张安琪刚才还一脸憨态,可闻言立刻讽刺地笑着,脸上又出现了那种清醒时才会有的刻薄。 “就凭你们家在韶城那点儿房地产的边角料?” 她的出身摆在这里,从小看重物质,太了解嫁给一男人需要如何百般挑选,这几个月她早就调查过简祢珏的财产状况。 往好了说,对方是与她自己不相上下的富二代,享受着普通人望而生畏的特权。 但实际上,豪车名牌都是这圈子里最不值钱的东西,偏偏那些有含金量的房产股份和期权,简祢珏名下空空如也。 自始至终,简祢珏都没有接触到厉家最核心的资产和权力。 甚至连这一间价值叁千万的房子,竟然也是归他母亲名下所有。 简祢珏从小跟了母姓也没用,他和他们简家一样,充其量,只是厉家的走狗而已。 厉家是大树,他们就是蛀虫,哪有蝼蚁撼树的道理?谈恋爱可能选他,但真的合资结婚,她才懒得扶贫。 张安琪的话很直接,像根针能戳破男人的尊严,但简祢珏这些年习惯了盛气凌人的厉太太,也习惯了目中无人的厉家人,他在表哥面前,也一直表现得足够有耐心,所以他一点儿也不生气。 反倒是用手指抚摸着张安琪的眉眼抛出了一个天大的诱饵。 “小傻瓜,简家算什么?厉家又算什么?如果我们有胆吞了这批画,以后就算在港城,你都可以横着走。” “没人会再称你为张生的女儿,你张安琪就是你自己。根本不需要什么有钱的丈夫和老爸。” “联姻?谁还在乎那种老土的事情,今天我合你心意就在一起,明天我不合你心意,有了那么大一笔钱,你一脚把我踢开不是也很简单?” “选择权全都在你。我也只要快乐,不要束缚。” 假画的制作周期不需要太久,何况从接近张安琪开始,简祢珏就已经在秘密筹划。 二十多幅白杨的作品,此刻都被专人临摹后依样裱好,放在简祢珏地处外郊的仓库内。 看到男友手机里那些已经准备好的假画时,张安琪睁大眼睛一咕噜从床上爬起来。 近十亿的利润,没人不会心动。 不需要什么富二代的辖制,简祢珏给了她一条捷径,可以摇身一变成为富一代。 何况简祢珏说得对,洗钱这件事本来就是违法,他们黑吃黑吞掉真画,即便之后被厉家发现,也根本不能奈他们何。 张安琪眼神晃动一下,利益冲击感情,犹豫了几分钟还是摇头,“可是Victor很需要这笔钱,你知道厉家现在有些状况,如果我们这样做,他可能会难过……” 可就在她喏嗫自己和厉骞那点儿旧情之际,简祢珏像尾蛇凑到她身边,近乎邪佞地小声耳语道:“可以你的Victor已经死了呀!” 追更:)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仓皇逃离自己的心 抓捕厉骞一行人的行动定于周二上午十一点拍卖结束后,说来可笑,无论警方在拍卖行内提前部署的便衣,还是厉氏财团上上下下那几个有关犯罪的重要参与者。 每一个人同汤曼青这位情人一样,或多或少,都已经知道了厉骞的真实身份。 他们每一个人,对他这个替身都没有善意,充其量,是冷眼旁观的利用,当然,更多是除之后快的恨意。 想要他死的人太多。 前一晚邵警官还在反复同汤曼青确定抓捕细节,以及她的心理状况,为了完美实施计划,警方要她一早临时称病,借口身体不适留在酒店房间等待一切行动结束。 绝对不可以打草惊蛇。 以为自己会彻夜不眠,可是习惯是种强大的力量,昨天晚上汤曼青和厉骞就像平常一样,一起用餐,洗漱,拥抱,亲吻。 甚至睡前他们因为厉骞要比对拍卖最后条款的关系,竟然都没有做爱做的那件事。 厉骞在书房里使用电脑,汤曼青就在他旁边的沙发上躺着读宗白华先生的《美学散步》。 从画美读到人美再到音乐的美,可手指夹在油墨味儿的纸张中,汤曼青却发现她眼里所有的美都在不远处厉骞的身上。 窗外在下着湿润的小雨,开一半窗户,任由细细的银丝滴答在半透明的纱帘上。Ⓨ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文字在她虹膜好像风筝摇晃,她闻到湿润的泥土气,脑中则在思索,如果厉骞没有经历那些可怕的整容手术,又会拥有什么样子的下颚同微笑。 邵怀玉拿给她的卷宗,只看过一遍,她却将对方小时候的照片复刻在了眼底。 骨瘦伶仃的小男孩,干干净净地望着镜头,皮肤太白了,一双狐眼在一堆合照的孩童中轻易脱颖而出,抿着的嘴角略显紧张,可从眉眼到下巴,都那么柔软的让她欢喜。 像只乖巧的小狐狸。 身体太能反应思想的异动,合上书,她已经忍不住在清冷的雨夜钻进他怀里取暖。 手指一点点抚摸他的脸颊,似乎是想通过骨头找到真正的他,也许之后警方再努力一点,可以帮他找到真正的父母,他大概也就不会这么孤单。 “疼吗?”本来从音乐后这几天后,汤曼青就有些过分粘着他,能说再见已经是惊喜,可现在厉骞算作是受宠若惊,听到汤曼青这样问时,想也知道他心会有多紧张,即便后来怀里人笑着补充问他:“我是说上次在云城受伤很痛吗?” 胡乱敷衍几句,电脑都没关,厉骞就手忙脚乱地说自己出汗,要先冲个凉水澡,仓皇逃离自己的心悸。 厉骞人走开,但汤曼青还窝在有他体温的椅子上,随便最小化面前的表格,打开网页竟然发现自己以前留学时经常会上的论坛。 打开“在德华人之家”,想都没想,她指尖轻轻敲击键盘输入密码。 随便打下一串数字,是卷宗内厉骞“母亲”的忌日,没想到界面竟然立刻进入私人账户。 厉骞身上已经没有什么警察需要知道的秘密了,可是汤曼青还是将脸贴在了屏幕上,一点点偷窥他曾经在论坛发过的帖子。 怪就怪男女之爱是占有吧,她做不到像他那样坦然,原来要她去爱上一个人,竟然是像囚笼般自私,想要将对方的过去和未来都通通圈养。 厉骞的个人空间内像是写日记,一开始多数是自杀经历,后来则是恋爱小白的十万个为什么。 前面部分的内容太沉重,大约不适合今晚阅读,汤曼青就点开最近那几篇语调轻快的来看。 与她见面后,厉骞发帖询问情感板块的网友,知不知道为什么优秀的女孩子会喜上无恶不作的渣男。 与她第一次做爱后,厉骞则不知廉耻地像有经验的网友讨教能让女孩子在床上舒服的技巧。 再然后,他俨然将个人空间当做了心情日记本。 汤曼青第一次说爱他,第一次偏袒他,第一次为他挡酒,第一次在他面前毫无保留地穿脱衣服,甚至还有那天,汤曼青中场离开了座位,他有多失落。 每一次她不在乎的瞬间,都被对方珍藏起来,当做宝贝一点点品味。 甚至他过分秀恩爱的行为得到了众多男网友们的唾弃,他们喊他舔狗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可厉骞竟然也有顽皮的一面,大咧咧地赏他们一句七字回复,“你们就是嫉妒我。” 看着看着,汤曼青忍不住要笑,但笑的时候,心口却挺疼。 真是个傻瓜,明明一身烂漫却要演这么一个恶人角色。 好在她比傻瓜机敏,等到对方湿着头发重新走回来,她已经结束了侵犯对方隐私的行为,又重新假惺惺地躺在沙发上读她的美学书刊。 顺便将她光裸的小腿搭在他的膝头,懒洋洋地讲一句:搞快点,困都困死了。 首发: -- “你叫我去死,我都不敢活。” 打开的书本当做眼罩扣在面上,遮挡电脑背光的同时,还可以享用耳膜中对方敲打键盘和窗外雨滴交相辉映的白噪音。 躺得太过舒服,尤其是脚掌还贴着对方衣料下温热的腹肌,汤曼青不记得昨晚自己最后是怎么睡着的,但清晨再次醒来时,人是在柔软的被褥内。 大概是厉骞从书房将她转移到了卧室。 手机的闹钟被关闭,连带枕边人进出房间的脚步都放缓,雨停了,很安静,像是整个世界被按下了暂停键。 眼睫像遮挡视线的小树杈,而模糊的视线里,厉骞刚运动结束冲了澡,正在背对着她挑选着今日的要佩戴的手表和袖扣。 西服将他宽肩窄腰恰到好处的遮盖起来,黑漆漆的,乍一看像把被刀鞘裹住的利剑。 眉眼情不自禁要柔和下来,即便是被对方的美色惊到,尤其是知道今天会是什么日子。 距离厉骞踏入拍卖厅,还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怎么没叫醒我?”声音一点不像个需要装病的患者,反倒有种甜丝丝的埋怨,类似于娇儿无力的嗔意。 厉骞没想到她会起床,回头时眉梢稍稍扬起来,可视线碰到她还有些肿胀的眼皮,就软下来了,这才嘴角卷起笑来道:“今天需要准备的事情很多,怕你在那边无聊,不如在这里等我,多睡一觉,午饭时我再回来叫醒你。” “下午一起出去转转。” “你最近陪我工作都没休息好。” 谎话,他明明再没机会在午饭时叫醒她,更不会有什么下午。 可当事人说得又无比真诚,一把好嗓子像是慢火炖白茶。 汤曼青听着,甚至怀疑自己的耳朵受用他清冽的“建议”,险些人就要躺下真的再睡,但伸展四肢打一个哈欠,睡意已然全消,反倒是用心盯着他手中的腕表笑眯眯地说:“工作日金捞,周末金捞,怎么今天这么重要的场合,还要戴我给你选的这一只。” “你完了你完了,爱屋及乌,你真是爱惨我了。” 确实没注意自己接连数日只选她送的那一只表来戴,其实作为“厉总”,一周七天腕表不重样都不算奢侈,可他竟然节俭至此,实在是天大的漏洞。 但今日就算露出马脚也没什么可惜,厉骞落眉点头,扣好表带转身整理袖扣,声音是个完全承认的态度:“是,裙下之臣,由你摆布。” “你叫我去死,我都不敢活。” 两句敷衍般的玩笑话,任谁听来都是男人在热恋时疯狂产出的廉价情话,但谁又知真心不假,汤曼青也挑眉,像只展翅的黄鹂鸟,从床上一跃飞到他身后,一把将他抱住满怀:“可我要你好好地活,等你八十岁变成老爷爷,我还要扶你的手过马路。” 是忍不住要笑出声的,汤曼青总是有这种能力,让厉骞紧张的心情一松一弛。 他胸腔震动,回头用下巴蹭她的发旋,声音中多了点乐不可支的挪掖,“嗯,让我想想,等我八十,您也七十多了。咱们两个谁扶着谁啊?” 细水长流的日子想想都觉得浪漫,原来对于习惯跌宕起伏的人来说,未来可期才是人生中最美的假象。抓不到的,才是最好的。 “不管,”汤曼青闪身又跑到洗漱间用冷水泼连快速洗漱,刷牙时才歪着头从浴室探头出来补充:“反正我们到时候也要在一起。休想轻易甩掉我。” “十分钟,给我十分钟,马上就能一起出门。我不觉得无聊!” 追更:ρΘ①㈧cΙτγ.cΘм(po18city.com) -- 如果有机会。 为了掩人耳目,这次拍卖地处偏僻的远郊,近四十分钟的路程,车子载着汤曼青从金融街一开出来,就迅速给油驶入绕城。 即便是下雨天气,昨晚也是振奋人心的一夜,除了汤曼青和厉骞,几乎无人敢入睡,像是大乐透前举着手里的彩票盯住开奖号码。 警方,厉家,简祢珏同张安琪,都在等着今天木槌落下的兑奖时刻。 偏偏车内两个人不仅睡得熟,醒来吃过早餐,现在对话都依然散漫,他们不聊钱,也不聊画,竟然不约而同地说到小时候的趣事。 汤曼青讲自己以前练琴时会怎样走神,厉骞则讲自己读小学时语文老师的普通话究竟有多糟糕。 车子飞驰,雨过天晴,环道外郁郁葱葱,不开空调,两人都能闻到空气中绿色植物独有的潮湿感。 完全不像奔赴一场即将结束的爱恋,他们交谈到嘴巴发干,要多喝几瓶矿泉水用来润喉才行。 假笑到底能维持多久? 汤曼青只知道,最后一公里的路程时,她已经笑不出来,可旁边人的油门反倒踩得更狠。 道路尽头白色的建筑物已经差不多能窥到全貌,厉骞还很平和地示意她说:“看来我们来得算晚,要早点进去了。” 门口的停车位差不多已经被挤满,那么多密密麻麻的白色数字,可汤曼青一眼就看到邵丽的车牌号。 警方已经提前到了,也许他们会藏在竞拍人群里,也许他们已经设好了监控录像,更可怕的是,也许不远处正在走动的门卫就是警方的便衣。 设想过一万次今天的情形,做过一万次的自我说服,可怪就怪排练总是不如现场具有实感。 那些数字突然像针一般扎进她的神经,变成假象的手铐圈住身边人的手腕,一想到这个画面,正义感就像脆弱的气球瞬间爆破。 她做不到,汤曼青知道自己应该要做对的事,可是她就是做不到。 “停车!” 声音尖锐得像哨子,吓到厉骞一下踩停车子。 车身此刻距离铁门只有两百米。 轮胎在黑色粗糙的地面划出一道长长的伤痕,厉骞单手扶着方向盘,没忘记用右手挡住她的身体,ABS灯灭,他这才回头仔细捧着她的脸看。 嘴里担心地询问着:“身体不舒服?要不要找人送你回去。你还是回去等。” 眼睫应该在抖吧,但汤曼青还是要忍住惊恐发作的模样,尽量像个正常人一样扯着嘴角:“你刚才说小时候读过的学校,是在韶城吧,说起来我们都没有一起去过你的老家。” “我们不要进去了,现在掉头还来得及,我们去看看你读过的学校好不好?” “你住过的房子,你走过的街道,还有你小时候吃过的东西,我都很想知道。我等不到下午了,现在就去,掉头我们就可以上高速……” 听起来蛮有说服力的,尤其汤曼青本就是个古灵精怪的女孩。 对面人的表情一开始是震惊,瞳孔地震后又是一片死寂般的幽深。 胸腔里大概被泼了热油吧,水泡是疼的,但不是那种难熬的疼,一颗心反而太烫了,都要被炸到缩水烂掉。 再怎么愚笨也懂汤曼青在说什么了,原来他的秘密已经不是秘密了,对方早就知道了他的秘密,所以才会回来找他。 她要他不要主动走进警方的圈套里。 这辈子没想过这种可能性,没想过这样一个低贱卑微的他也能被得到偏爱。 她为了他要跟正义为敌。 厉骞眼圈一下就红了,他修长的手指握紧了方向盘,长长呼吸了几口才重新抬起眼帘,露出一双漂亮的眼睛,回过头,他若无其事接着向前给油,像是没听到到她暗示一样安抚她的情绪:“好,如果以后还有机会,我们一定一起去。” 追更: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她怎么敢冒险? 到大街上随便拉个人问问,如果不是错失了现在式,谁会为了一句未来“有机会”而妥协,尤其他们是有今天没明天的亡命之徒。 汤曼青心急地去抢夺他手里的方向盘,同时不顾体面地大声叫着:“掉头,现在就掉头!” 争执不过几秒,厉骞发誓,自己不可能舍得对她动粗,应该是身体冲突时自己手肘躲闪不及,不甚撞倒她贴过来的胸口。 汤曼青呻吟一声,虾米般缩起身子,立刻捂住嘴巴,小脸煞白,似乎是痛苦到需要干呕。 看到她这副模样,再怎么佯装的镇静也会被吹散,厉骞只得神情紧张再次刹车。 汤曼青眼里早就蓄满了泪,此刻因为干呕整张脸都惨兮兮湿漉漉的,像只被大雨淋湿的小动物,她趁机抓住厉骞的胳膊,双手不停地揉搓,近乎祈求般摇头:“不要进去,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好过,所以求你不要进去。” “不只是财团的事,他们还在联合调查刑事案,定了罪可能会死的,我不想你有事。真的……让我送你坐牢,我做不到的。” 涕泗横流也就这样了,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么可怕的事情,真的不惜犯法去保护他,她做不成好人都没关系,被所有人戳脊梁骨也没关系,但她不肯要他有事。 她怎么敢冒险? 对面人没反应,汤曼青哭得更大声,还在耍无懒般加码:“你说都听我的,是骗我?我现在说话是不算了吗?” 厉骞的车子彻底消失在蓟韶高速前,张安琪有接到厉骞全权委托她这次拍卖的电话。Ⓨ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厉骞声称事出有急,张安琪也没有过多追问,挂断电话后,她都没有在意听筒那边好像有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只顾着捂住胸口暗喜。 本来还在担心竞拍赝品会不会在厉骞这里出现披露,可他再次因为男欢女爱的事情主动缺席这么重要的场合,没用的东西,大约是老天都在助她一臂之力。 窗外是天光明媚,而更加灯火辉煌的拍卖内,厉氏财团的拍卖流程如期举行。 叁楼大厅内近百盏射灯从天而降,聚光在第一幅出场的画作上,大屏幕上则时事跳动着人民币对外币汇率。 如此盛况,竟然会出现在一个国内刚成立的艺术财团内。 不只是台下座位上应邀出席的买家们对此次竞拍的艺术家作品兴致盎然,就连大厅边缘都挤满了举着电话的代拍助理,拍卖师走上台,场面一度像开盘的股市一样喧闹。 一千万起拍,前五十秒,白杨的画作就已经突破叁倍身价,成为今日黑马。 而混入拍卖行的警方在十五分钟后,才在一阵阵海浪般热烈的鼓掌声中,发现厉骞并没有如约出席现场。 一开始,得到消息的邵警官还拒绝相信厉骞失踪的可能性,派他们仔细搜查,毕竟这一切收网行动都是这么顺利,汤曼青这些天的汇报任务次次不落,自己对简祢珏放出假消息的行动也非常完美,而且不仅是她,连邵怀玉也多次向她肯定,汤曼青这边没有一点问题。 她同他们一样,都在焦急地等着这次事件彻底结束,将坏人绳之以法。 那样他们就可以再续前缘。 况且,经过上次见面后,警方已经将汤曼青的手机内装载了跟踪系统,从昨晚回到酒店开始,她的GPS定位仍然留在金融街。 就像警方交代她称病的计划一样。 厉骞根本不可能提前预知警方的行动。 可当拍卖结束,一切尘埃落定,厉骞确定不知所踪后,邵丽急匆匆地带着一队人冲到酒店套房后,才发现在这一间汤曼青和犯罪嫌疑人共同生活了近两个月的酒店床头,不仅摆着那部被跟踪的手机,还留有一封“至邵怀玉”亲启的信件。 追更:PO1⑧KK.てOM(po18kk.com) -- 心里再也没有他可以跻身的位置了。 毕竟是有着一层血缘的关系,这封轻飘飘的信几经辗转,在彻底被收纳为证物归案前,还是被传到了邵怀玉的手中。 这次从德国回来,他便没再走,乐团的行程早就结束,可他一呆就是几周。 没回父母家,就在汤曼青居住的酒店附近租了一套小公寓。 他吃在金融街,住在金融街,每天除了谨遵医嘱手腕复健,再之后的时间里,就是翻来覆去地听那些以前自己和汤曼青合奏过的曲目。 也正是这些东西,在这两年间给了他一点爱情上的慰藉,让他反复说服自己,他们拥有的爱是可以战胜离别和痛苦的。 信是由邵丽亲自送上门的。 信封上的火漆已经被毁掉,显然这封写给邵怀玉的信已经被邵丽先行查看过。 得知厉骞同汤曼青失踪消息的邵怀玉还处于拒绝承认现状的阶段,他人面无表情地坐在窗边,缓慢地用那只不大利索的右手抽出内里的信纸。 可才读了几行,他的手就开始不稳了,连呼吸都像是被钢丝勒住了。 他也终于知道,为什么案件多半是要以不顺利而告终,堂姐那张英气逼人的脸上,却独独少了滔天的怒火,反倒多了几丝难言的复杂。 信中汤曼青明明白白地阐述给他,为什么自己当初会舍弃他而选择自己的姐姐,而汤白夏又是怎么牺牲了自己才成全了她的梦想。 这些年,她明明有无数次机会去揭穿老师犯罪的把戏,但她选择“视而不见”,她选择躲在“小孩子”的面具后面过自己无忧无虑的生活。 她练琴,创作,出国,恋爱。 她总是戴着完美的面具登台做人生表演,从不对任何人提起汤白夏病情的蹊跷,虽然不想承认,但实际这种内心深处压住秘密的常态,使她早已经从灵魂开始溃烂了。 作为情人被厉骞包养,只不过是加速了她自毁的过程。 而厉骞那一天将所有的汤白夏的病例甩在她脸上,叫嚣的那些残酷事实,只不过是坐实了她自己曾经万分之一的猜想罢了。 人人都脏,金主是脏的,没想到她这个情人也没多干净。 “我曾经以为,爱情是两个很好的人,携手去走一条最佳的路。以前我总是担心自己会配不上这么干净的你,总是会担心有一天也许你发现我的秘密对我一脸鄙夷,我太担心了,连做梦都在害怕,所以根本不敢鼓起勇气跟你有进一步的发展。” “但现在我才懂,爱情不可能建立在完美的人设上,爱是看到对方最不堪的一面,但还是会选择无条件去包容对方。” “当我是疯了吧,彻底把我这种骗子忘了吧。” “我想,如果爱情本来是这样,那我和他应该是很相爱的吧?或许我们也有一点资格,可以作为大人保护对方。” 合上信时,邵怀玉的神情彻底被浇灭了,他所设想的一切解决困难的方法都失效了,原来他们不仅仅是破镜难重圆那么简单,是汤曼青根本从来没有对他敞开过心扉。 第一次她放弃他是因为他不如自己的家人重要,他能理解,可第二次,她真的爱上别人了,心里再也没有他可以跻身的位置了。 蓟城经侦队对待此次厉氏利用艺术品洗钱案件可谓倾尽全力,在对几位犯罪嫌疑人进行紧急逮捕后,特别设立“厉氏511”专案小组,调用大批人力,逐一对其进行突击审讯。 详尽的证据面前,除了暂时下落不明的主谋厉骞之外,几位犯罪从犯根本难逃法网,资金被冻结,只有坦白从宽这一条出路。 可审讯当晚开始,除了惊慌失措的简祢珏同张安琪外,白杨与周瑾年似乎已经早有准备。 周总这种背后出资人还不到被坐实逮捕的地步,充其量是先行被请来警局喝茶。 大人物多谨慎,自然是带着天价的律师团队,用尽全力甩脱他从厉骞手里取得过犯罪所得的嫌疑。 