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情之敛眉[出书版]》 分卷阅读1 纵情之敛眉(出书版)+番外 by: 困困 文案: 没错,他林跃就是武林中常见的奸细! 千方百计地混进这魔教中来,又委屈自己假扮扫地小厮, 为的就是打听他爹的下落。 可惜他在这里扫了半个月的地,却连地牢的影子都没寻到。 难道是被囚禁在传说中的魔教禁地吗? 他带着扫帚偷偷潜进,没想到却在禁地里, 对一个美人――而且还是一个男人,一见钟情!? 林跃怎么想,都觉得对方肯定是魔教教主的男宠, 见他郁郁寡欢,更是升起一股想要将他救出去的热血! 哪里知道事情不是年轻人想得那么简单, 他以为自己最大的秘密,就是出身武林世家的奸细身分, 谁知,对方却有着比他更惊人的秘密…… 第一章 深秋,落叶满地。 一身灰衣的年轻男子独自站在假山后头,一边埋头清扫那满地的树叶,一边自言自语地嘀咕道:「南边――没有,北边――也没有,只剩下东边和西边没有找过。不过是个魔教而已,干嘛弄得神神秘秘的,连地牢在哪里都找不到?实在可恶!」 骂得正起劲的时候,忽听身后传来一声大喊:「小跃。」 「啊!」林跃吃了一惊,连忙收敛心绪,堆出满脸笑容来,朗声应:「张大哥,我在这里。」 说话间,只见一个相貌平平的年轻男子扛着把大扫帚朝他走过来,嘴里叼了半块大饼,含含糊糊地问:「小跃,你今天又起得这么早啊?真是勤快。」 「嘿嘿。」林跃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不应话。 那男子便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又道:「干活虽然重要,但中午可别错过了吃饭的时辰。」 「嗯。」 「我先走啦,你好好扫地吧。」 「是。」 林跃重重点一下头,笑容天真无邪。 直到目送那姓张的男子离去之后,他才恢复一副咬牙切齿的表情,将这害人不浅的魔教从上到下骂了个遍。 没错,他就是武林中常见的奸细。 千方百计地混进这魔教中来,又委屈自己假扮扫地小厮,为的就是打听他爹的下落。可惜他在这里扫了半个月的地,却连地牢的影子都没寻到,如今还剩两个方向没有找过,不知究竟会在哪里? 东边是几道石门,西边是一片密林……唔,还是先往西边走吧。 想着,林跃也将那扫帚扛到了肩上,四下环顾一番,然后偷偷摸摸地朝西边的密林走了过去。 据说此处是魔教禁地,他扫了这么久的地,还从来没有踏足过,如今一探之下,才发现里头别有洞天。原来穿过那密林之后,便是一汪碧潭,再过去则是几间小屋,门前栽满奇花异草,环境甚是清幽。 林跃瞧得呆了呆,正猜测那屋里有没有住人,耳旁却突然响起一阵哗哗的水声,紧接着就见一道人影从潭水中立了起来――先是乌黑柔软的长发,然后是白皙光滑的裸背,最后是纤细动人的腰肢…… 怦怦。 林跃只远远望了一眼,就觉口干舌燥、手脚僵硬,整张脸不受控制地红了起来。 快点! 掉头离开! 他心里这样喊着,却无论如何也挪不开视线,眼睁睁瞧着潭中那人拍动水花,缓缓转过了身来。 咦咦?胸是平的? ……男人? 林跃稍稍松了口气,但看清那人的脸孔之后,一颗心却又狂跳了起来。 分明是精致惑人的五官、清秀俊美的容颜,那一张脸却惨白惨白的,唇上毫无血色,黑眸更是幽深得吓人,隐约透出森森鬼气。 林跃的手指抖了抖,背后腾起阵阵寒意,简直不能确定站在面前的究竟是个活生生的人,还是……一抹幽魂? 就在他打算转身逃跑的当儿,水中那人忽然往前走了一步,面无表情地开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我我我……」林跃结巴了半天,才想起扛在肩上的扫帚,连忙取下来挥了两挥,道:「我是扫地的!我每天从早到晚地干活,皮又粗又老,一点也不好吃!所以你千万不要吃我。」 他急得汗也出来了,那一副慌慌张张、手忙脚乱的模样实在可笑。 但那立在水中的男子却好似视而不见,只轻轻问一句:「扫地的?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不小心迷了路。」 「左转之后一直往前走,就能找到出口了。」那人抬起手来撩了撩湿漉漉的长发,黑眸又暗了几分,雾气蒙蒙的。「此处是教中禁地,以后不要再来了。」 林跃忙不迭地点点头,直到此刻才发现,面前这人说起话来极为古怪。嗓音低沉沙哑,调子又轻又慢,好像多说一句就会断气似的。 他明明应该转身逃开的,却还是忍不住问道:「这种天气,你在外头洗澡不冷吗?」 言下之意,其实是想问对方究竟是人是鬼。 但那人却不答话,只淡淡扫他一眼,重新沉入了水底。 果然是鬼! 而且还是一只水鬼! 林跃顿觉双腿发软,将手中的扫帚随便一扔,掉头就跑。 他一路跑出了那片树林,又一路跑回了平日扫地的假山旁,身体却还是抖个不停,心脏一下下撞击着胸口,简直就像随时会跳出来一般。 直到张峰走过来喊他吃午饭,他才稍微回了神,一边啃着干巴巴的馒头,一边小心翼翼地问:「张大哥,你有没有进过西边那片树林?」 张峰浑身一震,好似受了极大的惊吓,忙道:「我又不是活得不耐烦了,怎么可能跑去那个鬼地方?」 「那地方很危险吗?」 「当然,凡是进去过的人,没有一个能活命的。」 闻言,林跃忍不住又发起抖来,喃喃道:「果然……水鬼是要找人替命的……」 可怜他出师未捷身先死,还没救出他爹,就要先命丧黄泉了。 林跃越想越觉得委屈,表情幽怨地哀悼自己的英年早逝,张峰则奇怪地瞪他一眼,道:「什么鬼不鬼的?你到底在胡说些什么?」 「g?那树林里不是住着一只厉鬼吗?」 「错啦,那里住的是人。」顿了顿,面容略微扭曲,眼中露出惧意。「一个会要人性命的美人。」 「啊?杀手?」 「笨蛋。」张峰无可奈何地瞪大眼睛,伸手弹了弹林跃的额头,一字一顿地说:「那个人……是教主大人的男宠。」 「喔,原来如此。」林跃恍然大悟地点点头,但随即又蹙起眉来,问:「为什么教主的男宠这么厉害?」 「臭小子,你到底有没有脑子啊?」张峰忍不住又敲了敲林跃的额头,道:「当然是因为教主醋劲很大,不准任何人接近他的男宠。谁若是瞧见了林中那人,就只有死路一条。」 林跃本就恨魔教之人抓了自家老爹,此刻更是心中有气,不禁脱口道:「那教主实在欺人太甚了!」 「啊?小跃,你又在胡说什么?」 「呃……」林跃这才醒悟到说错了话,连忙啃一口手中的馒头,道:「没有啊,我什么也没说。」 「教主大人心狠手辣、杀人如麻,你可千万不要乱来。」张峰神色古怪地望了林跃几眼,特意加一句:「尤其别踏进那片树林。」 「嗯,我明白。」 林跃连连点头,眼前却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那「水鬼」的艳丽容颜――漆黑如墨的眼瞳,毫无血色的薄唇,确实是俊俏得很。 难怪教主这么宝贝他,连瞧也不让别人瞧一眼。 早知道那人不是鬼怪的话,就该多在那林子里磨蹭一会儿,多跟他说几句话的。 林跃一边想,一边抬眸朝西面的树林望了望,然后飞快地红了脸,低着头继续啃馒头。吃过午饭之后,他原是想换个地方扫地的,但猛然想起自己把扫帚扔在了那片树林里,根本干不了活。 怎么办?要不要回去取? 答案其实清楚得很。 林跃却好似受了某种魔力的吸引,东张西望一番之后,再次悄悄迈开双脚,一步步走进了那片树林。行到碧潭前一看,只见那「水鬼」已从池中走了出来,身上裹一件黑色的长衫,头发仍旧湿漉漉地滴着水,鬼气逼人。 林跃便觉胸口再次狂跳起来,明明害怕得要命,视线却完全黏在了那个人身上,无论如何也挪不开去。 而那人见着他后,脸上却丝毫没有惊讶之色,只冷冷问一句:「你怎么又来了?」 「我……」林跃脸色微红,又结巴了好一会儿,才冲过去捡起地上的扫帚,像抓着救命稻草似地紧紧抱住。「我是来捡这个的!」 闻言,那人淡淡扫他一眼,始终面无表情。「既然捡到了,那就快走吧。」 「喔。」 林跃嘴上应得爽快,双腿却偏偏动不了,挣扎许久,才终于转过了身去。但刚走出两步,便又不管不顾地折了回去,鼓足勇气念出一长串话来:「我刚来这里半个月,是专门在园子里扫地的,大伙都叫我小跃。你……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定定望着他看,不答话。 林跃于是叹了口气,将怀里的扫帚抱得更紧一些,恋恋不舍地转身离去。 哪知他走了几步之后,忽听背后传来一阵压抑的咳嗽声,紧接着又听见那声响越来越吓人,好像随时都会断气一般。 林跃吃了一惊,回头一望,才发现那黑衣男子竟已跪倒在地上,双手紧捂着胸口,面容因痛苦而扭曲起来,模样极为恐怖。 「喂,你怎么啦?」林跃连忙冲过去扶住他的肩膀,问:「身体不舒服?要不要进屋休息?还是应该去请大夫?」 那黑衣男子垂着头,剧烈咳嗽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有气无力地说:「不要碰我。」 「啊?」 「你难道不晓得……我是什么人吗?」他抬了抬手,却使不出力气来,费了好大的功夫,也只推了林跃一把,声音嘶哑地问。 林跃的脸便又红了,讷讷地应:「当然知道。」 「那还不快放手?」 「你病得这么厉害,我怎么能丢下不管?我当然知道你是教主的男宠,也知道教主心狠手辣杀人不眨眼,凡是见过你的人全都只有死路一条,可是……」林跃说着说着,竟有些语无伦次起来,声音更是微不可闻。「可是,我一见到你心里就觉得喜欢,忍不住想跟你亲近。」 林跃这番话说得没头没脑,那黑衣男子却听得极为惊讶,略有些错愕地瞪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瞧。隔了许久,方才闭一闭眼睛,恢复成那冷若冰霜的模样,轻轻地说:「扶我到潭边去。」 「啊,好。」林跃虽不明白他为何改变主意,心中却是一喜,连忙动手将人拉了起来,小心翼翼地走至潭边。 那黑衣男子这回倒没有直接跳进水里,仅是弯了腰,慢慢俯下身去,将整张脸都沉进了水中。 林跃在旁看得心惊肉跳,心想真正的水鬼也不至于如此恐怖,几次犹豫想逃,却还是硬生生地忍住了,乖乖在旁等着。 片刻后,只听水声哗啦一响,那人终于抬起了头来,大口喘气。他满脸都是水渍,面容依旧惨白,眼眸更是幽幽暗暗的,鬼气森然。 林跃吓得冷汗直流,既是惊愕又是恐惧,双腿发软、动弹不得。他先前是舍不得逃,现在却是想逃也逃不动,只得干笑几下,颤声问:「你……你究竟是人是鬼?」 他眼睛眨啊眨的,眸底含了水雾,一副怕得要命的表情,模样实在可笑。 那黑衣男子瞧得呆了呆,果然嘴角一弯,微微笑了起来。 「你不是想问我的名字吗?」 「呃,是啊。」 「我姓徐,」他抬手将颊边的乱发拨至耳后,嗓音低低哑哑的,眼角眉梢尽是妖冶之色,缓缓吐出两个字来:「徐情。」 林跃心头一跳,几乎看痴了过去。半晌才回过神来,偷觑徐情几眼,喃喃低语道:「这名字很好听。」 顿了顿,又面红耳赤地加一句:「你笑起来真是好看。」 他话一说完,徐情便收敛了笑容,眼底泛起寒意,凉凉说一句:「你可以走了。」 林跃也觉得自己不该在此地久留,但双腿软绵绵的,完全不听使唤,视线更是牢牢黏在面前的男子身上,根本舍不得移开。 所以他非但没有听话地离去,反而更往前凑了凑,张嘴问道:「你刚才为什么把头埋进水里?」 闻言,徐情仅是冷冷睨了林跃一眼,抬手擦拭脸上的水渍,分明懒得搭理他。 林跃便又觉心口狂跳起来,身体一阵发抖,喃喃自语道:「难道是水鬼的某种仪式,吃人前先洗一把脸?我皮粗肉厚的,真的一点也不好吃啊。」 徐情听了他这一番话,当真是哭笑不得,忍不住又勾动嘴角,轻轻哼道:「哪个说过要吃你了?唯有这寒潭里的水,方能压下我体内的毒。」 「啊,原来如此。」林跃大大松了口气,眸中几乎闪出光芒来,无比兴奋地嚷:「你果然是人不是鬼!」 徐情却不应话,只斜斜望着他看,薄唇微微扬起,似笑非笑。 林跃再次脸红了一下,接着说道:「你中的是什么毒?为什么非要浸在冷水里才能治?你的脸色这么差,想必也是因为中毒的关系?你这病找大夫看过吗?有没有好好吃药?」 他气也不喘地问出一长串话来,徐情却好似听耳不闻,完全不肯应声。 林跃于是又问一遍。 徐情这回终于有了些动静,甩一甩袖子,慢吞吞地站起身,摇摇晃晃地朝那几间石屋走去。 林跃的双腿仍是软的,起不了身,只得冲着他的背影大喊:「喂,你身上既然有病,就该好好找个大夫治一治才对。」 徐情脚下微滞,轻轻咳嗽几声之后,忽然转回了头来。 「反正死不了人,治不治有什么差别?何况……」他面容惨白惨白的,眼中隐约露出嘲讽之色,嗓音嘶哑至极。「死了反倒干净些。」 话落,手一扬,趺跌撞撞地走进屋内,「砰」地甩上了房门。 林跃被那关门声震得心头一荡,明知那「水鬼」可怕得紧,却还是不由自主地想着他。想他究竟中了什么毒?想他独自待在屋里有没有犯病?想他这么冷淡的性情,怎么竟成了教主的男宠?想…… 想来想去,直到太阳都快落山了,才依依不舍地离开那片树林。 接下来的几天里,林跃依然日日早起扫地,四处打探他爹的下落,脑海里却翻来覆去地浮现出徐情的身影。结果他地牢尚未找着,那树林倒是去了一遍又一遍。 几乎每次去的时候,徐情都湿漉漉地浸在那寒潭中,面容冷淡,鬼气森然。 林跃虽然觉得害怕,却总忍不住同他亲近,即使惹来白眼无数,也非要跟他说上几句话才肯罢休。 如此几回下来,徐情被他缠不过,纵使满脸不悦,也偶尔会应几句话。 某日天气极好,林跃到处逛过一圈之后,又跑来树林里缠人。徐情刚从水中站起来,一面懒洋洋地穿衣裳,一面开口问道:「你不是扫地的吗?怎么整日往这边跑?不用干活啦?」 林跃眨眨眼睛,使劲扬了扬手中的扫帚,理所当然地应:「在假山旁扫地也是扫,在这里扫地也是扫,有什么关系?而且这地方平常无人踏足,更应该好好打扫,否则你一个大美人却坐在垃圾堆里,像什么样子?」 他在魔教中扫了一个月的地,习惯成自然,竟随口捏出一篇扫地经来,而且说得头头是道,表情极为认真。 徐情听了差点被他逗笑,好不容易才板住脸孔,淡谈地说:「你若是不怕死的话,就尽管继续扫下去吧。」 「我早已经打听过了,教主最近在闭关练功,已经许久不曾露面了,所以暂时取不了我的性命。」一边说,一边将手中的扫帚抬高了些,透过扫帚柄偷偷地盯着徐情看,小声道:「而且,就算当真有什么危险,我也照样会跑来见你的。」 面前这男子的相貌虽然俊美,面容却惨白如鬼,十分吓人。加之动不动就剧烈咳嗽,时不时要跳进水里泡着,实在跟鬼怪没什么两样。 但林跃也不知中了什么邪,就是时时刻刻地想着他,一天不见他便觉闷得慌。此时见他不应自己的话,也只是苦笑着摸摸鼻子,自言自语地说:「听说见过你的人都只有死路一条,我却一直活到了现在,运气可真是不错。教主大人的醋劲这么大,连见也不让别人见你一面,想必是极宠你的吧?你、你是不是……也一样喜欢他?」 话落,直勾勾地盯着徐情看,眼眸黑黑亮亮,深怕他又不回答。 哪知徐情这一次的反应竟大得出奇,原本就苍白的脸孔益发阴沉了几分,身体微微发着抖,眼神如冰似雪,寒意逼人。 「怎么可能?我从来都是恨他入骨的。」说话间,轻轻喘了喘气,将那咳嗽声硬压了下去,咬牙切齿地喃:「恨不得……一刀杀了他才好。」 第二章 说到那个杀字的时候,徐情的目光直直落在前方某处,拳头紧紧握着,全身抖个不停。而后终于低头咳嗽起来,双眸却仍是大睁着,神情恍惚,面容狰狞。 林跃被他这模样吓了一跳,连忙冲上前去,伸手抚了抚他的背,柔声劝道:「你身体不好,千万别随便动怒。」 可惜徐情丝毫也不领情,狠狠瞪了蹬眼睛,一下甩开了他的手。 林跃便叹一口气,苦笑几声,继续轻言软语地哄慰道:「都是我的错。早知你会这么生气,我就不该提起那个无恶不作的混蛋教主!」 「无恶不作?你晓得教主干过哪些恶事?」 「当然!」林跃原本想说自家老爹就是被魔教之人抓走的,但最后却还是改了口,道:「我就算再笨,也看得出你被他害得很惨。」 「是啊,」徐情惨然一笑,声音低低哑哑的,有气无力地念:「我这一辈子,全都毁在他手里了。」 见状,林跃顿觉胸口窒了窒,实在是心疼得紧,忍不住又去扯他的袖子,义愤填膺地嚷:「那个色老头真是太可恶了!就算再怎么喜欢你,也不该强抢民男,硬是将你关在这里啊!若非我武功不济,这会儿早已经跑去跟他拼命了……」 林跃越说越起劲,徐情则是听得错愕不已,慢慢瞪大了眼睛,满脸惊讶之色,脱口就问:「你怎么知道……教主是个老头子?」 「啊?呃,我听说教主武功高强,十多年前一手创下了这魔教,想必年纪已经很大了吧?」 「……」徐情瞬也不瞬地盯着林跃看,脸上的表情甚是奇特,隔了许久才收敛情绪,淡淡地开口说道:「教主生肖属虎,今年不过三十二岁,一点也不老。」 「g?这还不算老啊?」闻言,林跃想也不想地反问了一句。 徐情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脸色阴阴沉沉的,极为古怪。片刻后,却突然嘴角一弯,嗤地笑出了声来,断断续续地喃:「对你而言……倒的确是老得很了……」 一面说,一面抬手遮住了半张脸孔,直笑得再次咳嗽起来,也不肯停下。 他本就是一副弱不禁风、摇摇欲坠的模样,此刻边笑边咳嗽,更显得形容狼狈,十分骇人。 林跃呆呆在旁立着,一头雾水。 他虽然跟徐情相处了半个多月,却丝毫也不了解对方的心思,分明前一刻还冷若冰霜、恨意满满,怎么下一瞬就大笑不止了? 他究竟……在笑什么? 林跃连问几遍,也不见徐情回答,最后只得闭了嘴,一声不响地盯着他瞧。 等了好一会儿,徐情才终于止住笑声,微微喘了喘气,似笑非笑地睨林跃一眼,道:「你若是扫完了地,就快点离开这里吧。教主虽然是个老头子,脾气却大得很,若是见了你的面,可绝对不会饶你性命。」 说着说着,又莞尔微笑起来,转身走回了屋里。 林跃情不自禁地跟了两步,定定地望着那背影看,虽不知道徐情为什么要笑,却忍不住心跳加速、呼吸紊乱。 自己究竟得了什么毛病? 下落不明的老爹尚未寻到,就先在这儿大发花痴,实在该打。 想着,伸手敲了敲自己的额头,扛着扫帚走出了树林。一路上,边走边琢磨他爹究竟会被关在哪里,正出神间,忽听背后有人唤了一声:「小跃。」 「咦?啊啊!」林跃吃了一惊,连忙握紧扫帚乱挥,嘴里大喊道:「我一直在这里扫地,什么坏事也没干!」 喊到一半的时候,猛然想起刚才那声音耳熟得很,回头一看,不由得大喜过望。原来身后立着的年轻男子相貌清秀、浅笑盈盈――正是他哥哥林沉。 「大哥,」林跃想也不想地扑了过去,一把抱住林沉的胳膊,叫道:「你怎么会在这里?」 林沉四下里望了望,确定附近并无旁人之后,方才笑道:「爹一直下落不明,你这臭小子又离家出走,我当然得来这边找人啊。」 那语气轻轻软软的,含了万般宠溺。 林跃不觉往他身边靠了靠,问:「大哥你是怎么混进魔教中来的?他们该不会也让你扫地吧?」 「当然不会,我是负责挑水砍柴的。」 「啊?那岂不是比我还辛苦?竟然让堂堂的武林盟主干这种事,简直……」林跃越想越气,当场破口大骂起来。 林沉却只是笑笑,轻描淡写地一语带过,而后伸手摸了摸林跃的头发,问:「你在魔教中待了这么久,有没有发现爹的下落?」 「没有啊,这魔教像个迷宫似的,我四处都跑遍了,却连地牢在哪里也不晓得。」 「喔?」林沉皱了皱眉,眯着眼睛问:「你整天跑来跑去的,从来没有惹人怀疑?」 「当然,你弟弟我机灵得很,怎么可能被人识破?」 「也没有遇上什么怪事?」 林跃心头一跳,立刻想起了徐情苍白的脸孔,但他犹豫片刻后,却只干笑道:「……没有。」 「是吗?那可真是古怪。」 「g?什么意思?」 林沉垂了垂眸子,幽幽地说:「我们从前始终寻不到魔教的踪迹,如今却这么容易就混了进来,而且教中戒备松散,连你一个扫地的都可以四处乱跑,难道不奇怪吗?」 「可能是因为教主正闭关练功,所以才没什么守卫吧?」 「但愿如此。」林沉轻轻叹了叹,道:「怕只怕,其中有什么阴谋……」 「大哥?」 「呵,」林沉望了林跃一眼,忽地微笑起来,眼角眉梢带几分羞涩腼腆的味道,眼神却是极坚决的。「没关系,就算当真是个陷阱,我也多的是法子……将计就计。」 林跃全身一震,背后猛然窜起寒意。 他这个大哥虽然武功高强,性情却温顺得很,永远都是一副温柔沉静的模样。但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越是笑颜灿烂,就越令人觉得毛骨悚然。 一定是那个姓李的无赖害的! 林跃想来想去,最终把所有过错都归罪到了某人身上,若非那家伙死缠住他大哥不放,也不至于惹出这么多事来。 所以,唯有尽快找到他家下落不明的老爹,才有办法甩开那个无赖。 因为这个缘故,林跃接下来的几天倒是安分了不少,乖乖跟着他大哥打探消息,再没有跑去徐情那边。 但不过数日功夫,便受不住相思之苦,又偷偷溜进了那片树林。 放眼望去,只见徐情仍像平常那般浸在水里,眉头微蹙着,一副病恹恹的模样。纵使见了林跃,也只翻一翻白眼,完全懒得搭理。 可偏偏林跃一见着他就觉得欢喜,忍不住走过去缠住他闲聊,废话说了一堆又一堆,还动不动就脸红几下,所有的心思都写在脸上。 徐情则始终板着脸孔,唯独提起那十恶不赦的教主时,才会有些反应――要嘛咬牙切齿,要嘛纵声大笑,实在古怪至极。 林跃被他弄得一头雾水,小心翼翼地深怕说错了话,正茫然间,忽见徐情神色一凛,瞪大了眼睛盯住前方某处。他连忙调转视线望过去,耳边却传来一声异响,紧接着就见一个黑衣人从树林里跳了出来,手中长剑挥舞,直直朝徐情袭去。 刺客!? 为什么要杀徐情? 林跃怔了怔,虽然觉得困惑,身体却先动了起来,急急冲上去救人。 但他的武功明显不及那黑衣人,手边又只有一把大扫帚,打斗片刻之后,很快就落了下风,节节败退。 林跃没有办法,只得转了头朝徐情大喊:「快逃!」 哪知徐情竟似听而不闻,依然这么静静地立在水中,黑眸幽幽暗暗的,眼底无悲亦无喜。 林跃被他气得要命,益发招架不住那黑衣人的攻势,只稍一分神,手臂上就被划开了一道长长的口子,痛得哇哇大叫。 徐情却始终毫无反应。 即使眼看着利剑朝自己刺过来,他也只冷冷地瞪大了眸子,不躲不闪。 林跃远远瞧见了,吓得心跳都差点停住,一时间急中生智,不管不顾地冲过去抱住了那黑衣人的腰。 饶是如此,徐情的脸颊还是被剑尖擦了一下,鲜血直流。 而那黑衣人则轻轻哼了哼,猛然出掌推开林跃,随后足下轻点、收剑回身,几个起落之后,已然消失在树林之中。 林跃喘了喘气,惊魂未定地软倒在地上,完全不明白那个黑衣人是来干什么的。刺杀弱不禁风的徐情?还是…… 他回想起那人的武功路数,隐约猜到了些什么,但尚未来得及深思,就被徐情颊边的血渍吸引了注意力。 「痛不痛?」林跃平常是不敢接近徐情的,这会儿却大着胆子摸向他的脸颊,问:「你刚才为什么不躲?故意找死吗?」 徐情闭了闭眼睛,哗啦一声从水里站起来,抬手梳理那湿漉漉的长发,凉凉地应:「是啊,死了反倒更好些。」 「你……」林跃一动怒,手上的伤口便痛起来,哎哟叫唤几声之后,苦笑道:「这么说来,岂不是我多管闲事了?」 徐情淡淡扫他一眼,竟当真点了点头,冷声道:「我可从来没让你救我。」 分卷阅读2 一边说,一边取过衣裳来穿上,低低咳嗽。 林跃又是恼怒又是心疼,气呼呼地嚷:「你讨厌我不要紧,但至少应该爱惜自己的性命啊!下回再遇上这种事,应该马上逃跑才对。还有,你究竟有没有好好吃药?怎么在寒潭里泡了这么久,反而越咳越厉害了?」 徐情不应话,只继续低着头咳嗽,咳着咳着,嘴角甚至还淌下了血来。他却只满不在乎地抬手一抹,双眼茫茫然然地瞪视前方,气若游丝地念:「这条命……有什么值得爱惜的?重要的人都已经不在了,我这个真正该死的却还活着,多么可笑。」 说话间,苍白的面容逐渐扭曲起来,黑眸幽深似水,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实在是恐怖万分。 林跃当然是觉得害怕的。 但他非但没有退缩,反而上前几步,伸手挥了一拳过去。 徐情冷不防被他打了,登时错愕至极,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林跃亦知道自己有些冲动,但丝毫也不后侮,仅是直直与徐情对望着,一字一顿地说:「寻死觅活可简单得很,随便一剑就能了结性命。但你自个儿倒是逍遥快活了,那些喜欢你的人却怎么办?连活下去的勇气也没有,只一心求死的家伙,不过是懦弱无能的胆小鬼罢了。」 他说得大义凛然、头头是道,徐情则听得一愣一愣的,一时竟哑口无言。隔了许久,方才扯动嘴角,近乎嘲讽地笑笑,哑声说:「没错,我从来都是个胆小鬼。更何况,这世上早已没有喜欢我的人了。」 他五官原是生得极俊俏的,但因为重病缠身的关系,整张脸瘦削得吓人,双眸更是空洞无神,模样与鬼怪无异。 但林跃也不知中了什么邪,越看越是着迷,一颗心怦怦乱跳着,情不自禁地抓住了徐情冰凉的手,脱口道:「谁说没有的?我……我喜欢你。」 话落,两个人皆是一愣。 徐情直勾勾地盯着林跃看,眼底暗光流转,神色极为复杂。 林跃则立刻红了脸,望也不敢望他一眼,结结巴巴地说:「我我我……地还没有扫完,先走一步了。」 一边说,一边转身欲走,但那只手却不听使唤,仍旧死死抓住徐情不放。 他于是脸红得益发厉害,动手将指头一根一根地扳下来,然后低了头,逃也似地往树林外跑。走出几步之后,又回头朝徐情望了望,特意叮嘱道:「你身体不好,记得好好照顾自己。」 话还没说完,就先被石头绊了绊,砰地摔倒在地上。 背后传来徐情压抑的低笑声。 林跃挣扎着爬起身,可再没胆子回头看他了,只苦笑着敲敲自己的头,迳自往前走。行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感到受伤的手臂隐隐作痛,连忙扯下衣袖来包扎伤口。 结果刚叫了几声痛,耳旁就响起一声轻笑。 林跃神色一凛,连忙扭了头四处查看,压低声音道:「姓李的,我知道你在附近!快点给我滚出来。」 「哎呀呀,小弟你的耳力真是不错。」说话间,只见树影晃了晃,一身黑色劲装的俊美男子慢悠悠地转出来,笑道:「好久不见。」 「刚才的黑衣人果然是你。」林跃非但不跟他打招呼,反而冲过去抬脚就踢,恶狠狠地嚷道:「李凤来,你究竟在搞什么鬼?」 李凤来眯着眼睛笑笑,手中的折扇摇啊摇的,偏头应道:「没有啊,我不过是想见识见识英雄救美的好戏罢了。」 「你胡说什么?」 「难道不是吗?小弟你嘴上吵着要救人,其实却天天跑去见美人,刚才还奋不顾身地和我打架。啧啧,你大哥若知道了,不知会怎么想?」 「不许告诉我大哥!」顿了顿,有些不自在地垂下眸子,道:「我跟树林里那个人没什么关系。我、我只是第一眼见着他就觉得喜欢,忍不住常常跑去见他……」 「喔,原来是一见钟情。」李凤来恍然大悟地点点头,笑嘻嘻地说:「就像你大哥当初那样,只一眼就被我迷得神魂颠倒。」 「胡说八道。」林跃瞪了瞪眼睛,又踢他一脚,气呼呼地问:「你跑来这边干嘛?刚才为什么装刺客吓人?」 「当然是为了救人啊!你大哥急着打探你爹的下落,我怎么好袖手旁观?」 「救人和装刺客有什么关系?」 李凤来嘿嘿笑一笑,手中折扇几乎遮住半边脸颊,嗓音又低又软,甚是惑人:「林中那人既是教主的男宠,想必对教中的事务熟悉得很吧?你只要能骗得他的信任,还怕寻不到你爹的下落?听说教主最近正闭关练功,你恰好可以趁虚而入。何况你刚才救人时表现得这么英勇,肯定没有问题。」 林跃呆呆地眨了眨眼睛,隔了许久才明白他话中的意思,不觉脸色大变,一阵青一阵红的,煞是好看。 「我们正道中人,怎么能干这么无耻的事情?」 「不干?你这正道中人,还不是假装扫地的混进来了?」 「我……」 「而且,你既然是真心喜欢对方的,就不能算是欺骗人家的感情啦。」李凤来一个劲地摇晃扇子,眉目潇洒、态度风流。「你演了这一场戏之后,既能救回你爹,又能抱得美人归,何乐而不为?」 「……」林跃实在极痛恨李凤来这副模样,却偏偏说不出话来反驳,只得死死瞪着他看。 李凤来则依旧笑颜灿烂,轻轻转动手中的折扇,道:「如何?我说的很有道理吧?虽然我今天帮了你一个大忙,不过你不用道谢了,叫声『好哥哥』给我听听就成了。」 说着,伸手去挑林跃的下巴,语气轻薄至极。 林跃气得脸都白了,重重踩他一脚,咬牙切齿地骂:「无赖!」 然后甩了甩袖子,转身又跑回了树林。 李凤来的那番话当然是极有道理的。 不过…… 不过,他无论如何也干不出那种事来。 一见钟情也好,日久生情也罢,反正他就是喜欢徐情。既然喜欢那个人,哪里有联合别人骗他的道理? 但若对徐情说出真相的话,又恐怕影响救人的计划。 林跃想来想去,只觉进退两难,不知不觉间,又走回了那寒潭边。但徐情却不在水中,反而是石屋里隐隐传来咳嗽的声音。 林跃以前从来没有进过那间屋子,此刻因为心神恍惚的关系,竟信手推开房门,小心翼翼地走了进去。 屋里漆黑一片。 只隐约可见一张桌子和一张床铺,实在是简陋至极。 而徐情正躺在那张床上,身体微微蜷缩着,咳个不停。他见着林跃之后,也只懒洋洋地抬一抬眼睛,哑声问:「你怎么又回来了?」 林跃张了张嘴,根本不知如何应话才好。 说刚才那个刺客其实假的? 还是说,自己其实是混进魔教的奸细? 无论哪个都不妥当。 他眼睛眨了又眨,拳头握了又握,最后只上前一步,认认真真地说:「我喜欢你。」 徐情听得愣了一下,冷冷哼道:「你刚才已经说过了。」 「我是真的喜欢你。」林跃又重复一遍,忽地倾身向前,弯腰亲了亲徐情的脸颊,然后飞快地退开去,一字一顿地说:「既然你不喜欢那个教主,那么干脆眼我一起逃出去,好不好?」 第三章 闻言,徐情自然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瞪大眼睛,神色古怪地盯着林跃看。隔了许久,方才低低咳嗽几声,反问:「我凭什么跟你走?」 「就凭……」林跃抓了抓头发,一直一直垂下眸去,小声道:「我喜欢你啊。」 徐情仍是咳嗽,嘴角却往上一弯,现出些似笑非笑的表情来,道:「喜欢这两个字,你今天已经说过多少遍了?」 「……」林跃窒了室,面红耳赤,一时无语。 徐情眸中便又添出几分异色,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伸手轻轻捏住林跃的下巴,哑声问:「我现在这副模样,有哪里值得你喜欢?」 他本就面容惨白、气息奄奄,再加上黑瞳如墨、眼神幽暗,瞧起来几乎与鬼怪无异,确实吓人得紧。 林跃却不自觉地往他身边靠过去,红着脸应:「我也不晓得。反正我就是喜欢你,一见你便觉得开心,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你身边。据说这个就叫做一见钟情,不知是真是假?」 顿了顿,好似突然想起了某件事,「啊」地喊出声来。 「听说苗疆那一带有种蛊术,能够迷惑别人的心神,你该不会也懂得那种妖术,然后对我下了蛊吧?」 一边说一边眨眼睛,语气极为认真。 徐情听得怔了怔,秀眉一展,终于放声大笑起来。「你是当真呆得这么厉害,还是故意装傻逗我开心,嗯?」 林跃茫然地摇摇头,果然是一副呆呆的模样,反问:「我刚才说的话……很可笑吗?」 「算了。」徐情摆了摆手,重新躺回床上,继续笑。「就当你是真心喜欢我,而我也愿意跟着你走,可是,你要如何救我出去?」 「g?」 「这魔教中机关重重,纵然是武功高手,也未必能够来去自如,何况你一个扫地的?」 「我可不是普通的扫地小厮,其实我……」其实他出身武林世家,他大哥是武林盟主,这次乔装打扮混进魔教,就是为了救人的。 然而这番话却不能说出口来,只能咬一咬下唇,强迫自己噤了声。 徐情却好像对此极感兴趣,眼波流转间,带着魅惑人心的味道。「你怎么样?」 「我现在还不能说。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徐情也不追问,只意味深长地笑笑,道:「不说就算了,反正你无论如何都不会是教主的对手。」 「那个教主当真如此厉害。」 徐情转头望向别处,眉眼含笑,幽幽地说:「教主身长八尺,貌若钟馗,杀起人来连眼睛也不眨一下。他天生力大无穷,而且不爱使兵器,就喜欢徒手勒人脖子,被他活活勒死的人不知有多少。」 林跃全身一震,不受控制地缩了缩脖子,颤声道:「你整日陪在这种人身边,岂不是吓也吓死了?」 「无所谓,」徐情仍是笑,肩膀微微发抖。「我早已经习惯了。」 林跃却只当他是在害怕,心底无端端生出一股豪情来,猛地抓紧了他冰凉的右手,鼓足勇气道:「从今往后,我会保护你的。」 徐情倒是呆了一下,回头与他对望,问:「教主这么厉害,你不怕吗?」 「当然怕啊。」林跃使劲点点头,一字一个地说:「但我无论多么害怕,也会为了你去拚命的。」 他黑眸亮晶晶的,隐约含着水雾,却偏要装出一副英勇无畏的神情来,实在可笑至极。 徐情这回却笑不出来了。 他仅是蹙了眉盯着林跃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时而惊愕时而迷茫,最后则恢复成一片冰凉。 「教主真正可怕的地方,还不只如此。」 「啊?还有什么?」 「他为了成为武林高手,练了一门最最阴毒的邪派功夫,还把几位正道大侠抓回来当他练功的药引……」 林跃大吃一惊,脱口就问:「那几个人现在是生是死?」 「应该还活着吧。」 「你晓不晓得他们被关在哪里?」 徐情斜斜睨林跃一眼,眸中泛起寒意,唇边却含了笑,张嘴应道:「我……」 刚说了一个字,便浑身发抖,猛烈咳嗽起来。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扑上去问:「你怎么啦?毒又发作了?」 徐情大口喘着气,整个人蜷成一团,连话也说不出口,嘴角甚至慢慢淌下血来。 林跃自是慌得六神无主,结结巴巴地问:「怎么办?应该找大夫还是应该喂你吃药?」 徐情瞪了瞪眼睛,伸手往门外一指,气若游丝地骂:「笨蛋。」 「啊,寒潭。」林跃这才醒悟过来,急急将人搂进了怀里,抱着他冲出门去,不管不顾地跳进了那一汪碧潭之中。 砰。 一时间水花四溅。 徐情原本还咳个不停,一副快要断气的模样,但在那水中浸了片刻后,气息竟慢慢平复了下来。 反倒是林跃被那潭水冻得牙齿打颤、嘴唇青紫。 徐情见了,便又瞪他一眼,问:「你又没有中毒,跟着跳进来干什么?」 「我、我一时情急,就直接抱着你跳起来了。」 「既然冷成这个样子,为何不爬上去?」 林跃脸上红了红,软声道:「……你一直抓着我的手。」 徐情吃了一惊,立刻甩了甩手,恶狠狠地将林跃推了开去。但是隔一会儿,却又嗤地笑出声来,伸手抚摸林跃冰凉的脸颊,轻轻地念:「呆子。」 话落,头一偏,缓缓吻上那同样冰冷的唇。 林跃眨了眨眼睛,只稍微挣扎一下,整个人就僵住不动,乖乖地任他亲吻。直到徐情退开去之后,也仍是那副呆呆愣愣的表情,后知后觉地红起脸来,问:「为什么亲我?」 徐情拨了拨湿漉漉的长发,似笑非笑地应:「你整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又总是喜欢喜欢地嚷个不停,叫我怎么能不动心?」 他这句话说得轻描淡写,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跃却毫不起疑,一下就「啊」地叫出声来,脸红得益发厉害,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连胳膊都不知该往哪儿摆了。 徐情好像极喜欢他这反应,忍不住勾唇浅笑,伸手揽过他的腰,一把将人推出了寒潭。而自己则趴在潭沿大口喘气,似乎这么简简单单的一个动作,就已经用尽了全身气力。 林跃这才回过神来,犹犹豫豫地去拉他的手,问:「咱们现在这样……算是两情相悦吗?」 「当然。」 闻言,林跃的眼底顿时泛起盈盈水光,先是直勾勾地盯着徐情看,然后凑过头去,飞快地亲他一口。 徐情怔了怔,不觉笑出声来,然而刚笑两声,便又开始蹙眉咳嗽。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将他的手握得更紧些,小心翼翼地问:「你怎么样?」 「没事。」 「你中的究竟是什么毒,为何非要寒潭的水才能压得住?」 「也没什么大不的,仅仅是无药可救而已。」 「这么严重?」林跃心中一动,简直恨不得扑过去抱住他,好不容易才忍住了,连声问:「你当初是怎么中的毒?被人暗算?」 徐情哼了哼,近乎嘲讽地笑笑,自言自语地低喃:「我自己吃下去的。」 「啊?」林跃一时没有听清,于是又问一遍:「你说什么?」 徐情缓缓垂下眸子,又恢复成那个无所谓的态度,凉凉地应:「反正又解不了这毒,你何必多问?」 林跃这会儿已渐渐大胆起来,情不自禁地往徐情身边靠过去,表情认真地说:「那可不一定。我大哥的朋友认得一个相当厉害的神医,据说那人有活死人、肉白骨的本事,医术非常高明。我亲眼瞧见某个无赖被挑断了手筋脚筋,但在他的救治之下,不出几个月便又活蹦乱跳了。所以,等咱们逃出魔教后,马上就去找那个神医,兴许能治好你的病。」 林跃越说越起劲,徐情却只静静听着,一言不发。 「对啦,等治好了你的病,我们再一起回扬州。你久居西域,大抵没有去江南玩过吧?扬州城可比这边繁华多了,街上人来人往,实在热闹得很。到了夜里,更是华灯齐放,丝竹大盛。到时候,我可以牵着你的手去游湖……」 说着说着,林跃自己竟嘿嘿笑了起来,仿佛已经预见到了将来的幸福场景,脸上尽是甜蜜的笑容。 徐情却瞧得心头一窒,猛然伸手按住了他的唇,低低地说:「够了。」 「啊?」 「你全身都湿透了,不冷吗?快些回去换件衣裳吧。」 「喔。」 林跃呆呆应一声,却哪里舍得离开?仍旧跪坐原地,视线黏在徐情身上,片刻不离。 徐情却望也不望他一眼,只缓缓合上眸子,一点点沉进了那冰凉的水中。 林跃依然舍不得走。 他情愿冻得浑身发抖,也硬是要在旁边守着,直到天色完全暗了下去,再三确定徐情的身体并无大碍后,才恋恋不舍地走出树林。 回了屋才发现林沉和李凤来竟然都在。 林跃原先是不肯跟李凤来联手骗人的,但这会儿一心想着救出徐情,竟也半推半就地答应了此事,打算见机行事、尽力而为。 李凤来见他终于开了窍,自是开心得很,竟摇了摇手中的折扇,笑嘻嘻地教他风流手段,把林跃气得举了扫帚追着他满屋子跑。 林沉则心事重重地坐在旁边喝茶,一再叮嘱林跃不许冒险。 林跃当场是满口应下了,但到了第二日就将这番话抛诸脑后,又不管不顾地跑去纠缠徐情了。 徐情始终是那副老样子。 每日大部分的时间都浸在水里,动不动就咳嗽几声,说话的时候也是病恹恹的,毫无生气。性情更是喜怒无常,明明前一刻还在微笑,下一瞬却立刻板起脸来瞪人。 可林跃偏偏被他迷得晕头转向。 见不着的时候心心念念,见着的时候又脸红心跳。无论徐情是否冷眼相向,他都一见面就觉得欢喜,不由自主地想要微笑。 结果林跃实在陷得太深,连跟他一起扫地的张峰都看出了些端倪,某日在吃午饭时拍拍他的肩,问:「小跃,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咦?」林跃刚好因为思念徐情而心不在焉,隔了好久才回过神来,一脸茫然地应:「没有啊。」 张峰自然不信他的话,皱了皱眉,又问:「你扫地的时候总是不见人影,究竟跑去哪里了?」 「我……哪里也没去啊。」林跃吞吞吐吐的,一味敷衍。 张峰便不再追问下去,只是望他一眼,叹道:「你稍微贪玩点倒没关系,但是……千万别踏足西边那片树林。」 「唔。」 「你刚来没几个月,根本不晓得教主大人有多么可怕。」 「g?怎么说?」 「咱们的教主从前也是个世家公子,出生名门正派,学的是上乘武功,原本在江湖中是大有可为的。但他后来却喜欢上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为了那个人欺师灭祖,最后弄得家破人亡,在中原武林再无立足之地。而那个男人达成目的之后,就将他一脚踢开,另觅新欢去了。」 「啊……」 「不过教主大人毕竟本事不小,非但一手创立了这魔教,而且还将背叛他的旧情人抓了回来,一刀一刀活活给剐了。当时那惨叫声响了整整一夜,不知多么吓人。」 说话间,面容稍稍扭曲一下,果然露出些恐惧的表情来。 林跃也跟着抖了抖,不由自主地抱紧胳膊,一时只觉毛骨悚然。他早知道那教主冷酷无情,却料不到竟会如此狠毒。徐情被他当男宠囚禁在树林里,想必受了不少折磨吧? 正想着,张峰又伸手拍了拍林跃的肩膀,叮嘱道:「我刚才说的那些虽然只是传言,却也可见教主有多么心狠手辣。你若是爱惜性命的话,就干万别踏足西边的树林,免得犯了教主的忌讳……」 「嗯,我明白。」林跃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仍旧一心记挂着徐情。 结果吃过午饭之后,张峰才刚刚离开,他便又偷偷摸摸地往那树林跑去了。 不是不害怕的。 若不小心被那大魔头撞见的话,自己大概会死得很惨吧? 但只要一想起徐情那苍白病态的面容,他心底就无端端地涌现出万丈柔情来,即使明知有千难万险,也硬是要去到那个人的身边。 于是,林跃就这么一边发着抖,一边往前迈开步子,比平常多费了好些功夫,才走到那寒潭旁边。 徐情这日并没有浸在水里,仅是套了一件青色长衫,懒洋洋地坐在门前看书。那眉目精致若画、那五官清秀动人,眼波流转间,风情万种。 林跃只望他一眼,就觉胸口砰砰乱跳起来,习惯性地口干舌燥。 这么漂亮的人……竟然也喜欢自己呢。 简直就像作梦一般。 林跃原本对那未曾谋面的魔教教主存了几分惧意,但此刻却什么也不怕了,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一把抱住了徐情的腰。 徐情不闪不避,始终是那淡淡的表情,问:「今日怎么来得这么晚?」 林跃整个人都扑在徐情身上,先是望着他脸红了一阵,然后才开口应道:「我刚听人讲个故事。」 语毕,也不等徐情发问,就把张峰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徐情眯了眼睛,静静在旁听着,不动声色。只那一双眸子幽幽暗暗,好似一汪深不见底的碧潭,隐约透出寒意。 说到教主是如何虐杀那个旧情人的时候,林跃情不自禁地缩了缩肩膀,脸上流露出些许惧色。 徐情眼尖,一下就瞧破了他的心思,勾唇浅笑道:「教主平日喜欢活活将人掐死,唯独对付某种人的时候,才会用匕首一刀一刀地剐下去,折磨得对方生不如死。」 「g?哪种人?」 徐情眸色转深几分,唇边勾起似有若无的笑意,轻轻吐字:「有胆背叛他的人。」 闻言,林跃胸口猛然一颤,感觉面前这人的神色实在古怪。 平静得……近乎可怕。 他心底阵阵发凉,一时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笑说:「怎么?怕了?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顿了顿,意味深长地挑高眉毛,道:「否则,日后若是给教主撞破了你我之事,咱们可都难逃一死。」 林跃又是一阵心惊,这回却丝毫也不犹豫,将徐情抱得紧紧地,高声嚷道:「我不怕!只要还剩一口气在,我就定会护你周全。即使最后敌不过那个大魔头,能够跟你同生共死,我也心甘情愿。」 他一边说一边发抖,明明怕得要命,却还硬是装出豪气凛然的语气来,眼底雾气蒙蒙的,模样煞是可笑。 