可白杨这种小虾米在被警方从家中逮捕时,不仅早就西装革履等候多时,更有甚者,他的代理律师方度,像是早就知道这次拍卖会失败一样。 于抓捕行动十分钟之前,就已经等在经侦队内,迫不及待地要为代理客户脱罪了。 首发:ρō18Yù.Vǐρ() -- 都是赝品。 还不到日落,但碍于审讯间内没有窗户,所以只能靠高瓦数的灯具用来照明。 白炽灯下一只灰黑色的小虫误入灯罩,不停在高热的炙烤下发出细微的撞击声。 没有半小时,小虫燃尽了最后的生命,便化作一具被高温烘干的标本,像一粒灰尘般飘落下来。 面对警方平铺在面前的种种洗钱证据,白杨本人从下午进门开始就显得非常不在意,保持沉默,间或插科打诨,很有拖延审讯时间的嫌疑。 隔壁周瑾年的嘴很难撬开,他这边则是油嘴滑舌,说得是挺多,但一句正形儿的都没有。 甚至对面年长的警官说到重点,高声质问他在这次洗钱过程中充当了什么角色,他还当着邵丽的面,用手指将那只小虫从白底黑字的“通讯记录”上拾起来,仔仔细细地放在眼前欣赏。 活像个犯病的艺术家。 随手将小虫举到邵丽面前,皱着眉头张开就来:“受害者啊,您瞧我就和这玩意儿一样,误打误撞进了厉家的局,什么洗钱,什么炒作,我一个大学都没毕业的文盲,可什么都不懂啊。” “我会揭发赵甄晓,是看他早就不爽!哎?你们和刑警队信息不互通,我说的可都是实话。” 嘴皮子快说烂了,耐心也用光了,眼看时钟走了几个钟。 轮流突击的警官吃饭休息都换了几波,邵丽吸了半包烟,面对这两个油盐不进的家伙实在忍无可忍,只有一拍桌面,大声叱责他:“白杨,告诉你,现在你的问题很严重,你和厉家,周瑾年这些年的交情我们都很清楚。别说你在拍卖前不认识周总,袁纱希的口供说得明明白白,你拒接配合调查根本于事无补。” “想想你的妻子,想想你的孩子,难道你真的想为了这点钱断送自己的下半生?” “你还很年轻,你还有希望,以为这些人会包庇你?” “我们已经充分掌握了你们联合犯罪的确切的证据,只要你能坦白,我们一定尽量争取减轻对你的处罚。” “关于厉家洗钱的事情,你从一开始就知道,厉长平是怎么隐藏当年那笔黑钱的,你也很清楚,对不对?这次拍卖结束,他们许诺了你几个点的提成?” “除了你,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人拿了他们的好处?只要你先开口,我们可以为了你尽力而为。” 邵丽这边还在苦口婆心地说那套惯用词,一声蜂鸣,斜对面的方律师划开手机,随后扭头朝白杨无声地抬了抬眉。 大律师今晚很惜字如金,但也只是在等手机里这条消息罢了,眼下没什么顾及,便百无禁忌。 手指一抬就将警方摆出来的卷宗直接合上了,合上还不够,他还直接将这一塌子东西推回了邵丽面前,皮笑肉不笑地说:“邵警官,也听您说了一下午了。说到底还是没有具体证据质证我的当事人拿到了这笔好处。” “厉氏财团成立,并且选中白先生的画来投资,我们这边儿自然是欢天喜地。作为乙方,甲方的行动,我们也无权过问。虽然白先生和这位周总是老相识,但是您也说了,他作为匿名竞拍人,一共雇佣了叁个买手替他分批竞拍。” “既然是匿名,那我们更不可能知道这里头的内幕了。至于这黑钱的由来,我想您应该去问这位周总,或者是厉家会来得更快吧。” “这逮捕,是不是有点儿操之过急了。” 映射到取保候审,白杨心领神会,再转过头,面上已经没有那种吊儿郎当的不认真,他手铐下的双手紧紧握在一起,突然压低声音俯身道,“邵警官,我啊可没跟您开玩笑。我真的是受害者。” “虽然对于厉氏洗钱的事儿,我是一点儿都不清楚,但是我能肯定的是,您刚才给我放的那段竞拍录像上头,所有在今天售出的画,都是赝品!” “今天的拍卖,本来就是一场骗局。你们和我一样,都被骗了!”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演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真的是可以将功抵过的重大内幕。 邵丽冲出这一间无窗的审讯室,立刻钻入对面那一间,不同于姓白的这位滑头,不到十五分钟,白白净净的简祢珏就冷汗直流,对女友伙同厉家的犯罪事实全部交代一清。 就连伪造真画的主犯,都被他别有用心一并栽赃在了张安琪的头上。 互相猜忌最能击破犯罪嫌疑人的心理防线,一旦简祢珏张口说话,那为了自保,张安琪只有竭尽全力同警方配合。 没想到昨晚还亲亲密密躺在一床上的情侣,此刻大难临头不仅要各自去飞,还要变成跑道内与对方竞争的选手,每个人都想争取污点证人的名额,奋力把对方甩到身后才会放心。 窗外浓厚的夜色逐渐变白,案情的状况也越来越清晰,有了张安琪和简祢珏的双重口供,厉氏此次怎么样也摆脱不了其中罪责,同时,邵丽也拿到了张安琪转移并储存真画的仓库地址。 再次带队出发时,警局内的白杨已经打着哈欠即将被移交到蓟城郊区的看守所,但相信不需要叁十天,他身边的律师就能把他成功捞出来。 而至于在逃主犯和包庇犯,已经不是专案小组优先考虑的棘手问题,毕竟两个人的身份早已下发通报到全国范畴内。 不要说他们失踪前使用的车牌,身上每一张银行卡都会受到监控,甚至所有出入境的海关,包括他们两人可能会偷渡的地点,都已经被警方布下天罗地网。 但凡厉骞未归案一天,他们即便徒劳逃亡,也根本插翅难逃。 蓟城到韶城全程两千九百公里,驾车逃窜大约需要一天半的时间,即便利用最快的路径,厉骞同汤曼青也需要跨越六个省份。 同样是凌晨时分,山城当地警方接到蓟韶高速G18路段加油站员工的报警电话,声称目击到疑似犯罪嫌疑人的车辆停驻在服务区超过半小时。 案件中大放,警方出警时间不过十五分钟,但很可惜,车是那辆车没错,但内里空无一人。 调取了加油站室内外所有的监控录像,两个犯罪嫌疑人最后消失的地点则是加油站员工住宿楼后的监控死角,那里有一道勉强可以翻阅的铁围栏,而围栏后面,则是一片无人管制的野生丛林。 而没有了车子,很难想象他们两个人徒步会在这一片杂乱的树林里走上多远。 四只警犬,加上十几名调派的协警,山城警方趁着天亮在加油站后方紧急搜寻犯罪嫌疑人时, 汤曼青正紧跟着厉骞上了去往城郊县城的黑车。 这对男女全程并没有离开高速路,只不过机敏的反侦察能力让他们在接近下高速被逮捕的路上,选择了中途车流量最大的服务区停了下来。 走入监控死角不过是甩掉尾巴的伪装行为,实际上两人调换了衣服,顺着旅游大巴的人群成功混入未满的空车。 等到司机发现时,他们已经向前行进了至少五十公里,借口走错车,付足了车费,这对“迷糊的小情侣”最终被司机放在了最近的高速路出口。 所有需要出示身份证的交通工具都是禁区,身上的手机早就扔掉,酒店更不可取,整整十几个小时,他们连口热饭都不敢吃,只能在市区里不停寻觅可以付现搭乘的黑车。 还好,私自拉客的黑车不少。 他们就这样一言不发,风尘仆仆地赶往下一站。 随着银色的面包车驶离主城区,街上的人越来越少,汤曼青的神经也越来越放松。 县道很空旷,几乎方圆十公里都没有什么村落。 窗外就是从地平线逐渐升起的日出,黄色,橘色,夹杂着夜空的黑紫,不停被矮矮的水泥电线杆割裂。 很难想象,隔着脏乎乎的车窗玻璃,他们两个人竟然能看到这一整片,像是被上帝打翻调料盘的美景。 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应该要紧张,惶恐,担忧,充满罪恶的不可救赎,可汤曼青握着旁边人的手,面上和手心都暖融融的,却觉得在这个又脏又乱还充满尘土气味的车厢内,自己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东西。 爱人和阳光。 什么都不要了,正义,梦想,亲情和理智,她好像都可以扔掉去换这一程短短的路。 只要旁边有这个人就好。 知道的,没逻辑,可她此时此刻就是忍不住要扯起嘴角,露出很松散的神态。 半晌,她眼睛看得累了,便轻轻阖上眼睛,在半梦半醒间将头靠在厉骞的肩膀上,蹭了蹭,开口问了逃亡路上的第一句话。 “演另外一个人,是什么感觉?”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不后悔,真的不后悔。 原谅厉骞没受过讲高级用语的教育,苦思冥想很久,他想不到多体面的方式去叙述自己的心情。像是写不出命题作文的高考生,急得眼睫乱颤。 好在汤曼青在困顿之际并没有强求,她身体那么柔软,没有半点防备,很快彻底将全身的重量靠在他身上,眉眼沉静,呼吸沉沉。 回忆有种凶猛的力量,像是海浪一样冲击着厉骞的神经,他身体像是漂浮在了虚空中,只有胳膊旁边汤曼青的重量,锚般拽着他,用力扯着他双脚落地。 精神病人很难控制自己不去沉溺在过往的痛苦中,仿佛对刺激上瘾,所以他回国后一直谨遵医嘱,很少主动去回想自己的前半生。 但再回首,没想到记忆的图卷有新的变动。 那些痛苦的烙印好像因为新的生活而减淡了一些,他努力睁开眼睛,摒弃可怖的画面,却看到更多自己和汤曼青在一起欢笑的场景。 清晨的第一缕光撒在她脸颊上,夜空的星星倒影在她虹膜内。 他在她身体里,看不够她桃花般艳丽的妍态。 在窗外路过第一百零二根电线杆时,厉骞终于找到自己的声音,尽管他声音轻到几乎不能被人听见,但他还是努力张开嘴巴像个乖巧的学生一样,叙述自己的感受。 “一开始像是读小说。” 看似是浪漫的言情题材,实则金主和情人的关系归根结底是一部荒诞的犯罪纪实。 汤曼青的受宠和受辱不过全由着金主的喜好,一根线牵引的脆弱风筝,面对时好时坏的天气,哪有说不的权利。 面对任人摆布的弱者,也只能滋生出滥用暴行的施虐狂。 本来是不在乎的,这些都是他自己经理过的常态,不过是别人的生活而已,可后来,他介入,他取代,事情变得不一样,可又没办法全部按照他的想法进行下去。 手里的线团撒了满地,命运的冲突不受控制。 他喜欢上她,权利的倾斜似乎又变得十分雷同,所谓的爱情也很不纯粹。 “读着读着,我发现,自己变成了小说的主人公。” 不是任何一个好的角色,誓死不渝的初恋,追溯正义的警官,甚至是得到汤家姐妹信任的护工也好,他偏偏只能扮演这恐怖剧情内最大的反派。 遵循反派的悲剧,一步步主动走上悬崖。 “尤其是移植手术后,我好像开始分不清自己和他的区别了……”右手按在胸口,可那下面蓬勃跳动的,并不是自己的心脏。 多可笑啊,他全身上下支持着他起床,行走,做事的源动力竟然来自于他需要扮演的恶人。 眼泪不受控制地从眼眶坠落,细小的声音开始哽住,后视镜里司机似乎听到什么,好奇地瞅了一眼却没注意到什么异常,只看到那位面容极其漂亮的男乘客似乎是在打哈欠,用双手虚虚地捂住脸庞。 话说到这里再也没法进行下去了,幸好旁边的心上人还睡得像头小猪。 充其量算是傻乎乎的独白吧。 再次牵起她的手指握进掌心,厉骞闭上眼睛,眼角的泪始终没干,指腹爱怜地摩挲着她受伤那根手指,心中还有余痛。 他逃不掉的,他很清楚,局是他亲自做的,几百个日夜里机关算尽了每一步,为了就是在最后关头撇开无关人士,把厉家所有人彻底钉死。 其中也包括他自己。 不后悔,真的不后悔,但他没想过,自己扮恶人扮得久了也会沾染贪婪,在最后的时间里,竟然还想要奢求一段同爱人的时光来弥补自己内心的虚无。 从来孤身一人的他竟然也会想要去祈求天地,保佑他们这对男女再晚一点别离。 首发:ΡO18.Oяɡ(po18.org)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汗珠从她挺翘的鼻 相比蓟城地处内陆的干燥,韶城则是彻彻底底的水乡。 天刚亮,太阳还蒙着一层水汽,连树梢上的鸟儿都会嫌弃时间太早,但整个地表的温度已经被蒸起来了。 不到七点钟。 厉骞穿一件当地服装市场里随处可见的黑T恤,下半身搭配同样廉价的运动短裤和球鞋,出门前做好早餐后明明嫌热洗了一个澡,但走下楼梯几十步,一出过道,身上又出了一层薄汗。 楼下路边等车时他手里还捏着吃剩的半个面包,远远看到白蓝相间的通勤车晃悠悠地开过开,闪了两下大灯,他直接一招手,将剩下的食物一股脑塞进嘴里,鼓着嘴巴大步将垃圾扔到十米外的垃圾桶内。 通勤车隶属二十公里外的私营货运公司,车上坐的大多也都是孔武有力的中青年,月薪八千到一万的货船搬运工,这也是县城里男人们能赚到最多钱的工作。 不需要在村落务农那么辛苦,也不需要随船一走就是个把月,何况如此高额的工资外还外加高危五险一金,对于经济低迷的小镇来说,只要体力跟得上,不怕伤筋动骨,确实是相当不错的差事。Ⓨ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是个人都像挤破头的好事。 所以当半个月前,自称“小汤”的年轻人前往招聘地点面试时,工友们并不觉得奇怪,后来搬了一上午货面试成功后,他向老板提出自己手头有些缺钱,作为不上保险的临时工,只要工资日结时,老板也不觉得蹊跷。 这是个二十年如一日的落后小镇,甚至连街边的便利店都不接受微信付款。 正因为贫穷,商机又不多,大家都忙着原地赚钱找生活,电视里富豪家族的犯罪丑闻,对他们来说还不如猪肉涨价令他们气愤。 他们不认识什么厉氏,也不关心什么财团,颜值再高在这里也不能当饭吃。 大家凭力气赚钱,过同一种结婚生子的日子。 所以通勤车停靠,厉骞这会儿穿着跟他们差不多的臭衣服嚼着面包上车时,大半的工友都在趁着路途补觉,连头都没抬。 而至于里头话最多的那个滑头,也只是呲溜一下伸长脖子,冲他比了个大拇指道:“牛逼啊兄弟,昨天听老蒋说你一个人搬了四十吨,天这么热,我们都以为你今天起不来了呢。” “怎么着,昨天多结了几张票子?” “你那么拼命干嘛,听说你跟你媳妇也没孩子啊,欠赌债啊?” 厉骞咽下嘴里的食物,转头从座位旁边拎了瓶矿泉水直接往嘴里灌。 喉结滚动,刚才吃得有点急,一下子喝了半瓶才把食物送下去,这才用手背抹了下嘴角的水渍,直接将后面的额头拍走。 但表情是个笑模样,加点儿不大耐烦地说:“多干活,少说话,你也能搬四十吨。” 老房子里的汤曼青照例是睡到自然醒,昨天晚上他们在狭小的浴室里折腾了半宿。 记不清厉骞到底射了几次,反正最后洗完澡,两个人舒舒服服地开了风扇躺在床上看窗外的星星,她小腹还微微发胀。 花色的毛巾被蠕动着,下头的人影伸了个懒腰,纤细足带出两截白皙的小腿。 哈欠还没打完,汤曼青动作就停了。 因为腿窝有洇出一点诡异的湿意,不用想都知道,是他黏黏糊糊的那些个破东西流出来了。 想到昨晚,汤曼青起床时脸颊有些发红,起了床站在卫生间内对着镜子清洗内裤时,也在思考工友们都在思考的那个问题。 这狗东西搬了一天的货怎么就不嫌累呢?像是有使不完的劲儿。 当然,排腹归排腹,对方准备的早点还是要吃的,吃完早点顺带将碗筷洗了,汤曼青就踩着早市快结束的时间用现金出门买菜。 不得不说人有学习的天赋,十几天前,她还是衣食住行都需要人伺候的金丝雀,可此刻撑着十五块一把的遮阳伞走在早市的烈日炎炎下,汤曼青人虽然没怎么晒黑,但已经练就了一副和商家讨价还价的新技能。 朱红的熟番茄,奶白的海鲜菇,还从肉铺拎了两斤肥瘦均匀的牛腩肉。 以前她明明挺不爱吃酸的,可最近总想着红绘乱炖,就连吃凉面也要多加醋。 汤曼青琢磨着今晚的菜谱时,看着街口农用车上的西瓜还不错,拍拍打打好一会儿,选了让老板直接切半。 回程路上她跟很多推着婴儿车的妇女一样,在必经的布告栏上细细搜索着适合自己的工作,工厂的保洁,小吃店的杂工,更多则是网络兼职的假广告。 接近中午,温度接近叁十度,汗珠从她挺翘的鼻尖儿洇出来,耳朵内捕捉的全是吵闹人声。 但她像是一点都不在意,在这里,她就是“小汤”没上过几天学的新媳妇儿。 妆也不化,头发不吹,背心又宽又大,怎么舒服就怎么来。 有贪玩的小孩跑来跑去踩脏她的塑料凉鞋,她眼睛都不眨,秀眉还是平平的,接着随口和附近的邻居搭上几句话,说的都是最近哪天停水,哪天断电,哪家的蔬菜水果秤又不准。 还好今天收获不错,半小时后,她伸出胳膊仔细扯下了一串电话号码,告别街坊们哼着歌儿慢悠悠地往家走。 追更: (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你可真是个好人。 还不到暑假,四点半,县城里唯一一所小学一下课,安静了大半天的街道就会开始陆续热闹起来。 自行车的铃声,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动静,再过一小时,大人们拖着疲惫的身躯收工回家,隔音不好的房间内烟火气便更足,周围每一扇敞开的窗子都是一支小型乐队:男人们吃饭喝酒,女人们打骂孩子,当然,过了千篇一律的新闻联播,隐秘的夜风中也会吹来楼下热恋中,年轻男与女调笑同吵架的声音。 汤曼青一般是在八点左右开始加热冰箱内预留好的剩饭。 老旧的房子里没有添置太多电器,所以就把米饭同牛腩全部放在笼屉里,隔着水来加热。 厨房内的灶台上飘出饭香,汤曼青则坐在沙发,翘着两条白腿,一边吃着冰西瓜一边用心盯着电视机内韶城本地的电视剧。 厉骞还算入乡随俗,他本就是这里长大的人,所以面对一些只会说方言的当地人,也能交流得很好,但她嫌弃自己的普通话太“正宗”,觉得有暴露身份的嫌疑,所以最近除了找工作外,就是在用心学习这里的吴侬软语。 筒子楼里的居民都知道,最近谢芸芸家多年未住人的破房子内新搬来一对前来县城务工的年轻夫妻。 男的姓汤,女的姓谢,声称是谢芸芸在老家的远房亲戚。 这对夫妻面善又接地气,先不说女孩子身段多少有点儿谢芸芸年轻时候那种勾人的样子,再者“小汤”看着就身材唬人,根本没有老居民会把他和以前那颗半死不活的豆芽菜联系在一起。 至于谢芸芸的儿子,大伙儿久不见到,也早就风传在国外死掉了。Ⓨ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谁又会关心一个跟自己没有利益相关的人? 八点半,厉骞再次推掉工友们在十字街口烧烤摊的聚会,准时从通勤车上叁步并作两步跳下来,回家路过便利店,酷热难当,扯起衣摆在下巴擦汗,还记得钻进楼下的小卖部买一盒新鲜的鸡蛋。 叁楼对门夫妻又在开大电视声音吵架,八岁的女儿阿珍带着小自己两岁的弟弟坐在走道楼梯,正在一面哄他不要哭闹,一面用小手翻着自己面前的家庭作业。 今天数学题很难,她怎么想都解不开这道应有题,回头看看门缝内,估计大打出手的爸妈也没工夫帮她。 再者,她很怀疑老爸能不能从一数到一百。 厉骞一走上来,弟弟就冲他大叫,像是变魔法,年轻叔叔从手里的塑料袋内掏出两只冰淇淋,一人一个递到他们姐弟手里。 “小叔叔”转身就要回家,阿珍知道自己不该轻易信任“陌生人”,尤其是对方刚才露出的腹部上除了肌肉,还有一处蛮可怖的疤痕,但捏着冰凉的冷饮,她心中的难过被消解一点,还是忍不住开口叫人。 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是有种小孩子的敏锐,她不觉得顶楼的叔叔阿姨和这楼里的其他人一样,总归,不管爸妈说他们什么闲话,她自己观察到,他们住进来这些日子,起码从来不会大声吵架。 帮小孩子解一道数学题耽误不了五分钟,厉骞再次用钥匙打开老旧木门时,只能从玄关看到汤曼青的侧颜。 真的好聚精会神,电视里演到女主人公发现自己的丈夫出轨,汤曼青也跟着皱眉用力咀嚼西瓜,汁水顺着手指流到掌心也不在意,就用骂过“混蛋”的嘴巴凑过去随意吮两下。 厉骞走到她身边,一身臭汗也不洗,瞧着她这样子可爱,忍不住要搭着她的手腕直接将她手里那片吃了一半的西瓜叼走,顺便用方言考她:“演得什么?” “出轨”两个字还没说完,怀里人就像炸毛的猫咪一声尖叫,推开他就往厨房跑。 没忘记还要大声嚷着自己的新学用语:“侬饭切了伐?” 鸡蛋搁进柜子,雪糕则拆开慢慢地用舌尖去舔。 幸好厉骞在楼下耽误的时间不长,水刚烧干,还不至于毁掉一只锅子。 现在他们可是“贫贱夫妻”,禁不得摔锅砸碗大肆挥霍。 厉骞在餐桌对面大口吃饭,不用语言夸奖也知道吃得多香,汤曼青则在这边数着他洗澡前从兜里掏出来塞给她的这一把钞票。 钱都不太新,还掺杂着小额纸币,稍微松开指缝,竟然还掉出几枚银色的硬币。 数着数着,她忍不住要咯咯地笑,将钱迭成扇子朝着自己扇了扇,讲自己很像电影里好吃懒做的包租婆,他就是给她做事的劳碌命。 