徐情自然笑出了声,右手一下下轻拍林跃的背,目光遥遥望向远方,很有失神的味道。隔一会儿,忽然身体僵了僵,轻轻地说:「教主,你出关了?」 林跃大吃一惊。 他原本是将头埋在徐情怀中的,这会儿竟猛地跳了起来,想也不想地往前一挡,屏息以对。但等了半天也不见任何动静,一眼扫去,发现四周连个人影都没有,身后则传来徐情的闷笑声。 林跃怔了怔,这才意识到自己被耍了,面红耳赤地转回头,气呼呼地说:「你又逗着我玩。」 徐情笑得气都喘不过来了,幽幽地说:「嗯,你果然是真心的。」 林跃瞪了瞪眼睛,继续脸红。 徐情便伸出胳膊去拉住他的手,正色道:「其实,教主的性情虽然狠毒,却并没有可怕到这种地步。他纵使武功再高强,也还是有弱点的?」 林跃心中一动,忙问:「什么弱点?」 「你将来若是想杀他,只需拔出剑来,狠狠朝这个地方刺过去……」说着,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眼神瞬间变得茫然起来,喃喃地念:「就什么都结束啦。」 话才刚说完,便又开始剧烈咳嗽了。 林跃吓得不轻,连忙凑过去替他顺气,道:「你也说了教主武功高强,只怕我还没拔出剑来,就已先被一脚踢翻了……哎呀,你别激动!杀杀杀,我一定杀!」 他虽然柔声哄劝,徐情却全不理会,只失魂落魄地睁大眼睛,胡乱说一些疯话,紧接着又将手指塞进嘴里,重重咬下。 林跃见徐情这副模样,料想他定是在那教主手中受了许多折磨,一时心疼不已,情不自禁地将人搂进怀里,轻轻吻了过去。 失神的双眸,苍白的脸烦,微闭的薄唇……一时吻至白皙的颈项时,才发现徐情早已镇静了下来,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 「呃,抱歉……」林跃心头一跳,脸红得厉害。 徐情却仍是那样望着他,隔了许久,方才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微不可闻地叹一句:「你自己送上门来的,我没道理不要,对不对?」 话落,眼角往上一挑,扯出万种风情来,实是动人至极。 第四章 林跃呆了呆,还没弄清那句话的意思,就已被徐情牢牢吻住了。冰凉甜蜜的气息窜进嘴里,他闷闷叫了两声,身体却异常柔顺,软软地倒入徐情怀中。 徐情便顺势搂住他的腰,一路吻了下去。 先亲一亲湿润的眼眸,接着再啃一啃白皙的脸颊,最后重新覆上那柔软的薄唇,强硬地撬开紧闭的牙齿,长驱直入,肆意蹂躏。 林跃感觉整个人晕乎乎的,根本无法反应,只好乖乖地任他亲吻。 唇齿相交,极尽缠绵。 隔了许久,徐情才慢吞吞地退开去,大口喘气。 林跃心头一凛,连忙抱住了他的胳膊,嚷道:「你身体又不舒服了?要不要去寒潭里浸一浸?」 说话间,作势就要扶他起来,动作极为熟练。 徐情不由得笑了起来,伸手指住林跃的腰,在他耳边吹了吹气,哑声说:「确实该换个地方,不过,你只消扶我去床边就成了。」 那脸色依然苍白若纸,幽暗的眸子里却染上了淡淡情欲,瞧得人面红耳热。 林跃自然红了脸,低着头不出声。 他虽然性情单纯,却也明白徐情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己并非不想跟那人亲近,只是……徐情身体这么差,万一到了床上又吐起血来,那可如何是好? 「怎么?怕我体力不济?」徐情好似看透了他的心思,斜斜睨一眼过去,张嘴在他颊边咬了几口,仍是那低低哑哑的噪音。「只要你肯乖乖听话,自然不成问题。」 林跃这回连耳根都红了,但果然听话得很,小心翼翼地挽住徐情的手臂,扶着他走进房去。 屋内始终幽黑一片。 两个人摸索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床边坐下了,在那黑暗中静静对望。 徐情气息不稳,依旧喘个不停,眼角眉梢却有情意流转,轻轻地唤:「小跃。」 林跃顿觉心神激荡,忍无可忍地扑了上去,喃喃念道:「徐情、徐情,我喜欢你……」 一边说一边撕扯那人单薄的衣衫,指尖微微发着抖,完全不听使唤。 徐情见他这副模样,不觉嫣然一笑,手上稍稍使劲,抱着 分卷阅读3 往床上滚了一滚,然后重重地将人压在身下,低头就吻。 「唔……」 林跃感觉手脚轻飘飘的,全身都软了,唯独胸口越跳越快。他笨拙地回应那激烈的亲吻,心底模模糊糊地想,怎么徐情瞧起来弱不禁风的,力气却偏偏大得很? 正恍惚间,忽觉下身一凉,原来裤子已被徐情扯去了,胯间悄然挺立的硬物更是落入了温暖的手掌中。 林跃全身一震,几乎想从床上跳起来,但手脚却被死死制住了。 「乖,别怕。」徐情在他耳边轻轻哄诱着,那只手则开始上下捋动起来,灵活的手指时轻时重地揉捏着,一会儿随意抚弄,一会儿又恶意按压。 「嗯……不要……」林跃无意识地呻吟出声,脑海里空白一片,根本什么也无法思考,只能随着那淫靡的动作挺动腰身。 徐情却不肯放过他,尽情玩弄一番之后,竟然俯下身去,将那硬热的阳物含进了嘴里。 「啊……」林跃低呼一声,连话都说不出口了,只使劲踢了踢两条粗长的腿,眼底雾气蒙蒙的,一片湿润。 徐情听了这甜腻动人的声音,自是更加卖力地吞吐起口中的阳物来,唇齿并用,动作轻柔。他眼角微微往上挑着,目光流转间,带几分妖娆媚色,实在是惑人至极。 林跃初识情欲,哪里禁得起这样的刺激?当下咬了咬牙,全身一阵抽搐,猛地射出了白浊的液体。 徐情低低咳嗽几声,笑。 他故意慢吞吞地舔去唇边残留的白液,重新压到林跃身上,似笑非笑地问:「如何?喜欢吗?」 林跃脸红得厉害,心口怦怦跳着,扭了头不看他。 徐情便哈哈大笑起来,一面笑一面咳,渐渐有些喘不过气来。 林跃吓了一跳,连忙抬手搂住他的背,问:「你身体吃得消吗?」 徐情不答话,仅是眯着眼睛笑了笑,突然趁机抬起他的一条腿来,手指摸索着挤入股间的细缝,毫无预兆地刺了进去。 林跃捏紧拳头,张口欲叫,却被徐情用唇堵住了,只能「呜呜」地呜咽几声。 徐情一边细细亲吻,一边在那炽热的甬道内抽插转动,手指也逐渐增加到了两根、三根……直到怀中的身体不再紧绷,才停下来喘一口气,转而去啃咬他胸前的两点殷红。 「啊……啊啊……」林跃仍是低低地叫,声音却益发柔媚起来,既甜蜜又痛苦。 徐情于是微微笑一笑,抬高林跃修长的双腿,让自己火热的欲望抵住那柔软湿润的密穴,狠狠插入。 林跃自然又大叫起来,不断重复徐情的名字,双眸大睁着,已是一副意乱情迷的模样了。 「乖,我在这里。」徐情凑过头去,在他耳边轻声细语,下身却猛烈抽插着,一下又一下,横冲直撞。 林跃已经完全陷入失神状态了。 身体最羞耻的地方包裹着男人的硬物,虽然疼痛,却又隐隐传来奇特的快感,令人头晕目眩、呼吸紊乱。 他情不自禁地仰了仰头,双腿缠上徐情的腰,迎合起那蛮横的侵犯来。 徐情好似极喜欢他这反应,低头在他额上亲了又亲,故意将人摆弄成各种姿势,翻来覆去,激烈撞击。 迷迷糊糊间,林跃忍不住又想,怎么徐情的体力竟这么好?再这样下去,恐怕先吐血的会是自己吧? 反反复覆地折腾了许久,徐情才终于缓下动作,张口重重咬住林跃的颈子,在他身体里彻底爆发了出来。 林跃茫然地睁大眼睛,感觉到灼热的液体射进体内之后,不由得害羞起来,使劲挣扎。 徐情连忙把人压住了,伏在他身上低低喘气,哑声道:「别乱动,信不信我再来一次?」 林跃吓了一跳,脸红红地望着他看,眼底水光盈盈。 徐情便笑了笑,低头亲吻他的眼睛,气息仍有些不稳:「逗你玩的,我可没力气啦。」 话落,果然从林跃体内退了出来,顺势往旁边一倒,静静地躺在了他身侧。 林跃抬眼望过去,发现徐情的面容比平常苍白了许多,薄唇毫无血色,眼底也带了淡淡倦意,果然是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 他心中一动,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直接扑过去搂住了那人的胳膊,柔声问:「累了吗?你快好好歇一会儿。」 「没事。」徐情懒洋洋地笑,手指一下下拨弄着两人交缠的发丝。 明明已经困得很了,但就是不肯闭上眼睛,非要一个劲地盯着林跃看。 林跃怔怔与他对望着,回想起先前的柔情蜜意来,不觉又红了脸。片刻后,却突然张口问一句:「那个大魔头……从前也是这样欺负你的吗?」 他想徐情的身体这么差,如何吃得消这种折腾?实在叫人心疼。 哪知徐情竟放声大笑起来,伸手捏了捏林跃的脸颊,故意挑高眉毛,反问:「你怎么知道是他欺负我,而不是我欺负他?」 林跃呆了一下,讷讷地应不出话来。他脸孔一直发烫,黑眸眨了又眨,最后一头往徐情胸口撞过去,使劲磨蹭。 「无论如何,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 「喔。」 「以后我们两人在一起,再也不分开。」 「嗯。」 「但你必须一直一直喜欢我,不准变心。」 「哈……」 徐情抬手摸了摸林跃的发间,始终笑个不停。 虽然那笑声中时不时夹杂几声咳嗽,林跃却觉动听得很,忍不住连心底也泛起了柔情,恨不得跟身边这人一生相守下去,再不分离。 他这样想着,果然往徐情身边凑过去,小心翼翼地亲他一口,道:「其实,我前日虽然听你说了喜欢,却始终觉得害怕。直到今日才相信,你果然是真心待我的。」 说着说着,竟低低笑了起来,眉眼含情,一副极甜蜜的模样。 徐情瞧得呆了呆,霎时间手脚僵硬。 他原本是对着林跃笑的,这会儿却似大梦初醒一般,幽黑的眸子里逐渐漫上寒意。 林跃却是浑然不觉,只顾着一个人傻笑,时而戳戳徐情的胸口,时而又去拉徐情的手。 那只手冰凉冰凉的,冷得吓人。 林跃吃了一惊,这才发现徐情正直勾勾地盯着自己看,那眼神既似惊愕又似恐惧,实在是诡异至极。 他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问:「你怎么了?」 徐情不答话,只依旧这么望着他看,眼底神色变幻莫测。 林跃一头雾水,想了想,又笑:「我一直说个不停,吵得你睡不着觉了,对不对?你快睡吧,我保证再不出声了。」 话落,果然拿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乖得要命。 但徐情的双眼仍然瞪得大大的,面容惨白惨白,鬼气森森。 可惜屋里实在太暗了些,林跃根本瞧不清那神色,他怕影响到徐情休息,因而强忍着痛楚爬起身来,轻手轻脚地穿衣起身。刚刚走到门口,便又依依不舍地折回身,低头在徐情颊边亲了亲。 那一吻落下时,徐情单薄的身体似乎抖了一下。 林跃心头一跳,隐约觉得不太对劲,但他素来性情迟钝,根本没功夫留心这些,很快便转身出了门。 身体依旧痛得很。 可他一想起徐情苍白的脸孔、艳丽的笑容,就感到心底满满地尽是情意,只觉一辈子也没有这样幸福的时刻。 谁料他开开心心地回到自己房间后,却见李凤来正在屋里走来走去,林沉则默默地坐在桌边喝茶,面容沉静如水。 林跃纵使再笨,也瞧得出此时气氛不对。 「大哥,」他快步走过去,抓住林沉的胳膊晃了晃,问:「出什么事了?」 林沉喝了口茶,不答话。 倒是李凤来摇一摇扇子,眯着眼睛应:「咱们刚打听到消息,魔教教主快要出关了。」 「啊……」 「我跟你大哥这几日费了好些功夫,才终于寻到地牢的大致方位,可惜来不及打探里头的机关,只能……」 「只能硬闯了。」林沉慢条斯理地接一句,神情自若。 李凤来却将扇子一收,弯下身去搂住他的腰,柔声道:「我的轻功比你好些,到时候还是我去吧。你乖乖在外头等着,不许冒险。」 「李凤来……」 「别怕,不会有事的。我还不曾跟你退隐山林,逍遥快活呢,怎么舍得就这样死了?」一面说,一面嘻嘻笑起来,在林沉耳边轻轻咬一口。 若是平时见了这场景,林跃定会气呼呼地冲上去将两人分开,但这会儿却只怔怔立着,一言不发。 不清楚地牢里有哪些机关就硬闯进去救人,实在是危险得很。但若继续拖延下去,等那大魔头出了关,恐怕更加凶险。 而且,他还得想个法子将徐情一并救出去才行。 林跃握了握拳,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一转身,重新朝那树林走过去。他心里想着,徐情身为教主的枕边人,兴许会知道地牢中有哪些机关,即使什么都不知道,也是时候……将自己的身分告诉对方了。 林跃因为身体不适的关系,费了好些功夫才重返树林,走进那间石屋的时候,天色已经完全黑了。 屋里暗得厉害。 只隐约瞧得出徐情躺在床上,似乎正在熟睡。 林跃怕吵醒他,便轻手轻脚地在屋里转了几圈,想找支蜡烛出来点一点。哪知寻了半天,竟什么也没发现。 屋子里这么黑,难道徐情平常都不点蜡烛? 正疑惑间,忽听床上传来些动静,某道低沉嘶哑的噪音缓缓响起:「你在找什么?」 林跃吓了一跳,立刻认出那是心上人的声音,于是猛地往床头一扑,牢牢抱住徐情的腰,问:「你醒了?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话一说完,首先想起的是自己身上的酸痛,不由得又红了脸。 徐情却不答话,只伸出手来,一下下抚摸林跃的背,气息平平稳稳的,显然已恢复正常了。 林跃便将头靠在他的胸口,静静听那心跳声。 隔了许久,才听徐情轻轻地问:「怎么又跑回来了?」 林跃「啊」地叫了一声,终于从那甜蜜的气息中回过神来,道:「对了,我有件事情想跟你说。」 徐情并不问他想说的是什么,仅是转头朝窗外望了望,幽幽地叹:「今天月色真好,不如咱们去外边走走吧。」 林跃呆了一下,有些发怔。 徐情平日总是蹙着眉头,一副病恹恹又喜怒无常的模样,这会儿却沉了沉眼眸,面容出奇的平静。 ……实在古怪。 但林跃一心一意地喜欢着徐情,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乖乖跟着他走出了门去。 外头果然月色极美,只是风有些大。 林跃怕徐情着凉,连忙脱下自己的外袍来给他披上。 徐情似乎呆了一呆,转头冲林跃笑笑,眼角眉梢,尽是风情。 林跃差点又看痴过去,好不容易才想起正经事,将自己的真实身分以及混入魔教的目的说了出来。 一边说,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徐情的神色,深怕惹他生气。 哪知徐情脸上竟毫无惊讶之色,从头到尾,唇边都挂着浅浅笑容,好似早料到林跃会说出这么一番话来。 甚至,简直像是一直在等着林跃说出这些话。 林跃敲了敲额头,暗骂自己胡思乱想,转而问徐情一句:「我骗了你这么久,你怎么不生我的气?」 徐情只是笑,低低地应:「我早就知道你身分有问题了。一个普遍的扫地小厮,哪里有这么大的胆子勾引教主的男宠?」 林跃顿时面红耳赤,使劲瞪他。 徐情伸手捏了捏他的脸颊,轻叹着问:「然后呢?你想要地牢的机关分布图?」 「是啊,听说教主就快出关了,再不行动可来不及了。你晓不晓得地牢里有哪些机关?」 「当然,我跟了教主这么多年,什么事情不晓得?」 「真的?」林跃眼底立刻闪出光芒来,紧紧握住徐情的手,笑道:「太好了,这样就能顺利救出我爹了。」 徐情也跟着笑起来,轻轻「嗯」一声。 林跃眨了眨眼睛,突然倾身向前,在徐情颊边亲了一口,然后又迅速地退开去,红着脸说:「等救出我爹之后,我便来找你,咱们一起走。」 「……我?」徐情指指自己的胸口,眼底掠过茫然之色。 「当然,我说了要救你出去的,怎么好丢下你一个人?等离开魔教之后,我们就……」 话才说到了一半,徐情就突然伸了手,一把将林跃搂入怀里。 他眼神迷迷茫茫的,眸底似蒙了层水雾,声音更是哑得厉害,似有若无地叹:「你不会回来的。」 「啊?」 林跃一时有些迷糊,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刚想开口发问,徐情便已松开怀抱,转身朝那石屋走去。 「我屋里就有地牢的机关图,我拿给你。」他脸上表情淡淡的,眼神幽深似水,无人能懂。 林跃乖乖跟在后头,只觉徐情今日格外地古怪。 特别地喜欢叹气。 却又特别特别地温柔。 那如水一般的目光望过来时,他忍不住面红耳热,连心头……都泛起刺痛。 尽管有种种古怪之处,但林跃终于还是顺利拿到了那张机关图。 他累了一整天,将东西拿回去交给大哥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第二天一早起来,才知道林沉跟李凤来彻夜未眠,已经将救人的计划安排妥当了。 因为魔教教主随时都有可能出关,因而行动的日子定在三天之后。 这三天里,林跃仍旧一有空就去缠住徐情,一再叮嘱他好好照顾身体,三天后的夜里等自己来救人。 徐情总是淡淡地点头答应,有时被缠得急了,便也不耐烦起来,干脆狠狠亲过去,以吻堵住林跃的嘴巴。 三天的光景一晃就过去了。 直到行动的那个晚上,林跃才发现来了不少江湖人士,连大名鼎鼎的秋水庄少庄主也现身了,是个极俊俏的青年,长身玉立,傲气十足。 瞧这势头,要闯进地牢去救人,应当不难。 林跃总算是松了口气,想着他爹那边有这么多人照应,便多分了些心思到徐情身上,琢磨着一会儿要如何趁乱把人救出来。 多少是有些害怕的。 毕竟他的心上人是那个大魔头的男宠,一不留神,可就小命不保了。 林跃的功夫素来只是平平,但一想到徐情,便觉身上涌出使不完的劲儿来,纵然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万万难不倒他。 第五章 魔教的地牢里果然机关重重。 但靠了林跃的那张机关图,这一群武林人士竟顺利闯进了地牢,几乎没费什么功夫,便将几位德高望重的大侠救了出来。 其中当然也包括林跃的老爹。 林跃先前听说魔教教主拿抓来的几位大侠练功,心中一直忐忑不安,这会儿见他爹神采奕奕的,总算是松了一口气。他们父子的感情并不算好,但毕竟分离多年,如今劫后重逢,倒是难得地父慈子孝。 林跃一心只顾着跟他爹说话,没什么心思注意周遭的状况,直等到一行人冲出牢去,才发现外头乱成一团,四处火光冲天。 他自是吓了一跳,忙问:「怎么回事?」 林沉转头玄看李凤来,李凤来则朝秋水庄的少庄主望了一眼,最后那神气又漂亮的青年朗声笑道:「不过是放了几把火而已,魔教的妖孽竟然敢欺负到我秋水庄头上来,自然该给他们点教训。」 「这样恐怕会把敌人引过来。」 「这个叫做声东击西,反正人也已经救出来了,快撤就是了。」 李凤来跟那青年意见不和,稍稍争论了几句,林跃则是听而不闻,只一个劲地朝西边树林张望。 那地方……好像也着起了火来。 徐情该不会有危险吧? 他一颗心怦怦跳着,只想快些赶去徐情身边,奈何左手被他爹紧紧拽着,怎么也甩不开。而他大哥亦关切地望过来,柔声道:「小跃,魔教的妖人已经被引过来了,一会儿难免一场恶斗。你武功稍微弱了些,记得跟在我身后,千万不要乱跑。」 「可是,我还有些事情……」 「什么事?」 「这……我……」 林跃一时不知如何解释才好,吞吞吐吐间,已经跟着大伙走了好长一段路,离那树林越来越远了。 刀剑相击的声音不绝于耳。 魔教教徒从四处赶过来,一心阻拦他们的去路。 林跃在这漫天的火光中犹豫了一下,终于把心一横,使劲踩了他爹一脚,趁着松手之际,掉头就跑。 徐情徐情徐情徐情…… 他一心一意地念着这个名字,拼命往前。 同样有人跳出来阻挡他的去路,他不管不顾地拔了剑,挥手便砍。但刚一催动真气,就觉胸口传来一阵闷痛,手脚软绵绵的,毫无气力。 奇怪。 刚才还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失了力气?难道…… 林跃反应虽然钝了些,却也方刻醒悟过来,明白自己是中毒了。他内力完全使不出来,剑术发挥不到三成,自然只能且战且退,重斩被逼回了父兄身边。 而那些正道人士也个个开始毒发了,有的惊愕有的骂娘,顿时乱成了一片。魔教妖人则越聚越多,很快就将众人围困了起来。 林沉倒是平静得很,始终是那悠然浅笑的模样,沉声道:「是陷阱。」 「对方早知道我们今日的行动,所以提前在地牢里下了毒。」李凤来也仍旧笑嘻嘻地摇着扇子,慢慢握住了林沉的手。 两个人相视一笑,默契十足。 林跃瞧得呆了杲,马上想起他的徐情。 若这计划早已被魔教的人知晓,那么会不会牵扯到徐情?那人不懂武功,身体又差,岂不是比自己的处境更加危险? 他身体酸软无力,却一直握紧手中的剑,暗暗打定主意,即使拼上这条性命,也绝对要冲杀出去。 纵使没那个本事救出徐情,再见他最后一面,亦是好的。 正走神间,忽听远处传来喧哗之声。 原本将他们团团围住的魔教教徒,突然转头朝那边望了过去,齐齐跪倒在地,朗声道:「恭贺教主神功大成。」 林跃心头一凛,遍体生寒。 魔教教主出关了? 据说那个大魔头武功高强,恐怕连他爹也不是对手,如今众人又身中剧毒,是否还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而徐情呢?背叛了教主的徐情,又会被如何处置? 林跃全身发抖,终于觉得害怕了。他瞪大眼睛,遥遥地朝那个方向张望,眼见一道人影越走越近。 明明灭灭的火光中,那人的面容模糊不清,只隐约可是他身材瘦削,黑衣黑发,气势慑人。 林跃的手抖个不停,黑眸大睁着,几乎忘了呼吸。 这身影实在太过熟悉。 他曾经摸过那柔软的黑发,曾经抱过那单薄的身体,曾经吻过那温热的薄唇……即便隔了千山万水、千秋万代,他也绝对认得出他来。 但此时此刻,林跃却情愿自己不认得。 他一生之中,从来也没有过这样害怕的时候。 害怕瞧见那熟悉的脸孔。 害怕听见那熟悉的声音。 害怕……所有恩爱缠绵都是假象,到头来,不过是一场骗局。 林跃脸色苍白,紧紧咬着下唇,简直恨不得当场便死了。可他偏偏什么也干不了,只能一动不动地呆立原地。 恍惚间,那个人终于走到了面前来。 火光照亮他俊美的侧脸,眉清目秀,五官精致,依旧漂亮得令人心动。只是眼神比从前凌厉许多,依稀带几分阴狠之色。 ……毕竟是魔教教主呢。 林跃模模糊糊地想着,瞬也不瞬地与那人对望。 四周嘈杂得很。 但是天地之大,好似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隔了许久,林跃才嘴角一弯,慢慢扯出一抹笑容来,轻轻地唤:「徐情。」 声音又柔又软,分明就是向情人撒娇的调子。 徐情便偏了偏头,冲着他笑。 那笑容亦是极熟悉的--眼睛微微眯着,嘴角上扬,带些许嘲讽之意。 而那嘲讽的对象,应当就是他林跃吧? 他这么笨,竟然轻易相信了他的伪装。 非但付出一片真心,还将正道人士全引了过来,让他一网打尽。 哈! 林跃几乎想要放声大笑,但刚刚张嘴,就觉体内气血翻腾,心底窜起一阵奇异的刺痛。他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压下喉间的血腥味,艰难吐字:「机关图是真的?」 「嗯。」 「可是你也牢里下了毒?」 「没错。」 「你……就是魔教的教主?」 徐情闭了闭眼睛,点头。 「原来如此。」林跃又笑笑,忽然神色一变,抓紧手中的剑,咬牙冲了过去。 这一剑是直直刺向徐情胸口的。 奈何林跃全身无力,还未碰着徐情的衣裳,就已被轻易制服了。 「为什么骗我?」他不能使剑,便干脆拳打脚踢,狠命咬过去。「你早就知道我的身分了,对不对?你故意给我机关图,引大伙入这陷阱,是不是?你……」 你到底有没有喜欢过我? 最后这一句话,林跃竟问不出口。 或许是答案太过明确了,反而没那个胆子去确定,只是瞪大了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徐情看。 徐情则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动手抬起林跃的下巴来,冷冷淡淡地反问:「先骗人的……是哪一个?」 林跃震了震,整个人都僵住了,一时无语。 是他先假装扫地小厮混入魔教的,后来也一直以这身分接近徐情,直到数日之前,才将真相和盘托出。 不过…… 「至少我对你是真心的!」他喊出这句话来的时候,黑眸亮晶晶的,眼底满是热切的情意。 「喔?你所谓的真心是什么?将我这男宠从魔教救出去?」徐情冷笑一下,将唇凑至林跃耳边,低低地问:「那么,你此刻根本不该站在这里吧?」 话落,转头朝西边树林的方向望了望。 林跃也跟着望过去,只见那地方烟尘滚滚,早已陷入了一片火海。 奇怪。 别处的火都已经被扑灭了,怎么只有那边烧个不停? 他茫茫然然地眨了眨眼睛,还未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听见徐情低沉沙哑的嗓音在耳边响起:「我一直等你到最后一刻。」 说着,脸上微微露出些懊恼的神情来,抬手遮了遮脸颊。再次放开的时候,已恢复了一贯的冷漠表情,眼眸幽深似水,寒意逼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许久了明白那句话里的意思。 他一直在等着他! 他确实亦是喜欢他的! 手指抖了抖,张口就想解释:「我没有打算爽约,只不过被我爹拉着,始终脱不了身,后来又毒发了,根本闯不过去……」 林跃结结巴巴地说着,几乎是语无伦次了。 徐情却只是冷笑。 「够了,到此为止。」他闭了闭眼睛,轻而易举地夺过林跃手中的长剑,神色是前所未见地冰冷。「你该知道,背叛我的人会有什么下场吧?」 林跃一下没了声音。他当然听说过许多关于魔教教主的传言,既血腥又可怕,每一样都足以吓得人动弹不得。但此时此刻,他竟什么也想不起来,只清楚知道立在面前的这个男子……是自己倾心爱恋的情人。 没错,不顾一切爱上的那个人,这会儿正拿剑指着自己。 锋利的剑刃逐渐逼近,很快就架到了颈子上。 林跃颓然地垂下眼,突然有些想笑。 再多的解释也是枉然,徐情根本不信他。 如何才能让那个人相信? 掏出自己的心来给他,他可肯要? 恍惚间,剑刃已经贴住了皮肤,颈间一片冰凉,徐情只需稍一用力,便能取他性命。 但那握剑的手竟慢慢发起抖来。 林跃吃了一惊,抬眼看时,发现徐情也正定定地望着自己。那水一般的黑眸里波澜起伏,含情含恨,既似爱恋至深,又似仇恨入骨。 他心头跳了跳,脱口就叫:「徐情……」 徐情神色一凛,好像突然从迷梦中惊醒了过来,面容苍白如鬼,咬牙挥剑。 那一剑从林跃胸口划过,在衣衫上拖出一道斜斜的口子,却根本没伤他半分。反而是徐情自己脚下一软,踉跄着后退几步,差点跌倒在地。 「教主!」惊呼声此起彼落。 林跃也吓得不轻,几乎忘了身在何处,伸手就去扶他。 结果徐情瞪了瞪眼睛,抬手便是一掌。 林跃的功夫本就不高,此刻又没有内力护体,自然受不住这掌力,当下重重摔了出去,在地上连滚几圈才停住。 他不记得自己有没有痛呼出声,只瞧见徐情飞快地背过身去,望也不望他一眼。 「小跃,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是他大哥林沉的声音,低低软软的,永远这么温柔。 但实在隔得太远了,一点也不真切。 林跃张了张嘴,只觉胸口疼得厉害,连出声应话的力气也没有。饶是如此,他的一双眼睛却仍旧睁得大大的,瞬也不瞬地盯着徐情看。 ……仅仅是一个背影而已。 怎么依然叫他神魂颠倒,连视线也挪不开去? 「教主,这一群正道人士该如何处置?」 「全部抓起来,关回地牢。」 「是。」 那熟悉的低沉嗓音响过以后,便有人走上前来,将林跃从地上拖了起来。 胸口又传来阵阵刺痛。 林跃却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目光始终缠在徐情身上。 眼看着他摇摇晃晃地朝前走,一步一顿。 眼看着他抬手往唇边抹了抹,手背上黑黑红红的一片,尽是血渍。 林跃耳旁嗡嗡什响,心头一下下抽搐着,体内亦是气血翻腾。他刚想开口唤徐情的名字,就觉眼前一黑,铺天盖地的阴影沉压下来。 一片黑暗。 林跃从昏睡中清醒过来的时候,感觉手脚软绵绵的,全身 分卷阅读4 都泛着疼。胸口痛得尤其厉害,也不知是因为受了伤的缘故,还是因为徐情…… 光是想到徐情这两个字,他便直觉地勾唇微笑,但随即忆起昨夜发生的一切,心头迅速地冰冷下去。 他喜欢的那个徐情,已经不在了。 现在的徐情,是囚禁他爹的魔教教主,是引正道人士落入陷阱的大魔头。 他与他,从来誓不两立。 林跃苦笑着闭一闭眼睛,终于彻底清醒过来,转了头四下张望。 原以自己会被关进牢房的,谁料此刻竟是躺在卧房的床上,身上还盖了柔软的棉被。 屋内的摆设并不华贵,但打扫得干净整洁,丝毫也不像囚禁俘虏的地方。 不过…… 林跃望了望两只手腕上缠绕着的铁链,微微叹气。 毕竟是阶下之囚。 正恍惚间,忽听房门被人推开了。 林跃心头一跳,以为来的人是徐情,但抬眼望去时,瞧见的竟是个陌生男子--那人同样是一袭黑衣,长长的发随意束在脑后,薄唇微微抿着,隐约含笑,但双眼上却覆了条黑色布带。 这人的眼睛……看不见吗? 这样想着,却见那人端着只药碗走了过来,步履平稳,仿佛丝毫不受影响。 「已经醒了?正巧药也刚刚煎好,快点趁热喝了吧。」那人一边说,一边在床头坐下了,拿勺子舀了药递到林跃嘴边。 那声音温温软软的,令人如沐春风。 林跃呆了杲,并不喝药,只是张口问道:「你是什么人?」 「怎么?」那人似笑非笑地弯起薄唇,嗓音温润如玉。「你进出那两间石屋这么多回,却连我这个主人也不认得?」 林跃仍是怔怔的,隔了好一会儿才「啊」地叫出声来,脱口道:「你才是教主的男宠!」 那人微微一笑,既不承认也不否认,只幽幽地说:「我姓程,教主平日都唤我双银。」 那笑颜温和动人,实在好看。 林跃却只觉胸口渐渐抽痛起来,一片冰凉。 其实昨晚就有些疑惑了,只是当时太过混乱,根本来不及细思:既然徐情便是教主,那么传说中的男宠又是何人? 现在,总算是见识到了。 原来,他跟徐情之间并不只隔了正邪之分,也并不仅仅是一场误会这么简单。 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路,遇错了人。 林跃习惯性地扯动嘴角,却连笑一笑的力气也没有,只仰了头瞪着床顶看,一动不动。 程双银也是极有耐性的人,右手一直端着耶只碗,柔声道:「吃药吧。」 「……」 「这药若是凉了,效果可就差多了。」 「……」 「你受的伤虽然不重,但总得吃了药才能好。」 「……」 「唉,」程双银叹了叹气,忽道:「看来只能让教主来喂你吃了。」 林跃听见这句话后,神色竟是一凛,抬了眸朝门口望去。 片刻后,那房门果然开了。 一身单衣的徐情缓步踱进来,双手负在身后,面容冷若冰霜。 林跃原本是一副不言不语的乖巧模样,可一瞧见那朝思暮想的脸孔,整个人便激动起来,挣扎着想坐起身。奈何双手被锁在了床头,动弹不得,只能睁大眼睛瞪着徐情看。 徐情亦静静回望过来。 两个人视线交缠,好似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侣般,天地间再容不下其他人。 最后还是林跃先开了口,咬牙问道:「我爹和我大哥呢?你有没有伤他们?」 闻言,徐情的嘴角抽了抽,表情奇怪地扭曲一下,竟不答话。 林跃心头大惊,隐隐泛起不祥的预感,颤声道:「你究竟把他们怎么样了?」 又是一阵静默。 过了许久,才听徐情轻轻地应:「暂时没有死人。」 林跃这才松了一口气,但很快又担心起来,问:「为什么不把我跟他们关在一处?」 徐情脸色僵硬,好似在思考如何回答这个问题,随后上前几步,抬手按了按程双银的肩。程双银笑笑,识趣地站起身来,默默退至一边。 徐情便在他原先的位置坐下来,手一伸,轻轻捏住林跃的下巴,低声道:「我早说过的,胆敢背叛我的人,全都没有好下场。」 林跃眨了眨眼睛,一时有些茫然。 所以,徐情将他单独一人关在房里,又特意派了男宠过来喂药,就只是为了折磨他?这样的折磨,未免也太优渥了些。 正邪之分暂且不提,男宠的事也先放到一边,至少,他该让徐情明白自己的心意才对。于是深吸一口气,认认真真地将昨夜说过的话重复一遍:「我没有背叛你!我对你从来都是真心的……」 「真心?」徐情好像极讨厌这两个字,一听就要皱眉头,眼神更是冰凉冰凉的。「如果有一个人,只见过短短几次面,就跑来缠住你不放,口口声声地说喜欢你,你信不信他?」 林跃呆了呆,说不出话来。 徐情冷笑一下,接着说道:「如果又有一个人,跟刺杀你的人串通起来,假装为了保护你而受伤,你信不信他?」 林跃窒了窒,哑口无言。 徐情仍是笑,眼底掠过狠厉之色,续道:「如果还有一个人,嘴里说着喜欢你,实际上却带了一帮人来杀你,你信不信他?」 「不是……我其实……」林跃心头痛得厉害,拼命地想要解释,却又不知说什么才好。 徐情所言的全是事实。 但又分明只是一场误会。 他要如何告诉徐情,自己从来都是一片痴心? 林跃急得脸色发白,徐情却只是勾了勾嘴角,放声大笑起来。他越笑越开心,最后连嗓子都哑了,才渐渐止住笑,轻轻吐出两个字来:「我信。」 「g?」 「我从前……」他目光温柔似水,面容却是狰狞可怕,一字一顿地说:「确实信过这么一个人。」 话落,手指轻轻抚上林跃的脸颊,目光茫茫然然的,似乎透过他望向遥远的某处。 林跃呆了呆,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从前听过的传闻。 据说,教主就是因为被情人背叛,才会性情大变,成为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如此一来,想要徐情相信自己,真是难上加难了。 林跃心中暗暗叫苦,却仍旧不肯放弃,挣扎着解释道:「我千方百计地混进魔教,为的是救我爹出去,更加没有串通别人骗你。」 他结结巴巴地说了一大堆,徐情却仿佛听而不闻,仍是那样望过来,哑声道:「我弟弟若是还活着的话,也该跟你差不多年纪了,他小时候特别可爱,总喜欢粘着我不放。我爹娘也都是极和善的人,平日里总是吩咐找好好练武……」 说着说着,徐情脸上的迷茫之色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越来越扭曲的冰冷神情,咬牙切齿地喃:「鬼迷心窍的人是我,引狼入室的人也是我,为什么死的却偏偏是他们?为什么……不干脆杀了我……」 说话间,手指一点一点缠上林跃的颈子,慢慢收紧。 林跃被他掐得喘不过气来,只觉此刻的徐情异常可怕--那一双眼眸里满是血丝,表情既不像哭也不像笑,简直就是个疯了。 但是,依然喜欢他。 比起死亡来,更加担心的是,如何将徐情从这痛苦中救出来? 真的,光是瞧见他皱眉头,就已觉得心疼了。 疼痛别无以复加,只能张了张嘴,轻轻地唤:「徐情……」 徐情听见这气若游丝的声音后,全身猛地一震,好似突然从迷梦中清醒过来一般,立刻松开了双手。 「小跃!」他望一眼林跃颈上的瘀青,脱口就叫,但随即脸色大变,急急转开了头去,剧烈咳嗽起来。 林跃好不容易捡回了一条性命,感觉整个人昏昏沉沉的,视线一片模糊。只隐约瞧见徐情的身体不断发抖,一边咳嗽,一边低低地念:「不要信他不要信他不要信他……」 笨蛋,我对你是真心的啊。 林跃心里这样叫,却偏偏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他。 片刻后,一直站在角落里的程双银慢慢走上前来,摸索着抓住了徐情的手臂,柔声道:「够了,教主。你是打算死在这地方吗?」 「咳咳,」徐情抬手抹下抹嘴角,似乎又在吐血了,满不在乎地应:「死了最好。」 程双银偏头浅笑,嗓音又轻又软:「你死了,我怎么办?」 这么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将徐情的激动情绪压了下去。 只见原本咳个不停的男子渐渐平复了呼吸,脸上的狰狞表情也收敛许多,淡淡扫了林跃一眼后,起身就走。 程双银紧紧挽住他的胳膊,亦步亦趋。 林跃眼见他们两人如此亲昵,胸口自是刺痛不已,张嘴,终于叫出了声:「徐情!」 徐情脚步一窒,却没有回头。 反倒是程双银转回了头来,准确无误地朝向他这一边,意味深长地笑一笑。 而后就是「砰」的关门声。 林跃咬了咬牙,感觉胸口酸酸涩涩的,闷得厉害。纵使刚才被掐住脖子的时候,也及不上此刻痛苦。 明明不该吃醋的。 他跟徐情的误会都尚未解开呢。 但就是忍不住牙根泛酸,气得要命。 把他当成从前的旧情人对待,死活不肯信他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还跟个男宠纠缠不清,实在可恶! 林跃本就受了内伤,刚才又差点被活活掐死,生了一会儿气之后,便觉困意来袭,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后来是被一阵怪声吵醒的。 转头望望窗外,天仍是黑的,似乎正是半夜时分。 而他的双手也依旧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只能听那怪声越变越响,逐渐清晰起来--似乎是某种压抑着的低微呻吟,断断续续的,既似痛苦至极,又似欢愉万分。 而那又轻又软的嗓音也很特殊,听过一遍就绝不会忘记。 是程双银! 林跃心头一跳,掌心里渗出了冷汗。 他虽然迟钝了些,却并非笨蛋,立刻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那声音近在隔壁,分明就是故意叫给他听的。 原来,徐情竟是打算这样折磨他。 暧昧的声响不断传进耳里,林跃失神地蹬大眼睛,面容惨白,全身发冷。 他一心一意地喜欢徐情,认定总有一日能将误会解释清楚,无论被怎样对待也不害怕,唯有这种酷刑……绝对无法忍受。 「啊……啊……」隔壁的声音越来越高昂,仿佛近在咫尺。 林跃死死咬住下唇,拼命扯动被铁链锁住的双手。只差一点点,便能捂住耳朵了,但他竟连这么简单的事也办不到。 胸口一下下抽搐着,这么疼。 所谓万箭穿心,恐怕也不过如此。 他什么也不愿听,什么也不愿想,脑海里却偏偏浮现出许多回忆来。徐情微笑的样子,徐情蹙眉的样子,徐情笑着说喜欢的样子。 徐情徐情徐情。 早在数日之前,徐情才跟自己欢爱缠绵过,可是现在…… 从前的柔情蜜意,到了此刻,竟成穿肠毒药。 林跃闭了闭眼睛,恍恍惚惚地想,徐情当真是喜欢自己的吗?他若曾动过真情,怎么舍得如此折磨自己? 他定是恨他入骨,才想得出这么恶毒的法子来。 脸颊上冰凉冰凉的,全是水渍。 手腕已被铁链磨破了皮,渗出殷红的血来,嘴里更是又苦又涩,弥漫着浓浓的血味。 而那可怕的声响却仍在继续。 林跃忍无可忍,终于高声大叫起来,拿自己的声音盖住隔壁的暧昧呻吟。他双眸空洞无神,只不停重复徐情的名字,一遍遍地喊:「我是真心的!」 ……真正声嘶力竭。 第六章 第二天一大早,徐情便推门而入。 他手中端着个药碗,原是想喂林跃吃药的,哪知走到床边一看,竟被吓了一跳。 放眼望去,只见林跃仍是好端端地躺在床上,双手被铁链锁着,动弹不得。但那清秀的脸孔却是惨白一片,黑眸无神地大睁着,嘴角甚至还淌下血痕。 短短一个晚上,他竟像变了个人似的,面无表情、死气沉沉。 徐情的手抖了抖,差点打碎药碗。 有那么一瞬,他简直以为林跃已经死了。 好不容易才压下心中的慌乱,颤抖着伸出了去,轻触林跃苍白的脸颊。 ……仍是温热的。 他松一口气,但随即又板起脸来,动作僵硬地把碗递至林跃嘴边,冷冷地说:「喝药。」 林跃的表情恍惚了一下,终于慢慢回过神来,原本黑亮的眸子此刻却是雾气蒙蒙的,声音嘶哑地吐出一句话。 徐情听得不甚清楚,又把头凑近一些,才听见他说的是:「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仿佛已经问过许多遍了。 但这一回的语气特别平稳,隐隐约约间,却又似带了某种凄厉的痛楚。 徐情胸口一紧,熟悉的疼痛立刻袭上心头,激得他面容扭曲、呼吸急促。喜欢这两个字一直在嘴边打转,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但很快又被他硬压下去,强迫自己回忆那个晚上。 火烧个不停。 他独自一人站在寒潭边,静静等待。 明知道林跃不会来的。 他一早已知晓那青年的身分,也打定主意将他当成棋子,趁这机会把正道人士一网打尽。虚情假意,却差点动了真心。沉迷其中的时候,他恨不得当真只是个男宠,就这么跟着林跃私奔了,再不回头。 可惜林跃终究没有来。 熊熊烈火中,他一直等到最后一刻,险些葬身火海。 如此想着,徐情逐渐恢复了淡漠如水的表情,抬手捏住林跃的下巴,冷笑道:「你跟我都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闻言,林跃全身一震,眼中雾气顿时消散,漆黑的阵子深不见底。 还有什么好问的? 还有什么好解释的? 还有什么……好爱的? 只这么一句话,就足以打碎他的心。 有些想哭,但已流不出泪来。 有些想笑,但嘴角僵硬万分。 最后只得维持这样一副神情,不言不语,不声不响。 徐情瞧得心疼起来,不耐烦地皱一皱眉,唤道:「林跃。」 毫无反应。 他便晃了晃手中的碗,又道:「喝药。」 依旧没有动静。 现在算怎么回事?知道怎么解释也没有用了,所以装疯卖傻吗? 徐情深吸几口气,不觉动起怒来。 他明明有千百种法子折磨林跃的,却偏偏连伤他一下也不舍得,反而好吃好喝地把人养在房里,还费尽心思替他疗伤。 如今自己尚未发作,这阶下囚倒先闹起脾气来,是在可恶! 越想越气,便干脆张嘴喝了一口药,然后俯下身,狠狠吻住林跃的唇。 唇齿交缠。 黑糊糊的药汁顺势流进了林跃嘴里,他毫不挣扎,任凭徐情亲了又亲,勉强喝下一些药,剩下的则从嘴角淌下去。 从头到尾,都是一副毫无生气的表情。 徐情终于觉得不对劲了,他伸手在林跃眼前晃了晃,发现那眼神空空洞洞的,根本映不出自己的身影。 ……简直像是失了魂一般。 徐情又有些心慌起来,相比之下,他更喜欢那个结结巴巴地向自己解释的林跃。即使明知是假话,他也爱听。 但他不能在林跃面前显露心思,林跃不出声,他便也不理不睬,随便把药碗一放,气急败坏地转身离去。 隔壁就是程双银的房间。 徐情推门进去,一眼就望见程双银端坐在桌旁,一手执黑子,一手执白子,自己跟自己对弈。 「教主,」徐情尚未说话,程双银已抬起头来微笑。「伺候那小子喝过药了?」 徐情轻哼一声作答。 程双银便又笑笑,手中棋子轻轻落在棋盘上,问:「决定怎么处置他了吗?」 徐情默然无语。 「胆敢背叛教主的人,从来只有一个下场,怎么这回竟拖泥带水起来了?」程双银沉吟片刻,一边下棋一边说:「除非……你对他动了真情。」 徐情脸色丕变,立刻叫起来:「胡说八道!」 「既然如此,那就快些处置他吧。」顿了顿,似笑非笑地勾动薄唇,声音温柔如水。「教主若下不了手的话,我随时可以代劳。」 话音刚落,徐情就一掌拍在了桌子上,咬牙道:「你敢?!」 那脸色苍白如鬼,那表情狰狞恐怖,实在骇人。 然而程双银什么也看不见。 他只一味浅笑着,柔声道:「你如果真心喜欢那小子,就该试着相信他说的话。」 一阵静默。 徐情终于冷静下来,脸色却益发难看了几分,哈哈大笑:「我的心早已死了,怎么还会有真心?要我信他,更加不可能!那些过去,我怎么忘得掉?」 嘴里这样说着,人却转身离开了屋子。 他一心记挂林跃刚才的怪异模样,忍不住又想去看看他。 屋里重新恢复寂静。 