厉骞也跟着笑,毫不在意这种说辞,最近他肤色晒成蜜色,反倒是有种粗狂的英俊,拉过她手指在自己嘴角用力亲一下,还要用没来得及挂掉的胡茬蹭红一片娇嫩肌肤,说世界上哪里有这么好的包租婆。 两张嘴都喂饱他,他愿意天天在她身上劳碌。 桌上说的都是没营养的话题,吃好饭去洗碗时,厉骞热到干脆脱了衣服直接赤膊上阵。 水声冲刷着碗筷,他上半身的肌肉因为充血而异常饱满,光是站在那儿做家务,都像是在对镜健身。 汤曼青靠在冰箱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听他分享今天的日常,嘴里那根奶油味的雪糕吃完了,只剩一根被咬得歪七扭八的木棍还叼在贝齿间。 以前从没觉得讲无聊话能这么放松心情,总之现在,她很喜欢听他说这些有的没的。换句话说,只要跟他在一起,她都很容易忘记自己的真正身份。 厉骞洗完最后一个杯子,开始用干布挨个擦拭,笑着说班上今天有人问他们两个这种年纪怎么还没生孩子,是不是老婆有什么问题。 八卦人士还神神秘秘给他支了个招,说是附近商业街里有位名医有独家秘方,给女人喝叁十副中药下肚,保证来年能生个大胖儿子。 这种胡话也能说得出口,可作为没文化的“小汤”,厉骞又不能用什么高明的逻辑来反驳。 只能低着头搬货,末了厌恶透了那一套“母鸡不下蛋”的恶臭说辞,干脆直接大咧咧地告诉对方:自己阳痿,不是老婆的问题,或许那个明医能不能别光治女的,也给男的治治硬不起来的毛病。 说到这儿两个人同时想起那晚在车里第一次做爱的事儿了。 厉骞耸肩坏笑,汤曼青则脸红着用嘴里的雪糕棍儿来扔他。 小木棍掉进桌底,汤曼青人被厉骞一把抱上水池。 最近他是越来越混了,一边低头去扯自己的裤子,一边还抬头装可怜地问她:“媳妇儿,你看我都硬不起来,你还不跟我离婚吗?你可真是个好人。” 首发:po18 -- 好像粘人的小狗。 好人甘愿被坏人入侵,半分钟前还裹住汤曼青桃臀的水洗蓝的牛仔短裤此刻没机会贴近主人,只有被扔在旁边的餐椅上远距离观看厉骞背影的份。 肌肉虬结,腰臀摆动,当然,空气中还有捣浆般的湿音。 汤曼青两只足尖勾起荡漾的同时,眼前那盏布满蜘蛛网的吸顶灯也如波光般摇曳。 老旧小区太不隔音,汤曼青无意做邻居口中“不检点”的类型,所以爽到尾椎发麻,但仍然要用力捂。 掌心彻底湿了,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们两个人身上也没好到哪里去,甚至雪白肥腻的臀部在大理石的面板上不停移动回弹,都已经留下泥泞不堪的痕迹。 强有力的手臂撑在汤曼青两侧,厉骞以一个猫逮住老鼠的姿态从上至下将她圈在自己的臂弯里欣赏,她单手撑着自己的身体完全不够支撑,腰肢摇晃之余,两只粉白奶桃也会在布料下如水袋般来回撞击。 全身都是痒的,皮肉都在发麻。 手指硌在齿间被咬红,舌都滚烫。 相接的地方更是像着火般烧出快感。 抽插的游戏永远不会累,第一轮末了厉骞再也忍不住被狠狠含住夹弄的快感,望着她绯红湿润的眼角,一手搂住她腰肢贴近自己,另一手则隔着衣服大力捏住她乳根。 射过一次后汤曼青再没力气抬起胳膊,口舌含不住色情的呻吟,厉骞便调转她身体,分开她双腿插入的同时,用自己手掌帮她捂住喉咙里甜腻的酥音。 等到结束时,汤曼青两只奶尖被拧得如熟透的樱桃般又红又肿,偏偏又被他在洗漱间里哄着抱起来,用舌头和口腔舔吸了好久。 最后光是花洒从她颈子上留下热水,划过顶端,都会怀疑是不是胀大的乳孔被吮出了汁水。 今晚的月亮真圆,临睡前刚打开风扇就听到叩门声,汤曼青脚尖蹭了下旁边人的小腿,厉骞立即鲤鱼打挺下床开门,汤曼青都懒得起来待客,侧了侧身体,头枕着胳膊,就眯着眼望着玫瑰色窗帘外的月亮发呆。 透过树杈,一轮明月就像挂在枝头般那么近。 没几秒钟门重新关上,厉骞摇着头又重新回到床上,“吧唧”一口来吻她耳珠,汤曼青抿着笑,嫌热将他推走,他又执着地伸出一根手指同她勾着。 好像粘人的小狗。 问了一嘴是谁,厉骞就笑了,原来是楼下的阿珍,小姑娘看上他的解题能力,跟他约好明天八点半,还在楼道等他,如果有难题,就会向他请教。 作为交换,她说自己放学后可以多来陪汤曼青谈心聊天。 “陪我聊天?”这算什么交易条件,汤曼青也忍不住要跟着摇晃脑袋。 可厉骞一脸神秘,望了她一阵直到心潮涌动才眉眼柔软地说:“阿珍说平常见到你一个人上下楼,看起来总是闷闷不乐,她说……” “你一定是太孤独,叫我少工作多陪你。” “还讲钱换不来幸福。” 真是古灵精怪的小孩,汤曼青听后都要哑然失笑,心房一塌,倒是觉得如果厉骞和自己会有孩子,那么也该是这么一个机灵鬼。 想到这儿,她眸光暗淡几分,因为他们明明说好,暂居在这里,只谈今天不谈以后。 他们只求快乐。 所以想说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好爸爸,可脱口而出的却是:“所以都叫你少做几个小时,连小朋友都看出我一个人呆在家里无聊。” “对了!今天我看到布告栏新开一家琴行,在招收店员,要懂些乐器常识,我明早打算过去试试。” 不等厉骞开口婉转规劝,她就已经对他那些说辞倒背如流,“知道知道,你不觉得累,身体完全吃得消,可我不想你那么辛苦,这份工作又清闲,完全就当出去散心。” “干嘛,你还想阻止我自给自足?”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人人心里都有杆秤,只求问心无愧。 远在两千多公里外的蓟城,案件的进展并没有因为缺失重要的犯罪嫌疑人而慢下来。 半个月前查缴真画的行动可以说是早被有心人捷足先登,连夜赶到简祢珏同张安琪二人交代的“仓库”,撬开门锁时,但内里早就空空如也。 不要说小组的队员,连邵丽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洗钱犯罪的完整步骤,就因为这一环的证据链断裂,而使得警方彻底丧失办案优势。 最坏的结果,不仅他们不能抓到当年庞氏骗局的真正凶手,就连已经被检方冻结的拍卖资金,都可能会被周瑾年的律师团队想方法以被欺诈,撤销无效交易的理由重新申诉。 所以在警方扑空的第二天,周瑾年一方的律师主动联系警方,声称自己客户想要配合调查,作证此次厉氏财团的犯罪事实,并代替厉家赔偿当年受害者的相应赎金时,经侦队的全员会有多么喜出望外。 一来经侦队可以对此次拍卖的乌龙有个交代,二来也可以将搁置许久的陈年旧案彻底了结,一石二鸟,在这种非常不利于对周氏定罪的情况下,这根本就是天上掉馅饼的好事。 所以等到律师再向检方说明,以几个亿的赔偿金,周瑾年想换取周氏的风险规避时,申请上级部门不需要叁个工作日,他们便达成了私下交易。 白杨被秦通的律师保释出去的那天,也是周瑾年坐专车去法院调节赔偿协议的那天。 侧庭法官敲锤,一脸严肃地裁定白杨的保释流程,隔壁的会议厅里,周瑾年则在受害人代表感激涕零地注视下,正式在协议上落笔签字。 铂金的笔身在邵警官的眼中闪了几下,便重新合上盖子被周瑾年塞进了西装口袋。 周围也立即有人自发地开始鼓掌致意。 受害者代表年纪都不小,最年轻的,也有五十多岁,但面对向他们连本带息做出赔偿的周总,这些可怜人似乎失去了尊严,每一个人,都垂着头上前向他再叁道谢。 甚至还有人发自肺腑地说出了“好人一生平安”这种极其讽刺的字眼。 邵丽今天也作为警方代表参加了调解会,但不同周围同僚们共同分享的那份喜悦,她全程注视着这个眉眼里藏着锋芒的周总,心思比窗外沉沉的雾霾还要晦暗。 她不是不为这些受害者感到开心,之所以邵丽会追着厉家直到现在,也是因为当年经手诈骗案时,对受害者群体讨要钱财无果后,个别绝望自杀的局面太过触目惊心。 光是数额庞大的受骗人中,因为损失了所有积蓄,难以面对生活,从楼顶跳下去的就有不下十个。 她为自己年轻时的无能发过誓,必须要给这些死去的受害者一个说法,但今天这说法来了,却显得那么不公不正。 厉家始终是吐出了这笔黑钱,折磨过汤曼青和堂弟的当事人也死了,没了这笔救急的款项,不需要警方再对厉家去做什么,投资人和股权人就像遇到盐的草履虫,纷纷急忙逃窜。 而没了钱,厉长平也就没了骨头。 东山再起,何其困难。如今连政界的高层,都同落难的他们斩断了关系。 没了特权庇护,更不要说讨债的乙方,光是平民百姓一人一口,都能将他们吸干了。 但是,这一切却像是被设计好的无头烂帐,尤其是由面前这么一个不相干的人,以做“善事”的由头,甚至不惜将自己的钱也搭上,将利息照数都赔偿出来。 仅仅为了一个好名声?公司的好发展? 这根本和资本家的初衷相悖。 邵丽知道自己该认,眼下局面已经称得上皆大欢喜,但她警察的直觉就是令她忍不住在怀疑,对面这位看起来泰然又和蔼的周总,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这么文雅。 尤其是他复杂的过往。 年纪不轻不过是他的伪装,这么多年,他的野心和邪气根本没有半分衰老。 调解会散场,邵丽跟着人群走在最后,一出法院,周瑾年在几位西装革履的保镖护送下,快速通往停车场。而已经缴纳过保释金的白杨,就站在法院的台阶下眯着内双和自己的律师慢慢吸烟。 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十几米的距离,眼神交汇只需要一秒。 但也就是这电光石火的一瞬,邵丽清清楚楚地看到,白杨和周瑾年脸上都多了丝一点就透的笑意。尤其是这位年过半百的周总,那狭长的眉眼里几乎能冒出幽幽的鬼火。 毕竟太年轻了,邵丽当即拔腿快速冲下台阶,追到停车场时,周瑾年已经在随行人员的护送下上了黑色悍马的后排。 邵丽还在和保安推搡,周瑾年倒是自己拉开了半截车窗,眉宇平静地让手下人住手,又明知故问地请教邵警官还有什么要说的。 邵丽喘着粗气,瞧着他这副但尘不染的模样就反胃,也不含糊,开门见山地质问他,那批白杨的真画是不是他劫走的。 他这样做本质和帮助罪犯行凶有什么区别? 其实早该想到的,周瑾年和白杨自始至终里应外合,岂止是赵甄晓的丑闻给白杨的身价添了一把柴,关于真画被“窃”,这种近乎传说般的事故更是艺术家的叁昧真火,不假时日,当正品重见天日,届时根本不需要大费周章地洗钱,周瑾年能得到的利润,已经比厉家的又多又好又合法。 以为对方会否定的,再怎么样,也会气急败坏地讲她诽谤。 可周瑾年闻言竟然粗嘎地笑了,他不解释,几乎就是肯定了邵丽内心的想法,反倒他还问她,“那邵警官你是不是又是真的这么无能,到现在都找不到逃犯的位置呢?” “知而不报,我也可以讲,你是在帮助罪犯行凶吗?” 不等邵丽被噎住后为自己辩解,车子开走前,上升的车窗里只飘出这么一句话。 “人人心里都有杆秤,只求问心无愧。” 老东西的话没说完,但邵丽就是知道他的下一句。 “有时候这杆秤代表法律,但大多数时候,它并不是。” 首发:Ρó1⑧ZんAN.℃óм(po18zhan.com) -- 两名蓟城来的客人。 天气预报本来讲今日有延绵中雨,可一早吃过面包和糖心煎蛋,还未出门,窗外的雨声已经渐止。 公交车压过倒影着天空的水洼,汤曼青倒了叁班公交车,到达面试地点,已经是两个小时以后的事情。 琴行的招工广告不假,但她怕厉骞会担心,所以昨晚并没有将店址处于邻县的事情交代清楚。 想着如果面试成功,那能多一分收入,具体细节再行讨论也不迟。 琴行规模不算太大,但对于汤曼青和厉骞现阶段居住的环境来说,已经算是高奢消费。 主营的范围除了一家展示用的钢琴外,大多数都是相对便宜的电子琴手风琴,当然,转角的墙上还挂着不少吉他和尤克里里。 店主是个年轻的小伙子,一头脏辫,纹着两条花臂,正在收银台内戴着耳机打网页游戏。 这家店面向的客户群体是对街高中部的艺术生,和校长定下了回扣,属于典型的轻易不开张,开张吃一年的类型,所以汤曼青这种散客走进来时,他压根连头都没抬。 直接隔着屏幕喊了句:“随便看啊。看好了有折扣。” 汤曼青先是在店内转了一圈,目光很快就被大厅中央那一架古董钢琴吸引了,手指在落灰的钢琴上蹭了一下,并不像是新开业的店家,但也有可能是转手店铺。 犹豫了几分钟,汤曼青还是忍不住对乐器店的兴趣,走到柜台前向同店主搭话。 汤曼青客气地说明来意后,小伙子瞅着她那张不施粉黛的小脸先是有些惊讶,随后立刻手忙脚乱地扯掉脑袋上箍着的耳机,磕磕巴巴地讲:“啊,招人,是招人。而且最好是会弹琴,那东西音不准,到现在也调不好 ” 一说到这儿,汤曼青立刻笑了,明眸善睐都被点亮了,自告奋勇:“那我可以试试。” 说干就干,翻开琴盖试了下音准,汤曼青就熟练地打开工具箱选取调音工具在钢琴旁忙活起来。 许是对面女孩子的年纪看起来并不大,又或许是她专心工作的模样太诱人一再观察,怎么看,这副皮囊下也不像藏着蛇蝎心肠。 尤其是汤曼青今天为了预备面试,穿了一件稍微体面些的白色长裙,更显得她温柔,要小伙子说,她比对面高中最漂亮的英语老师,分明还要有初恋的气质。 小伙子的眼睛几乎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她,半晌才拍下自己额头说:“好,好,那等我给老板打个电话,他就在这附近。我一个人也决定不了。” 捏起便利签,按照上面一串数字打过去。 电话挂断,汤曼青很自然地开始跟对方攀谈起来。 几句话的功夫,小伙子放松警惕,倒是吐露了自己根本不拿工资,因为这家店是他老爹开的。 汤曼青就是从这里开始觉得不对劲的,越聊下去,越有种不好的预感,等到她搁下手里的调音扳手,转身借口买水想要离开店内时,玻璃门已经再次被人推开。 难得今天屁大的小乐器店会进入两名蓟城来的客人。 而汤曼青紧张的视线里,邵警官似乎同她一样,也不需要任何伪装,素面朝天的一张脸,防晒衣,速干裤,脚下则瞪了一双墨绿色的登山靴。 任谁来看,也不是前来执行公务的刑警。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风暴中心。 无良周总讲得没错。 虽然因为破案心切,邵丽不想在抓捕活动前用“替身”的复杂性,介入整个厉氏案件的卷宗。 但被隐瞒事实的同事们不知道,不代表邵丽也不知道,汤曼青二人最有可能隐匿的地方,就是在“厉骞”曾经度过童年,并视为家乡的韶城。 事实上,在两人失踪的这半个月里,她曾经有无数次机会,可以重新向局里提出自己对厉骞身份的怀疑,并且建议小组队员们走访一趟韶城,去到谢芸芸曾经长期居住过的小县城里,挨家挨户地排查走访。 相信这种信息闭塞,外来人员不多的偏僻乡镇,不需要太久,他们就可以将二人逮捕归案。 可一天又一天过去,直到受害者们拿到了赔偿款,白杨被保释,甚至简祢珏和张安琪作为被告即将被公诉人起诉,她还是没有将自己知道的秘密全盘托出。 不仅如此,她竟然还发现自己在积极与港城的警方联系,试图找到谢芸芸生产那一年后在港的行动轨迹。 确定了她当年产后“工作”的地点,和回到韶城后带着男婴落户的时间,交错对比后,她又着魔了一般,在个人时间里,一张张翻阅当年港城的新闻电子报。 想要从每一桩残酷的杀人犯罪案件中,找到凶手曾经和谢芸芸那一伙性工作者曾经有交集的可能。 邵警官在为一个“疯子”寻找他的父母,为了只是可以多一点筹码,来日向汤曼青证明,她的爱没价值,她的牺牲没意义,对方不仅是个偷天换日的犯罪天才,还是个具有遗传问题的反社会人格。 这种人怎么会比邵怀玉好,这种人治愈不了她的伤痛。 直到她打探到谢芸芸离港当年,曾经在当地诬告过一位嫖客强奸。 嫖客身份特殊,不仅在黑道拥有一定势力,还在当地坐拥几栋凤楼,因为与谢芸芸还有债务上的关系,所以被告上法庭后,很快与谢芸芸达成和解,并被法官判处无罪。 看起来是一起简简单单的仙人跳,但也就是判决下发的第二个月,审判这起案件的原讼法庭法官廖烨之子,被不明人士离奇绑票。 当时受害人廖柏嘉年仅一周岁,在一个午后由外婆带去医院体检时丢失,据当时报案的护士称,外婆在缴纳费用时与前面的患者吵架略耽误了几分钟,有一名打扮成廖烨妻子模样的女人自称廖太太,闯进检查室直接抱走了孩子。 等到家人发现孩子丢失后情绪失控,医院这才紧急进行搜寻,但结果是女绑匪连同孩子都人间蒸发。 那是个黑社会绑票盛行的年代,作为法律从业者,廖烨太了解这些绑匪有多么穷凶极恶,江湖道义是小,一但发现警方介入后愤怒撕票的可能性他们根本经受不起,一开始,廖烨同廖太太并没有报警,计划无论绑匪提出怎样无理的要求,他们都会全力配合,甚至包括卖楼为儿子筹钱。 如他们所料,绑匪也确实在廖柏嘉被绑后的叁小时,用变声器拨打电话,向他们夫妻索要一千万赎金。 但离奇的是,这第一通电话,也是绑匪的最后一通电话。 从那之后,绑匪连同孩子,都再也没有了消息,而准备好了赎金,焦急等待了一个月后的廖烨夫妻,确定儿子再无生还可能后,才在悲痛万分时通知了警方。 因为爱子心切,这些年内廖烨夫妻再也没有生育过小孩,而且因为自始至终,在港城内没有发现过儿子的尸体,廖太太至今还在搜寻儿子的下落。 二十多年过去,她放弃了自己在大学内讲师的工作,一旦攒到一笔钱,就出行到处寻找儿子,港城找遍了,就来大陆沿岸城市找。 早衰让她头发都花白,夫妻关系名存实亡,但她还不放弃,每一个可能对她有帮助的寻亲网站内,都有她举着自己儿子周岁照片的留言。 而这个小“厉骞”本人两岁的廖柏嘉,也恰巧证明了为什么在年纪评语里,“厉骞”一直被韶城的老师写下发育迟缓,营养不良,心思单纯的字眼。 因为谢芸芸根本谎报了“儿子”的年纪。 众多时间点像拼图一样对上,邵丽几乎确信,她找到了“厉骞”的父母,可得到了正确答案,她又像是考了零分的学生,难以面对自己内心的偏见。 廖柏嘉是法官和教授的小孩,父母为人一生正直恩爱有加,如果没有出意外,他的人生早就被写满了美好归宿。 可谢芸芸的私欲毁了他,扭曲的生长环境毁了他,他不是所谓的天生“罪犯”,而是被后天逼到走投无路的野兽。 而钢铁丛林中的挣扎着想要活下来的野兽值得被爱吗? 其实汤曼青早就给了她的所谓“正义”,响亮的一巴掌。 乐器店内的谈话从晌午进行到傍晚,除了几种可行的,揭露廖柏嘉身份的方法外,严格来讲,邵丽此次确实不是作为警察前来逮捕任何人的。 除了和汤曼青共享自己所知道的情报外,她还表达了自己作为朋友的担忧。 厉太太在得知外甥因为制造赝品被逮捕的当晚就被送进了急诊,尽管厉长平已经去下跪祈求医生尽全力保住孩子,但两人连厉宅都被银行贴上了封条这件事还是令长期心神不安的简芳洲彻底流产了。 孩子没了,钱也没了,简家和厉家反目成仇在所难免。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便是侥幸逃脱的“厉骞”和汤曼青,邵丽认为,警方已经不是他们最坏的敌人了。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没人能理解她吧? 回程时赶上日落,为了安全起见,邵丽执意要开车送汤曼青回他们的住址。 本想着要推脱,但想到自己如今的行踪已经完全暴露,也就由着对方施舍善意。 天边的云彩渐渐失去光彩,汤曼青全身乏力都懒得张口,车窗大开,有风穿行,她就像团没骨头的软体动物,靠在副驾驶漫无目的地望着周围的街景。 失落自然是有的,因为她和“厉骞”用心经营过的生活,可能马上就要被迫结束。 没人能理解她吧?即便只有半个月,她却经常觉得此去经年。 但更多是开心。 她在为廖柏嘉即将面临的母子重逢而感到幸福,她为对方即将能够获得的新身份而开怀。 老天真正有眼,起码他的父母这么多年都没有放弃过追寻他的下落,不像她,即便有父亲在身边,但这两年期间,对方主动联络她的次数可以用手指算的过来。 赌债欠款,投资失败,最后一次汤浩给小女儿来电,还是赵甄晓被曝出丑闻的那一天。 他根本不在乎自己的两个女儿可能卷入舆论的中心,更不会去联想,与赵甄晓在早年间交好的“音乐启蒙老师”是不是也有作风上的问题,他反而焦急地询问她,自己跟着赵甄晓一起投资的房产和股票是不是要跌了。 如果现在全部卖出,他都可能损失近百万之多。 他要汤曼青帮他在厉骞面前伏低做小打探口风,即便明知女儿当初委身于对方可能不是自愿。 当汤曼青婉言拒绝时,汤浩更是一改慈爱父亲的形象,先是大声咒骂这么多年悉心培养她根本没用,发过疯后又可怜兮兮地放下尊严祈求。