程双银微微一笑,随手抓起几枚棋子,继续下棋。隔一会儿,却又抬手摸了摸自己蒙在黑布下的双眸,轻叹出声。 怎么忘得掉? 即使伤口早已愈合,但那疼痛犹在。 看来,那两个人要走的路,依旧长长漫漫。 徐情走出程双银的房间之后,自然又跑去看望林跃。一会儿喂他吃饭,一会儿又喂他喝药,放着正经事不干,反而找尽借口腻在他身边。 然而,林跃始终是那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原本明亮的眼眸又深又暗,原本含笑的嘴角僵硬无比,整个人茫茫然然的,毫无生气。无论徐情对他说些什么,全都没有反应。 徐情盯着林跃望了一会儿,胸口又泛起闷来,疼得厉害。自己不过打了他一掌而已,其他什么都还来不及干,怎么就摆出这副心灰意冷的表情来了? 莫非……又是他的新把戏? 不要信他! 不能心软! 徐情深吸几口气,好不容易才维持住冷酷的神情,再次对林跃冷嘲热讽。 「事到如今,你就算装疯卖傻也没用了,胆敢背叛我的人,全都只有一个下场。我从前喜欢过的那个人,演技甚至比你运差,结果我却还是信了他。别以为我会上第二次当。」 嗦嗦地说了一大堆,林跃却仿佛听而不闻,甚至没有抬眸望他一眼。 徐情几乎要被气死了。 真不明白自己把这家伙关起来做什么? 杀也舍不得杀,打也舍不得打,难道就这么供着不成? 越想越气,最后只得冷着一张脸拂袖而去。但第二天一早便又来了,继续想尽办法逗林跃说话。 什么样恶毒的言语都说出了口,最后还拔出剑来抵住了林跃的眉心,但林跃始终是那无动于衷的样子,眼阵空洞至极。 徐情终于败下阵来。 他挫败地发现,自己已经改变了折磨林跃的主意,只一心希望他快点恢复正常。然而明明使尽了手段,林跃却丝毫没有反应。 时间过得越久,徐情就越是心浮气躁,慌乱之中,总算想出了一个法子来。先是挥剑斩断林跃手腕的铁钥,然后再伸手拽住他的头发,一把从床上拖下来。 林跃重重摔在地上,身体明显瑟缩了一下,却并不喊疼,仅是眨了眨漆黑的眸子,脸上无悲亦无喜。 徐情瞧了他这模样,自己倒先心疼起来,手上的力道放松一些,勉勉强强地把人拖至门边。然后俯下身去,强迫林跃抬起头来与他对望,咬牙切齿地说:「你以为装出这不死不活的样子,就能逃过一劫了?别忘了,你爹他们可还在我的手上。」 林跃全身一震,迷茫的脸孔上逐渐露出惊恐之色。他太久没说过话了,嗓子哑得厉害,颤声问:「你想怎么样?不要伤害他们!」 徐情见他说话,自是松了口气,但随即又觉怒意汹涌。 自己费了那么多功夫,他却始终不理不睬,而拿那些武林人士一威胁,他便立刻有反应……孰轻孰重,高下立分。 「怎么?总算肯理我了?」徐情冷笑一下,恶狠狠地瞪着林跃看,语气生硬。「可惜,已经迟了。」 话落,猛地站起身来,一把推开房门,张嘴就喊:「赵悠。」 「属下在。」一身黑衣的男子轻飘飘地从屋顶上落了下来,直接跪倒在徐情脚边。头垂得低低的,瞧不清面容。 徐情又望林跃一眼,嘴角往上挑了挑,笑容艳丽至极,轻轻吐字:「你现在就去把地牢给烧了。」 「啊?教主……」黑衣男子大吃一惊,连声音都变了调,头却一直垂着。 「还不快去!」顿了顿,面容微微扭曲,特意加了一句:「记住,关在里头的人,一个也别让他们逃出来。」 「是。」黑衣男子领了命,转身就走。他轻功高得惊人,眨眼就不见了踪影。 林跃则软软地瘫在地上,全身发抖。 刚才的那番对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徐情光是折磨他还不够,连他的家人朋友,也要通通烧死。 他以为最痛的时候已经过去。 他以为不看不听,便能逃避所有痛苦。 结果徐情根本不肯放过他。 曾经倾心爱恋的那个人,非要逼得他走投无路,方能甘心。 林跃的身体抖个不停,黑眸里终于染上了情绪,但除了绝望,还是绝望。他被禁锢在床上太久,手脚都不听使唤,只能挣扎着爬到徐情脚边去,断断续续地说:「都是我的错,我从前不该骗你,后来更不该背叛你。你随便怎么折磨我都行,放了他们吧……」 一边说,眼角一边淌下泪来。 这么害怕。 徐情轻轻哼一声,好似极满意这反应。他讨厌林跃先前的模样,无论是虚情还是假意,他都要面前这人眼里只映着自己。 想着,一把将林跃推倒在地,狠狠压了上去。 林跃毫不反抗。 他只睁大眼睛,透过敞开的大门,望向地牢的方向。 「求求你,放了他们……」林跃不断重复这句话,但无人理会。 徐情轻易撕开他的衣裳。 地牢那处腾起浓浓烟雾。 徐情强行分开他的双腿。 地牢那处闪现点点火光。 徐情一挺腰,毫无预兆地进入他的身体。 ……火光冲天。 林跃的泪水已经止住了,他张嘴大叫「不要」,却被徐情的唇舌牢牢堵着。他挣扎着往前挪动,却被徐情扣住了腰,动弹不得。 火热的利刃贯穿他的身体。 远处的火越烧越旺。 林跃耳边嗡嗡响着,视线模糊,全身麻木,竟连丝毫痛楚也感觉不到了。 火光中有他挚爱的人。 是他的自以为是,害死了他们。 哈! 他突然大笑起来,嘴里又漫上浓浓血味。 爹…… 他实在是个不孝子,明明是来西域救人的,结果却跑去跟仇家谈情说爱。 大哥…… 他从小到大最喜欢这个大哥,曾经最大的心愿,就是练成一身绝世武功,好好保护他。 还有李凤来…… 他虽然总是无赖无赖地骂,其实也并非那么讨厌他。 「啊――」 笑着笑着,林跃忽然惨叫出声。 眼前人影晃动,尽成火海。 ……疼痛入骨。 林跃恍恍惚惚地睁大眼睛,感觉灵魂似乎抽离了身体,随时都有可能丧命。 但他偏偏还活着。 心爱的人都已死了,只他一个人活着。 此时此刻,才真正了解徐情从前的痛苦。 多么可笑。 他明明是想将徐情救出来的,结果自己却反而跌入了相同的噩梦中。 如果不曾喜欢过就好了。 如果没有付出真心就好了。 如果…… 徐情仍旧压在他身上施虐。 不过地点已从门口换到了床上,林跃终于瞧不见那片火海了,视线能及的,唯有徐情那张俊美的脸孔――脸色一如既往地苍白,眉头永远紧蹙着,嘴里不断吐出最最伤人的话语。 「从来没有喜欢过你。」 「不过是利用你罢了。」 「大家都是逢场作戏。」 曾经那么喜欢。 如今……又爱又恨。 汹涌的恨意袭上来,林跃闭了闭眼睛,挣扎着挪动右手,最后一把抓住摆在床头的药碗,狠狠砸碎。 「砰!」一声脆响。 沉浸在欲望中的徐情一下清醒过来,有些惊讶地望着他,问:「你做什么」 林跃不答话,仅是握紧手中的药碗碎片,用力朝徐情刺过去。 徐情愣了一愣,虽然险险避过,颊边却还是被划出了一道血痕。他心中惊愕不已,急忙制住林跃的双手,还没来得及说话,耳边就响起低低哑哑的嗓音。 「你最好现在就杀了我。」林跃脸上满是泪痕,眼睛却干干涩涩的,再流不出泪来,一字一顿地说:「否则,只要我还活着一天,就定会取你性命!」 他双眸再不似先前那般空洞无神了,反而幽深若水,染满恨意。 徐情瞧得心头一跳,感觉身体某处奇异地疼痛起来,不由自主地放松了手上的力道。 林跃刚刚获得自由,便猛扑了上去。他身体软绵绵的,手边又无利刃,只好张嘴咬住徐情的颈子,死命用力。 一阵剧痛。 徐情这才明白,林跃果然是想置他于死地的。他心头又跳了跳,连忙把人压回床上,飞快地动手点住了林跃的穴道。 但林跃虽然动弹不得,眼睛却直勾勾地盯住徐情,嘶声道:「无论失败多少次,我也会杀了你!」 一面说,一面竟勾动嘴角,哈哈大笑起来。 那眼底藏了无边恨意,实在疯狂得可怕。 是了,他哭不出来,所以只能笑。 徐情终于从林跃体内退了出来,静静地与他对望,一言不发。 眼前这个……根本不是他所认 分卷阅读5 的林跃。 即使是知晓自己身份的时候,即使是挨了自己一掌的时候,林跃也不曾露出过这种表情。 既扭曲又绝望。 简直就是另一个自己。 不知怎地,徐情的手指竟发起抖来,他甚至不敢看林跃的眼神。于是伸出手去,慢慢覆住了林跃黑亮的眸子。林跃仍旧在笑,咬牙切齿地喃:「不是我死就是你死,你还是快些杀了我才好!」 说话间,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徐情耳边嗡地响了一下,胸口发闷。 真是奇怪。 流血的人明明是林跃,怎么却连他也跟着心疼起来 疑惑间,身体已不受控制地往前倾去,缓缓吻住林跃艳红的薄唇。 满嘴血味。 林跃微微僵硬一下,立刻咬他。 徐情便又觉得疼了。 好似有人拿刀子一下一下地割他的心,并不十分疼痛,但伤口的血汩汩流出来,永远没个尽头。 酸涩至极。 徐情浑身一震,猛地松开了林跃,望一眼满屋的狼藉,掉头就走。 他面容惨白,步履不稳,快到门口的时候还给门槛绊了绊,差些跌倒在地。但他不管不顾,只一个劲地往前走,好像走得越远,就越能逃开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 他用最狠毒的法子折磨了林跃,但是却丝毫也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全身发冷。 比起这个一心杀他的林跃,他更喜欢从前那个爱笑爱脸红的青年,即使明知是骗局,他也更情愿回到那个时候。 徐情独自在院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却还是折回了原处。他全身抖个不停,竟连推开房门望林跃一眼的勇气也没有,转而走进了程双银的房间。 程双银正坐在桌边喝茶,一听见脚步声,便抬起头来微笑。「教主。」 徐情并不答话,只踉跄着往前几步,然后顺着墙沿软软倒了下去。 程双银大吃一惊,连忙起身走了过去,摸索着握住他的手,问:「教主怎么啦毒又发作了」 徐情摇了摇头,感觉体内气息紊乱,张嘴,却偏偏吐出无比熟悉的两个字来:「林跃……」 「g?那小子又惹教主生气了?」 「他要杀我。」真奇怪,光是说出这个事实来,就好似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疼痛不已。 程双银则微微笑了笑,语气温柔似水:「教主不是一直认定他在骗你吗?正邪不两立,他既然不是真心喜欢你的,那么现在要杀你,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徐情闻言一怔,整张脸孔都扭曲了起来。 没错,是早该料到这结局的。 他既然已经迎来了注定的背叛,怎么如今见到林跃恨意满满的眼神时,还是觉得无法接受即使明知是假的,也舍不得伤林跃半分,只想听他继续辩解下去,听他一遍遍地说: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 错了! 真正想说这句话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原来,他根本…… 根本早已对林跃动了情。 第七章 明知林跃不会回来,却偏要在火海里等他。 明知林跃背叛了自己,却舍不得伤他分毫。 明知是虚情假意,却还是……情不自禁地深陷下去。 一切的一切,在在说明他早已喜欢上了林跃,只是从来假装无动于衷,直到此时此刻,才不得不正视自己的感情。 思及此,徐情顿觉全身发冷,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低低地喃:「我喜欢他,我喜欢他,我……我怎么办……」 他一遍遍地问下去,声音越来越轻,到最后竟带了一丝颤意。 林跃原本就是怀着目的接近他的,如今更是恨他入骨,而他却偏偏喜欢上他,怎么办!? 他如今是一教之主了,他早已练成绝世武功了,但到头来……怎么还是要为情所困纵使天下无敌,也依然逃不过情之一字。 想着,又开始断断续续地咳嗽起来。 程双银连忙伸手拍了拍徐情的背,小心翼翼地替他顺气,柔声道:「还能怎么办?一刀杀了那小子,不就成了?」 他唇边微微含笑,语气当真温和似水。 徐情却听得浑身一震,立刻甩开了他的手,咬牙道:「不可能。」 「教主忘了从前是如何对付背叛之人的」程双银往后退了退,脸上仍挂着人畜无害的笑容,道:「你何时变得如此优柔寡断了」 徐情不理他,只硬提起一口气,摇摇晃晃地立起身来,转头朝门外走去。 「教主,」程双银始终是那笑盈盈的模样,似有若无地叹气。「现在若不杀他,将来死的恐怕是你自己。」 徐情脚步一顿,却不回头,只抬手按了按胸口,幽幽吐出几个字来:「无所谓。」 话落,大步向前。 身体仍是虚弱。 而最痛的地方,便是他的心。 早在头一回遭到背叛之时,就已下定决心不再喜欢任何人了,谁料十多年过去,竟又重新落入这个轮回。 林跃林跃林跃…… 光是念出这个名字,就觉浑身剧痛。 徐情本就拾不得折磨林跃,如今确定了自己的心意之后,更是急忙煎了药、打了水,跑回房去替林跃治伤。 幸而林跃早已昏睡过去,用不着对上那一双充满恨意的眼睛。但光是那满身的伤口以及满地的狼藉,就够让人心惊肉跳了。 徐情帮林跃擦拭身体的时候,双手也持续不断地发着抖。他表情一片茫然,反反覆覆地问自己,怎么办 又爱上不爱自己的人,怎么办 这么喜欢林跃,怎么办 ……不是他死,就是他死。 结束痛苦的方法,其实再简单不过。 可是徐情却突然舍不得了,他一把抱住林跃单薄的身体,轻轻靠上去,无比贪恋那温暖的体温。 林跃睡得并不安慰,被他这么一抱,立刻就醒了过来。瞧见徐情的那一刻,习惯性地露出笑容,但随即抿住了唇,幽暗的眸子里燃起浓浓恨意。 曾经多么爱,如今就有多么恨。 不在乎被利用,不在乎被欺骗,甚至不在乎徐情喜不喜欢他。但是杀父杀兄的仇,怎能不报 一面想,一面便张了嘴凑上去,对准徐情白皙的颈子,狠狠咬住。 手脚动弹不得。 身边并无利器。 于是只好靠这最原始的方法,死命地咬下去。 徐情这一回竟没有躲避,反而将林跃搂得更紧些,轻轻地说:「小跃,你再像从前那样骗骗我,好不好」 嗓音又低又哑,语气难得这样轻柔,完全忽略了颈间传来的剧痛。 但林跃根本听不见。 他只奋力地咬下去,感觉嘴里满是腥甜的血味,眼前更是血红一片,耳边不停回响着几个字:杀了他! 林跃虽然用尽全身力气,最后却也只咬下了徐情一块皮肉来,终究没能取他性命。而徐情竟完全不顾身上的伤痛,硬是抱着林跃睡了一晚,第二天早上起来,更是忙着喂他喝药吃饭。 可惜无论说什么做什么,林跃始终是同样一种反应――表面上瞧来平静至极,但只要一有机会,就会想尽一切法子攻击徐情。 牙齿、指甲、床头的尖锐物品……他甚至试过一头撞向徐情的胸口。尽管没有说出口来,眼底却明明白白地写满了杀意。 徐情没有办法,只好不断地点住林跃的穴道,趁着他熟睡的间隙,抱住那瘦弱的身体躺上一躺。 如此僵持了数日之后,某天林跃从昏睡中醒来,发现眼蒙黑布的程双银竟然坐在床头。他心中恨着徐情,自然连这男宠也一并恨上了,狠狠瞪过眼去。 可惜程双银瞧不见他冰冷的目光,仅是微微笑了笑,伸手在林跃脸上一阵乱摸,叹道:「你的相貌也不过如此,真不知教主为何这样着迷,竟是死活不肯杀你」 林跃呆了呆,道:「他不过恨我骗他,故意折磨我罢了。将来不是他死,便是我死。」 「喔?你不怕死?」 林跃瞪大了眼睛,面容甚是狰狞,毫不犹豫地说:「我只怕杀不了他!」 「好。」程双银闻言,竟击了击掌,莞尔一笑。「那我便助你一臂之力吧。」 说着,从袖中摸出一把匕首来,摸索着塞进林跃手里。 林跃怔了一下,万分惊讶地问:「为什么」 程双银偏了偏头,笑容温柔动人:「老实说,凭你的本事,就算有了匕首也绝对伤不到教主。但教主若知道你这么一心杀他,自然不会再饶你性命了。我不过是瞧你不顺眼,想要借刀杀人罢了。」 林跃听得呆了呆,一时有些恍惚。 程双银则笑眯眯地站起身来,道:「刀子已经在你手里了,究竟要不要动手,你自己决定吧。」 难得有这么一个机会,怎么能轻易放弃?即使明知没有赢面,也定要赌上一赌。 「这么急着送死吗也好,正巧省了我许多麻烦。」程双银好似极满意他这个答案,薄唇一勾,幽幽笑了笑,转身就走。 屋里顿时安静下来,又只剩下林跃一人。他大睁着双眼,有些失神地望向床顶,右手仍旧死死握着那把匕首。 冰凉冰凉的触觉。 再过不久,他就会将这利刃刺进某个人的胸口。 但徐情的功夫比他高了这么多,最后命丧刀下的,肯定会是自己吧 思及此,林跃竟一点也不害怕,反而扯动嘴角,微微笑了起来。 很快就又能见到老爹和大哥,他从前不肯听话,干了这么多蠢事,定要好好道歉才是。而且……而且从今往后,再也见不着徐情了。 无论爱过恨过,通通烟消云散。 林跃闭了闭眼睛,明明在笑,眼角却逐渐湿润起来。 正走神间,忽听外头响起了熟悉的脚步声。 他心头一跳,连忙收敛情绪,将那匕首藏进了袖子里。刚做完这一切,房门就被人推了开来,一身黑衣的俊美男子大步而入。 「你醒了?」对上林跃的视线时,徐情竟习惯性地闪避了一下,道:「肚子饿不饿我去拿些吃的过来。」 林跃前几天都对这样的问题不理不睬,这日却眨了眨眼睛,轻轻地应:「不饿。」 徐情听多了他恨来恨去的话语,此时听见这毫无意义的两个字,竟也觉得欢喜。呆怔了一会儿之后,快步走上前去,伸手将人搂进怀里,低低地唤:「小跃……」 话才刚说出口来,就觉颈上一阵刺痛。 ……果然又被咬了。 徐情苦笑一下,尽量忽略那剧烈的痛楚,双手仍是抱着林跃不放,并且低头亲吻他柔软的黑发。 林跃啃咬一阵之后,便松开了牙关,在徐情耳边低喃道:「我恨你!」 徐情手指微微发抖,但是并不听话,只一路亲吻下去。 林跃摸了摸藏在袖中的匕首,又道:「我无论如何都会杀了你!」 徐情依然毫无反应,仅是以吻堵住了林跃的唇。 两个人虽然各怀心思,这一吻却是难得地温柔缠绵。 徐情甚至因此动了情,忍不住去解林跃的衣裳。而林跃亦不挣扎,任凭徐情重重压上来,从头到尾,都只紧紧护住手中的匕首。 屋内很快就响起了粗重的喘息声。 徐情一手轻抚林跃单薄的胸膛,另一手则一直往下探去,很快就侵入了那干涩紧窒的甬道,轻轻抽送起来。 「唔……」林跃咬了咬唇,闷哼出声。 短短一瞬间,过去的许多画面从眼前掠过。 初次见面的时候,满身是水的徐倩从寒潭里冒出来,吓得他拔腿就跑;徐情边笑边说喜欢的时候,他激动得心头乱跳,几乎忘了今夕何夕;两人在又黑又暗的屋子里缠绵时,他甚至以为时光会就此停留,从此地老天荒、再不分离…… 啧,非要到最后这一刻,才晓得曾经多么喜欢他。 想着,眼角终于淌下泪来。 徐情连忙低头吻去林跃的泪水,同时抬高他的脚,强硬地进入了他的身体。 灼热的硬物在体内抽插起来。 林跃仰了仰头,修长的双腿环上徐情的腰,忘情地叫出声来。手中的匕首却越握越紧,脑海里嗡嗡地响成一片: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喜欢他…… 「小跃,」徐情一面撞击林跃的身体,一向亲吻他的脸颊,眼眸幽深如水,低低地喃:「你是我的。」 话落,猛烈抽插了几下之后,尽数释放在了林跃的体内。 他喘了喘气,刚刚退出来,就对上了林跃的目光――那眼底依然满含恨意,但嘴角却略微上扬着,竟然在笑? 徐情心中一惊,紧接着就见寒光一闪,林跃已然扬起了右手,尖利的刀子直刺他的胸口。电光火石间,徐情有千百种法子避开这一刀,但他却不躲不闪,反而慢慢闭上了眼睛。 早在十多年前,他就已一心求死了。 如今只要一刀下去,便能结束所有的痛苦了吧至少,不会再瞧见林跃含恨的双眸了。 他喜欢林跃。 所以,就让心上人如愿以偿吧。 这样想着,却迟迟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 睁眼,竟见林跃伸手抱了上来,下巴轻轻抵在他的肩头,声音又绵又软,温热的气息近在耳边:「徐情,我喜欢你。」 徐情全身一震,还没反应过来,林跃已松开了手,冲着他微微一笑。 那笑容既温柔又甜蜜,眼底波光流转,尽是深情。 徐情却只觉浑身发冷。 他视线一点点移下去,清楚看见那把匕首插在了林跃的胸口,幽幽反射着冰冷的光芒。 ……满眼鲜血。 徐情整个人都僵住了,心头迅速地泛起痛楚,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来。 林跃则软软地倒进他怀里,脸上仍带着那虚幻的笑容,眸中水雾蒙蒙的,气若游丝地念:「怎么办我明明说了要报仇的,结果却还是下不了手。我这么坏,爹和大哥一定不肯要我了……」 话还没说完,眸中的光芒已一点点暗淡下去,最后终于闭上了眼睛。 徐情呆了呆,顿觉背后窜起一股寒意,伸手抚摸林跃的脸颊,很轻很轻地唤:「小跃。」 毫无反应。 他又低头去看那一把闪着寒芒的匕首,耳边嗡嗡作响,不断重复林跃先前说的那句话:我喜欢你。 这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林跃曾经说过多少遍 从前在那片树林里,他一遍遍地跑来找他,红着脸说喜欢。 后来真相大白,他一掌被他打伤,却仍旧坚持说喜欢。 如今他匕首在握,明明可以取他性命,却还是说喜欢。 不是你死,就是我死! 林跃喜欢他,所以手中的利刃刺不下去,反而扎进了自己的胸口。 「小跃……」徐情抱紧林跃的身体,终于叫出了声,一时只觉指尖冰凉、浑身发抖,几乎喘不过气来。 林跃跟他,从来都是两情相悦。 可是他怎么竟不肯信他 林跃说多少遍喜欢,他便无情地否定多少遍。冷嘲热讽,费尽心思,非逼得林跃恨他不可。 十多年来,他一直陷在过去的噩梦之中,痛恨世间没有人真心待他。现在好不容易得到了想要的,却被他……亲手毁掉了。 徐情喘了喘气,心头痛得厉害,人却渐渐清醒起来,张嘴大叫:「赵悠!快去找大夫过来!」 一面说,一面牢牢握紧林跃的手,掌心相抵,将自己的真气源源不断地传了过去。 他练的是邪派功夫,又从来没干过这种事,根本不晓得有没有用处。只是想到林跃的身体还是温热的,想到他前一刻还活生生地躺在自己怀里,怎么舍得就此放手 「小跃,不要死……以后无论你说什么,我全都相信……」徐情低头亲吻林跃的额角,声音发颤:「你就算不想见我,也一定想见你爹跟大哥,对不对他们根本就没有死!地牢是空的!我那天只抓住了你一个,其他人早已跑光了……」 说话间,外头响起了一阵脚步声。 然后就听房门被人一脚踢了开来。 徐情连忙回头去看,却惊见来人并非赵悠和大夫,而是一个相貌俊美的陌生青年。那人一身锦衣华服,手中折扇摇啊摇的,一双桃花眼勾魂夺魄,态度风流。 徐情怔了怔,随即想起这人是当日立在武林盟主身边的男子。但他是如何闯进来的 莫非教中出了什么变故 「赵悠!」徐情脑中一片混乱,连叫几声之后,才想起赵悠去找大夫了,根本不在身边。他自认武功不会输给面前这男子,但此刻却没有打架的心思,只牢牢抱紧林跃,继续输真气给他。 既不管来人有何目的,也不管教中出了什么事,只一心一意地想着林跃。 生死关头,竟完全不把敌人放在眼内。 李凤来瞧得好笑,摇着扇子上前一步,道:「教主大人,差不多该把我家小弟还给我了吧?」 徐情随手扯过床单来裹住林跃的身体,把人抱得更紧一些,毫不理会。 李凤来没有办法,只好折扇一收,出招去点他的穴道。 徐情这才空出一只手来与他拆招,另一只手则始终与林跃相握,丝毫不肯放松。他一心两用,真气又大半耗在了林跃身上,自然很快就落了下风,接连挨了好几掌。 饶是如此,也依然紧紧护住怀中之人。 李凤来嘴角抽了抽,叹道:「喂喂,你若现在放手的话,我家小弟倒还有得救。否则,不死也给你害死了。」 「什么你能救他」 「落霞山的段神医是我的老朋友,你应该听说过他的大名吧?活死人、肉白骨,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神医……」徐情将这两个字喃喃念一遍,顿时有些失神。甚至连李凤来拍过来的手掌也不躲避,硬生生接了一掌,整个人立刻软倒在了地上。 李凤来「啊」了一声,后悔这一掌打得太重了。 徐情却毫不在意。 他虽然单膝跪地,身体摇摇欲坠,却仍将怀中的林跃护得好好的,目光如水般望着那精致的容颜,轻轻地说:「救他。」 李凤来呆了呆,这才发现徐情紧咬着牙关,表情微微扭曲,眼神却温柔至极,既深情又恐怖。 「救他。」徐倩又重复一遍,脸色苍白,好似光说出这两个字来,就已用尽了全身力气。 李凤来点点头,连忙把林跃从他怀里接了过去。 徐情这才松一口气,眼直直地望着林跃,唇边刚扯出些笑意,嘴里就涌出大量的血来「砰」一声摔在了地上。 ……死了!? 李凤来眨眨眼睛,刚想抬脚去踢,就又见一人推门而入。 程双银眼蒙黑布,摸索着走进屋来,问:「出什么事了教主……」 「刚晕过去了。」李凤来折扇一转,笑嘻嘻地说:「我家小弟这个笨蛋,竟然拿刀子扎自己的胸口,结果害我费功夫跟教主打了一架。」 闻言,程双银竟难得地变了脸色。隔了好一会儿,才抿唇微笑起来,软声道:「果然够笨。我只当救主会心甘情愿给他刺一刀,没想到……他也一样。这把匕首虽然是特制的,只能伤及皮肉,但我恐怕教主功力高强,在上头涂了不少麻药,你最好敢快找大夫替他医治。」 「嗯,多谢程兄出手相助。」 「教主为了这小子神魂颠倒,连教中事务也都荒废了,我自然得想办法将他送走。」 顿了顿,笑:「而且能让李公子欠我一个人情,这笔买卖实在划算得很。」 李凤来便也跟着大笑起来,一边抱了林跃走出门去,一边说:「我只当教主大人武功高强,料不到,真正厉害的却是程兄你呢。」 程双银听后并不反驳,只抬手按了按覆着黑布的双眸,无声浅笑。 第八章 林跃从昏迷中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柔软干净的床辅上,面前是最最熟悉的温柔笑颜。 「大哥」他嗓子哑得厉害,心情却极激动。「真的是你你一直在地府里等我爹在哪里?我干了这么多蠢事,还以为你们不要我了……」 他断断续续地说下去,又哭又笑,结果额头上很快就被扇柄敲了一记。 抬头,只见李凤来正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懒洋洋地说:「笨小子,好好的嚷什么囔你还没死呢。」 咦? 林跃呆了呆,伸手去摸他大哥林沉的掌心,果然是温热的。 大哥活生生地坐在面前,没有死? 他一时激动,挣扎着想坐起来,结果牵扯到胸口的刀伤,马上又倒了回去。 「你们都没死?」林跃眨了眨眼睛,表情甚是茫然。「地牢明明被烧掉了,怎么会……」 林沉笑着替地盖好被子,柔声道:「其实,我们当天夜里就已经逃出魔教了。只不过你当时昏了过去,又被那教主抱着,实在救不出来。我为了顾全大局,只好带着大家先走了。后来虽然一直想办法救人,但魔教守备森严,根本闯不进去。」 「没错。」李凤来点了点头,在旁附和道:「你大哥在外头守了半个多月,整日茶不思、饭不想,连床也不给我上……」 「咳咳。」林沉转头瞪他。 李凤来嘻嘻一笑,立刻改口道:「幸好我机灵卓绝,人又聪明,最后终于想法子救你出来了。」 林跃听得一愣一愣的,始终有些迷茫:「可是我明明剌了自己一刀,怎么会没有死」 李凤来朝林沉使个眼色,笑说:「忘了我有个神医朋友吗多亏他妙手回春把你治活了。我废了还么多心思救人,总该叫一声好哥哥了吧」 林沉则伸手摸了摸林跃的脸颊,目光盈盈地注视着他,轻叹道:「都是大哥的错,害你受了这么多苦。」 林跃心头一荡,温温软软的情绪扩散开来,忙道:「错的人是我!我干了这么多蠢事,害你跟爹担心了。我以后定会乖乖听话,再也不惹你们生气。」 说到动情处,眼眶又红了起来。 闻言,林沉眸底闪过一抹异色,试探着问:「包括……忘了那个人」 林跃怔了怔,不说话。 胸口隐隐作痛。 是因为受伤的关系,还是因为徐情 他闭一闭眼睛,深吸几口气,低低地应:「正邪不两立,何况那个人从来没有喜欢过我,我以后再也不会想他了。」 话刚说完,心底的那个声音便又响起来,叫嚣着说:喜欢他! 林跃咬紧牙关,强迫自己把徐情的身影赶出脑海。 就算喜欢又怎么样这份心意永远无法传达过去,而且,还有这么多阻碍挡在眼前。 喜欢他。 忘了他。 在林沉的细心照料下,林跃的伤势很快就好转了起来。 他虽然经历了这一场磨难,性情倒没什么变化,身体一痊愈,便又蹦蹦跳跳地四处乱跑,眼眸亮晶晶的,笑颜灿烂。 这段时间,那个相貌俊美的秋水庄少庄主一直待在扬州。林跃不可避免地跟他见了几次面,后来晓得那人名唤沈若水,虽然瞧起来傲气十足,功夫却同他半斤八两。 两个年轻人岁数相仿,武功相若,而且又志同道合――都很讨厌李凤来那个无赖,时常凑在一块大骂。骂着骂着,竟然就此成了至交好友,有空时便一起在扬州城闲逛,美其名日「行侠仗义」。 这日春光大好,沈若水又来找林跃玩。 林跃正闲着无聊,自然高高兴兴地同他出了门,一路东走西逛,玩得甚是开心。只是想到他爹正为了大哥跟李凤来的事大发雷霆,总难免有些担心。 不料沈若水竟也有些心不在焉,时不时地叹上几口气。 林跃知他心思,忍不住问一句:「还没跟你师兄和好」 「哼,」沈若水不耐烦地撇了撇嘴,道:「那家伙竟然跑去教张家小姐功夫,打死也不理他了。」 「咳咳,」林跃摸摸鼻子,忍不住提醒道:「张家小姐今年只有十岁。」 这醋吃得也太没道理了吧 谁知沈若水竟眼睛一瞪,认认真真地说:「现在虽然只有十岁,可包不准将来会不会喜欢上他。我认识师兄的时候还不过七岁呢,结果还不是给他骗上手了」 「……」林跃窒了窒,一时无语。 沈若水也不愿多提这事,只干脆挽了林跃的胳膊,继续前行。 街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走着走着,林跃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尽管走在热闹的人群里,却总感觉有一道视线缠在自己身上,极不舒服。 他于是频频转头张望。 怎知不看还好,一看就出了事情。 ……又瞧见一道酷似徐情的身影。 这几个月里,他动不动就会眼花,时常以为自己见到了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没错,虽然没有说出口来,但他从来也没有忘记过徐情。 然而那个人远在西域,怎么可能出现在扬州 心里这样想着,却还是挣脱了沈若水的手,转身追上那道身影。 明知只是太过想他,明知只是自己眼花,身体却完全不受控制,像从前的许多次那般,一直一直地追上去。 「徐情!」 他大叫,但是环顾四周之后,全部都只是陌生人。 果然,又是错觉。 林跃喘了喘气,一时只觉体力尽失,几乎便要软倒下去。好不容易才勉强撑住了,垂着头往回走。 他答应过爹和大哥乖乖听话的。 他说过要忘记那个人的。 不该想! 不要想! 不能想! 他一遍遍地在心底对自己说,手脚却不听使唤,失魂落魄地走了一阵之后,突然改变方向,猛地朝河边冲过去,双手在桥栏上一撑,作势便要往下跳。结果什么都还没干成,就见旁边斜斜地冲出道人影来,一把抱住了他的腰。 那人轻功卓绝,只几个起落,就轻轻巧巧地将林跃带离了河边,然后袖子一甩,转身就走。 林跃早有准备,连忙死死扯住那人的胳膊,一下绕到他身前去,睁大眼睛瞪着他的脸孔,咬牙道:「果然是你。」 果然正是徐情。 几个月不见,他的气色仍然没有好转,面容惨白惨白的,神情寥落、黑眸幽暗。即使在大太阳底下,也显得鬼气森森的,令人毛骨悚然。 但林跃却觉 分卷阅读6 得他实在漂亮得很。 满满的柔情从胸中溢出来,怎么看怎么喜欢。 喜欢他。 即使被伤得这么深这么重,即使找尽借口想尽法子,也还是忘不了他。 林跃一边叹气,一边与徐情静静对视,隔了许久,方才开口问道:「你怎么会来扬州的?」 「没什么,就是想来看看。」 「为何故意躲着我?」从前模模糊糊瞧见的那些背影,果然都是徐情吧? 徐情却不答话,目光极轻柔地望向林跃,嗓子哑得厉害:「你现在过得很好。」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不知为何,竟似带了几分苦味。 林跃怔了怔,点头微笑:「是啊,我最近很听爹跟大哥的话,再没有闯出什么祸来。而且每天都乖乖练武,功夫可比以前强多啦。昨天刚学了一套新剑法……」 说着说着,声音渐渐低下去,眼直直地盯着徐情看,问:「你怎么样?」 徐情仍旧不答话,只缓缓抬起手来,似乎想触一触林跃的脸颊。但只伸到一半,就又飞快地收了回去,很轻很轻地说:「对不起。」 分明有千言万语的,最后说出口来的,却偏偏是这一句。 林跃立刻觉得胸口泛起闷来,摇了摇头,又笑:「从前的事,我早已忘得差不多了。我现在好得很,希望你也能好好的,别再整日皱着眉头了。」 顿了顿,重重咬一下唇,伸手在徐情眉间一点,道:「不管你相不相信,这世上总有人是真心待你的,那位程公子……就极喜欢你。」 徐情神色一凛,忽然抓住了林跃的那只手,牢牢望着他看,一字一顿地说:「真心喜欢我的人,确实有过。」 他黑眸中光芒流转,眼角眉梢染了妖娆风情,甚是动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一时无语。 仅仅分别了数月而已,怎么竟似隔了一辈子那么长久?光是这么望上一眼,就好像会一直沉溺进去,再逃不出来。 恍惚间,却见徐情缓缓松开了手,低声叹道:「可惜,已经被我亲手推开了。」 林跃心头一窒,张口欲言,却又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转了头望向别处,脸上神情稍微扭曲了一下,但随即恢复如常,平平静静地说:「他来找你了。」 啊?谁? 林跃眨了眨眼睛,回头一看,才知是沈若水找了过来。 「啊,我差不多该走了。」他低了低头,嘴里虽这样说着,双脚却似黏在地上一般,怎么也不肯动。 徐情更是沉默至极,就这么静静望着他,眼眸又深又沉,真正柔情如水。 林跃简直不敢正眼瞧他,深吸一口气后,终于转了身朝沈若水的方向走去。 一步又一步。 从来没有走得这样艰难过。 明明是喜欢他的,为何竟要转身离开? 回头吧。回头吧。 不管是爱是恨,不管会不会受伤害,不问前因不问后果,就这么转回头去,为了心爱之人……再奋不顾身地赌上一回! 林跃手指抖得厉害,几乎就要停下脚步,却忽听徐情在后面唤:「小跃。」 他心头狂跳不已,立刻就回了头,脸上扬起笑来。 徐情也跟着笑笑,轻轻咳嗽几声,道:「我很快就会离开扬州了。」 林跃心下一沉,有些呆怔。 徐情接着说道:「所以,你明天能不能陪我在扬州城里逛一圈?」 「g?」林跃仍是愣愣的。 徐情以为他不愿意,强装出来的笑容便敛了下去,眼中雾气蒙蒙的,柔声道:「你从前答应我的。」 语气又轻又软,竟似委屈至极。 闻言,林跃顿时「啊」地叫出了声。 他想起来了。 当初缠住徐情不放的时候,他曾兴高采烈地描述过扬州城的美景,白天人来人往,夜里华灯齐放。他还说要牵着徐情的手去游湖,两人一起放烟火吃糖葫芦。 那时多么甜蜜,误以为他们是两情相悦,误以为……能够就此地老天荒。 哪里料得到,他与他,竟只有这么一日的缘分。 想着,林跃的胸口又隐隐刺痛起来。他连忙抬手按了按,低声对自己说:只是旧伤发作了而已,不疼。 然后偏了头望向徐情,微微地笑,道:「好啊,明日一早,你在城外的竹林等我。」 徐情一听,眼中立刻又燃起了光芒,那一副柔情似水的模样,简直叫人不敢逼视。 若非沈若水越走越近,林跃根本舍不得离开。即便勉强转了身,也忍不住频频回头,恋恋不舍地走出了徐情的视线。 徐情始终静立原地,直到林跃的身影消失不见,才轻轻叹了叹气,脸色重新灰败下来,甚至比方才更苍白几分,整个人摇摇欲坠。 手上传来微微的刺痛,他低头一看,才发现指甲深陷在掌心里,早已染了血。 是因为太过紧张的关系吧? 他害怕又瞧见林跃眼底深沉的恨意。 数月前的那一天,他被李凤来一掌击倒在地上,昏迷了好几日才清醒过来。然后也不管伤势有没有痊愈,一路赶来了扬州,远远地……瞧着林跃。 没错,分明近在咫尺,他却连面对面跟林跃说一句话的胆量也没有。只能悄悄待在一旁,眼看着林跃逐渐康复起来,又笑又跳,高高兴兴地挽了别人的手出门玩乐。 林跃若不曾遇见他,应该能一直这样幸福下去吧? 所幸,现在也还不迟。 从头到尾,错过的就只有他自己。 徐情于是独自一人逛遍了扬州城,瘦西湖、二十四桥……凡是林跃曾经描述过的地方,他都一处一处地走过去,想像两人手牵着手,一人一口糖葫芦。 那些幸福,几乎唾手可得。 却偏偏被他亲手毁了去,到头来,只剩下一日的缘分。 这样想着,胸口猛地抽痛起来。 但徐情似早已习惯了这种疼痛,竟连眉头也不皱一下,只低低咳嗽几声,转身,一步步朝城外走去。 他跟踪林跃的这段时间里,见林跃去过那竹林几次,知道那地方有一间小小的竹屋,便干脆走进去坐下来,静静等待。 约好了明天一早见面的。 徐情却连觉也不愿意睡了,就这么默默坐着,手指一下下敲击桌面,瞧着窗外的天色由亮转黑,又由黑转亮。 很快就能见着林跃了。 但是见了面后又能怎样?两个人相对无言地逛完这一圈、过完这一天,然后天涯海角,再不相见?或者,他仍旧像个影子死死地跟在林跃身边? 应该放手的。 早在林跃将刀子扎进自己胸口的那一刻,所有爱恨便都已烟消云散了,他怎么还是执迷不悟? 早已见过林跃跟那秋水庄少庄主的亲昵模样了,怎么见了他的面,还是心跳得厉害,藏也藏不住那满腔情意? 徐情想得太过专注,竟连天亮了也不知道,直到外头想起了散乱的脚步声,才猛然回神。他耳力极好,一下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来的绝对不只一人,而且个个武艺不弱。 大清早的,应该不会有这么多武林人士跑来这偏僻的地方闲逛吧? 除非…… 徐情手一抖,感觉体内气血翻腾,勉强支撑着站起身来,走到窗口向外张望。 一眼就瞧见个锦衣华服的俊美青年,腰佩长剑、眉目宛然,既神气又漂亮,正是那秋水庄的少庄主。其余的人则不怎么认得,大抵都是江湖上所谓的侠义人士。 徐情目光一扫,一张脸孔一张脸孔地看过去,最后却并未发现林跃的踪影。 呀,他竟不来。 就连见自己最后一面,也不肯吗? 徐情扯动嘴角,有些失望地叹口气,而后推开房门,负着双手走了出去。他一身黑衣,面容苍白,瞧起来真有几分弱不禁风的味道。但那精致的眉眼间透着妖娆之色,黑眸沉沉暗暗的,竟是满脸肃杀,气势逼人。 沈若水看得呆了呆,率先上前一步,朗声喝道:「魔教妖人!你从前欺负小跃不够,如今竟然还敢缠着他不放?我今天定要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徐情神色平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只轻轻地问:「是他找你来杀我的?」 「没错。」 「他今日不会来了吗?」 「当然,小跃才不愿再见你这大魔头。」 「好,」徐情深吸一口气,眸底始终无波无澜,甚至还勾唇浅笑了一下,道:「你动手吧。」 语气淡然,神情自若。 一群江湖人士见了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不禁怀疑有什么陷阱在后头等着,反而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 沈若水暗骂一声没出息,腰间长剑出鞘,头一个冲了上去。 徐情不躲不闪,甚至连个招式也不摆,只这么定定站着。他目光飘飘忽忽的,好像穿过眼前这一群人,望向了心心念念的某处。 就在这危机关头,众人忽听得一声清啸,一个黑衣青年不知从哪里飞奔过来,几个起落之后,直直挡在了徐情身前。轻功之高,实在匪夷所思。 「教主,此地不宜久留,您还是速速离开为好。」那黑衣青年脸上毫无表情,手中长剑抖了抖,杀意凛然。「属下替您断后。」 「赵悠,你先回客栈吧,不必理会这边的事情了。」徐情抬手揉了揉眉心,一副倦怠之至极的模样。 「教主!?」赵悠当然知道他家教主神功盖世,但前段时间旧伤未愈就跑来了扬州,根本不能随意动用真气。而且,他这影卫哪里有丢下主子先走的道理? 但徐情虽然表情淡漠,态度却极坚决:「回去。」 「可是……」 「你不听我的话了?」徐情脸色又白了几分,眼神凌厉,表情骇人。「还不快走。」 赵悠立刻跪了下去,咬牙道:「属下遵命。」 随后身形陡然拔高,就像出现时一样,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那群江湖人士被这场闹剧弄得一头雾水,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徐情却闭了闭眼睛,慢慢微笑起来,在心中默念一遍林跃的名字,眸底情意流转,甚是动人。 那个人若是要取他性命,他自然……甘心赴死。 第九章 眼皮跳个不停。 林跃来来回回地在屋里走了几遍,不明白自己为何这般心神不宁。 是因为没有去竹林赴约的关系吗? 昨日明明答应了徐情的,但今天却偏偏去不了。 怪只怪他什么心事都写在脸上,昨天傍晚一回家,就被他大哥瞧出了端倪。他将事情和盘托出之后,大哥并不出言阻止,只那么幽幽地望着他,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即使没有说出口来,林跃也晓得他大哥心中是怎么想的。正邪不两立,更何况徐情从前这样伤害过自己,他怎么好执迷不悟,再去见那个人? 一想到大哥温柔沉静的目光,林跃的心便软了下来,纵使再怎么心烦意乱,也没那个本事跨出门去。 眼看着日头逐渐偏西,离约定的时辰越来越远了,论与恶忍不住咬了咬牙,软软地趴倒在桌子上。 徐情若等不着他,明日就会离开扬州了吧? 从此以后,再不相见。 既然明知道前头没有路,见了也只是徒增相思,倒还是不见为好。 这样想着,林跃的指尖却抖个不停,抬手牢牢捂住了自己的嘴巴,深怕一不小心,就会唤出那个人的名字来。 徐情。 徐情…… 「砰!」 耳旁突然传来一声怪响。 林跃吓了一跳,抬头看时,却发现一个黑衣人竟然破窗而入,直直站在了自己的面前。那黑衣人面容俊秀,瞧起来年纪尚轻,眼神却冰冰凉凉的,手中长剑寒芒凛冽。 刺客!? 林跃自知武功不济,连忙一边后退,一边结结巴巴地问:「你是什么人?」 那黑衣人静立原地,拱了拱手,面无表情地应:「属下是教主身边的贴身侍卫。」 「啊,」林跃呆了呆,立刻脱口道:「你就是赵悠!」 徐情当日放火烧那空地牢的时候,叫的就是这个人的名字。可他既然身为侍卫,为何不好好待在徐情身边,反而出现在这个地方? 难道…… 「徐情是不是出事了?」 「林公子今日没去赴约。」 「啊,我……」 「教主一直在竹林等着,然后就被一群正道人士围攻了。」 「什么!?」林跃大吃一惊,想也不想地扯住了赵悠的衣领。 赵悠眸中掠过异色,脸上却仍是那冷若冰霜的表情:「果然不是林公子的主意吗?」 「当然!我怎么可能……」顿了顿,猛然叫出声来:「莫非徐情以为我想杀他?」 「属下不敢随便揣测教主的心思。不过,属下原本是可以护着教主先走的,教主却坚持要留在竹林。」赵悠一边说,一边握紧了手中的剑,手指关节隐约泛白。「教主神功盖世,旁人根本伤他不着。但他若是一心求死的话,就只有林公子你一人能够救他了。」 话落,直勾勾地盯着林跃看。 原来他根本不相信林跃会找人围攻徐情,一路寻来此处,为的就是找林跃出面救人。 然而林跃此刻神情恍惚,根本听不清赵悠说了些什么,只惨白着一张脸,自言自语地低喃道:「他在等我。」 徐情一直在等着他。 当初在火海里,徐情等他到最后一刻。 如今被正道围攻,徐情却仍旧在等他。 怎么自己总是摇摆不定?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叫那个人失望? 正因为他这样拖泥带水、优柔寡断,从前才会跟徐情擦肩而过吧? 