Ⓨ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这是爸爸最后一次翻盘的机会了,如果我这次炒楼大赚,就可以把你和姐姐接回家住,我们一家人又会变得很幸福,你妈妈在天之灵也会安息的。” “你也不想她难过吧?毕竟她是生你时感染了并发症!” 这种刺耳的话从小到大听了不知道多少次,每一次汤曼青忤逆父亲的旨意时,他就会用这一套愧疚论让她乖乖听话。 不是小孩子天性不爱玩,而是她从小背负着太多愧疚,不过不勤奋,那就是对不起父母。 妈妈是为你而死的,姐姐是为你而病的,爸爸是因为你才会变穷的。 以往每一次,汤曼青都会被这种言语暴力打得遍体鳞伤,她太着急长大了,太着急担负不属于小孩子责任,她成长中的天分化作摇钱树,急忙向父亲证明自己的价值。 可这一次,她好轻松地挂断了电话,甚至直到送汤白夏出国,她都没有通知所谓的父亲前来见姐姐最后一面。 其实汤浩从不需要没有利用价值的女儿,既然如此,那汤曼青想:他大概也不需要一个一穷二白的逃犯和一个正在治疗的精神病人。 没想到人生中竟然也有另一个不完整的人教会她,爱是相互的,对于单方面的给予,她都可以硬下心肠说不。 小吃车打开煤气炉点亮棚顶的灯泡,路边不少乘凉的老人们搬出小马扎摇着蒲扇。 时间算是大城市的下班高峰,但谢芸芸房产所在的县城内,私家车不算太多,街上搓麻将的脆响大过车鸣,路过熙攘杂乱的商业街口,也就算走过了方圆十公里最繁华的地带。 冗长的水泥路上布满坑洼和野草,更多的,都是被他们不停甩脱在身后的自行车。 所以当后视镜里突然出现闪着彩灯的消防车时,邵丽第一时间右转方向盘,并且刹车为救援队让出超车道。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红色溟濛的天空像是反转的大海。 小城内的慢生活似乎有种自带粘滞的加成,在这里,比起严重的失火,最大的事故数不上今天楼下搓麻将的大爷又多输了两块。 大概是谁家在街角烧纸又点着了废旧的垃圾桶。 呼啸而去的消防车并没有引起车内二人的注意,反倒汤曼青像是从沉寂中被惊醒,开始细细碎碎地向邵丽打听着案件的细节,听到当年被诈骗的受害者都得到赔偿时,她舒了一口气,这才自言自语地说:“看来这一切都是他提前预料到的。” “可要我要怎么告诉他,谢芸芸只是个拐骗儿童的犯人,而他因为生母所经历的一切其实也是个残酷的错误。” “其实他很可怜的,真的很可怜。” 这种颠覆感和受骗感没人会消化得很好,即便是她的爱人拥有比一般人更强大的神经,恐怕也是一种自我认知的冲击。 爱一个人总是忍不住觉得他很可怜,要设身处地去为他的可怜兜底。 汤曼青还在皱眉认真思索着对策,旁边邵丽握着双向盘无奈摇头,游刃有余地穿行过一片泥泞的棚户区,可下一分钟,望着眼前突然开阔的街景,她却张大嘴巴仿佛窒息般一脚踩下了刹车。 距离汤曼青的“家”大约只剩下二百米,区区二百米,但邵丽却已经有开始迅速给油倒车逃离的冲动。 “怎么了?”汤曼青狐疑的目光刚从邵丽的脸上移到方向盘就彻底冻住了。 而透明的虹膜内,红色溟濛的天空像是反转的大海,而水平面的上空,火山喷发一般的住宅楼正在从四楼窗户内冒出滚滚浓烟。 空气里都是烧焦的味道,分不清是沥青亦或者油脂,甚至还有木头断裂倒塌的声响。 汤曼青连思考都没了,只知推开车门奋力奔跑,大火燃烧后的灰烬飘在她身上就像下雪,而老旧的居民楼在近乎坍塌的状态下还在不停发出骇人的煤气爆破声。 难以想象她跑得有多快,就连训练有素的刑警也追不上她的背影。 等到汤曼青冲进人群中减速,邵丽才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喘气嘶声喊着:“不要着急,应该没事。” “这个点他可能还没有下班。” 火势蔓延了许久,据报火警的居民讲,一小时前是叁四楼的交界处小范围期起火,然后火势顺着易燃易爆的物品疯狂吞噬着所能点燃的一切,烧得犹如泼了汽油那么快,像是有人刻意纵火。 还好着火时大多数居民并没有下班,人员早就纾解了大半,至于里面到底有没有人被浓烟呛住晕倒,还要靠消防队员最后入场清点。 消防车就位后立刻开启高压水枪同火舌对抗,同时带好防护工具的消防队员搭起云梯准备营救,楼道已经坍塌,进入风险太大。 汤曼青冲进围观的人群中,一个个去看他们的脸,好像疯子般逢人就问:“看到小汤吗?你们看到我丈夫吗?”。 大多数人都在摇头,确实,时间不过六点半,没到厉骞下班是时间,还好只是六点半。 一口气松下来,汤曼青几乎要摔倒,还好有旁边的邵丽用力扶住她的胳膊。 可再转身,耳边突然飘来远处围观群众几句窃窃私语。 他们指着云梯上升的四楼窗户,声音充满胆怯和恐惧:“那不是谢芸芸家吗?怎么,里面困人了啊?那小年轻在里面?消息准确吗?” 一个人的神经绷断大概只需要一秒,就是这两句模棱两可的话,让她来不及确认立刻挣脱邵丽往滚着浓烟的楼道里跑。 谁在阻拦她她已经看不到了,可能是消防队员,也可能是陌生人,她一边歇斯底里地尖叫,一边扭动着自己失控的身体。 她不要安全了,也不奢求在一起的快乐了,很难想象,当一切生门都被切断后,到头来,人类对于爱情的希望竟然可以变得如此卑微。 只是希望对方可以活下去而已。 即便是代替她的命,即便是永不相见,也要活下去。 可这么小的愿望,为什么老天也不肯满足她?为什么天意弄人? 扭打中汤曼青的白裙上沾满灰尘,一张惨白的脸上因为撞击地面而流出咸咸的血。 恍惚中身下突然穿来一阵稚嫩的哭声,有一双瘦小的手臂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肢。 阿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用自己的身体挡住她的去路,她身体像是从水里捞出来,几绺黑发黏在红肿眼睛,但还是大张着嘴巴用力喊:“不要去,求求你,太危险,不要进去。会死的。” “叔叔是为了救我才没出来的,你要打就打我吧,不要伤害你自己。” 首发: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没有天空和大地,也没有阳光和风雨。 眼前混沌的黑暗中一直有一道细细的童声,忽远忽近,听不真切,所以都可以视为噩梦。 没有天空和大地,也没有阳光和风雨。 一片混沌中没有任何参照物,就像暖绒又柔软的温床。 汤曼青在这片无边无际的空间中跑累了便慢慢地走,好像也在焦急地寻找什么失落的东西,可是随着时间流逝,却怎么也记不起来到底自己缺失了什么。 就这样赤脚走,直到走也走不动,她疲倦了便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 视线在这里没了作用,睁眼和闭眼也就没了分别。 但汤曼青还是垂着眼帘想:睡一觉就好了,她这样熟练地安慰自己,梦醒来时,她又可以开始新的一天,忘记旧的烦恼。 可至于为什么她会这么熟练地利用睡眠来抵抗可怕的焦虑,她在梦里也一并忘记了。 如果这两年的记忆真的被大脑抹除,何尝又不是一种幸运? 邵怀玉是在得知汤曼青的下落后第一时间赶到了韶城。 从县医院急诊,再到治疗无效建议转院至韶城叁甲医院,自从四天前汤曼青在火灾现场休克一睡不醒后,邵怀玉作为她的治疗“监护人”,已经在无数检查单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看护病人二十四小时亲力亲为,再加上待人处事始终温和有礼。 韶城第一人民医院神经内科住院部的护士们,这一周最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二十一床病人汤曼青的那位“叁好男友”。 这些天检查排除了感染同过敏性休克,加之汤曼青的心脏造影也没有显示出任何病变和梗阻,邵怀玉的面色也比初来乍到时的惊慌失措要好了很多。 汤曼青的一切体征开始逐渐恢复正常,主治医生今早会诊时也向邵怀玉表示,既然排除了所有最坏的可能性,那汤曼青的身体一定没有什么大碍。 人的身体是很精密的构造,有时候医学并不能解决所有难题,面对精神上巨大的痛苦,身体也可能会像电脑休眠一样,短暂地封闭自己以求趋利避害。 总之,汤曼青还很年轻,身体素质也不错,他们对病人的状态十分乐观。 只要再等一等,大概率一定会醒。 邵怀玉又是弯腰又是鞠躬,几乎是要哭出来,惹得随行的实习医生都在忍笑,查房结束,老教授下楼去坐门诊,几个值班医生在办公室里也聊起了二十一床那对情侣有多恩爱。 那个男孩子好像真的很爱他的女朋友。 坐在角落的小医生向来喜欢泼冷水,今天也不例外,大家正说得热火朝天,他则探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冒出一句:“真的那么恩爱,怎么还未婚先孕啊?” “再说,你们没注意病人皮下有注射避孕针?要我说,这两人不简单,说不定病人休克跟她意外怀孕有关呢?凡事可不能光看表面!” “这男的说不定就是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这一晚,病房床头柜上摆放的香水百合正散发着可以击退消毒水的浓郁芬芳。 被称为“渣男”的邵怀玉刚从洗漱间内走出来,脖子上还挂着条擦脸用的白毛巾,最近他太朴素了,除了刮干净胡子外,几乎都不怎么装扮自己。 只顾着汤曼青的状况。 小巧的蓝牙音箱里还在播放着今晚的韶城FM音乐点播台,他随着音乐哼了几句,还要跟病床上毫无反应的病人谈天说地。 这是医生告诉他的,轻度昏迷的患者多少还能感知到外界的声音,即便能透过末梢神经传达到中枢神经的信号很微弱,但他也很想试一试早些唤醒她。 应该是讲到了他们最后一次在蓟城大剧院内的相见吧,邵怀玉一边告诉她自己的作曲得到了多少投资人的欣赏,一边用肩膀上的毛巾擦着凉凉的额发。 刘海落下,在视线内恍惚一下,他似乎看到汤曼青的手指动了一下。 应该是眼花了,他接着喋喋不休,可紧接着,除了音乐声,他竟然听到了汤曼青的声音。 不是幻听,也不是幻觉,邵怀玉将毛巾从头上扯下来,而汤曼青正在试图坐起来拔掉手腕上的滞留针,嘴里还在咕哝着:“他在哪间病房?我要去找他。” 追更:ρo①8dё.coм(po18de.com)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他不在病房。” 一把握住她的手腕,明明不是他的错,但邵怀玉的声音仍然充满歉意,“他不在病房。” “不在病房”的含义很好理解,即便有病痛,即便满腹愁苦,但只有活人才有被医治的资格。 死人能拥有的,只有那冷冰冰的一副棺材。 汤曼青不会再晕倒了,但仍不死心,她虚弱的脸颊布满病态的红晕,身体摇晃一下,挣脱不开对方的钳制,就尽量用咬字清晰地试图说服对方:“那我去看他最后一眼。” “我不会做傻事,真的,我只是没来得及,没来得及……” 没来得及说再见,没来得及说多爱他,也没来得及完全表达自己每个瞬间的心意,曾经藏在心里的字字句句会觉得不合时宜,但眼下等到来不及,就会化作荆棘,将她心脏都勒紧。 检查单没有搞错数据,但很难想象,一颗健康的心脏怎么会感知这样可怕的疼痛,痛感不仅不会消失,还会愈演愈烈。 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不懂是谁握住了刀柄,那么残酷,一下比一下刺得更加卖力。 也许说谎已经成了汤曼青这两年生活中的家成便饭,但她忘了,对面是那个透得像水一样的邵怀玉,他一眼就看穿她的伪装,他知道,她想跟她爱的人一起走。 于是更加用力地按住她的肩膀,将话递进她耳朵。 “曼青,全烧没了,今早警方发现废墟里有疑似人类的头骨。” 救援队的到来并没有挽救火势失控的局面,老旧的住宅多采用木梁,消防队员刚进入四楼整个建筑的主体结构便开始迅速坍塌,不得已,他们只能紧急退出救援现场。 后续暗火烧了整整一天一夜,而邵丽也在车里等了一天一夜。 整栋住宅楼都化作了残垣断壁,而在废墟中,除了找寻自己残存家当的居民,就是在替汤曼青找一个结果的她。 真的违背警训,违背正义和人民对她的期望,但看到汤曼青那副样子,邵丽暗自祈求,她宁愿找不到任何结果,给汤曼青一点虚假的希望,世间的悲剧可以不要那么非黑即白。 总要有一点模糊地带给人以缓冲的机会。 可该发生的,还是发生了。 那片狼藉里,果真如阿珍所讲,掩埋了一具狼狈的尸体。 都不用法律来审判,老天直接指给他一条死路。 看样子应该是在大火中被掉落的水泥砸断脊椎,头身分家都没能留下全尸,所以才会连呼救声都没有。 泪腺受到惊吓,几乎处于麻木的状态,汤曼青动了动嘴巴,反倒露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她摇头,再摇头,像是做了一场醒不来的噩梦那样想要去一睡不起,她抵触事实,还要反复告诉邵怀玉:是他们搞错了,也许是别人,她要亲眼见到他才能作数。 原本灵动的眸光逐渐暗淡下来,清润的虹膜上几乎蒙上一层灰色的雾,汤曼青藏在眼睛里的灵魂看起来那么挣扎,差不多是要丧失了正常人活下去的希望。 就算不能作为情侣走下去,但邵怀玉怎么忍心曾经音乐路上的挚友变成不人不鬼的行尸走肉,何况她现在身体状况这么特殊,他都不敢想象她如果企图自杀,会发生什么惨剧。 汤家不需要另一个精神病了。 计划好要等她醒来慢慢告诉她这个事实的,但情急中,他十指将她肩膀都捏出红印,话语带着颤音脱口而出:“汤曼青!你知不知道你怀孕了!”Ⓨ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你不为自己活,也考虑肚子里的生命。你身体太虚弱了,情绪不可以这么波动!” 首发: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 每一个小孩子都是世界的希望。 不同往年暑假心情,今年阿珍从假期开始的第一天就垂头丧气。 即便是期末考试成绩在班级里进步了十几名,家长会时当众受到了老师的表扬,她也没有办法开心一点。 因为失火外加暑期,他们一家四口拿着政府的补贴金,暂时到乡下的外婆家里避暑。 父母因为这笔“横财”外加大难不死异常和睦,架都不吵,可阿珍呆头呆脑的,也不知道多要些礼物玩具,每天都在想着同一件事,就是那天火灾时,用湿衣服将她抱住送出火海的小叔叔。 更让她挂心的是,她不知道阿姨的近况,那天她晕倒被急救车拉走后,阿珍再也没有得到她的过任何消息。 小孩子也会思考,可没人把他们的心事当正经,阿珍茶饭不思,转眼就瘦了很多,外婆看在眼里,便每天都变着花样给她做饭。 罕见又是一顿有鱼有肉的大餐,旁边的弟弟吃得满嘴流油,阿珍还是用筷子在碗里数米粒。 这下装慈爱的老爸也看不过眼,立刻用筷子指着她的头,大力甩出几滴菜汤,问她到底还有什么不满意。 以为女儿会狮子大开口,要一部手机或智能手表,毕竟上个月,她还在晚饭时念叨了许久,班上的同学戴着新型手表,可以在危险时和父母随时保持联系。 可谁也没猜到阿珍放下筷子,竟然提出了一个花不了几个钱的要求。 她说,她想买一束鲜花去看看阿姨。 不是做大人的不知道他们应该对见义勇为青年的遗孀表达感恩,但怕就怕对方会对他们提出无理的赔偿要求。毕竟,用阿珍的话说,“小汤”是因为救她才死的。 但做父母自始至终要有做父母的样子,总不能在孩子提出这种要求后,还义正言辞地说不。 于是拖延了一周,找不到借口,阿珍的父母只好买了车票,带她去了汤曼青所在的医院。 走到病房前,他们两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胆怯地止住脚步,他们有问过护士,病人已经在前天清醒了, 思来想去,还是唯独向孩子说明床位,讲爸爸妈妈就在外面等她。 如果阿姨再度哭喊发疯,叫她立刻拔腿就跑。 小阿珍比父母要有勇气,她深吸一口气,随后抱着花束走进病房,当然,也准备好阿姨对她的一切苛责和打骂。不知道为什么,她这些天一直认为自己活下来是做错事,也许她没有被救,那叔叔也就可以活下去。 两个大人在走廊竖着耳朵听,心想毕竟是小孩,大人再怎么生气,顶多也就是打孩子出一顿气,可等足二十分钟,也没听到病房虚掩的房门内迸发出任何冲突场面。 甚至连女人的哭声也没有。 就在他们等不住想要探头进去时,阿珍好端端自己开门走了出来。 喊父母一起回外婆家,再晚了车就没了。 回程的路上夫妻一直追问女儿到底在病房里做了什么,让对方如此轻易地放过她。 可阿珍想了想,只是摇头,说没什么特别的,自己讲对不起,但阿姨只是问了问火灾当天,在叁四楼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叔叔为什么又会那么早下班。 夫妻俩知道四楼的青年在哪里工作,那边傍晚明明最忙,异口同声,也充满好奇,“为什么那么早下班?” 阿珍就把刚才告诉汤曼青的话,又原原本本地讲出来,“我放学时跟小叔叔一起进楼道,也这么问他,他笑着说自己以后都要早点下班,多陪老婆,不然都怕她无聊。” 阿珍声音越来越小,夫妻两个肩膀也越来越低,但饶是这样,汤曼青听到后并没有哭,她左手一直搭在自己的肚子上,表情淡淡的,称得上是不喜不悲,最后分别前还温柔地抱了抱阿珍的肩膀,她很轻声摸着阿珍的头发说:“不是你的错,不用道歉,叔叔之所以会救你,是因为你是小孩子,每一个小孩子都是世界的希望,对不对?相信再给叔叔一次机会,他也不会后悔。” 这些事情后来刻在阿珍记忆里很久很久,直到她长大成人,成为了一名非常优秀的儿童心理创伤辅导师,那也是阿珍这辈子最后一次见到“谢阿姨”,因为自从医院见面后没有多久,她就听父母说对方出院后就立刻出国了。 而所谓的“谢阿姨”也只是对方伪装自己的一个身份,原来她竟然是曾经国内有名的天才钢琴家,后来又给有钱人做了见不得光的情妇。 葬身火海的则是个罪大恶极的逃犯,蓟城的资本家,他们一家人都被骗了。 饶是父母那么愤世嫉俗,可阿珍还是那么有主见,她虽然不清楚叔叔和阿姨为什么会流落到自己老家的县城,但她自始至终都相信,他们两个都是非常好的人。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 不是俗套的“救命”,而是“快逃”。 新加坡,中央烧伤医院隔离室。 百叶窗外天光大亮,又是那个梦。 但厉骞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将这种梦称之为噩梦。 还是那栋老旧的居民楼,但充斥他眼前的画面已经没有了谢芸芸死亡前的影像。 玫瑰色的窗帘上下摆动,竟然吹来凉爽的夜风,跛脚的绿色电风扇搁在地上,房间内目光所及之处都是老旧和腐朽,但那张窄小的木床上不同,他看到自己正在环抱着怀里的人,肌肉虬结,用力耸动身体。 腹肌拍打臀瓣。 汤曼青的身体白得几乎发光,两条长腿折迭起来,顺从地盘绕在他的腰际,大敞腿心迎接他的冲撞。一下两下叁下,每一次,她都会给予身上人回应,叫得绵绵软软。 性器与窄穴的湿吻声很色,喘息和呻吟更甚。 但不只是生机勃勃的交媾而已,因为汤曼青还会在他做得好的时候,扬起桃粉面颊,嘟起饱满的唇瓣,在他耳边轻轻说一句爱他。 吻像雨点般落下,他从她拧起又舒展的眉心闻到湿漉漉的睫毛,挺翘的鼻尖和灵活的软舌,肩膀,锁骨,肘侧,乳尖,厉骞的吻那么急,像是知道自己来不及。 真的有在用意念努力延长前半段的美梦,可是很快,他都没要够,画面一转,他已经要忍不住捂住嘴巴用力咳嗦。 浓烟先是从门缝下钻进来,等到厉骞发现不妙用尽全力撞开自家的房门时,过道内的火势已经烧到半人高。 门外则站着全副武装,正在泼洒汽油的厉长平。 还不到下班时间,楼中只有没有尖叫,哭喊,燃烧声更是细微到极致,只有浓烟滚滚和点亮人脸的通红火光,好像剧情倒转的恐怖片。 厉骞回过头一眼就看到地上用来反锁房门的锁链。 有人故意纵火,不惜烧毁整栋楼,而目标则是这个时间会在家里的汤曼青! 厉长平回头看到是他,手中的塑料桶“咣当”掉在地上,来不及告诉儿子,自己是作为父亲来救赎他,就被厉骞一拳打倒在地。 力量太大,防毒面具飞出去,牙齿都脱落,竟然歪头一口血水顺着嘴中喷出。 老骨头还能不能禁得住更多?厉长平十分怀疑自己要死掉。 好在第二拳还未落下,厉骞就听到楼下有小女孩呼救的声音,一把松开厉长平的领口,他都不顾自己肩膀被烫伤,立刻就要起身下楼去救无关紧要的人。 咳嗦两声而已,但脚下的厉长平终于找到自己声音,他一把抱住厉骞的脚腕,嘶声喊叫:“爸爸是在帮你!我们现在这么惨,都是这些婊子害的!放心,简芳洲这个贱人害你,已经被我做掉,现在我只要再做掉向警方举报我们的内鬼,我们父子又可以重新来过。” 生怕厉骞不信,他像只蛆虫在地上蠕动,舔着一张老脸进一步解释自己的计划,“我们可以先从云城过去老挝,然后再去找王志超。” “对,王志超,你和他见过面的,那么多次!只有你可以毫发无损的回来,以你们的交情,他会帮助我们!” “阿骞!一切都还有机会。” 说不清心里是厌恶居多还是同情更甚,没想过,有朝一日,高高在上的厉长平也会变成一介疯子,他是怎样才能从王志超手里活着回来?难道厉长平都不知道吗? 竟然还谈什么交情。 原来不是每个上等人都天生拥有处事不惊的气魄,剥开那层物质的钢筋外壳看看,内里竟然也会是这种精神失常的可怜虫。 胳膊拧不过大腿,厉骞蹬掉他手臂后迅速来到叁楼。 大概是怕汤曼青死得不够透,厉长平竟然给每一户内里有动静的房门都上了锁。 不同于四楼的破木门,阿珍家的始终修葺过,木门包着铝皮,烧得通红,想要撞开并不容易。 阿珍的呼救声越来越微弱,厉骞的裸露在外的肌肤也像被烧着了一样剧痛,热锅煎肉大概也就是这样。 病床上全身裹着绷带的厉骞又开始翻白眼了,这几个月沉子钰坐在对面凳子上观察他睡觉一二经摸清了他做梦的规律。 一开始是悄无声息地眼珠乱转,再然后手指握紧呼吸急促,至于最后阶段,他会全身抽搐般睁开眼睛,然后像是不认识这个病房一样大声呼救。 当然,不是俗套的“救命”,而是“快逃”。 中度烧伤外加吸入浓烟导致喉咙溃烂,这人竟然一能发声,还要好心救人,不得不让他发笑。 喝了一大杯冰美式,再低头看看腕表,果然,差不多到时间了,这一次也不例外,他面前的病患再次从噩梦中逃脱了。 由于不肯使用镇定剂,厉骞在疼痛难忍的烧伤治疗中,也就总在白天陷入会做梦的浅睡眠。 但至于为什么他不对这种噩梦唯恐不及,反倒上瘾般如此沉浸,沉子钰今天找到了原因。 因为这一次,厉骞转醒时叫出了一个人的名字,听起来像是个女人的名字。 起身将手里的垃圾扔掉顺带按了下护士铃,沉子钰当然没有意图去安慰病人的心理状况,他之所以会同意来新加坡协同会诊,只不过是本着对自己手术的售后原则。 厉骞的心脏不过移植了半年,他可不打算让病人现在就死掉来抹黑他职业生涯的完美记录。 身后的玻璃门重新关闭,沉子钰吹着冷气,突然想起一件有意思的事。 这是他从此次医疗援助出资人那里听来的。 或许他不该再称呼病人为蓟城“厉骞”的替身一号,而是港城大法官失踪之子“廖柏嘉”更确切。 -- 小白鼠。 漫长的植皮手术与恢复期中,厉骞不是没想过去联系汤曼青。 确切来讲,从恢复意识的第一天,他就迫切地想要知晓汤曼青的状况。 相见她,想吻她,想用力抱住她告诉她自己还活着,难以想象自己“死亡”后,对方会有多么伤心,她晚上睡觉喜欢蹬被子,如果感冒了怎么办? 她早上醒来时总会口干,如果床头没有水杯怎么办? 她最近每天晚上都在家里等他下班,如果等不到他回来又会怎么办? 会不会像迷路的小狗,在红绿灯前都不知所措。 光是想想这些芝麻绿豆般的琐事,他心都会疼,但这些想法都是在他遭遇火灾后第一次照镜子之前的了。 他很清楚地记着,那天他和将他从火灾现场救走的周瑾年发生激烈口角,对方说他现在诈死得这样成功,轻易走漏风声还不安全,但他则什么都不管了,他说自己不要治疗了,他根本没有要求对方救他,就算坐牢,他也只想快一点见到汤曼青。 绝食,拒绝输液,打翻护工递到他嘴边的水杯。 幸好周瑾年大约对他还有些可利用的觉悟,就在堂堂周总要破例打乱自己计划送他回国的前一夜,就是这位喜欢看他睡觉的沉医生带着一面镜子推开了他的病房。 而镜子内烧伤后的创口,让他彻底丧失去了去见汤曼青的勇气。 血肉模糊的自己太可怖了,他那张脸已经不像让他厌恶的“厉骞”了,但也不像个人了。 以往他的自卑曾经被汤曼青浇灌成了坚强,现在他则是被剥夺了做任何人心上人的权力。 烧伤病人的治疗是个十分痛苦而缓慢的过程。 反复手术,清创,都已经让寻常患者感到难以忍受,何况周瑾年还不惜撒巨款要求医疗团队不仅对病人进行常规的植皮,还要利用3D模型重建“廖柏嘉”本来的面目。 治疗期一拖再拖,而众所周知,最没有耐心的沉医生反倒是一点儿都着急离开新加坡了。 原因当然是因为他花费了一点时间,调查清楚了这伙人的来头,并在铺天盖的国内新闻上,看到了令他生厌的白杨的那张脸。 所以他开始更加经常地出入厉骞的病房,看起来人畜无害,温文尔雅,可实际上,他像是看小白鼠一样,在细心品味对方爱别离后的痛苦。 说实话,越看他越觉得对方很像以前的自己。 亦或是说,一个更加纯良版的自己,因为错失了爱情的良机,只能看着所爱之人从指缝里慢慢溜走。 所以在手术方面,他丝毫不吝啬自己的毕生所学,甚至有几次神经重建的联合手术上,他都肯屈尊降贵为其他医生打下手,在自己擅长的环节亲自为对方完美缝合。 整整六个月,他觉得自己的人生从来没有因为任何一个病人而如此开心过。 身上的冷漠渐渐融化,几乎称得上春风拂面。 可惜,沉医生人生的短暂度假还是被职业外的生活打断了,继子结束国际交换生的身份,选择去往中国学习父亲的母语,他作为监护人,只能提前回国。 至于病患“厉骞”,除了那颗没有记忆的心脏外,在他们的努力下,整个外表也差不多重建完毕了。 虽然还有不少后期的整形美容手术要完成,但起码,他看起来不会像当初那么不人不鬼。 是可以去重新获取“男性”资格,寻找旧爱的程度。 而沉医生怎么会放过这种考验小白鼠的机会,在回国前,自然处心积虑地送了他一份大礼。 牛皮纸袋里,不仅有汤曼青现如今在德国的住址,还有几张高清的生活照。 照片里,汤曼青小腹隆起,虽然四肢还很纤细,但孕味十足,而在她身边陪着她一同产检的亲密男人,自然是她的初恋,邵怀玉。 哦,别误会。 如果有正义人士要问沉子钰为什么明知道事实不是照片上那么偏颇,还要将这些容易让人误会的东西交给有精神病史的病患。 他大概率会这样回答。 他并不觉得自己残酷而邪恶,相反,他会去期待一个廖柏嘉战胜误会找回爱人的结果。 毕竟,大家不是都说,真爱无敌吗? 如果连这些都能轻易阻断他们的感情,那应该也不是什么深刻的爱情吧。 首发:ΡO18.Oяɡ(po18.org) -- 华年。 汤曼青是在怀孕的第六周重新继续自己在汉诺威音乐学院的学业的。 很奇怪,可能是个人体质不同,普通孕妇在怀孕第六周开始会出现的孕吐,嗜睡等生理上的早孕不适感她统统都没有,相反,吃得好睡得好,身体还因为怀孕而结实了不少。 在第四十天B超检查结果确定腹中的胎儿完全健康后,她顾虑全无,几乎一秒都没多等,立刻向校方说明了自身的情况,并恳切地亲自前往母校,说服校长与教授们同意她的复学申请。 当年她作为优等生选择退学时,校方就对她的决定多有挽留,虽然这些年关于汤曼青的去向,也有过不少流言蜚语,但是说到底,以发掘艺术瑰宝为重任的汉诺威不想错过任何一位“天才”。 他们不怕什么具有倾倒性的舆论压力。 何况,时间不过两年而已,对于一个年轻人来说,两年的漂泊不算太长,他们这些艺术上的前辈都曾经清楚地看到过,汤曼青所拥有的潜力。 那是种太与众不同的魅力,让她单单只是站在人群中,都会像月亮一样迸发出耀眼的光彩。 老天也许不公,但这正是天才的特质。 最终,打动校方的除了她过硬的自身天资外,当然还有她为了追求艺术而迫切的态度。 但只有重新回到校园的汤曼青才知道,她之所以会那么迫切地需要回到自己擅长的领域,不仅仅是因为她对钢琴和音乐的热爱。 更重要的是,她非常需要一件事,来全方位地占领她的注意力。 换句话说,汤曼青只有全身心地投入音乐,才能去在一天中的二十四小时,不那么用尽全力去思念一个已经不存在于这世界上的亡人。 有一点,邵怀玉说得没错,过度的悲伤是对人体有害的。 因为体内多了一个新生命,她不敢,也不能放任自己沉浸在有毒的心理环境里。 不管她有多么想要与这个世界切断一切联系,只要在学校一天,她必须每天起床,吃饭,走出房门上课,练琴,更重要的,与众多的同学教授,进行创作上的交流。 关于她受过伤的手指,那种心理上的幻痛,只有勤能补拙。 而面对沉痛的过往和悲剧,就像这世界上每一个坚强的个体一样,勇敢地知难而上,是她唯一活下去的办法。 翌年因为超标完成所有课业并提前拿到学位证时,汤曼青同月在汉诺威罗西亚综合医院产下一名非常漂亮的女婴。 虽然好心的护士知道她年纪不大又是第一胎,且住院时并没有年长的家人陪同,有提前告诉过她,每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并不像生育画报里那么“美好”,他们大多数因为刚从阴道挤压过的关系,都是皱皱巴巴丑丑的,也许脑袋还会变形。 作为新手母亲请千万不要失望,往后随着时间推移,她以多年的接生经验可以保证,汤曼青的宝宝一定会越来越像个可爱的天使。 即便生产前做好了所有的心理准备,等到无痛分娩后,汤曼青第一时间看到护士抱过来的女儿时,她还是哭得像个傻瓜。 但不是失望地流泪,而是过分激动地痛哭,因为当襁褓里的小东西用半透光的手掌抓住她的小指时,她没觉得这个红彤彤的没毛小猴子有多丑,她几乎是被某种铺天盖地向她涌来感情颠覆了整个世界观和美学。 满心满眼都认为自己和心爱人的结晶比电视上看过的所有宝贝都要秀丽。 她的心原来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小,除了装着一段过分滚烫的回忆外,竟然还能腾出一间大别墅给怀里的小孩子。 也是那一天,一直没想过要给孩子取什么名字的汤曼青,把活着当做任务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汤曼青,突然对于孩子和自己今后的生活开始浮想联翩。 她的心脏,虽然不是因为爱情,但也因为另一种爱意而重新剧烈悸动起来。 汤华年也是在那一天正式拥有了自己的中文名。 首发: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还在等他。 受过高等教育,看过大千世界,按理说汤曼青不该过分迷信。 但自从女儿出生,她控制不住自己,总是感觉曾经围绕着她们姐妹的一切厄运都被在冥冥之中击退了。 汤华年足月,汤白夏正式从卢森堡的医学项目退出,捏着痊愈诊断书,在市政中心同小护工登记结婚。 虽然还称不上世俗意义上的永不复发,但在所有医生们给出的评估报告中,都对她的治疗结果表达了十二分的满意度。 至于一年前汤白夏转院前的诉求,消除副人格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但医生们找到了更好的处理办法,那就是在治疗过程中将所有人格全都有序的整合起来。 主人格和副人格保持同一性,隔阂解除,交流得以通畅,那么即便不需要终生服用药物,汤白夏的情绪表达也变得像正常人一模一样。 痛苦的记忆没有办法删除,快乐的回忆也没有办法割舍,最终只能让主人格将所有酸甜苦辣的重担都抗在肩膀上,汤白夏的人生才算是完整的。Ⓨ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而受过伤,再结痂的汤白夏,在机场见到汤华年的第一面,就忍不住捂住嘴巴哭了,当然,这也是好的眼泪,因为这个粉雕玉琢的小东西和妹妹小时候长得太相似了。 让她都感觉时间似乎没过去多久,只要抱起汤华年,她还是那个懵懂无知的小女生,一心都是爱护妹妹,做温柔负责的姐姐。 新四口之家彻底决意定居在汉诺威是在汤华年的百天。 虽然说是小型的家庭聚会,但少不了会邀请一些汤曼青过去和现在在德国结交的好友。 新签约的艺术经纪人算是一位,零零散散的同学和教授不能不请,当然,少不了她这一生最重要的朋友,凭借创作交响乐重新走红的“新交响诗人”邵老师。 至于小护工,则保守地邀请了几位自己在新工作岗位上的友善同事。 可就像这样,受邀的客人像滚雪球,当天带着儿童礼物出席他们窄小出租公寓的客人,竟然超过二十名。 白色的客厅里堆满了五颜六色的丝带和气球,甚至有不少客人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需要捏着纸杯装住汤白夏拿手的煎饺,站在玄关与同伴聊天品尝。 人多又拥挤,但汤华年仍然是给足了大人面子,除了一张喜庆的笑脸外,她竟然还在客厅响起古典音乐时,非常踩点地奋力在汤曼青怀里挥舞短短的双臂。 引得客人们哄堂大笑,夸奖孩子不愧在他们音乐学院的胎教毕业的,搞不好要拥有绝对音感。 客厅内气氛热烈,汤白夏和小护工则躲在厨房里准备甜点水果。 邵怀玉是在聚会开始一半时才带着大礼来的,薄薄的一张信封,内里确是一架订制施坦威的取货单据。 最下一行刻字留念,是中文,楷书,“至华年。” 近百万的钢琴,作为送给小孩子练手的玩具,即便是音乐界的当红炸子鸡,确实也太过了,任谁都能看出,他是在对孩子的母亲示好。 汤曼青在众人玩味的眼神里摇了摇头,但邵怀玉转头却把信封重新递给了汤华年。 小华年不认生,她现阶段喜欢所有眼中有光的大人,见到对方对自己笑,也回一个微笑,大大方方地就将信封捏起来,然后在胸前抱紧,拒绝交给母亲。 邵怀玉表情还是那么淡泊如水,他无视在场人的暗自揣测,面不改色地耸肩,用中文告诉汤曼青:“不用这么介意,毕竟是用拿你作灵感的交响乐赚的钱。怎么讲,你也该有点分成。” “只是朋友。你说过,我记得。” “是真的交女朋友了……” 他话没说完,汤曼青也笑了,两人异口同声接了下一句:“只是这次很忙,所以没来。” “好好好,信,总之你说我就信咯。”汤曼青换个姿势抱孩子,邵怀玉很自然地将小东西接过去逗弄,两人逐渐走到窗户旁边,隔着一段非常合理的距离,交谈甚欢。 小护工作为新上任的姐夫,最近很关心汤曼青的近况,随手将切好去蒂的草莓尖送到妻子嘴边,自己把尾巴吃了,皱着眉头狐疑小声:“嘶,我还是觉得有戏。你看邵老师最近是不怎么常来看她们了,但是背后还是给她使了劲儿的,这次签约这么顺利,不能没有人家的帮忙吧?” 汤白夏一砸吧嘴,他又低眉顺眼,“是,咱妹的实力超群,签哪家都跟玩儿一样,但你看着礼物够大手笔吧?拜托,给小孩子买施坦威!” “哎,看着真不错,要是成了,对小华年也是好事。别人不能对她像亲女儿,但我看邵老师能做到。” “我觉得这么久了,她……应该也走出来了吧?” 许是窗前被景色包围的两人加一位小朋友的画面太温馨,汤白夏听着丈夫的嘴碎,眼神也柔软了几分,但瞩目了片刻,她还是撩起耳边的碎发重新低头搅拌水果酱汁,轻声但坚定地说:“没可能的,起码,不是现在。” “你知道她每周天都会一个人去州立博物馆看展吧。” 借口说自己需要创作灵感和独处时间,可汉诺威大大小小二十四个博物馆中,她偏偏只去一个,难道整整一年多,她都没看够那些相同的老物件? 以她那么好的头脑,作品简介背也该背下来了。 “因为他发病前曾经在汉诺威住过的别墅,就在州立博物馆的斜对面。” 谁知道呢,也许在某一扇门外,她只要驻足,就能清晰地看到阁楼的窗户,和窗户下面已经杂草丛生的灌木丛。 世界上没有比汤白夏更了解妹妹的人,她知道,汤曼青还在等他。 首发: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今天是周天。 七月中旬,今年的汉诺威正式进入为期两周的酷暑天气。 新市政厅一楼的小咖啡馆也由原址搬迁至歌剧院对街相对开阔的店面。 典型的德式装修,配上青花瓷的餐具,再加上每日菜单上特殊标注的中式点心。 这些引人注目的反差都让汤白夏的小生意越做越好。 原来她一个人就能忙过来的咖啡外带窗口,变成能摆放十几张餐桌的“大店面”,除了招聘更多咖啡师以及服务生外,她在新店开业后,也即将正式成为了每天坐着数钱的甩手掌柜。 再也不需要用“厉骞”留给汤曼青的那笔新生活基金度日了,相反,再过半年,她们姐妹俩有信心将对方的基金扩充两倍。 新店开业的半价活动为期叁天,店里的客人络绎不绝,甚至连有演出的汤曼青,都在日程间断期带着小跟班过来帮忙。 汤华年一岁生日已经过去叁个月,新保姆的筛选也正式提上了日程。 不只是汤白夏的生意蒸蒸日上,汤曼青近半年除了演出行程外,个人的钢琴演奏专辑也即将开始投入制作。 届时她每日的工作时间大概会超过十小时,也就意味着,她的心理“哺乳期”将会彻底结束。 每一个重返职场的母亲大概都有这样的焦虑。 虽然在家有姐姐和小护工可以充分帮忙照看女儿,但她私心还是不想给汤白夏过多的负担,想要发展自身职业的同时,尽量给孩子最全面的看护,愧疚得很复杂,所以在请保姆的方面汤曼青就显得有些过分“挑剔”。 月薪开得很高,又算是半个名人的小孩。 汤曼青备选保姆的名单足足有叁页,每一个都在前主顾那里得到过非常不错的评价,但从月初选到了月中,她还是没有特别心仪的人选。Ⓨ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今天小华年穿一身白色塔夫绸连衣裙,白袜配粉鞋,柔软的黑发上还别了几只五颜六色的中国结,更显得小胳膊小腿分外玲珑。 街区内的华人本来就少,尤其还是像小华年这么漂亮的小朋友,汤曼青抱着她刚一进门,母女俩就吸引了不少顾客们善意的注目礼。 最近小华年的词汇量激增,并且非常喜欢与汤白夏谈心,从妈妈怀里一看到站在收银机前接受客人点单的汤白夏,就小声用中文叫着“姨姨”,又回过头来用的德语示意汤曼青,自己想和姨母一起玩,可不可以。 对待女儿这双水灵灵的狐眼,汤曼青根本没有什么不可以。 大概上天摘星星也可以。 撂下孩子赶走汤白夏,汤曼青系上围裙便开始接着点单。 忙了整整五个小时,再一抬眼,时钟已经走到下午叁点半,她今天和保姆备选人约好的时间已经快到了。 店里客人终于少下来,汤华年早就吃过了营养餐,正在窗边的儿童区域内和汤白夏一起摆积木,小嘴巴还喋喋不休,跟不知道累一样。 见到妈妈一边拎包一边狼吞虎咽地吃叁明治,还很听话地冲她摆摆手,喊她办完事早点回来接自己。 匆匆开车赶往目的地。 没想到这一次的面谈结果不错,保姆是德籍华裔,拥有儿童教育的学士学位,不仅对育儿方面非常专业,而且更重要的,对方除了德语和英语外,中文也讲得很好。 这一次,保姆是真的要定下来了。 结束面试已经是傍晚,即便是夏季,夜晚汉诺威的气温也足以让人冷得牙齿打颤。 裹上宽大的风衣大步走回车里,汤曼青看看左手上的腕表,思考了大约一分钟,还是调转方向驱车去往了回家的反方向。 晚半小时去接女儿可能会赶不上亲自喂她晚饭,但今天是周天。 首发: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ⅩуцzнǎΙωц.cⅬцъ 擅自闯入。 州立博物馆已经临近关门,汤曼青干脆直接将车子停在露天停车场,随后步行绕到西侧的主路。 几十米长的石板路旁边有草坪修剪后独有的碎草味,偶尔脚下还会冒出一两朵宝蓝色的矢车菊,今天汤曼青穿简单的仔裤配黑色的乐福鞋,仍然要小心翼翼迈着步子,生怕踩到这些顽强的小生命。 “跳房子”不过两分钟,就能闻到菩提街上熟食店的香气。 汤曼青轻车熟路地从第二家冷清的牛排店口路过右拐,长到脚踝的风衣下摆从橱窗一闪而过,很快就能看到她静静伫立在不远处的“老朋友”。 不记得从第几次到访开始,汤曼青养成了对着院内那颗老树说话的习惯。 这间别墅荒芜了许久,又因为曾经出过可怖的命案,所以房屋中介虽然有在院子里竖起待售的广告牌,但是价格居高不下,一直无人问津。 疏于管理,院门的锁链坏了很久,只要轻轻用手一推,生锈的铁门就会颤巍巍地打开。 汤曼青也就会旁若无人地走进去,倒不是想要私闯民宅,只是坐在灌木丛旁边的户外椅上,一呆就是个把小时。这棵半死不活的菩提树,大概就是她的心理医生和悲伤辅导师。 树杈在夕阳下好像投射出密密麻麻的蓑衣。 今天汤曼青语气蛮开怀的,她说自己大概真的要定下保姆的人选,当然少不了试用期,好好观察保姆是怎么样与女儿互动相处的,但是,她有种感觉,对方就是那个最佳人选。 也算是了却了她短时间内的一桩心事。 絮叨了一会儿,汤曼青才将脸埋在手心。 岁月吝啬,即便是因为要忙着在事业和家庭上走天平,她眉宇间略显疲惫,但还是粉面还是一如当年做学生时明眸皓齿,但她的忧虑,确实已经不属于少女式的情怀了。 