想着,呼吸逐渐困难起来,双手双脚却完全不听使唤,就这么一头冲出了门去。 视线一片模糊。 林跃一心一意地往前跑,只想尽快赶到徐情的身边去,甚至没功夫理会赵悠有没有跟上来。可惜还未出大门,就迎面撞上了他大哥林沉。 「小跃,你上哪儿去?」 「……」林跃张了张嘴,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低下头去,很轻很轻地说一句:「大哥,对不起。」 然后什么话也不解释,继续往前冲。 岂料刚跨出门去,就又遇见了一个熟人。 沈若水今日仍是一身锦衣华服,容颜秀丽,傲气十足,笑盈盈地唤:「小跃。」 林跃额角抽痛,一边走一边说:「若水,我今日有要事在身,没功夫陪你玩。」 「我可不是天天来找你玩的。」沈若水摆了摆手,眨着眼睛说:「我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门,刚替林盟主半成一件大事,你猜猜是什么?」 林跃一心记挂徐情,实在懒得多管闲事,「嗯嗯啊啊」地敷衍了几句,越行越远,却忽听沈若水在后头得意洋洋地说道:「我今早带人去了城外那片竹林,抓住了魔教的那个大魔头。」 闻言,林跃倏地顿住脚步,愕然回头。 「你说什么?」 「就是从前欺负过你的魔教教主啊,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人给生擒了。本来我是想杀了他替你报仇的,可惜林盟主说一定要抓活的才行。」 林跃听得浑身发冷,面容微微扭曲了一下,颤声问:「他现在在哪里?」 「早已送进你家水牢了。」沈若水勾了勾唇,笑道,「我让手底下的人先来覆命,自己则去街上逛了圈,买了些吃的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话还没说完,林跃就已一阵风似地跑回了宅子里。 竟然是他大哥找人去围攻徐情的! 没错,徐情在竹林等他的事情,他只告诉了大哥一人,除此之外还能有谁? 这一回……又是他害了徐情。 恍惚间,已经行到了水牢门口。 林跃极少踏足这种地方,光闻到那一股阴暗潮湿的味道,就已举得身体僵硬了。待他一步步走进去,见着了被关在牢里的那个人后,更是胸口剧痛,遍体生寒。 徐情的大半个身体都浸在水中,双手被粗长的铁链吊着,凌乱的黑发几乎遮住了脸颊。他身上的黑衣早已破败不堪,除了各种刀痕剑痕之外,还染有点点暗红的血迹。那面容更是苍白如纸,眸子微微垂着,根本瞧不出是生是死。 林跃手脚冰凉,好不容易才向前迈了一步,轻轻地叹:「徐情?」 原本一动不动的男子缓缓抬起头来,视线相遇的那一刻,眼中立刻闪现光芒,虚弱地微笑:「小跃。」 林跃指尖发颤,慢慢伸出手去,一点点抚上了徐情的脸孔。 那脸颊冰凉冰凉的,嘴角处还有几道伤痕,瞧起来甚是狼狈,徐情却仍旧冲他笑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林跃浑身一震,终于叫出声来:「不是我找人去杀你的!我只是没有赴约而已,我……」 「我明白。」徐情偏了偏头,张嘴在林跃手指上咬一口,微微喘气。「你若是想杀我的话,当初就可以动手了,根本不必等到现在。」 「咦?那你为什么不跟赵悠一起逃走,反而要留在竹林等死?」 徐情眨了眨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林跃看,唇边一点似有若无的笑意,软声道:「我想再见你一面。」 他脸上毫无血色,整个人瞧起来病恹恹的,眉眼间却蕴了几分妖冶风情,实在动人至极。 ……一如初见。 林跃呼吸窒了窒,恨不得冲过去将人牢牢抱住,奈何被铁栅栏挡着,只能僵硬地伸直手,一遍遍地唤:「徐情、徐情……」 眼底雾气蒙蒙的,嗓子哑得厉害。 他从来只当自己笨得紧,不料徐情竟然也是一样,甚至比他还要痴上几分。 怎么舍得不爱? 怎么舍得……不再相见? 林跃吸了吸鼻子,努力伸手轻触徐情脸上的伤,问:「痛不痛?」 「一点小伤。」 「这牢里可阴冷得很。」 「忘记我从前常常浸在寒潭中吗?区区水牢,根本算不了什么。」 林跃听他提起从前,不由得浮想联翩,有些怔怔地说:「若能回到从前就好了。」 那时完全不晓得徐情的身分。 那时误以为他们两情相悦,可以白首偕老。 那会死甜甜蜜蜜,根本没有这么多痛苦。 见了林跃这神色,徐情心头亦是一阵激荡,忍不住又偏头亲吻他的手指,低声道:「你喜欢的话,倒也容易得很。我以后便乖乖当你的男宠,好不好?」 林跃心头跳了跳,一时哭笑不得。隔了半晌,方才恋恋不舍地抽回手,道:「你等着,我这就想办法救你出去。」 「嗯。」徐情半阖着眼睛,一副吃力至极的模样,却还是竭力冲他微笑。 林跃胸口一紧,再不敢多看下去,立刻转身就走。 徐情是被他大哥找人抓回来的,所以林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去向大哥求情。如果不成功的话,再去寻一柄利剑来,毁了牢房硬闯出去。 他脑海里一片混乱,虽然模模糊糊地闪过许多主意,但无论走哪一条路,都可能跟他大哥决裂。 不过此时此刻,林跃根本顾不了这些,除了徐情之外,其他什么也没功夫去想。 他一个劲地往前跑,结果一不小心,在拐角处与迎面而来的某人撞了个满怀。 「哎哟,好痛。」那人摇了摇扇子,连声哀叫。 「李凤来!」林跃呆了呆,脱口就叫。 「怎么?原来是小弟你呀。」李凤来永远是那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笑说:「干嘛跑得这么急?」 不待林跃回答,又自顾自地击了击掌,恍然大悟地说:「喔,对了,听说你的老相好被沈若水抓住了?你一定是赶着求救人吧?」 若在平日,林跃定会被他这轻薄的态度气个半死,这会儿却像见着了救星般,一把扯过李凤来的衣领,道:「你武功好得很,一定能把人从水牢里救出来!」 「啊?」 「帮我去救人!」 「这……」李凤来摺扇一展,缓缓遮住半边脸颊,黑眸转了又转,似乎非常惊讶。 林跃亦回过了神来,闷闷地说:「你本来就是站在我大哥那边的,怎么可能帮我?」 一边说,一边松开了手,打算继续往前走。 不料李凤来竟低低笑起来,道:「要我出手相助也不是不成。」 「什么?」 「只要你肯叫一声好哥哥给我听……」 话音未落,林跃已咬了咬牙,张口叫道:「李大哥。」 然后有些不自在地低了低头,目光灼灼地说:「救他。」 李凤来一脸错愕。 隔了许久才道:「他当初求我救你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神情。你们两个虽然笨了些,倒真是天生一对。」 林跃听得一头雾水。 李凤来也不多言,只扯了他的胳膊重回水牢。 他们俩人这一来一去,并未耽搁多少时间,哪晓得回到地牢一看,却发现徐情已被人从水里放了出来,正软软地倒在地上,一条胳膊满是鲜血。 而林沉则握了剑立在一旁,脸上神色平静,正欲再挥出第二剑。 林跃吓得肝胆俱裂,不管不顾地冲上前去,死死保住了林沉的手臂,连声问:「大哥,你做什么?」 「废了这魔教妖人的武功,省得他日后再为祸武林。」 「废他……武功……?」 林沉点点头,又道:「我已打算半个月后召开武林大会公审这魔头了。」 说话间,再次举剑朝徐情的左手挥去。 林跃神色一凛,想也不想地上前几步,毫不犹豫地护在了徐情身前。 「大哥,手下留情。」 「小跃,你这是做什么?」 「大哥,」林跃的手微微发抖,表情却是前所未有地坚定,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他。」 喜欢到可以忘了前尘往事。 喜欢到可以不顾正邪之分。 喜欢到即使救不了他,也愿意陪他同生共死。 闻言,林沉眼底闪过一抹暗色,手中长剑抖了抖,道:「正邪不两立,这个人可是魔教教主。」 「我知道。」 「你忘记他从前是如何伤害你的了?」 「我记得。」 「那你还要喜欢他?」 「没错。」林跃点点头,仍是那坚定不移的语气,又重复一遍:「我喜欢他。」 不会再犹豫不决,也不会再摇摆不定了,无论前方有多少难关,他都会陪徐情并肩走下去。 ……喜欢。 为了这简简单单的两个字,不管要奋不顾身多少回,他都无所谓。 「执迷不悟。」林沉叹了叹气,一贯温文沉静的表情消失不见,扬声问:「信不信我连你一块杀了?」 林跃一动不动,仍是这么护在徐情面前,嘴上虽然没有应话,眼神无比坚决。 林沉于是眯了眯眼睛,手腕一翻,手中长剑直刺他肩头穴道。 林跃不闪不避,闭目等死。 嗤! 凌厉的剑气扑面而来,但预想中的疼痛却迟迟没有降临。 林跃睁眼一看,这才发现面前竟然横着一直血淋淋的手,正牢牢握住那锋利的剑刃,硬生生挡下了这一剑。 他瞧得呆了呆,回头,正对上徐情温柔含情的黑眸。 原来徐情不知何时已从地上爬了起来,正摇摇欲坠地立在林跃背后,一只鲜血淋漓的右手垂在身侧,另一只原本完好的左手则替他挡了剑。 林跃惊得说不出话来,胸口又泛起那剧烈的痛楚,脱口叫道:「徐情!」 徐情整个人几乎软倒在他身上,却仍是虚弱地笑笑,努力举起那受伤的右手来。可惜试了几次都不成功,最后只好干脆放弃,以唇代手,在林跃颊边亲了亲,问:「有没有受伤?」 笨蛋! 流血的人明明是他自己,怎么竟反过来问他? 林跃张了张嘴,声音却完全哽在了喉咙里,只能一个劲地摇头。 徐情大口喘气,又在林跃身边凑近几分,哑声道:「小跃,还记不记得我从前说过的话?你若是想杀我的话,只需朝我胸口刺一刺,就能结束所有痛苦了。」 「我怎么可能取你性命?」 「我明白。」徐情眨了眨眼睛,继续亲吻他的脸。「我那时觉得生无可恋,无论死在谁手里都不在乎,可是现在不一样了。除非你要我死,否则……我定会陪你一起活下去。」 他虽然面容苍白、气息奄奄,眼底却有光芒流转,动人至极。 林跃只觉耳边轰地响了响,心头大跳。 他指尖微微发抖,一点点握住了徐情垂在身侧的那只右手。胸口疼得厉害,呼吸间尽是刺鼻的血腥味,但却从来没有这样甜蜜幸福的时刻。 只要情意相通、两心如一,还有什么样的坎儿过不去? 林跃扯动薄唇,几乎要笑出声来,眼角却是一片湿润。 徐情也跟着笑,下一瞬,眸中突然光芒大盛,用内力震断了林沉手中的长剑。 林沉刚才只顾着听他们说话,料不到有此一招,连忙后退数步,摆好了应战的架势。 徐情则用受伤的右手揽紧林跃的腰,仅凭一只左手与林沉过招。他身受重伤,浑身上下都是血迹,模样实在狼狈不堪,眉眼间却偏有一股妖娆之色,目光灼灼,气势逼人。 数招过后,林沉已然瞧出了端倪,沉声道:「你靠着仅存的内力逼出这一股劲道来,恐怕很快就会油尽灯枯,性命不保了。」 「谁说的?」徐情长笑一声,神色温柔地望了望怀中之人,道:「我今日定会带小跃离开这里,陪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白头偕老。」 林沉听得皱了皱眉头,眸中波澜起伏。 一直晾在旁边看热闹的李凤来见状,不由得展颜而笑,摇着扇子插进了他们当中。 「哎呀,林大盟主,你是废人武功废上瘾了吗?差不多也该收手了吧?」说着,故意冲林沉眨了眨眼见,摺扇一挥,轻轻巧巧地扯住他的胳膊,顺势将人抱了个满怀。 「李凤来,你……唔……」林沉话还没说完,已被他的唇堵住了嘴巴。 李凤来一边努力地亲下去,一边朝待在原地的徐情摇了摇扇子,示意他们快些逃跑。 徐情与林跃对视一眼,连道谢的 分卷阅读7 都来不及说,便携手逃出了地牢。 李凤来则牢牢将林沉搂在怀里,直吻到两个人都喘不过气来,才恋恋不舍地退了开去。 林沉深吸几口气,张嘴就说:「小跃……」 「已经逃了。」李凤来伸手在他颊边捏一把,问:「怎么?舍不得?」 林沉点点头又摇摇头,道:「那两人是真心相爱的,无论将来遇上什么事,肯定也难不倒他们。」 李凤来扇子一展,哀叹道:「我好不容易才把小弟从魔教救出来,结果你又简简单单地把人送了回去。」 「小跃的人虽然回到了这里,心却不在此处。」林沉又恢复那温和平静的表情,幽幽地说:「我这个当大哥的,中呢么舍得见他难过?」 「可是你刚才那出戏演得这么逼真,万一小弟不肯再见你了怎么办?」 「这个嘛……」薄唇一抿,笑:「我自然多的是办法。」 「是是是,你想做的事情哪一样办不成?」呜呜,只可怜了他这个跑腿的。 林沉与李凤来边说边走出了牢房,远远望见沈若水一头扑进了某个白衣男子怀中,仰起头来笑道:「师兄,这回林盟主交代的事,我全都照办了,是不是很厉害?」 「嗯,」白衣男子拍拍他的头,笑容中满是宠溺。「师弟好乖。」 「那你以后不会再教张家小姐武功了吧?」 「……」 第十章 林沉说的没错,徐情确实是靠了仅存的内力才逼出那一股劲道来的,因而刚刚逃出林府,整个人就不支倒地,再也动弹不得了。他浑身是伤,右手的伤势尤其严重,手臂软软地垂在身侧,样子极吓人。 林跃平日总是慌慌张张、笨手笨脚的,这会儿却难得冷静起来,连忙在附近的客栈开了个房间,一面吩咐小二去找大夫,一面动手给徐情上药。 包扎了一阵伤口之后,却渐渐困惑起来,皱着眉头低喃道:「奇怪,这伤虽然看起来严重,但为何每一剑都避开了要害?」 难道是他大哥手下留情? 可是大哥口口声声嚷着正邪之分,那模样……可一点都不像会心软。 徐情此刻力气用尽,身上隐隐作痛,刚闭了一会儿眼睛,就被林跃的嘀咕声吵醒,微微喘气道:「你大哥一定是故意的……」 「g?」 「他明明多的是机会取我性命,却偏偏等到听见了你的脚步声才动手,肯定是为了试探我们。」 「试探什么?」 「试一试……」徐情眨了眨眼睛,笑:「我们是否真心相爱。」 林跃听得呆了呆,迅速脸红。 他虽然已跟徐情心意相通,但听见情情爱爱这几个字时,仍旧有些不太自在。而且,他大哥素来光明磊落、胸怀坦荡,怎么可能故意演戏骗他? 哎呀,定是李凤来那个无赖想出来的坏主意! 哼,还白白被他骗去了一声「李大哥」呢。 林跃越想越觉得有道理,眼见徐情伤势并不严重,自然松了口气,有功夫去琢磨其他事情了。大哥多的是机会杀害徐情,却偏将人活捉了回去,后来又当着自己的面废他武功,难道当真是故意的? 他思来想去,心中一片混乱,直到小二请来了大夫,方才集中精神照顾徐情。 徐情虽然失血过多,却果然没有性命危险,治过伤之后,便沉沉睡了过去。林跃坐在床头,一守就是整整两夜。 第三日中午,他正坐在床前发呆的时候,外头忽然传来了一阵敲门声。 林跃以为是小二送饭菜来了,急急跑去开门,哪知见到外头立着的那个人时,却是愣了一愣。 细长的眼、薄薄的唇,极普通的五官……怎么瞧怎么眼熟,似乎曾在何处见过。呆了好一会儿,才想起这人是从前替他大哥治过病的神医段奇。 「段神医?」林跃又惊又喜,连忙侧身把人让进屋来,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上次见面的时候,林跃就觉得这段神医的脸色又黑又臭,模样极恐怖,而今日一见,更是比从前僵硬了许多。只见他大大咧咧地跨进门来,不耐烦地哼哼了两声,道:「还不是姓李的找我过来救人的!」 他只想守着自家那座仙山,安安稳稳地过一辈子,奈何李凤来那个混蛋,完全把自己当手下使唤,动不动就找他治病救人。 实在可恶。 段奇心中有气,走起路来也砰砰作响,三两步行到了床边,坐下来替昏睡中的徐情把脉。 林跃呆呆跟在后头,这才明白是他大哥找神医过来救徐情的。 呀,大哥果然最最宠他。 至于那个姓李的无赖……唔,还是自动忽略吧。 林跃见段奇一边把脉,一边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脸色越来越难看,不由得心惊起来,小心翼翼地问:「段神医,他的伤不要紧吧?」 「皮肉伤而已,普通的大夫就能治好。」 「可是,他已经昏迷整整两天了。」 「那是因为他内力耗尽,再加上体内毒素四处流转的关系。」 毒!? 林跃听到这个字,才想起徐情素来是身中剧毒的,当初日日浸在寒潭内,就是为了压抑毒素。而现在……毒发了吗? 心头一紧,忙问:「他中的究竟是什么毒?」 「为了练成绝世武功,故意服下剧毒之物,以此逼出强劲的内力来。」段奇又哼一声,笑容满是嘲讽。「真是不要性命。」 原来,徐情竟是这样才中毒的。 他是为了报仇,才一心练成绝世武功的吧? 林跃从前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情,如今听了之后,又是一阵心疼,急急问道:「这毒能不能解?」 「说过多少遍了,我可是神医啊!活死人肉白骨的那种神医,怎么可能连这点小病也治不好?」段奇不耐烦地翻了翻白眼,咬牙切齿。 他这大名鼎鼎的神医被人当小厮使唤也就罢了,竟然还一个个质疑他的医术,净找些没有挑战性的小毛小病塞给他治。 林跃听得一愣一愣的,呆呆地问:「意思是……你能治好他?」 「废话!」段奇忍无可忍,干脆把林跃推出了门外,取出药箱中的银针来,专心关在房里施术救人。 林跃在外头痴等了一昼夜,才见段奇推门而出,板着脸说一句「好了」,背起药箱就走。林跃朝那远去的背影道了几声谢,急急冲回房间去看徐情。 一眼望去,只见徐情静静躺在床上,脸色虽然苍白,但眼睛已经睁开了,目光流转,一双黑眸熠熠生辉。 林跃大步上前,刚走到床边,就双腿一软倒了下去。他也不站起身来,就这么跪坐在床头,摸索着去抓徐情的手。 十指紧扣。 他们经历多少磨难才走到这一步,从今往后,自然再不分离。 「小跃,」徐情轻轻唤他,声音嘶哑:「你在水牢里说的那句话,再说一遍给我听听,好不好?」 「哪句话?」 徐情不答,只这么望定他,黑眸幽幽暗暗的,尽是情意。 林跃的脸便又红起来,慢慢把头凑到徐情耳边去,一字一顿地喃:「我喜欢你。」 话一说完,徐情眼里就漾出蒙蒙的雾气来,好似一汪碧水,幽幽暗暗,无比动人。 林跃瞧得呆了呆,情不自禁地往他身边凑过去,呼吸莫名急促。 徐情则牢牢握住他的手,轻声道:「小跃,等我的伤好了以后,咱们就去把扬州城逛一遍,好下好?」 「嗯。」 「然后,你愿不愿意跟我回西域?」 林跃点点头,却又马上顿一下,猛地想起某件事来,道:「西域,我若跟你回去了,那位程公子怎么办?」 「程双银?」徐情皱了皱眉,有些错愕。「关他什么事?」 「他这么喜欢你,你们又是那种关系,怎么可能无关?」林跃握紧拳头,光是想起那夜听见的暧昧声响,就觉得胸口剧痛, 即使过了这么久,也依然忘不掉。 徐情却是越听越迷糊,一头雾水地反问:「我跟他算哪种关系?」 「他、他不是你的男宠吗?」 闻言,徐情的脸孔奇怪地扭曲了一下,咬牙道:「我跟程双银?怎么可能?」 「可是传言都说,西边那片树林里住着教主的男宠……」 「你也说是传言了,怎么当得了真?」徐情伸手在林跃额上点一下,道:「何况,你当初闯进树林之后,见着的人是谁?」 林跃眨了眨眼睛,讷讷地应:「教主本人。」 「那不就成了。」 林跃蹙眉想了一会儿,又道:「可是,我那天晚上明明听见……」 「听见什么?」 「唔……」林跃结结巴巴了半天,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终于把那一夜的事情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徐情弄明白来龙去脉之后,脸上先是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总算明白林跃当时为何会不言不语、模样古怪了。紧接着却又嘴角抽搐,沉声道:「程双银那个混蛋,又随便在房里胡来!」 「咦,那天晚上……不是你?」 「当然。」徐情这回干脆凑过头去亲了林跃一口,道:「我那晚在寒潭里浸了一夜,天刚亮就去替你煎药了。」 「所以说,程公子根本就不是你的男宠?」林跃一时转下过弯来,仍是有些怔怔的。 徐情觉得他这模样呆得要命,却又偏偏无比可爱,忍不住亲了一口又一口,连话都懒得回答了。 林跃不躲不闪,自顾自地喃喃道:「可我当初问程公子的时候,他为什么不反驳?」 「喔,」徐情脸色一变,拖长了声音道:「这么说来,程双银是故意的?」 他若有所思地沉吟片刻,突然弹了弹手指,张嘴念出一个名字来:「赵悠。」 话音刚落,窗外就响起一道毫无起伏的淡漠嗓音:「属下在。」 「方才的话你都听见了?」 「是。」 「知道该怎么办了?」 「属下明白。」 「去吧。」 徐情一挥手,外头就传来一阵沙沙的风声,听不见任何脚步声。 林跃呆归呆,到底还视听出了些端倪,忙问:「你让赵悠去干什么?」 「没什么,只是让他去问问清楚,程双银那夜是不是故意叫给你听的。」 「如果是的话……」 「那就给他点教训。」 「程公子不是坏人。」 「我明白。」徐情揉了揉额角,轻轻叹气:「就算他坏到十恶不赦,我也绝不可能动手对付他。因为这世上若没有程双银,我就活不下去。」 「咦?」 徐情仍是叹气,视线遥遥地落在远处,哑声道:「那家伙就好像另一个我自己。当初我刚刚遭人背叛,一夜之间家破人亡,简直恨不得一死了之,却恰好遇上程双银。他那时的情况跟我一样,不,甚至比我更惨上几分。」 林跃眼眸一转,猜测道:「程公子也曾遭人背叛?」 「他从前感情用事,非但因此失去了亲人,还赔上了一双眼睛。」 「啊,」林跃吃了一惊,问:「程公子的眼睛是被他情人害成这样的?」 徐情摇摇头,黑眸沉沉暗暗的,竟有几分诡异之色,轻轻地说:「是他自己亲手毁掉的。」 「什么?」 「他恨自己有眼无珠,误信仇敌,亲手把双眼挖了出来。」 「……」林跃听得浑身发抖,背后泛起阵阵寒意。那程公子瞧起来斯文无害,说话更是和相气气的,怎么竟这么狠, 徐情见他神色,忍不住笑了一下,连忙把人搂进怀中,道:「都是十多年前的旧事了,没什么好怕的。