成熟的女人比起甜诗,更像涩酒,只因生活中处处都有暗礁。Ⓨùzⓗǎιщùⓗ.χⓎℤ(yuzhaiwuh.xyz) “其实我没跟别人说过,但是最近确实越来越害怕和她相处了。” 孩子成长得越来越快,也逐渐逼近了“找爸爸”的阶段,汤曼青却还没有找到一个最佳的说辞,来向女儿解释,为什么她和别的小朋友是不同的,为什么她的生命中没有爸爸的角色。 也许早该给身边人一个机会,起码那样,对于小朋友来说,会多一分来自父亲的关爱。 但她始终过不去自己那一关,她没办法为了孩子的家庭幸福而将就婚姻。 届时她又要如何像女儿解释,她在等一个不会发生的奇迹? 大概只能用自己既有些自私又有点固执的这个理由吧。 时间还不到半小时,汤曼青的独处时间突然被一阵突如其来脚步声打断。 院子外拎着公文包的房屋中介推开院门,看到坐在院子里的年轻女士也是一愣。 这是近两年来两个人第一次撞个正着儿,汤曼青仓皇起身,对面有些上了年纪的女中介立刻用警惕地语气询问她:“你是买家的朋友?这个时间,怎么在这儿?” “不不,对不起。”汤曼青摆摆手,友好地用德语表示自己只是随便进来走走,并不知道房子已经有了买家。 也许是汤曼青的表达让对方感到自己在职业上的努力被轻视,中介皱着眉头翻了个白眼,嘴巴像机关枪般扫射:“这么好的房子怎么会卖不出去,那是他们没有眼光!距离市政厅才叁百米,教堂六百米,去车站也只需要一公里而已!根本就是中心商圈!” “上周就已经卖出去了,只是牌子没摘!真是活见鬼!” 说着,中介移动着有些臃肿的身体走到广告牌前,一把将上面的广告撕掉。 汤曼青闻言有些失望,自己是自己做错,更是无意与对方争执,准备快速离开,可中介较真地伸手拦住她的去路,还在责问她:“你是怎么进来的?进来了多久,我可不能轻易让你走,如果房间里丢了东西,我还要报警。” “你要我向客户怎么交代?” “只是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陪你进去查看有没有物品丢失。我不是你认为的那种人。”夕阳的余晖彻底消散下去,汤曼青冷得几乎发抖,出于礼貌还在耐心解释,可对面人已经像抓小偷一样捏住了她的手腕。 两人体型悬殊,还没有撕扯起来,突然一道手电筒的光亮从他们之间闪过。 白光一晃,汤曼青眼底留下一片阴影,还未看清走过来的男人长了一张什么样子的脸,中介已经惊叫一声松开她,又小跑着过去向对方叽里咕噜地告状。 说的都是汤曼青怎么样私闯他人住宅,自己正在尽职尽责,暖气需要维修,搬家公司已经找好。 看样子,对方就是这栋别墅的新买家。 鸦色的宽裤配干净的高帮鞋,看样子新买家可能和她一样怕冷,大夏天的夜里,为了抵御昼夜温差,竟然还罩着卫衣宽大的帽兜,内里戴着一顶棒球帽。 衣着太有空气感,包裹附着性并不强,人种,年龄,全都没办法判断,唯一能确定的,对方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背脊笔直,肩颈健壮,应该是位年轻的男性。 汤曼青捏着发痛的手腕,向前走几步想要解释清楚再次道歉,但她话还没说完,对方已经直接越过他们而走向门廊。 不到几秒钟,“嘭”一声就将门直接关上。 而过分负责的中介则冷着一张脸对她摆手:“主顾说没事,让你直接走就可以了。他说自己不喜欢被陌生人打扰,希望小姐你以后还是不要随便闯入。”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你认错。” 上车前,院子里的中介还在自顾自地嘟囔。 回程不过公里之间,车窗外人影稀疏,相比没礼貌的买家和爱管闲事的房屋中介,后视镜中的汤曼青皱着眉头,抿着唇角,更懊悔的反倒是自己。 怎么会这么愚笨? 竟然没想过有朝一日,她去缅怀爱人的地方竟然会完全成为他人的私有房产。 她应该将那栋别墅先行一步买下来的,这样她就可以不被时间推着,一步步走上忘记对方的快车道。 但想是这样想,十分钟后她将车子停驻在透着暖光的咖啡厅外,才捏一捏僵直的肩颈。必须要无奈地承认,其实她重新到德国后,一直都没有很好的时机,去投资什么不动产。 先不讲一年半前她还是个需要赶课业的孕妇,后来女儿出生,她作为单亲妈妈更是手忙脚乱。 身体上和精神上都需要疗养恢复。 哺乳,哄睡,还有没完没了的起夜与尿布,太多甜蜜又烦恼的琐碎占据了她的生活,即便提前知道这栋屋会卖出去,她根本也不可能会拿出这么大一笔钱,像买女儿的新裙子一样随意挥霍吧? 事已至此只能平静接受罢了。 刚推开玻璃门,汤华年已经惊呼一声“妈咪”小跑着一把抱住她的膝盖,肉嘟嘟小脸在她腿上蹭来蹭去,最后才仰起来笑眯眯地问她:“和叔叔去好久!我都想你啦!” 汤曼青弯腰将女儿从地上捞起来,将她额头的碎发重新用发卡固定,一连串小鸡啄米似的吻已经落在她侧脸上。 刚才的烦恼一瞬间都抛到脑后,汤曼青眯着眼睛享受女儿的亲昵,随口回她:“不是叔叔,是阿姨哦,过两天阿姨就会来陪你,这个阿姨折纸画画读书都很厉害,比姨姨做得还好!” “比妈妈厉害吗?”小孩子的注意力很容易被转移,汤华年咯咯笑倒在汤曼青的颈窝里,可等到汤曼青收拾好她的玩具和小书包,她又望着窗外的路灯想起什么,短短手掌团成一团,单伸出一根食指指着窗外,“可是上午叔叔一直站在那里等你。” 汤曼青视线随着女儿的目光望过去,天知道,她因为姐姐的事情会有多保护自己的孩子,内心警铃大作,手上的动作缓下来,“你是说今天?我在店里帮忙的时候?” 汤华年点点头,汤曼青已经有些紧张地同孩子面对面坐下来。 “只有今天?这个叔叔,是我和姨姨姨夫认识的吗?你经常见到他?他和你说过话吗?他有没有抱过你?” 汤白夏在不远处已经开始准备打烊,听到两人的对话,也放下拖布围过来,按理说,汤华年一直被家人保护的很好,根本没有机会和陌生人独处,她手掌搭在汤曼青的肩膀上,示意妹妹先不要害怕,听孩子把话说完。 汤华年没感知到大人们的担心,眼珠转了转,摇头之后又点点头,手指又在店内最角落的座位指了一下,“在姨姨的店里也有。” “昨天在,昨天的昨天也在。” “没有和年年说话,根本不和我玩!一直在看妈妈!” 窗外“嘭”的巨响,一道烟花直射天空,立刻点亮漆黑的天空。 汤华年欢呼一声,立刻喊着“好漂亮”跑到窗边,用肉脸死死压住玻璃,好像被捕捉的可爱的标本。 原来今天皇家海恩豪斯花园有烟火表演,怪不得回程时都没有什么行人,大概都去几公里外近距离围观。 随着烟花炸裂,汤曼青脑中却闪过一个近乎疯狂的念头。 奶里奶气的童声刚落地,汤曼青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反应,呼吸急促地跑到柜台将电脑内的监控录像调出来依次查看。 手心冒汗,指尖发抖,一个鼠标两个按键而已,误操作都比一天下来弹琴的要多。 心脏几乎要从胸腔里跳出来那样剧烈鼓噪,汤曼青确定自己不是害怕,而是十二分的紧张,就好像有种预感,自己会找到不可能找到的东西。 小孩子的记忆没错,就在最角落的位置,接连一周都出现一个戴着棒球帽的身影。 似乎是知道摄像头的位置,每一次来柜台点单,这名男子都要深深压住帽檐,随后回到角落那个没有愿意呆的狭小位置坐上许久,只要看到汤曼青走进店内,他立刻会抬起头小心翼翼地观察她。 不会等太久,他又会匆匆离开。 可汤曼青不需要放大画面,已经认出,这名男子就是今晚自己见过的,那栋凶宅的买家! 猛然间记起刚才中介在嘟囔什么,她说:“什么音乐家,这里的无业游民个个都是说自己搞音乐。” 世界上从来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外套来不及穿,她把孩子重新托付给姐姐,几乎是跑着跳上了车子的驾驶位。 时速飙到一百五还嫌太慢,眼看别墅的房顶在她的视线里慢慢展露,但一身漆黑的男子已经和中介重新走出院门,快速在街道上分别。 车子无法驶入狭窄的小巷,汤曼青停车拉住手刹,连车钥匙都没拔下来就追上去。 石子路上鞋底发出“哒哒”的声响,冷风中汤曼青发髻彻底散了,发丝像水中浮动的浓密海藻,一下下拍打在肩膀。 “先生,请停一下。”换了德语和英语,都没能让前面的人影走得更慢,反而,对方腿长步宽,好像因为后面的追赶而走得更快了,马上就要走到尽头。 小巷就这么短,隔着十几米的距离,男人掏出钥匙已经将自己的车子解锁,汤曼青突然用尽全力用中文冲他吼:“混蛋,我让你停下来!” 汤曼青发誓,前方人影真的有顿一下,可只有一下,也足以她趁着对方钻进车子没有给油门之前,用力扯住车门的把手。 喉咙像是被割裂一样干痛,汤曼青一手扯住车门,另一手则用力拍打车窗。 车内人像是静止了一般等了五六秒,才颤抖着右手解锁了车门。 饶是假死过两次的人,在这种情况下,装镇定的能力已经到达极限,其实明明计划看一眼就好,可一眼变成两眼,一天变成两天,叁天过后,他又产生错觉,认为自己可以在汤曼青附近隐藏的很好。 他们往后可以呼吸同一片空气,想想就会令他很满足。 事实证明,爱这样自私,根本永远不满足,他一错再错,买房是错,忍不住在中介面前露替她解围更是大错特错。他接下来还要做什么,难道要像以前那个厉骞一样,去抢夺不属于自己的幸福? 但好在,自己于她已经是完全的陌生人了,一张全新的脸,一副全新的嗓音,最后一次手术完成后,就连监狱中服刑的简祢珏都认不出他。 “请问有什么事?”不是想象中的声音,是讲中文的华裔,但是另一种完全区别于厉骞的声线。 该放弃了,可汤曼青手指紧紧握着车门,生怕他跑掉一样笃定,“是你。” 不是,不是厉骞,真的不是。 冷白的手指摘下帽子,确实是完全陌生的一张好皮囊,没有任何攻击性的那种男颜美色,尤其是用这种俯视的角度,竟然还带着一丝少年的纯真,好像清透白玉。 唯一熟悉的是这张脸上有一双上挑的狐眼,内里涌动着比天上烟火还耀眼的亮度。 “你认错。”一闪而过的花火变成灰烬落下,昏暗中车内的人重新开口,明明知道是这个结果,但声音怎么会有点失落。 她从没见过真实的自己,又何谈将他认出来? 只是几秒,却像永恒死寂,直到天空再次绽放整片的烟火,汤曼青的眼底已经充满咸咸泪水。 深吸一口气,她手撑住门框俯身压下去,唇瓣相触的位置,酥酥麻麻的电流骗不了人,几乎是条件反射,对方已经捧住她的面庞顺从地张开了嘴巴,任由她将自己的口水渡过去缠绵。 用尽全力都不够拥抱,大概只有热吻才能表达心意。 爱怎么会认错?对的人始终只有一个。 以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正文完。 首发:yцsんцЩU.νīρ(ΡO18.Oяɡ(po18.org)) 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A面:《水边的阿狄丽娜》1 虽然说是血浓于水,但想要取得小孩子的信任,并不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 何况像小年年这样古灵精怪的女儿,总是要给失责的年轻父亲一些苦头吃的。 单是将称呼从“叔叔”到“爸爸”的晋级关,汤曼青家中这位长期就职的男保姆就一直没能通关。 周围的家人都认为,汤华年自出生后分明便是个与人善的乖巧幼崽,但就是这样一名会讨好所有良好大人的小生物,对于厉骞的到来,显得非常抵触。 一开始,汤华年不能理解为什么“叔叔”变成了自己的保姆,妈妈明明说过很会折纸和画画的保姆是阿姨,再后来,熟悉了对方在母亲工作时对自己的照顾和陪伴,并不比哪一位温柔博学的阿姨差后,她又开始不能理解为什么“叔叔”时不时会留宿在妈妈的房间。 应该是幼崽天生对母亲的独占欲作祟。 每当在清晨睡眼惺忪地发现“阿骞叔叔”从妈妈的房间里蹑手蹑脚走出来,她都少不了一顿声嘶力竭地哭闹,间或大声质问他在做什么,并把所有家庭成员全都折腾到客厅,给足这对地下情侣难堪。 从那之后,厉骞连在汤曼青家中用晚餐的机会都鲜少,除了少到可怜的酒店密会,工作日里都会假意准时下班,待汤曼青回家将孩子哄睡后,收到她的简讯,再重新用备用钥匙打开房门溜进汤曼青屋内。 男女生活过得像做贼,一对久别重逢的恋人偏生住的是集体大宿舍,加上一位机警的“门童”,偷情都难以形容这种蹩脚。 甚至有时天色还没亮,厉骞就要衣衫不整的被心上人直接一脚踢起来赶出房门。 天见可怜,他们两个人分明是已经育有一女的状态,要是搁在国内,事实婚姻怕是都可以被认定吧? 留宿已经这样难,分家和同居的事情更没办法提上日程。 想结婚?更是天方夜谭,只有婴儿学步般慢慢的来。 “保姆”这一差尽心尽职,厉骞活活做了一年半,直到汉诺威的天气都重新变得寒冷起来,汤华年才勉强接受了厉骞与汤曼青恋爱的事实,半同居的进程渐入佳境,汤白夏夫妻也以房子不够大为由从家中搬走。 汤曼青才算找到机会,慎重的,在一个周末,面对面的同女儿解释:其实叔叔是她的爸爸。 届时汤华年已经将近叁岁,非但语言能力突飞猛进,就连辩证思考的能力都活脱脱像个小大人,一家叁口正因为厉骞要重新回港取得“廖柏嘉”的合法身份,而搭乘航班前往港城。 当然,也为了庆祝女儿即将到来的生日,这对父母还像她许诺了迪士尼乐园的两天行程。 因为可以看到最喜欢的卡通角色,整整一周,小年年的心情都异常兴奋,上了飞机,吃过儿童餐,又乖巧地从厉骞手里接过平板电脑,自己架在小桌板上打开动画片,还没忘记向阿骞叔叔道谢。 没人能体会被女儿一直叫叔叔的心情,童声奶里奶气的,小鼻子小眼都万分可爱。 父女之情亦会在相处中慢慢被烹饪的香甜浓厚,可怎么说呢?像一口吞下柠檬派,入口有点酸,但看到女儿的笑脸,回味怎样也是甜的。 有不甘心,但更多是后悔,失陪了汤曼青人生中最难捱的那一段时间,又缺失了女儿降生成长的那一年多,如今失而复得,厉骞已经够感激,哪里还会要求更多? 他现在都好忙,忙着恋爱,忙着观察女儿的成长,小孩子竟然长得那么快,似乎每睡一觉,再醒来时,他们都有新的面目。 即便做一辈子叔叔又能怎样?他是个不敢做梦的人,同时爱着世界上两个最重要的人,该心满意足。 因为要应付十个小时的劳累飞行,今天汤曼青的穿着偏舒适,宽大的驼色卫衣和仔裤配浅色系的棒球帽,长发从白玉耳廓后披散,从厉骞的视角看过去,白皙的肌肤不施粉黛,只露出一截娇翘的侧脸和挺翘的鼻尖儿。 时间吝啬,从不肯在她身上刻画些许痕迹。 一眨眼,他们似乎就回到刚见面那天,她美得像剔透的冰雕。 虽然游说工作只有一人在做,但紧张是两份迭加的,汤曼青费劲口舌半天,直到唇上都微微渗出汗珠,汤华年才伸手扣下面前的动画片,皱着淡淡的小眉毛抬头看了看她和旁边的厉骞。 大概被警察审讯也就是这般紧张。 谁想到曾经先后从黑白两道死里逃生的准夫妻,屏住呼吸,竟然需要牵手来抵御面前的凶猛怪兽。 厉骞正襟危坐,右手已经攥住汤曼青的左手,喉结滚动两下准备好迎接女儿的哭闹。 但好在,从小受到的教育让小年年还能够保持在公共场合的自制。 确实是人类中最不可预测的那一类怪兽幼崽,偏长得一张好皮囊,细看看,这张白玉包子脸上的五官根本就是汤曼青和厉骞杂糅后的缩小简易版。 透彻的瞳仁是黑棕色的,仿佛溪水中被冲刷成鹅卵的玛瑙石,尤其做仔细思考时,那模样根本和汤曼青在练琴出错时一模一样。 游弋几秒,汤华年才不大满意地问:“你们要结婚,所以叔叔变成爸爸吗?” “嘶。”汤曼青和厉骞手指一紧,同时松气又再次吸气。 一个点头说是,但另一个又摇头说不是。 四目相对,厉骞瞪圆眼睛,像是因没对好口供而起内讧的犯罪同伙,正在用嘴型无声开合问她,间或抽出自己的手掌对汤曼青打着手势:“你和我?不打算结婚?” 汤曼青皱眉给他一记轻拳,也挑着眉毛张开嘴巴用力出气:“谁说不结了?现在这个是重点?你先把她给我搞定!” 结婚是要提上日程的,但成为爸爸也不单单是这个原因。 没想到本来的同一阵营,这么快就被小孩子一句话而击碎成一盘散沙。 等到两位盲人比划结束,汤曼青长吸一口气才转过头来语笑嫣然地接着解释:“是这样,啊,怎么说,妈妈和叔叔以后会考虑结婚,但叔叔确实是年年的爸爸。你还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爸爸就已经陪在你身边了。只是年年不知道。” 看来叱咤音乐界的艺术家大概不擅长口头功夫,尤其要顺着小孩子的逻辑,汤曼青已经算是非常小心的在传达这个既定消息。 虽然成人的世界小孩子基本没有话语权,但汤曼青一直都很尊重女儿想法。 即便她只有这么大一点点,也有权利对周围的改变做出各种反馈。 汤曼青在教育小孩方面还是那么固执,她认为:人生的体验无论好坏都是独一无二的,在这一点上,孩子和大人之间没有差别。她不能帮女儿体验规划人生,只有做保护网的份。 但今天会生气的人类显然不是汤华年。 她只是好奇成为“爸爸”的规则,眼珠转一转问出问出自己的问题:“可是怀玉叔叔也陪在你身边呀,而且怀玉叔叔还送了我钢琴,以前我小时候,他也来陪我,那怀玉叔叔也是年年的爸爸咯?” 话音还未落地,厉骞一张脸已经白到没有什么颜色,漆黑的眼睫抖动两下,连带着眉头都皱起来了。 经常带孩子的父母都懂,小孩子根本就是情绪投射的敏感生物,尤其在女儿面前,厉骞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撇过一次嘴角,遇到万事都保持镇定,永远都是耐心地,笑眯眯地,回应女儿所有琐碎的互动。 “啧。”这种声音不知道怎么就从“好好保姆”的喉咙里冒出来,几乎是炭烤过要冒烟的热度。 不就是钢琴?他个当爸的是买不起还是怎样? 汤曼青当然知道童言无忌也会伤人,回头还未来得及安抚这一位,但厉骞好歹是成年人,更像是怕自己怒气会吓到女儿,连忙站起来,手指搓着鼻梁小声咕噜了句:“我先去趟洗手间。”就快速逃向了机舱后。 眨眼的功夫,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 A面:《水边的阿狄丽娜》2 机舱外有急速流动的云层,遮光板多数拉下,照明用灯被关闭,夜晚的机舱内漂浮着一种缺氧般浑浊的睡意。 几个小时前,汤曼青已经与女儿达成了共识。 狭义上讲:一个人一辈子只有会一位“真的爸爸”。 至于汤华年什么时候才愿意称呼厉骞为“爸爸”,这件事汤曼青不会给她任何压力,等到她觉得叔叔更像爸爸一点的时候,又或者是因为一觉醒来她单纯想要改口,都是完全可以的。 而在这一点上,“爸爸”本人也表示出极大的欣慰和赞同。 原话没什么水平,字句还原来讲是:“不喊我可以,只要不喊别人爸就行。回去立刻就买钢琴,家里摆不下?那随腻扔了,烧了,捐了怎样都好。反正我要买。” 本以为是一场非常愉快的成人对儿童谈判,可将心放在肚里睡到一半,汤曼青还是在熟睡中被身边的异动惊醒。 背光的屏幕上是凌晨四点钟,女儿正执着的,用小手一下下拍打她的手背,试图在一片昏暗中唤醒她。 明明不到她平常起床的时间,汤曼青刚撑起眼帘想要问她是不是想用卫生间,还是要喝牛奶,汤华年已经紧张地凑到她耳边向厉骞的方向指:“妈妈!叔叔怎么了?他生病了吗?” 伸手打开头顶的阅读灯,汤曼青眯着眼睛适应了面前的光线,这才看到旁边座位的厉骞正用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肩膀,紧闭双眼,牙齿咯吱,时不时还在向着面前的虚空用力晃动脖颈。 虽然动作不明显,但肌肉虬结,力量之大,整排座椅都在轻颤,看样子是做了噩梦。 汤曼青知晓厉骞以前有做噩梦的习惯,虽然这一年他总说自己好转许多,也在减少用药的剂量,但面对从出生就未见过的亲生父母,正常人都不可能不感到紧张,作为前抑郁症患者,服用精神药物的厉骞,会有精神压力也好正常。 尤其是这么多年,“父母”二字,并没有在厉骞的生命中留下什么好印象。 也许“廖柏嘉”的爸爸妈妈是好人,但面前“厉骞”所拥有过的,绝对不是善类。 俯身用纸巾擦掉厉骞额角的汗珠,汤曼青像拍小朋友睡觉一样,轻轻转动手腕,一下下拍打着厉骞的手臂。 等到厉骞在睡梦中慢慢放松身体,她才柔和着面目垂首对女儿解释:“别担心,爸爸没有生病,只是做梦。” 汤华年的洞悉力要比大人想象中犀利,她像小猪般拱到母亲的胸口,软嘟嘟的小脸贴着她的脖颈,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厉骞,声音似乎充满怜悯,“可是他看起来很痛。” 心口邹然紧缩两分,随之而来得又是一种压抑的钝感,像是山上升腾起大雾,在高松间盘踞,又终于因为阴冷的重量而化作雨滴。 一颗颗如细小的刃,砸在人的皮肤上。 不只是想到“厉骞”曾经在童年受到过的精神虐待,还有火灾之后,他消失了那样久的原因。 两人再见面后,不约而同的,都只谈将来,汤曼青没有问询过这段时间他去了哪里,厉骞便也装作他们从未分开那般平静。 她不曾苛责,但他却总是心怀愧疚,甚至得知年年是自己的女儿后,他不疑有他,连邵怀玉的名字,都没从他口中吐露过一次。 他还是那个他,即便受尽这世界的百般亏待,但总是用真心待她。 其实汤曼青何尝不知道,如果能,这样一个厉骞即便是用两条腿,走也会走到她身边来。 最坏的可能便是,火灾过后,这一年多来,他不仅失去了寻找她的信心,甚至还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也许是烧伤,也许是重创,她都不敢细细去想。 这一身原来的面貌,又是怎样才重新回到他身上,不是幸运,必定少不了鲜血淋漓的伤口。 但好在他们又走在一起,这就算她个人见证的奇迹。 痛苦的过往也许会留在大脑的杏仁核里,反复尖叫捆绑着他,但她还是抱有希望,希望用新的幸福,一点点填满爱人的海马体。 点点头,汤曼青抱住怀里的女儿,下巴蹭一蹭小东西的头顶,吸一口儿童身上特有的香气,手掌则轻轻捋着她的后背,轻轻地开口:“是,别看爸爸又高又大,但他曾经也是跟年年一样矮的小朋友,他曾经受过很重的伤,后来痊愈了,但伤口还是很脆弱。” “就像结痂的皮肤,时不时还会痛,新长出来的皮肤薄薄的,还都是粉色的。” 汤华年懵懵懂懂地转头看着母亲的下巴,似乎是不敢相信,这样强壮到能一把举起自己和妈妈的“叔叔”,竟然也会像她一样,因为摔倒后蹭烂膝盖痛到哭鼻子。 受伤又结痂可太痛了,她很听话,到现在都不敢在楼体上大力奔跑,生怕楼梯会咬她膝盖。所以旁边的爸爸也会像她一样? “他也哭了吗?受伤的时候。”汤华年伸出一只藕段似的短胳膊,情不自禁,学着母亲方才安慰对方的样子,轻轻拍打厉骞的胳膊,看样子是在哄他睡觉。 汤曼青嘴角微微勾起,阖上眼睛,视线里最后一丝光晕也消失,但黑暗中却有种安心的力量,很久以前她被关在翠山别墅时,好像没有脚的鸟,即便再嗜睡,也总是扑闪着翅膀,生怕从空中掉落。 可如今,她这只金丝雀更像是狩猎的鹰,她不仅翱翔在天际,还可以担负保护他人的责任。 这世界上,似乎没有她再感到害怕的东西。 打个哈欠,汤曼青的声音有些困顿,表情也变得慵懒起来,眉梢挑一下胡话张口就来:“是,哭得可难看了,还没有年年勇敢……非要人拉着他的手给他呼呼。” 厉骞并不知道。 在那晚航班上他熟睡之际,“男保姆”的晋级关卡突然被开了外挂,只因为他的形象在女儿眼里不再是无所不能的硬汉叔叔,等同于有可能会侵害自己妈妈的半个坏人。 相反,他在女儿的世界里,变作了和她一样弱小的人类,甚至是需要她偷偷小心呵护的伤患。 也是同一天,凌晨时分他们一家叁口在赤鱲角落地。 接机的廖烨夫妇从接机口不远处一看到他们的影子,便开始支持不住情绪嚎啕痛哭。 年近六十的两位老人家,泪眼摩挲地向他们奔跑,过路旅人没有一个不为之侧目。 面对陌生且衰老的亲生母亲,厉骞一时间又回想到在韶城,那个被他亲手杀死的谢芸芸,人几乎是要下意识逃跑般,开始往后倒退。 可冰冷的手指被一双稚嫩的小手勾住,低头,女儿正仰头抱着他的胳膊,天真烂漫地讲:“爸爸,别怕,我和妈妈都在。” 是啊,抱起女儿,右手则被汤曼青拉住,再抬头时,“厉骞”不需要身份证明,他似乎彻底从影子中走出来变成了“廖柏嘉”。 一个有妻女,父母健在,在事业上虽然没有什么建树,但是光凭着全职带崽,就能感受到平淡幸福的普通男人。 -- ⓎцsℍцщцьIz.¢оⓂ A面:卡农变奏1 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居心叵测的大人,每一个儿童都能得到应有的庇护。 没有侵害,没有背德,汤曼青不会过早成为天才,廖柏嘉也不会失去家人变作孤儿。 他们各自的生活回到正轨,相遇则发生在一个临近台风登陆的周末。 宝政基金会届时成立一周年,为庆祝之由,辛宝珠特在浅水湾半山别墅内举办慈善晚宴,邀请港城各界名流前来拍卖捐助。 这栋白顶别墅曾经是辛家姨太蔡珍珍的旧居,原本便是靠耍花枪夺来的,后又被辛家大房用些出其不意的法子收回,但争来争去,谁知辛家不过风光那几十年,便随着辛生收监自杀后跌落泥潭。 而倾巢中唯一一枚完卵,也就是远嫁蓟城的辛宝珠。 至于辛叁小姐当年骄纵跋扈的传闻鲜少有人记得住,前些年,旧相识们提起她都会不约而同称赞她嫁得有多好,选男人就要选靳政这种绩优股,内地来的后生仔,没富二代的做派,但有发财的富贵命。 真能一飞冲天,还有人样懂顾家,攀上这种高枝当靳太多安逸。 随着辛宝珠手中的房产越来越多,又将宝政基金经营得声势浩大。 而最近,叫她靳太的人也越来越少,她再归港时,是港城人口中的房婆。⒵ρó1㈧.Ⅽóм(zpo18.com) 她不是谁的老婆,也不是谁的女儿,她就是独一无二的辛宝珠。 旧别墅被当做基金会的办公场所,荒废许久的花园被修葺一新,东侧角落新建一方玻璃温室,以往冬天会败的花儿眼下都被养在里头。 绣球,蔷薇,洋牡丹,不管室外温度几何,里头始终是一片喜色。 不变的是数十年如一日,白色的屋顶。 今日受邀前来赴宴的不止有正经商人,还不乏清廉公正的大法官。 大家齐聚一堂,没请记者,便不是作秀,讨论的都是切实可行的办法:有钱的出钱,有力的出力,怎么样才能够让这个弱者难生存的社会变得更好。 拍卖结束后,灯光一暗,四下唏嘘声起,还以为是检修大停电,没想到灯光再度亮起来,一楼大厅内的钢琴旁,已经有出色的演奏家准备就绪。 钢琴家的名头不小。 不需要谁来特意介绍,人群中已经有来客认出这位身着一身塔夫绸的女士,正是刚在肖邦音乐节上摘得大奖的钢琴家。 华人的骄傲,来自大陆的汤小姐。 辛宝珠满眼惊喜,趁着大家的注意力都在楼下,即刻躲过周遭人的眸光,小跑到扶手旁,沿着旋转楼梯向下望。 叁十几岁的辛女士,不年轻,但也失去稳重,发丝随着耳坠上的钻石耳线摇摇晃晃,那模样更像是生日派对上等着拆礼物的无邪少女。 而身后人,最喜欢看她在自己面前不设防的草率,成熟的面庞上已经染了些许笑意。 显然,这高雅的“艺术欣赏”环节并不是由辛宝珠安排,而是由靳政精心预备下的。 臂弯处探来一条坚实的手臂,在纤细的腰肢上逐渐收紧,再回头,辛宝珠耳边已经响起了五首卡农变奏曲。 曲调追随声部,辛宝珠的眼神也始终缠在靳政睫根。 老夫老妻之间什么都不讲,拉丝的对视也能互相明志。 曾几何时,他们似乎也是这样亲密地依偎着,欣赏过同一首曲子。 只不过,嘘,并不是在这一世。 一曲过后周围蹦发出激烈的掌声,弹奏者起身微笑示意,之后又再度安可飞扬手指。 辛宝珠也牵着靳政缓缓走下楼梯,准备着亲自向能够赏脸的汤小姐致谢。 可随着阶梯角度变换,视线波动中,水晶吊灯在众人脸上洒落的摩挲,辛宝珠竟然在汤小姐身上赫然看到另外一幅面孔。 体态纤细,五官精致没错,但这位此刻正坐在大厅内的华人钢琴家,国际大奖得主,音乐节的宠儿,并不是记忆中属于汤曼青的脸。 虽然重生多年,但这一点细节,辛宝珠自认还是能分辨清的。 她懂机缘巧合下,重生后的事件节点和结局会随着人为而改变,但人的脸,是万万不会变的。 换句话说,重生后这一世的人,都跟上一世有着同出一脉的渊源。 讶异之余,辛宝珠目光投向身旁的丈夫,唇瓣翕动着喏嗫:“她……” 一个字,靳政已经会意点头,附身贴面,声音小到只有妻子一个人能听到:“恩,不是她,是她的姐姐,汤白夏。” 记忆中上一世的汤曼青未曾有过一个同样天赋异常的姐姐,不过毕竟辛宝珠自己破产自杀落得个英年早逝的结局,哪里还顾得上这位“天才少女”最后的崎岖结局。 充其量,收集钢琴古典唱片,仰慕天才钢琴家,只是她人生中用来打发时间的叁分钟兴趣。 似乎读出妻子心中所想,靳政眼锋一扫,并不想让她回忆起那些不快的伤感,温柔出言打断她的回忆,“喏,六点钟方向,她也来了。” 角落里亭亭而立的正是那张熟面孔,眉眼一动,辛宝珠手指绕在自己腕间的珍珠,心想这大概也是另一段机缘巧合的缘分吧。 总之,还活着便好,活着就能获得拥有幸福的机会。 这一点,她是太懂不过了。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辛宝珠与靳政出自《辛辣》 -- A面:卡农变奏2 靳政说的没错,汤曼青今日确实出席了宝政基金会的慈善晚宴。 十七岁,该是动若脱兔的年纪,但明眸皓齿如浸着白霜,整个人都透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清劲儿。 她的身份不在聚光灯下,她是钢琴大奖得主汤白夏的plus one,也是今晚宴会上姐姐的小跟班。 虽然汤家姐妹两人都拥有超越常人的艺术天分,并且被父亲和老师们悉心培养,但在汤白夏的记忆中,妹妹从小就对作曲的兴趣超过演奏。 明明是极其聪慧的小孩子,事事都要强独立,但唯独在音乐这方面,她每一步都走得稳扎稳打。 对于练琴,有天资的妹妹也始终没那么勤奋,而父亲多宠爱他们姐妹,也乐得让女儿充分享受童年的快乐,所以也从来没有苛责过她半分。 甚至有时候,汤白夏会觉得,妹妹似乎是故意在成名路上落后一步,偷偷将原本耀眼的光芒隐藏起来。 泯然于众人。 她对自己的生活有着按部就班的计划,不想过早参加比赛,不想过早接受采访,放弃了成为神童的机会,她便会同姐姐一起相继成为优秀的成年人。 但今天这趟港城之行,确是妹妹鲜少提起极大热情的计划。 甚至上周开始就心心念念,不惜像学校请叁天假期,也非要跟着汤白夏来一趟。 卡农过后是月光曲。 汤曼青从方才拍卖开始就神不守舍,眸光在人群中飘忽不定,似乎要寻找什么遗落的物品。 眼下第二首演奏也完成,她有些失落,没兴趣看大人们握手寒暄,便穿过一楼大厅嘈杂的人群,走到门外去透气,等姐姐来找她回酒店。 没想到却在温室附近撞破另一位少年的密事。 天边是粉紫色的夕阳,近处是错落有致的绿植,玻璃房折射出一点猩红,还有袅袅蒸腾的烟雾。 纤长的指尖夹住一支香烟,看样子还不太熟练,正在像捏炸弹一样往唇边轻凑。 随着明明灭灭的烟丝,汤曼青看不清楚对方晦暗的五官,只是本能的,像这矫健似鹿的身影靠近,似凶狠猎手。 少女毕竟做猎手不算合格,专注视线,便没有功夫去注意脚下,一不注意,竟然失足踏入带刺的灌木,连带黑色的长裙勾扯,枝丫脆裂,立即惊动前方的猎物。 少年回身张望,一双眼明亮似月,间或被烟呛到喉咙,接连捂嘴咳嗽。 一手将烟藏到腰后,用介于少年与青年的好嗓子问:“边个?” 不浪漫,不矜持,还很唐突。 没想到是这样惊天动地的照面。 汤曼青听不懂他讲话,但也被吓了一跳,预备拔腿就跑,没想到该死的裙子拖沓不已,又令她跌跌撞撞踩进新浇过的树坑。 濡湿的泥立刻沾了满脚,连带一双小羊皮的镂空玛丽珍也进水遭殃。 这下子廖柏嘉顾不上手上烟蒂,急忙灭了扔进旁边的垃圾桶,前来伸手解救她。 少年手指纤细如玉,而她的也别无二般,比起长在两个人身上不相干的一双手,更像是出自同一块玉石的雕刻品。 汤曼青恍惚中伸手握住对方,胸口猛然触电,抬头才发觉,站在一处时,对方比她整整高出一头,五官清秀英俊,唇红齿白,看模样,比她大了两叁岁 温室暂时成了两人处理眼下狼藉的地方,汤曼青坐在石台上收拢裙摆,眼神怔怔地盯着自己脚上套住的一双男士皮鞋发呆。 脑袋昏昏沉沉,有很多东西要冒上来,却始终没个具体形状。 一身西装的廖柏嘉则一脸专注,捏着胸口装饰用途的手帕,坐在一旁,一点点沾了水帮忙擦拭她的鞋子。 “泥倒是能处理掉,但鞋面怕是毁了。这种皮,好容易留痕迹。”普通话不算好,但有种一板一眼字句颠倒的可爱。 听到旁边人讲话,汤曼青才惊醒般向对方绅士的行为道谢。 廖柏嘉勾唇耸肩,将一双女鞋摆在地上,讲来讲去不说她冒失,反倒还怪自己不该躲在那处抽烟,害她好奇心发作才掉进烂泥。 既然事出有因,他怎么样也会负责到底。 一对年轻男女相视一笑,汤曼青脸颊微红,一改常态,欣然的,热情的,主动报出自己名字。 “廖柏嘉”这叁个字并不熟悉,但也值得汤曼青含在齿间细细品味,末了又多聒噪一句:“抽烟就抽烟,为什么还要躲在那边?” 廖柏嘉父亲是德高望重的法官,必然家教严格,虽然已经二十岁,但沾染恶习总是不好。所以至今,廖柏嘉还似少年心性,模样雍容周身剔透。 “最近在愁心学业,”原是按照父亲的意思读了法律,又在港大依照母亲的建议修了金融双学位,可读了一年多,廖柏嘉却发现自己的兴趣在人文教育。“明年有个出国做交换生的机会,但恐怕父母会失望。” “想说借烟消愁,可看来也不是我的菜。”才第一次抽,就搞出眼下闹剧,衣料是贵重的羊绒真丝,衣摆处已经被烫得焦黄。 不知道为什么,面前初次相见的女仔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似乎是在她面前,他都可以毫无防备的说出所有心里话。 所以才会这样喋喋不休,像是跟朋友倾诉的麻雀。 “明天有师范类的小组作业,类似于公开课,就不知道自己做得好不好,如果放弃现在的专业,是不是对的。” “男生像做教育,是不是有些奇怪?” 汤曼青听得认真,表情随着对方的话语时而舒展时而紧皱,闻言又积极地举手道:“我可以旁听,给你些建议!当然不奇怪,性趣哪里分男女,如果能把性趣做成职业,那才叫梦想成真!” “真的?”廖柏嘉听她成熟唠叨,本能以为对方和自己一样,是读大学的同辈。 立刻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着说:“那你家住哪里,我明天去接你!” 还未没考虑,答案已经从汤曼青嘴里脱口而出,像是烫嘴,“不用,你告诉我时间,我就住港大附近!” -- ⓎцsℍцщцьIz.¢оⓂ A面:卡农变奏3 接连叁天,汤曼青都假装大学生,在港大附近与廖柏嘉见面。 周一,她旁听他的小组作业称赞不决,周二,两人约好看新上映的恐怖电影,周叁,廖柏嘉在“新朋友”的鼓励下,已经成功向父母说出自己做交换生的意愿,第一时间,他又想到汤曼青,约她出门一起吃饭庆祝。 也许太快,但他觉得自己好像陷入爱河,胸腔发胀。 可惜灯光再美也照不亮对面少女的眼底,心事重重,因为明天就是汤曼青和姐姐的归期。 她回到蓟城后仍然要面对学业和高考,届时面前的廖柏嘉也许会出国,距离她也就越来越远。 可能是第一次,这辈子她竟然会对未来的不确定性感到恐惧。 香草冰淇淋在舌尖融化,炼乳西多士黏在齿根,天边云彩熄灭,临行前窗外突然下起大雨。 好在细心的廖柏嘉提前带了雨伞,这一次说什么也要护送她回程。 鞋底踩在湿漉漉的地面,四只脚塌碎银河般的霓虹,少女在思索怎么样解释自己古怪的行为,而廖柏嘉则在思索对方会不会接受他鲁莽的表白。⒵ρó1㈧.Ⅽóм(zpo18.com) 雨水大部分滴落在廖柏嘉的肩膀上,走了许久,身边女仔最终竟然在酒店跟前站定。 廖柏嘉皱眉,汤曼青这才道出自己只是来港游客的事实。 甚至她连大学生也不是,年纪竟然未满十八。 “为什么撒谎?”廖柏嘉不懂,只是初见而已,又不是什么诈骗集团,何必麻烦绞尽脑汁。 汤曼青鸦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两片蝴蝶翅膀般的阴影,抖动两下,她才坦白问他:“如果我说,我好像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为了与你相遇等了好久,你会不会觉得我是神经病?” 摇摇头,虽然这话像是八点档狗血剧里才会出现的疯狂台词,但廖柏嘉仍然愿意细细倾听对方的解释。 “从很小,我就开始做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她在不同悲欢离合的场景,但唯独追随身影望过去的总是同一个人。 故事情节杂乱不堪,可每当梦醒时分,汤曼青对这个人的熟悉感又会多了那么一点。 也许,她是说也许,这一段梦像是褪色的旧记忆,曾经也存在于真实的人生里。 而这个令她着迷的人物,正是面前的廖柏嘉。只不过她不记得他的名字,也不记得他得样子,但只要他出现,她就感知得到。 像某种雷达。 这一次之所以会跟着姐姐来港城,也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一定可以在这里找到他。 果然,她真的找到他。 伞外的雨水还在滴答,而伞内的两人一高一矮,互相对望,像是静止画面。 廖柏嘉左侧肩膀上的衣衫已经完全湿透,精致的面孔似乎也被潮气沾染,略微变得透明。 少年澄清的虹膜倒影着对面着长裙的少女,像是还未成型的水晶,略微颤动两下。 比一见钟情还恐怖,少女竟然比他生活在大澳的婆婆还迷信,会相信前世宿命和冥冥之中。 那下一次约会是不是该去求神拜佛,怪不得今晚心不在焉,看来寺庙对她来讲比餐厅要有更多吸引力。 该头也不回逃跑的,因为面对这么一番奇奇怪怪的发言,廖柏嘉会留下来才是非常人的选择。 汤曼青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甚至已经做好被突然甩一脸冷雨的准备。 可悠长呼吸后,这一方围绕着她的空气仍然是干燥的,头顶的伞也没有消失,还在微微朝她倾斜着,庇护着她免受糟糕天气的侵害。 小心翼翼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地还是少年那张如玉兰般清雅的身姿。 廖柏嘉郑重思考过,结论却是:“我不信这些。”所以也不会假装相信这些去利用她来势汹涌的“第六感”。 “我也不想和未成年的女孩恋爱。”因为他看多了父亲经手过的案件,会觉得那是一种对心智未熟弱者的犯罪。 虽然至今还没有什么恋爱经验,但他想,旗鼓相当,才是他想要的感情。 少女眸子重新暗淡下去之际,少年也闭了闭眼睛,随后放缓声音询问:“所以,等你成年后,我再开始追求你的话,你会介意吗?” “在那之前……”少年手指紧张地摸一摸后颈的雨,明明是凉的,可是这种湿意在指腹搓一搓却会发烫,“我们就做异地朋友?” “倒也不至于是笔友那么古老,现在网络这么发达,随时随地都可以传简讯……” “好!”想都没想,汤曼青就点头向前一步,朝他伸出右手。 看到面前人错愕的表情,又摇着头补充一句:“不介意!完全不介意。” 暴雨骤停,太阳突然从云层钻出来。 少女笑容太亮眼,比阳光还刺目,两只手再度握住,久久没能放开。 “那一言为定。” 年少轻狂的誓言不该被轻信,世界上的变数这样大,难免走散。 可是成人法则不适用于孤勇的少年和少女,四目相对,笑容会传染,有种子在心底开始慢慢发芽。 他们都知道,只需耐心浇灌,参天大树,指日可待。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番外倒计时啦,大概还有叁则,下次见面会带着真厉骞死后的“鞭尸”内容和新文一起~ 感谢大哥们的耐心等待~ -- ⓎцsℍцщцьIz.¢оⓂ B面:悲怆1 明明是个大晴天,可是从街头地点回程的路上,不仅头顶无月,甚至漆黑的天空中都不见一颗星。 后视镜中,悍马后座上漂浮着一张俊美孱弱的脸。 脸是一张挑不出毛病的好脸,一身鸦色的西装勾勒出宽肩窄脖,更显得项上人头尤为精致。 皮肤细腻,连睫毛和发丝的弧度都恰到好处。 但他给人的观感说不上好,五官似副杂糅的抽象画似的,嘴角那抹嘲弄更像是还未干透的丙烯涂料,随着车子转弯,他们彻底将身后的另一辆悍马甩在远处,这笑容就没了,一张脸也开始剧烈地抖动起来。 “干,你他妈晚上没吃饭?油门踩不动?”骤然提高的嗓门有些女气,乍听起来,很像司机家里那位满腹牢骚的妻子,但妻子不会对他使用暴力,而后座老板会,而且这声音中的迁怒是显而易见的。 最近每一次和“替身”见面后,厉骞的情绪都会像过山车一样,当然,这一点他不会表露在外人面前,他只会在私密空间里肆意发泄。 例如现在的车厢内,例如远在蓟城的翠山别墅内。 