后来我跟程双银相互扶持,在西域创立魔教,早已把大仇给报了。」 「嗯。」林跃点头轻应,默默靠倒在徐情的胸口,听那怦怦的心跳声。他光是听完程双银的故事,就已觉得心惊肉跳了,不知徐情的故事,又是怎样?虽然不曾开口问过,却隐约能猜到一点。 为了练成盖世神功而服下剧毒。 短短十几年内,一手在西域创下魔教。 手刃昔日的旧情人,报了大仇。 这些事情说起来轻描淡写,实际却不知经历了多少磨难。 林跃突然有些难过起来,怨恨自己没有早出生十年,无法在徐情最痛苦的时候保护他。同时又庆车,虽然迟了些,但到底还是遇见了他。 有机会握着他的手倾诉情意。 有机会……伸手抚平他眉间的皱褶。 想着,果然伸出手去,轻轻抚摸徐情秀丽的双眉。隔了一会儿,仍觉得不够,干脆往床头一坐,俯下身去亲吻他的额头。 缠绵缱绻。 柔情万千。 徐情可不知林跃的心思,只是被他这么亲着,就觉口干舌燥起来,连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哑声道:「我身体尚未痊愈,你别胡闹。」 林跃呆了呆,顿时面红耳赤。 虽不敢再亲吻下去,却又舍不得离开徐情身边,便默默地在床头坐定了,直勾勾地盯着他看,一双眼睛又黑又亮的,实在可爱。 徐情心头一跳,忍不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隔一会儿,又去摸摸他的头发。手掌四处游走,就是不肯从他身上挪开。 林跃被逗得笑起来,低头在徐情前额一撞,正正经经地说:「你身体还没好呢,快点睡觉。」 「嗯。」徐情点头轻应,果然乖乖闭上了眼睛。 一夜好梦。 接下来的几天里,徐情的身体康复得极快,咳嗽的次数越来越少,体内的毒也没再发作过。 林跃不由得将那段神医夸了一遍又一遍。徐情刚开始还点头附和,后来吃起醋来,便干脆用吻堵住他的嘴。 他们两人一面养伤,一面手牵着手将扬州城逛了个遍,从前的海誓山盟而今兑现,当真如梦一般。 等到徐情的身体痊愈之后,林跃便偷偷跑去林府同他大哥道了别,然后跟着徐情回了西城。他们这一路上自然又是游山玩水,原本两个月的路程,硬是拖了三个月才走完。 结果刚回魔教,徐情就被程双银请去喝茶了。 数月不见,程双银仍是那斯文俊秀的模样,双眸上覆着黑布,唇边浅笑盈盈,一个人坐在桌边执棋沉吟。听见徐情进门的脚步声,也只微微一笑,抬头道:「教主别来无恙?」 徐情走到桌边坐下了,自己动手斟了杯茶,反问道:「你气色差了许多,遇上什么烦心事了吗?」 闻言,程双银竟是神情一变,牢牢捏住手中的棋子,沉声道:「教主究竟对小悠说了什么,害他接连几个月不肯理我?」 「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就是说了说……你某天晚上故意叫给林跃听的事情。」 「原来如此。」程双银嘴角微微抽搐,但很快又恢复如常,偏头笑道:「你明知小悠脸皮薄得很,却又故意命他来找我对质,难怪会惹得他闹别扭了。」 「赵悠晓得你利用他干这种事,而且什么声音都给林跃听了去,不生气才怪。」徐情弯了弯嘴角,也跟着笑起来。 两个人虽然无法对视,但这么静静坐着,倒也有几分僵持不下的味道。 最后还是徐情叹了叹气,先开口问道:「你很讨厌林跃?」 「普通而已。」 「为什么故意离间我们?」 「因为他兴许会害死教主你啊。」 「即使我喜欢他,你也要反对?」 程双银静默片刻,忽然嗤地笑出了声来,道:「现在不会了。」 「g?」 「他当初明明可以取你性命,却偏偏把匕首扎进了自己胸口,光凭这一点,我就不好意思再拆散你们了。」顿了顿,手中棋子终于落到了棋盘上,展颜轻笑。「因为一个笨一个蠢,实在是天生一对。」 「程、双、银!」徐情咬牙切齿地念出他的名字来,眼神凌厉,模样骇人。 可惜程双银什么也瞧不见。 他依然浅浅微笑着,重新捻起一颗棋子来,道:「教主在扬州使的苦肉计真是不错。」 「什么?」 「我都听小悠说了,你明明多的是机会逃走,却故意给正道人士抓去折磨,弄得狼狈不堪,还差点废了一条胳膊。啧啧,林跃若知道真相,不知会怎么想?」 徐情面容一僵,立刻威胁道:「什么也不准对他说!」 程双银始终是那笑嘻嘻的模样,软软地应:「教主若不给些好处,恐怕封不住我的嘴。」 「……」徐情的脸色又阴沉了几分,奈何怎样瞪眼睛,程双银都无动于衷,最后只得败下阵来,道:「赵悠对不对,我这就让他休息半个月。」 「这半个月里,每天都得陪着我。」程双银慢条斯理地加一句,手中棋子又落在了棋盘上,笑容甜美,温柔动人。 「随你高兴。」徐情摆了摆手,连茶也喝了,飞快地站起身,掉头就走。 他刚被程双银摆了一道,心中有气,但走到半路上想起林跃的时候,胸口竟不由自主地柔软起来,等到走回林跃暂住的厢房时,已经又是笑容满面了。 「小跃。」推门而人,光是叫出这个名字来,心底便是一阵甜蜜。 林跃等人等得百无聊赖,此刻见他回来,自然蹦蹦跳跳地扑了上去,问:「你去见过程公子了,怎么样?」 「已经没事了。」 「喔,那我明天要不要去跟他打个招呼?」 徐情点点头,又马上摇摇头,一把将林跃抱进怀里,道:「打招呼可以,但他说出口的话,你一个字也不能信。」 程双银那家伙狡猾得要命,难保不会使出什么手段来陷害他,嗯,有备无患。 林跃听得似懂非懂,却还是眨了眨眼睛,轻轻「嗯」了一声。 徐情觉得他这呆呆的模样万分可爱,不由得凑过头去亲了一口,然后牢牢握住他的手,挑眉而笑。因为体内剧毒已解的关系,徐情的脸色不似从前那般苍白,但眉目间风情依旧,这么笑一笑,着实是妖娆万分。 林跃瞧得呆了一下,胸口顿时怦怦乱跳,身体不受控制地发起烫来,连脸孔也红了大半。 徐情便扯动嘴角,在他莹白如玉的耳垂上咬了一咬,低笑着间:「我说了要乖乖当你男宠的,如今人已送上门来了,你要不要?」 林跃本就已经面红耳热了,听完这句话后,更是双颊发烫,只顾牢牢抱住徐情不放。 徐情便笑了笑,不再逗他,直接低头吻了过去。 唇齿交缠。 即使早已亲吻过千百遍,却还是因为这甜蜜的缠绵乱了呼吸。 林跃喘了喘气,迷迷糊糊地任徐情吻着,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半搂半抱地拖到了床边。直到徐情动手脱他的衣服,才猛然回过神来,道:「外头天还亮着……」 「无所谓。」 「那个……赵悠……」 「啊?」 「他一直是守在门外的吧,会不会听见,」 徐情听得呆了呆,一下笑出声来,宠溺地亲吻林跃的额头,道:「放心,他有分寸的。知道什么该听,什么不该听。」 说到不该这两个字的时候,徐情暧昧地眨眨眼睛,手掌一路下滑,轻轻握住了林跃胯间的阳物。 林跃浑身一震,「啊」地叫出声来,手脚立刻变得软绵绵的,再无法思考其他事情了。 徐情于是俯下身,故意用牙齿咬开他的衣带,一点点将他身上的衣裳解开来,但瞥见林跃胸口的伤痕时,目光却是一顿。 明明不是伤在自己身上,心底却也会跟着泛疼。 每看一次,便要多痛一回。 徐情叹了叹气,目光如水一般,慢慢低头舔吻林跃胸口的伤痕,右手更是略微使劲,上下捋动,辗转揉捏。 「啊……啊啊……」林跃低低叫出声来,仰了头,双眼失神地望着床顶,身体微微发抖。 「别怕,」徐情整个人压在他身上,空出来的左手牢牢扣住他的手指,柔声道:「我在这里。」 说话间,细细密密的吻落在了林跃脸上。 林跃又闷闷叫了几声,黑眸里雾气蒙蒙的,眼神逐渐迷离起来。 「好乖。」徐情嫣然一笑,再次吻住他的唇,在那湿软的口腔里肆意索取,引逗着那灵巧的舌随自己纠缠。 直吻到林跃喘不过气来了,才略略退开一些,同时抬高他的一条腿,让自己硬挺的阳物抵住了那柔软的密穴。 下一瞬,炽热的硬物狠狠贯穿了林跃的身体。 「呀……」林跃陡然瞪大眼睛,双手攀住徐情的肩膀,张嘴在他颈子上咬了一口。 微微的疼痛反而刺激了徐情。他双眸沉沉暗暗的,眼底情潮涌动,双手扣住林跃的腰,在那湿热的甬道内一下下抽动起来。 林跃此时早已神志不清,不由自主地分开双腿,随着徐情的动作起起伏伏,大口喘气,意乱情迷。 徐情一面在他体内横冲直撞,一面将唇凑至他耳边,低低地喃:「小跃,我喜欢你……」 重复了一遍又一遍,真正似水柔情。 林跃便在这低哑的嗓音中迷失了心神,双腿微微痉挛起来,挺腰射出了白浊的液体。而压在他身上的徐情亦是神色一凛,使劲抽插几下之后,在他体内宣泄了出来。 徐情为了林跃的关系,在外头耽搁了好几个月,教中事务多半荒废了。如今既然回了西域,自然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不过陪了林跃半个多月,便带着赵悠出门去了。 林跃一个人到处闲逛,实在百无聊赖,想来想去,还是只能去找程双银玩。 程双银虽然对林跃无甚好感,见着他时,却始终是那一副温柔含笑的模样,非但亲手泡了茶,还取出棋盘来同他下棋。 林跃出身武林世家,对琴棋书画之类的并不精通,因而下几盘棋就输几盘棋,一路输到了傍晚时分。 眼见着天色一点点暗下去,林跃逐渐心不在焉起来,频频转头朝窗外张望。 程双银虽然瞧不见他的表情,但光听声音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了然地笑笑,问:「在等教主回来?」 「g?」 「放心,教主大人武功高强,出不了什么乱子。」偏了偏头,薄唇微微勾起,悠然浅笑。「何况有我家小悠在旁护着,更加不会遇上危险。」 「啊……喔。」林跃点了点头,一阵脸红。 真是奇怪。 不过分离短短一日,怎么就思念起那个人来了? 而且这相思之情如此明显,竟连一个盲眼之人也能瞧出来。 林跃低头咳嗽几声,终于把视线从窗外收了回来,转移话题道:「当初多谢程公子借我匕首。」 「有什么好谢的,我可是存心害你呢。」 「但若非出了这件事情,徐情也不会相信我是真心喜欢他的。」 程双银嗤笑一声,道:「那是因为你笨得厉害,竟然将刀子扎进了自己胸口。」 闻言,林跃又脸红一下,问:「不过,你怎么确定我不会伤害徐情?万一我当初一刀朝徐情刺过去,而他又不躲不闪……」 「有什么关系?」程双银双手交叠着托住下巴,并不提那匕首被动过手脚的事隋,只盈盈笑道:「反正死的人又下是我。」 言语温和,神情自若。 林跃却听得背后一寒,手指微微发抖。 正惊讶间,忽听外头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 林跃心中一动,脸上立刻扬起笑来,起身了房门,一头扑进徐情怀中。 「回来了?」 「嗯,你怎么会在这里?」 「闲着无聊,跟程公子下了会儿棋。」 「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呃……没有……」 他们两人亲亲热热地说着话,另一边的程双银也站起身来,柔声唤道:「小悠。」 话音刚落,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便从屋顶飘然跃下,快步走到程双银身边去,冷冷地说:「今日风大,你衣服穿太少了。」 「没关系,」程双银手一伸,摸索着抓住赵悠的胳膊,笑嘻嘻地应:「你抱抱我就不冷啦。」 赵悠窒了窒,毫无表情的脸孔上掠过一抹暗红,但随即恢复如常,看看徐情他们,又望望程双银,终于伸展手臂,松松地将人搂进了怀里。 「肚子饿不饿?」 「有一点。」 「晚想吃什么?」 「只要是你做的,我全部都喜欢吃。不过最好有鱼香肉丝、葱爆虾仁……」 说话间,两人已搂搂抱抱地转进了隔壁房间。 林跃呆呆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一直红啊红,道:「这两人真是甜蜜。」 徐情便在他颊边捏一把,笑:「有什么好嫉妒的,咱们又不会输给他们。」 说着,牵了林跃的手往外面走,穿过一条长长的走廊之后,一路朝西边行去。 那片树林在从前的大火中已经烧毁了,如今重新种上了一片树木,再过去则是他们两人相遇的寒潭,以及……两间新造的木屋。 林跃瞧得眼前一亮,怔怔地说不出话来。 徐情则抓起他的手来亲了亲,道:「以后你就住这里,好不好?」 「咦,这不是程公子住的地方吗?」 「我拜托他让给你了。」 「啊……」 「如何,喜欢吗?」 「嗯。」 「太好了,这么一来,以后传言就成真了。」 「什么传言?」 「这地方……」徐情转而吻了吻林跃的脸颊,眨眼睛,眉目间尽是妖冶风情。「住着教主的男宠啊。」 ――正文完―― 番外 火光映天。 浓浓的血腥味弥漫开来。 程双银穿一件单薄的衫子,赤了足在黑夜里急奔,白皙的足踝被石子割破,一路汩汩地流着血。他却丝毫不觉得疼,只大口喘了喘气,停也不停地往前跑。 爹娘惨死的场景历历在目。 他手指不住颤抖,整个人茫茫然然的,犹如身在梦中。 早在今夜之前,他还是人人称羡的程家二少爷,怎么只隔了一个晚上,一切就都天翻地覆了,先是娘被人一剑刺死,接着是爹自刎殉情,风光一时的程家堡被大火付之一炬,只他一个人浑浑噩噩地逃了出来。 而且……后头还有人穷追不舍。 程双银自小娇生惯养,虽练过 分卷阅读8 年武功,体力毕竟不济,逃了大半夜后,脚步渐渐慢下来,最后终于在一条大河前停住了。 流水湍急,哗哗作响。 他不识水性,想要泅水过河是绝不可能的,而身后的追兵也越来越近,明晃晃的火光正照耀过来。 程双银闭了闭眼睛,终于转回身去,望向为首的那两人。 一个是他同父异母的大哥,风姿卓绝,妖娆更胜女子;另一个容貌英俊,态度潇洒,是他从小玩到大的青梅竹马,更是……他心上之人。 多可笑。 原本是他在这世上最亲近的两个人,如今却要联起手来害他。 程双银心下惨然,目光从那两个人脸上掠过,颤声问:「为什么?」 他大哥冷笑一声,道:「那对奸夫淫妇害死了我娘,又将我当怪物一样锁在怪院里,十多年来不见天日……哼,我早说过要报仇的。」 程双银怔了怔,颇为震惊。 。 他早听说过大娘死于非命的事,也晓得大哥因为体弱多病而不能出门,却料不到其中有这么多恩恩怨怨。 如今只听大哥一面之词,自然是不能全信的,他于是把目光移到另一个人身上,问:「方……方公子,你我两家乃是世交,你又是为了什么这样害我程家?」 那英俊的男子笑了笑,道:「我爷爷跟你爷爷是师兄弟,当初一起在山上习武的,后来师祖偏心,偷偷将藏宝图传给了你爷爷。你说我们方家怎能甘心?」 藏宝图? 程双锟吸一口气,总算明白过来。 原来今日家破人亡的大祸,起因皆在那张藏宝图上! 他气得发抖,却仍存了一丝奢望,问:「只为了这虚无缥缈的宝藏,你便……一点也不顾我们之间的情分吗?」 「情分?哈哈,怎么你到现在还不明白?」那人微微笑起来,容颜愈加俊美了几分。 「我和你在意起,只是为了套出宝藏的秘密,我真正喜欢的一直另有其人。」 说着,轻轻握住了身旁之人的手。 而程双银的大哥虽然没有说话,却是嫣然一笑。 眉目传情,一切不言自明。 程双银只觉得天旋地转。 原来这才是真相! 倾心相恋的那个人,实际却只把他当成了以利用的棋子,步步为营,只为了跟真正的恋人双宿双栖。 可笑他却错付了痴心。 可笑他有眼无珠,将程家的机关密道全部告知了那个人,结果引来这样一场大祸。 这样想着,面前两个人已然步步逼近。 「我们翻遍了整个程家,也只寻到半张藏宝图,想必剩下的一半在你身上。」 「好弟弟,你乖乖把东西交出来,也好少吃点苦头。念头手足之情的分上,我不会取你性命的,最多像你娘当初待我一般,把你关上一、二十年。」 程双银怔怔听着,只觉眼前鬼影幢幢,曾经最亲近的两个人,化身成了索命的恶鬼。他胸口发闷,喉间血气翻腾,忽然放声大笑起来。 笑声十分凄厉。 在这漆黑的夜里响起来,直令人毛骨悚然。 程双银的大哥不觉放慢了脚步,问:「好弟弟,你怎么啦?」 程双银不理他,只直勾勾望着自己心爱的那个人,道:「我跟我大哥并不相像,也难为你跟我在一起这么久。嗯,我是哪个地方最像大哥?这双眼睛吗?」 边说边抬起手来,缓缓抚上自己的双眸。 然后神情自若地笑一笑,突然手上用力,硬生生将那一双眼睛挖了出来。 霎时鲜血淋漓。 所行人都被他这疯狂的举动吓住了,一时动弹不得。 程双银却笑得更加开怀,两道血水顺着他的脸颊流下来,模样妖异得近乎恐怖。接着脚下后退一步,「哗啦」一声,跌进了那茫茫的水中。 「啪。」 耳边稍有声响,程双银就从睡梦中醒了过来。 四周漆黑一片。 是的,无论他如何努力,也再瞧不见一点点光亮。早在许多年前,他就已亲手毁了自己的那双眼睛。 程双银微微叹气,嘴边却习惯性地勾起浅笑,感觉修长有力的手指画过脸颊,熟悉的嗓音在耳边响起:「吵醒你了吗?」 那声音冰凉冷淡,程双银却偏偏听得出其中的情意,心头一软,笑说:「没有,本来就睡得不沉。」 「怎么,又做梦了?」 「是啊,梦见你当初是如何对我死缠烂打的。」 那人哼了一声,便不做声了。 程双银虽然目不能视,却也猜得出他此刻生闷气的样子,凑过头去蹭了蹭他的手指问:「天还没亮吧,今天怎么起得这么早?」 「教主一会儿要出门,我当然也得跟去。」 程双银「咦」了一声,问:「半个月已经到了?」 赵悠哼哼两声,道:「温柔乡、英雄v。」 程双银只是笑。 「是是是,我不该随便威胁教主,硬叫他让你休息半个月的。你既要跟着教主出门办事,我自然也不好阻拦,只下过我一个人实在无聊,看来只好找林公子陪我玩了。」一边说边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赵悠神情一变,马上说:「你别欺负林公子。」 「原本你不说这句话呢,我只会小小欺负他一下,现在……」程双银弯唇一笑,温和无害到了极点。「看在你这么关心他的份上,我当然要大大欺负一番了。」 赵悠顿时无语。 他是极了解程双银的性情的,知道多说也是无用,便匆匆穿好了衣裳,道:「我尽快回来。」 「好,」程双银披了件衣服在身上,也慢慢从床上坐起来,摆手道。「路上小心。」 耳听着赵悠的脚步声到了门口,却又突然出声叫道:「小悠。」 赵悠回头看时,只见他半倚在床头,脸上挂一抹似有若无的浅笑,烛火静静映着他的侧脸,竟别有一种动人之处。 而他的声音更是温润如玉,似春风拂过耳边:「小悠,我喜欢你。」 饶是赵悠定力过人,听到这句话后,也不禁怦然心动,脸上暗暗红了一下,飞快地冲出门去。半路上还「砰」地一声,不知撞上了什么东西。 程双银似想象得出他狼狈的模样,笑了好一阵子才停下来,慢条斯理地起身穿衣。末了再取过桌上的黑色布条,轻轻覆在双眼的位置上。 他虽然目不能视,在教中的权势却不小,平日总帮着徐情打理教务,所以忙了整整一个上午,才算清闲下来,抽了空去找林跃。 林跃本就是活泼好动的性子,一个人待着早已闷得发慌,因而特别欢迎程双银,拉了他的手说说笑笑。 「程公子,听说你从前是住在江南的?」 程双银勾了勾嘴角,似想起了江南的和风细雨,嗓音十分柔软。「那是许多年前的旧事了。」 「你既见惯了江南的繁华,如今搬来这不毛之地,不会嫌气闷吗?」 程双银笑笑,一下就猜透丁林跃的心思,反问道:「怎么,你后悔跟了教主来此,这会儿想回家了?」 「当然不是。」林跃脸上红了红,忙道。「我只是闲着无聊,胡思乱想罢了。只要能跟徐情在一起,我……即便去天涯海角也无所谓。」 程双银听得微笑起来。 隔一会儿,却又叹了口气,抬手按一按自己的眼睛,柔声道。「我也一样。」 「啊?」 「只要那个人陪在身边,纵然永远陷在这黑暗之中,又有何妨。」 林跃听出他话中有话,不禁心中一动,问:「伤口……会疼吗?」 「那时候当然痛得很,现在却已经没什么感觉了,只是多少会有些后悔。」程双银笑了笑,道:「我从来没见过小悠的脸,以后也不可能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了,真是可惜。」 闻言,林跃忙道:「你家小悠俊得很。晤,只比徐情差了一点点而已。」 程双银噗哧翼下笑山来,道:「难怪教主这么喜欢你,你这人果然有趣得很。你说了我最想听的话,我也告诉你一桩关于教主的秘密,好不好?」 林跃自然连声应好。 程双银便勾勾手指,示意他凑过头来,在他耳边悄声说了一番话。 林跃听完后,一张脸胀得通红,缔结巴巴地问:「真、真的?」 「怎么,你没试过吗?」 「徐情的身体一直不好。我……我怕他累着。」 「教主给那神医治过之后,身体已经好多了,你今晚大可以试上一试。」 「好!」 林跃应得十分大声。 程双银脸上始终是一派温文无害的表情,只是肚子里早已笑翻了天,暗暗等着好戏上演。 到了当天夜里,徐情果然气急败坏地找上了门来。 「程双银!」他一头黑发胡乱散在肩头,气有点喘、脸有点红、衣衫有点不整,咬牙切齿地问:「你对小跃胡说了些什么?」 「什么啊,我只是告诉他,教主大人在床上的时候……比较喜欢当下面的那个。」 「你!」徐情狠狠瞪他,眼睛里几乎能飞出刀子来。 奈何程双银什么也看不见,只笑眯眯地说:「咦,不对吗?看来是我年纪太大,不小心记错了。那下次再遇上小跃时,就跟他说说我们当初相好的事吧……」 「我什么时候跟你好过了?」 「没有也没关系,只要小跃肯信就够了。」 徐情气得说不出话来。 而程双银只是一路微笑下下去,慢条斯理地端了杯子喝茶,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 未了,毕竟还是徐情败下阵来,问:「你这么捉弄我,究竟是为了什么?」 程双银「呵」地一笑,道:「教主夜夜跟心上上人腻在一起,不知多么快活,我却独自一个人孤枕难眠,怎么想都不公平呢。」 他说话的语气相当温和,其中却暗藏着威胁的意思。 徐情没有办法,只好叹了叹气,道:「好吧,再让赵悠休息半个月,这样你总满意了吧?」 「一个月。」 「喂!你别得寸进尺!」 程双银笑啊笑,嘴角弯弯,拖长了调子吐出两个字:「林跃……」 「好,成交!」 ――全文完――