带着白手套的司机对上一次老板将情人虐待到奄奄一息的场面还心有余悸,换个人谁舍得对那种娇滴滴的金丝雀下死手,又是强奸又是剁手的,而且明知道最近老板又开始对汤小姐产生怀疑,所以这会儿司机连往后看一眼都不敢,只得闷声加大油门。 “婊子生的,操!操他妈的垃圾!”⒵ρó1㈧.Ⅽóм(zpo18.com) “狗日的,一群下等人,真以为我拿他们没办法?等财团这边告一段落,看我怎么收拾他们。死?都算便宜他们!” 污言秽语像倒豆子一样从厉骞的口中掉出来,间或还有横飞的吐沫星。 画面的魔幻感太强,这还是人见人喜的矜贵资本家吗? 可除了难以顶着好皮囊在大放厥词外,谁也想不到,后视镜照不到的地方,还有更加难以入目的画面。 因为想到汤曼青,厉骞眼前立刻浮现她全身赤裸被自己压在钢琴上的画面,嘴里是百分百的反感,是辱骂,是轻视,但是身体却异常诚实地勃起了。 没想到他再怎么厌恶她,但对她有反应这件事,真是数年如一日,始终如初见。 胯下的那根东西迅速立起来,难耐地肿胀着,甚至在量体裁衣的西装裤下微微挺动,想要纾解自己的诉求。 精虫上脑,难免小头控制大头,冷白的手指扯开裤链伸进去,可是触碰到自己的那一刻,厉骞又没办法不承认,他开始想她了。 “婊子。母狗。”嘴里的脏话渐渐弱下去,取而代之地是呢喃般的呻吟。 自己的手毕竟比不上汤曼青的,尤其是她受过伤的那根手指,那伤口是他给的,像是被强制标记的物品,每每触碰到他的性器时,他都觉得自己快意得要死了。 他对属于自己的东西,总是尤为眷恋的。 虽然自慰好像很简单,但抚慰自己终究是个技术活,厉骞显然并不精通。 他遇到汤曼青之前从不缺女人,遇到她之后前半段装绅士时还勉强用得到,可后来,她犯错被他抓到现行后,就沦为他的性工具。 性工具这么好用,他对自慰早就生疏了。 半闭着眼睛释放出自己阴茎,他惨白的脸颊也微微开始发红。 “汤曼青……”叁个字叫得几乎只有气流,像是饥饿的孩子找乳房,干枯的根茎找泉水,粗粗弄了自己几下后,厉骞并没有感到舒服,反倒是越加想要见到汤曼青了。 虽然直到她再次背叛他,但最后扔掉她前,他怎么也要用够本吧? 这两年,他可是多么尽心尽力地在开发她?他付出的太多了。 不如今晚就先飞回去,做几次再飞回来也不是不可以。 如此想着,厉骞一面在幽暗的光线里撸动自己,一面让司机再快一点,再快一点。 他想见她,一刻也等不及。 山涧蜿蜒的小道上,黑色的悍马就这样,越开越快,直到在半山腰上,他们经过第一个反向弯道。 刹车失灵,司机惨叫一声,车子赫然飞出车道。 而车子后座的厉骞,根本没有感知到任何危险,还沉浸在单方面高涨的情欲中。 坠落的时间仿佛被短暂定格,他甚至还在车玻璃上看到自己那张反射着红晕的脸。 五官眉宇之间写满了扭曲的情欲和愤怒。 那时候他还不知道,自己的表情,叫做爱而不得,叫做癫狂成疾。 原创首发<a href=.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 target=_blank>.fùωеňωù.ме(fuwenwu.me)/books/736697</a>微博@喜酌 闪现更两章番外,大家中秋快乐~ -- B面:悲怆2 暂停过后竟然是加速播放。 “嘭”的一声,车头爆裂,金属变形,与此同时,车身彻底翻滚几圈,厉骞则在巨大的冲击中被蛮力甩出前挡风,像沙袋一样跌落在五米之外的碎石上。 痛,很痛,黑暗之中还有闪光的残影。 全身上下像是筋脉尽断,脊椎仿佛是骨折了一样发出咯吱咯吱的诡异声响。 呻吟几声之后,厉骞睁开双眼从地上爬起来,没忘记整理好身上的西装,拉上裤链,这才直奔悍马的残骸过去,一脚就踢在驾驶位的摇摇欲坠的车门上。 “你他妈怎么开的车?恩?不想活了是不是?” 车子发出被炙烤的味道,空气中有星星点点的红光。 好奇怪,这么大的力气,但车门分文未动,而里面倒挂在车座上的司机,反倒一反常态,面无惧色,捂着受伤的额头。 伸手解开了安全带,艰难而又缓慢地从气囊中穿过厉骞爬出来。 是的,你没看错,司机的肢体径直越过了他,仿佛厉骞根本没有实体一般自由行动。 叫骂声没有停止,厉骞还在逼问司机,为什么自己会被甩出来,而他又为什么不踩刹车。 可紧接着的一幕,让他彻底变成哑巴。 司机大口喘息着,扯掉自己外套,下面赫然露出的防护衣,坐着屈膝休息了片刻,想起什么似的往刚才厉骞起身的方向爬过去,对着他的尸体啐了一口。 真是一具惨不忍的尸体,估计是个人看了都要发呕。 尸身的下半身还裸露在外,一介腹肌连带着身后的屁股可怜巴巴地沾满污渍,而那胯下的二两肉则被尖锐的石头彻底碾成血糜,再也不能随时随地地发情了。 至于全身为什么会这么疼,因为已经被尽数折断,甚至连脑袋都反转二百七十度,摆成一副极端恐怖的模样。 如果躺在那里的人是他,那“他”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厉骞喉咙里惨笑着“哈”了一声,随后举起自己的双手。 视线中,手掌透明,他甚至能感觉到夜风刮过他的身体。 无血无肉也无骨,只剩下魂魄而已。 原来,他变成了鬼。 司机西装下穿着防护服,而刹车又恰巧失灵,俨然这场坠崖的车祸是有人故意。 可厉骞等不及逮住到底是谁害死了他,研究自己怎么样能成为厉鬼去报复对方,他第一时间竟然在思索:如果得知了他的死讯,汤曼青会不会有一点点伤心。 也许在他死后,汤曼青才发现,其实这世界上她最爱的人,是他。 就为了看她那滴眼泪,去安慰他伤心欲绝的情人,厉骞这抹鬼魂连夜飘到了机场,赶着最快的航班,依附在一个中年人的行李箱回到了蓟城。 说来可笑,虽然以前从来不相信神佛,也不知道这种事为什么会发生在他身上,但成为了鬼后,他发现自己竟然没有办法用意念瞬间转移时,还是感到有些失望。 做鬼真的没那么爽。 除了需要坐交通工具出行,他还十分害怕在人群中和没死的活人相撞。 因为伴随每一次被穿透,他都感觉到自己勉强凝聚起来的形态有被打散再重组,疼倒是不疼,只是他恐惧自己在这种撞击下,终将变成一团阳光下消散的雾气。 鬼的下一步会变成什么,去到哪里,他完全没有头绪。 不期望什么转世,说不定就是永远的消失。 一想到见不到汤曼青最后一面,他厉骞就会没了叁魂七魄,心愿未了,他真的好怕。 他要马上见到她。 但可惜,这次他没司机可骂。 又或者说,骂了也没办法被听见。 风尘仆仆的鬼魂终于担惊受怕地到达了目的地,已经是生命体死亡的十二个小时以后。 正午,没在翠山别墅找到汤曼青,才想起来她被司机载去运动健身。 只因为他之前说她开始有闲变肥,像只臃肿的母猪。 其实汤曼青根本不胖,就算胖,她在他眼里也很美,他之所以会那么贬低她,不过是为了打击她的自尊心,她太优秀了,只会显得他作为男人的渺小。 至于把她像狗一样差事得团团转,除了折磨她之外,也是因为这样做让他觉得自己的形象很宏伟高大。 这是常识,在金主和情人这段关系里,他才是权利的掌控者,他只能是王。 可做鬼成不了王,阎王也不是尔等鬼鬼能做的,没了钱权加持和胯下那根东西,他可能连男鬼都不算,不过是一只怨念很强的可怜虫。 才等了汤曼青五分钟,厉骞就已经在反复懊恼,自己为什么会在生前给汤曼青安排那么多的行程,如果她不需要出门做那么多事,那么现在已经可以和自己见面了。 好在,十五分钟后,疲惫不堪的汤曼青进门了。 厉骞欣喜若狂,大声叫着喊着,心肝,宝贝,老婆,青青这些恶心肉麻的昵称能用上的都用上,身体同时从沙发上旋风般飘到她身边用力拥抱她。 首发:yǔzんàíωǔ.ρωяǒǔяǒǔщǔ.χyz(rourouwu.xyz) -- χyùzんāIщù㈤.cóм B面:悲怆3 没用。 拥抱没用,呼唤没用,什么都没用。 他们之间的爱情不能超越亡人起死回生。 足有一个月,厉骞都没办法让汤曼青真正看到他。 别质疑,当然想尽办法,甚至厉骞绞尽脑汁,也只是在对方睡觉时,轻轻拨动了她的一丝头发而已。 但当头发浮动时,窗外还有风,很难分辨,是他还是风。 眼泪?更不可能了,他万万没想到,他的死讯竟然没有被父亲公开。 他们只是简单地为他办了个葬礼,而葬礼之前,他一向不按常理出牌的父亲竟然将他的心脏捐赠给了那只他们家捡来的野狗? 说什么以此悼念自己? 算了,器官对于鬼来说都是身外之物,当务之急,他想要汤曼青看到他。χfаdīаи.Ⓒοм(xfadian.com) 他做鬼寂寞得快要疯了,他想和她说话谈心,他想要最后见她一面,听她说她有多后悔没认识到,其实她早就爱上他。 对,不是做爱,是谈心!谁能想到一个种马般的男人死后会变成柏拉图的追随者。 当时厉骞还不知道,这一个月是他做鬼后最幸福的一个月,因为如果世界上有地狱,那么地狱之门已经随着时间渐渐开启。 死并不是发生在他身上最坏的事。 替身来别墅与汤曼青分手的那天。 厉骞就坐在汤曼青旁边的琴凳上,眼睁睁地看着汤曼青向那个冒牌货献媚。 “他不是我,你看不出来吗?” “真的不是我,求求你,穿上衣服可以吗?” “你爱的是我,是我,是我!我已经死了!” “我知道错了,我以后不再叫你在我面前弹琴了好不好,你在报复我是吗?我错了,是我的错。求你了,我知道错了。” 厉骞像只跳脚的小丑,在汤曼青身边上下翻动,好像被点燃屁股的苍蝇。 他一开始是愤怒,是妒忌,可后来,那感觉更像是在心坎上淋热油,痛得他体无完肤。可他的痛苦又没有一点意义,因为他在活人眼里是透明的,说实话,他还不如一只苍蝇能引起汤曼青的注意。 起码见到它,汤曼青还是皱一皱眉头举起电蚊拍。 他想为汤曼青披上的外套,被“厉骞”披上了,他想要为汤曼青处理的食材,被“厉骞”处理了,更可悲的是,他想说汤曼青我们和好好不好?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那个“厉骞”却像个傻逼一样潇洒地对汤曼青说了分手。 不过也好,这样也好,起码他不用看到汤曼青和一个假的自己相处,那样他会感到生不如死。 一分一秒都是煎熬。 等到替身终于出门了,厉骞也在后面狠狠啐他一口,想要再像只舔狗一样回到汤曼青身边,看她吃饭,看她睡觉,看她洗澡,这些活动最近他乐此不疲,还会自说自话地表演,假装这就是两个人应该有的婚姻细节。 如果他和她结婚了,一定会是这般幸福。 可是他错了,这一天,他作为鬼,突然失去了自由行动的能力。 那个偷了他身份与心脏的替身像是对他有了某种禁锢的磁场。 随着替身坐车离开,他就像只破布娃娃,被拖在车底,生生磨了一路。 挣扎无效,就像孙悟空逃不出五指山。 他死了还不够,他比做鬼还惨,他的情敌是观音,用无形的紧箍咒将他制服了。 短短两个月,汤曼青和廖柏嘉的进展突飞猛进。 这对于厉骞来说的打击可想而知,如果放在做鬼的前一个月,他看到令自己难以忍受的画面还可以回避自己,眼不见心不烦。 但现在,他被绳索拴在廖柏嘉的身上,所以,他只能看着事情一步步发展到如今的地步。 一开始,他告诉自己,汤曼青绝不可能去爱上一个内心丑陋的变态杀人狂。 汤曼青只是被骗了,她去讨好他是被逼无奈的,她会献祭自己也是无心的错误。 可是后来,在廖柏嘉在车上代替他的行为,真诚地说出那句对不起后,厉骞突然化作汤曼青眼角那一滴泪水,从她眼眶里滚了出来。 继而砸进了廖柏嘉的眼睛里。 这眼泪好烫,可是厉骞却感觉到全身冰冷,刺骨的寒意越来越甚,痛感更是超越了死亡时的极限,因为他借着替身的眼睛,看到了汤曼青眼中恨意和松动。 恨是为他准备的,而松动,是为替身流露的。 那一晚,他丢失了魂魄的形状,沦为了寄存在廖柏嘉的眼眶内的一抹暗色,他看着廖柏嘉做跟他完全不同的事情,他看着他卖力地取悦她,他看着他得到同意后进入她,他看着汤曼青因为他而感到快乐而战栗,他也听到了那句。 “做我女朋友好吗?” 和那句情到深处自然浓的“好。” 那一晚,酒店房间里有两人一鬼,潮湿的情欲像雾气一样从他们身边升起,伴随着阵阵情动和呻吟,鬼也知道了,自己的心愿大概没有办法了却了。 因为不管汤曼青是否得知他的死讯,她可能都不会为他流一滴眼泪了吧。 她是真的,不曾爱他。 -- B面:悲怆4 确切点来说,鬼的世界里不存在日夜更替。 时间流逝对于他们来说也完全没有计数的意义,但在名为汤曼青和廖柏嘉互相试探与坠入爱河的罗曼蒂克连续剧中,厉骞这只鬼只能被迫观看,并接受自己的感情被一片片凌迟。 每一次对话,或愉快或悲伤,都在像观众朋友们展示他们是天作之合。 而厉骞和汤曼青的过往,是垃圾,是废墟,那些被强迫的记忆,是汤曼青避之不及的有毒物质。 可这些确是厉骞死后,作为鬼唯一珍重的执念。 读书能引发人的思考,寄存在人类的眼球上也有同样的效果。 以往活着的时候,厉骞很忙,他承认自己在汤曼青身上只有享受,使用她的身体是一种享受,买断她的未来是一种享受,甚至他所谓的深情追求和自己为是的报复,都是对于个人主义的极大诉求。 他生来是个只会享受金钱与物质的人,他理所应当的,将汤曼青视为物品,剥夺她身上的所有人性。 他从来没有站在汤曼青的角度上,去考虑过这段关系是否健康。 而廖柏嘉所做的一切,似乎都在打他的脸。 发自内心的尊重,仰视,不求回报的付出,牺牲。 廖柏嘉所有的爱意流露,与他都是反其道而为之。 而厉骞过分陡峭的自尊心,终于在看到汤曼青幸福笑脸时被全部碾压成灰烬。 那一天在疗养院的小花园里,他看到了一个从没见过的汤曼青,她柔软的双臂抱着廖柏嘉,眼神宽容,面容宁静,就像一位慈祥又圣洁的母亲。 她说她不在意廖柏嘉的罪行,她代表自己宽恕他,感谢他,并且温柔地拥抱了他。 而整个世界突然变得如此狭小,没有四轮汽车,没有奢侈品,没有人人口中的道德边界,逼仄到只有一方长椅,而那一平方的地界里,廖柏嘉得到了稀有到近乎为传说中的爱情。 即便有几多误会,有几多隐瞒,但他看得出来,汤曼青眼中的情绪要比岩浆还炙热。 那才是真正罕见的限量品。 大厦倾倒,排山倒海的自卑感涌来,不同于看着他们做爱的那种锥心与折磨,原来这种心灵之间的贴近才是对天之骄子的终极惩罚,因为,比起廖柏嘉这条被父亲捡来的狗,他更加不值得被爱。 他花费的时间,金钱,一无是处。 他根本不配,他连狗都不如。 原来正主才是硬币的反面,是磁带的B面,在生命被剥夺后只配做魂,鬼鬼祟祟地寄生在替身的眼中。 既然接受了这种不可反驳的现实,厉骞发现自己生存的意志也在一天天减弱。 不同于以前的二十四小时清醒,现在他发现自己在一天中的大多数时候,都处于一个没有任何思想和神志的情况。 如果非要形容,那就是得了精神分裂的病患,一觉醒来,突然发现自己的时间被人偷走一半。 哀莫大于心死,厉骞已经不想活了,虽然,他已经死了。 在清醒的时间里,他有时候会打起精神查看的廖柏嘉的记忆,这是寄存在人眼眶里的唯一好处,因为毕竟廖柏嘉作为精神病人,真是很常看到幻像。 这些光影没有在瞳孔中成相,但是鬼混却能窥探清楚。 在廖柏嘉悲惨又仓皇的成长中,厉骞竟然发现自己找了一点点,生前根本不可能会产生的共鸣。 例如那位原本是小镇女孩,却未婚代孕,最终偷了他人孩子抚养的亲生母亲,例如那位原本是普通家教,却做人情妇,最终被野心吞噬理智性虐儿童的家庭教师。 这些女人看起来都很可怖,但细细分析,哪一个又不是极端权利之下的产物。被放进盒子里的老鼠,每一个都会发疯。 回想到自己的童年,简芳洲“母亲”的角色又何尝不是可悲与荒唐。 她想要爱这个不是自己亲生的儿子,但每当看到他,她就会想起丈夫的背叛,自己身不由己的恶性,将这些东西投射在他身上,简芳洲又怎么可能真正爱他。 原来他在生命中一直敬畏又苛求着母亲的形象,他得不到简芳洲的关爱,就变着法子的在女朋友身上寻找母亲的影子。 终于,他撇开母亲的阴影,寻找到了真正能打动他的汤曼青,可是一切都又被他亲手搞砸了。 好笑,真的很好笑,没想到穷尽一生,厉骞都没有认识到的深层问题,竟然在他死后,迎刃而解了。 该释怀的,可他为什么还会存在执念汤曼青的理解和原谅? 可一切都来不及了,他悔恨得巴不得在刀尖上打滚。 鬼生结束的那一天是在廖柏嘉和汤曼青从警方手中逃亡后。 末路穷途的无妄男女,可歌可泣的伟大爱情,可在这些恢弘如残阳的光景中,还有一只可怜的蠕虫被这些丰沛的情感刺的无所遁形。 好像吸血鬼看到了太阳,僵尸看到了十字架,鱼肉被摆上砧板,原来变作鬼,就是为了迎来无穷尽地诛心炼狱。 存在,又不完全存在,才是对厉骞生前贪欲与暴行的最大惩罚。 那天廖柏嘉结束一天的工作,下班路上照例坐通勤车的靠窗位置兜风,厉骞罕见地“醒着”,也躲在他的眼眶里享受着片刻宁静。 远远的,路边有个穿一身白色长裙的女人被几个男人团团围住踹倒在地。 呼救声像破锣,可周围只有看热闹的居民,并无人出手拦救。 厉骞想也知道,这种事廖柏嘉这个烂好人是非管不可的,果然,车子还未驶近,他一下从车座上蹿起来,叫司机师傅帮他停车。 一脚刹车,车门缓慢折迭,几步路,廖柏嘉跑得健步如飞,连带着厉骞都快被颠落了。 先是一把拉住正在挥舞拳头的寸头,可扭住了对方的手臂,才发现原来这几位“流氓”是执行职务的城管人员。 而嘴角流出鲜血的女人,则是在路边非法摆摊算命的神婆。 一开始,城管人员只是拿着大喇叭驱逐,但这伙人在当地肆意惯了,说话难免尖酸刻薄,片刻功夫,看到女人没有反应,便开始毫无礼貌地口头侮辱。 例如既然有几分姿色不如去做鸡,来生意还快一点。 可谁知女人脸皮似城墙,不仅拒绝收摊,末了还轻蔑地看了一眼为首的大队长,说了一句:“造口业者,披麻无情,一亲当倾。我要是你,也别在这儿说没用的,先回家看看自己能不能见儿子最后一面。” 这种咒人死的话常人哪里听得,而且大队长确实刚生下一个儿子,下一秒,男人无能狂怒的拳头就砸在了女人的鼻梁上。 身后的队员也都是一丘之貉,在破窗效应下开始肆无忌惮地对这位“假神婆”施暴,甚至还有人出手扯下她肩头的衣服,想要趁乱对她进行猥亵。 这才有了这么眼下这么一出闹剧。 讶异不过一秒,廖柏嘉还是将身体挡在这群男人面前,毕竟他年轻体壮,好说歹说,又多加威胁,才将这伙气头上的人拦住了。 “封建迷信信不得知不知道?我们也是为民除害!” 撂下这一句假正义的话,城管一伙人坐着小面包扬长而去,四周的群众散了,廖柏嘉这才伸手隔着衣服拖出女人的胳膊肘道一句:“得罪了。”将她扶起来。 说是摊位,其实也就是露营用的两把椅子和一顶白帐篷,当然,此时此刻也被踹碎了扔在一旁,怕是用不了了。 廖柏嘉安置好女人,又把她的家当七七八八整理好,才有些为难地看了看渐晚的天色问:“真不用我送你去医院吗?我看他们下手挺重的,不会有骨折吧?这牙……” 女人手里攥着一颗白花花的牙,还沾着血水,可是她看起来一点都不介怀,表情平静地将牙扔在了旁边的矮房顶上,还没忘记在拒绝之余,擦干净了手整理好道袍。 廖柏嘉张了半天的嘴,自然没注意到对方的牙竟然如新生儿一般又迅速冒头重生,心想自己一时情急耽误了回家,顾念着汤曼青,所以就掏出兜里的钱快速说:“那你有住酒店的钱吗?我给你留点儿吧,我还有事儿,两百够吗?” 这无聊的对话和无聊的见义勇为,厉骞本来已经又要遁入“睡眠”了,可下一秒听说廖柏嘉要走,女人突然拉住了他的衣摆,说他身上有鬼气,既然自己受到了他的帮助,也就要把这情分还给他。 她要免费为他驱鬼。 这一句话,廖柏嘉笑了,厉骞却彻底精神了。 廖柏嘉说自己不用,可女人一双半透明的眼睛却只盯着他眼睛,眉梢挑起,颇为嘲弄地说:“都说人死那一刻怨念很强,就会催生出邪物。” “但实际上,这法则只适用于烂口烂心的人,虽然命运捉弄,但凡是心存一善者,都有机会重新来过。至于恶鬼就不一样了,不死不灭,生不如死,就是他们此道的轮回。” “存活的每一日,都像是剧毒入骨,被活人扒皮嚼肉。” 女人几句话,在廖柏嘉听来是疯言疯语,可在厉骞耳中却像是敲响了天钟。 他已经口不能言,但他如果有人形,那么一定是在祈求,无论是什么神明,都可以大发慈悲,让他结束眼下的状况,让他彻底归于平静,他想要得到解脱。 “罢了,为了你,也当是做善事。” 女子手一挥,这最后一句话是对廖柏嘉说的。 话毕,厉骞就被凌空从廖柏嘉的眼眶里扯出,还是一滴泪,汤曼青的那一滴泪,这次厉骞没有掉入任何地方,因为在砸向地面的时候,就彻底凭空消失。 而虚无,对于他生前的满身欲望来说,已经是最好的安排。 而在“死”前,他似乎听到一个隐约的声音,是那个身着长袍的女人在告诉廖柏嘉,她的名字叫“辛巧思”。 全文完。 首发:yūsんūщū.òйè(яǒúωёǹωú.χyz(rouwenwu.xyz))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